《历史可以很精彩》——老书生带你重温经典

与庄共舞

【60】

　　任何一个稍有军事常识的人，走进了山西北部的崇山峻岭中，都会想到对方会不会布置埋伏。
　　但是匈奴单于没有想到。
　　因为他太轻敌了，因为此前李牧十年不敢接战，让单于认为，他可以将李牧和赵军一直追赶到赵国的都城邯郸。此前十年，李牧一直不敢和他正面交战，而现在，他终于抓住了十载难逢的机会，他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
　　山西宁武北部，战云密布，可是一路都在急急忙忙低着头赶路的单于，没有看到。

　　在宁武，李牧排兵布阵。
　　他将五万步兵布置在匈奴的正面，五万步兵的后面，是李牧精心打造的战车部队。要依靠五万步兵和战车部队抗击二十万匈奴，显然还不够，李牧把十万弓箭手埋伏在后面的两道山岗上。而骑兵部队，则埋伏在更远处的山岗后。
　　李牧精心设计的，是一个口袋阵。
　　现在，可以看清楚了李牧的排兵布阵，他要先用步兵阻挡匈奴，然后再用战车冲击，接着，把匈奴引诱到两面山岗对峙的河谷地带，用弓箭射杀。
　　那么，骑兵干什么用？骑兵为什么要埋伏在弓箭部队的后面？
　　还有一点不明白，用战车冲击匈奴部队的目的，是为了引诱匈奴进入伏击圈。可是在山高路险的河谷地带，战车行动的阻力远远大于骑兵，又怎么能够引诱呢？又如何能够摆脱呢？


　　中国古代，最强悍的步兵是魏武卒，此时的李牧排兵布阵伏击匈奴，距离被庞涓这个败家子折腾殆尽的魏武卒最后的荣光，已经过了二百多年。魏武卒，只留下了一段传奇。
　　但是魏武卒的战法一直流传了下来。
　　五万魏武卒，能够击败当时公认最强大帝国秦国的五十万雄师，说明魏武卒的战法绝对是超前的。
　　就在此时，李牧运用了魏武卒的战法。
　　魏武卒能够用步兵战胜骑兵，窍门在盾牌上。在没有魏武卒之前，骑兵对步兵，会成为一场轻松的杀戮，而魏武卒用盾牌搭起墙壁，就能够抵挡骑兵的冲击。
　　所以，当匈奴的先头部队怒气冲冲地来到宁武以北时，遇到的先是李牧的五万步兵。
　　五万步兵早就精通了对骑兵的战术，他们把五万面盾牌搭起来，搭成了一道道铜墙铁壁，盾牌的后面还是盾牌，士兵的后面还是士兵，五万面盾牌和五万名士兵变成了一个整体，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
　　五万名士兵是一个整体，而匈奴的先头部队却不是一个整体，因为他们无法把马匹连接起来，然后一起发起冲锋。所以，当匈奴一个个士兵挥舞着弯刀和狼牙棒冲向赵军的盾牌方阵时，就好像一颗颗鸡蛋砸向了石头一样，再多的鸡蛋也不能砸烂石头。

与庄共舞

　　【61】

　　匈奴是单兵作战，而赵军是协同作战。协同作战的威力，肯定要远远大于单兵作战。单个的蚂蚁，构不成任何威胁，任何动物都能够将它一脚踩死，可是，成千上万，成万上亿只蚂蚁组织在一起，它们就可以在非洲和南美丛林中所向无敌，所到之处，草木无存，动物只留下骨骸。
　　这就是一加一大于二的道理。

　　匈奴先头部队接连发动了好多次攻击，都被五万赵军步兵的盾牌阵挡了回去，匈奴泄气了。打仗，靠的是一股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
　　泄气了的匈奴情绪低落，他们争强好胜的心碎成了碎片，像碎了很多枚鸡蛋。
　　赵军开始发起进攻。

　　赵军用什么发起进攻？是步兵吗？当然不是，泄气了的骑兵，仍然会对步兵占据优势。步兵是无法对骑兵发起攻击的。
　　两千多年后的中国西北，有一支名叫红军西路军的部队，他们奉命打通通往新疆的通道，来到了凶悍的马家军的地盘。结果，饥寒交迫的两万名红军，在河西走廊被马家军打得全军覆没，仅有极少数人逃回了陕北。这段历史一直被人为掩盖，近几年才揭开了冰山一角。
　　西路军是步兵，马家军是骑兵。
　　现在，李牧又用什么向匈奴的骑兵发起攻击？
　　李牧用战车。
　　骑兵的冲击力超过步兵，而战车的冲击力更超过骑兵。

　　赵军的步兵收起盾牌，从中间闪出了一条通道。匈奴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他们不明白赵军在耍什么鬼花招，他们在犹豫着，要不要从这个通道冲进去，搅乱赵军的阵法。
　　他们还在犹豫的时候，赵军的战车部队突然从步兵方阵中冲出来了。每辆战车由四匹马拉着，每一匹马都在憋足劲向前冲，战马是有灵性的，他们能闻到硝烟的气味，能听到震天的杀声，它们一进入到那种环境和氛围中，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就跃跃欲试，就像勇士一样向前冲击。
　　马，是人类最早驯化的动物之一，而人类之所以能够最早驯化它，是因为它的感情和人的感情在某些交合点上，能够产生共鸣。法国最有名的生物学家，作家布封曾经说过，人类最伟大的驯化，就是驯化了马。
　　一个骑兵只有一匹马，而一辆战车则有四匹马。一辆战车的攻击力，最少是一个骑兵的四倍。
　　骑兵与战车对抗，是毫无胜算的。
　　所以，匈奴的先头部队，被战车冲得七零八落。
　　赵军的战车部队在与匈奴的先头部队作战，赵军的步兵部队在哪里？
　　他们已经撤退了。
　　他们撤退的时候，不是走直线，而是兵分两路，走着弧线。
　　他们为什么要走弧线？他们要撤往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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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
　　战车部队击败了匈奴的前锋部队后，没有在后追赶，而是掉头撤退。山西北部的黄土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车辙印。
　　匈奴单于带着大部队赶到了，二十万匹马长声嘶叫，声如裂帛，响遏行云；二十万匹马的蹄子践踏在地面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单于听到前锋部队被击败的消息，大为光火。有查看了地面上的车辙印，判断出赵军的战车部队也没有多少辆，所以命令骑兵紧紧追上去，咬住赵军的战车部队。
　　赵军步兵撤退的时候，向两翼张开，行走羊肠小道，穿越树丛草莽。战车部队撤退的时候，沿着山谷中的平坦地带奔驰。匈奴都是骑兵，他们无法行走陡峭的羊肠小道，无法穿越浓密的树丛草莽，他们来到这里，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打痛后，忍气吞声地灰溜溜地回去，要么沿着河谷地带追击战车部队。
　　回去？这不符合匈奴的做事风格。强壮的匈奴作战的时候，撞倒南墙也不回头，何况现在还没有看到南墙。所以，匈奴二十万骑兵一齐追向战车部队。

　　匈奴追着，追着，追进了一道峡谷中，峡谷像一个葫芦一样，入口极小，而里面极为宽阔，这个地方就叫葫芦峪。
　　葫芦峪太大了，大得站在葫芦口，无法望见葫芦底。也就是说，葫芦底和葫芦口距离有几十里路程。而站在葫芦峪，两边的山峰却触目可及。
　　兵书上说，这种地形叫险地，是极度危险的地方。
　　那么，如何通过这种极度危险的地方？
　　首先，需要派出哨探，搜索两面的山峰上是否有埋伏；如果有埋伏，赶紧退出。其次，派出小分队，渐次走进险地，大部队在险地外待命。小分队安全通过险地后，大部队再跟过去。
　　单于在当时那种情势下，完全就没有考虑到赵军会有埋伏。打仗打了十年，赵军望风披靡，连交战的勇气和信心都不敢有；刚刚侥幸打了一个小胜仗，击败了匈奴的先头部队，可是见到大部队来了，就仓皇逃窜。这样的一支胆小如鼠的军队，会有埋伏吗？就算有埋伏，又有何惧？
　　匈奴一窝蜂地涌入了葫芦峪。

　　李牧不和单于斗蛮勇，而和单于斗智谋。
　　将在谋而不再勇，兵在精而不在多。孙膑勇吗？他的膝盖骨都让人剜走了；韩信勇吗？他连人的胯下都钻过；林彪勇吗？他一见风就拉肚子。可是，他们都是举世闻名的战将。魏武卒多吗？仅仅五万，横扫战国所有军队；岳飞的背嵬军多吗？仅仅八百，却在朱仙镇杀退金军十万；北府兵多吗？仅有五千，却在淝水之战中杀得前秦五万人马血流成河。
　　李牧在这里埋伏了十万雄师，单于不知道。因为单于太过轻敌，因为单于不懂兵法。

与庄共舞

　【63】

　　匈奴像羊群一样涌入了葫芦峪，奔腾的马蹄声打破了葫芦峪亘古以来的宁静，各种鸟雀一齐发出恐怖的聒叫声，像礼花一样哗啦啦飞向高空。
　　埋伏在两边山岗上的十万弓弩手知道，猎物到了。
　　匈奴看到了战车部队，战车部队惊慌失措地奔逃着，像一行行潦草的字迹。匈奴快马加鞭追赶，他们追到葫芦底的时候，突然惊讶地发现，面前是重重叠叠的战车，战车摞在一起，像城垛一样，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战车是钢铁打造的，面前的这座城垛是钢铁城垛，匈奴想要用马头和人头撞向钢铁城垛，有多少就死多少。
　　而来到葫芦峪，这是唯一的去路。两面都是高山，陡峭的山峰上，只有飞鸟才能飞上去。
　　前锋部队把这个十分不好的消息报告了单于，单于带着亲兵赶到葫芦底，想要查看仔细，突然，两面的山岗上响起了尖利的此起彼落的呼哨声，声音异常凄厉恐怖，匈奴们刚刚来得及抬起头来，飞蝗一样漫天飞舞的箭矢就对着他们落了下来。
　　单于现在终于明白，中埋伏了。

　　赵军的十万弓弩手，埋伏在葫芦峪的两边。每一边的弓弩手，又分别站成两排，第一排射箭，射完后立即向后退步；第二排装箭，装好后立即上前射箭。这种配合发射集束箭镞的方法，他们已经训练了十年。十年的卧薪尝胆，十年的厉兵秣马，只为了这一刻的怒射。
　　匈奴看到两边高岗上有弓箭手，立即跳下马匹，挥舞着弯刀，嘶声叫喊着向山岗冲来，可是，山岗太过陡峭，他们还没有爬几步，就像皮球一样蹦蹦跳跳掉落谷底。等到他们爬起身来，箭镞就飞到了眼前。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箭镞，像割草机一样，将一排排站着的匈奴割倒。
　　匈奴善射。匈奴稳住阵脚后，用马匹作为障碍物，举起弓箭向两面山岗射箭。可是，因为地球吸引力的缘故，从山上射到山下的箭镞，势如奔雷，挟裹着风声，一箭就能够把匈奴的胸脯射穿；而从山下射到山上的箭镞，用手轻轻一拨，就能够拨落。
　　单于看到在葫芦峪只能被动挨打，立即下令掉转身，向外突围。

　　匈奴有二十万，而葫芦峪只能装下十几万人马，另外的几万匈奴，还没有走进葫芦峪。
　　此时，后续部队向葫芦峪涌来，前锋部队向葫芦峪退出，整个葫芦口内外乱成了马蜂窝。人和人撞在一起，马和马撞在一起。
　　后续部队听到撤退的命令，还没有来得及转过身来，突然听见天边传来滚滚的雷声。
　　那不是雷声，那是赵军骑兵杀奔而来的马蹄声。

与庄共舞

　【64】

　　匈奴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赵军的铁骑已经杀到了。
　　匈奴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骑着战马行走、狩猎、掠夺、征战，他们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战马的一部分，或者说战马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他们无论是在进攻和撤退的时候，都能够做到人马合一。正因为他们能够做到人马合一，所以才能够那么多年来，对中原民族的农耕生产构成了极大威胁，他们像狂风一样席卷而来，又像狂风一样绝尘而去，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座座村庄只剩下废墟和狼藉。
　　匈奴来去如风，每次劫掠都能够成功，是建立在中原民族的骑术和战术不如他们。所以，他们每次离开中原的时候，都能够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轻轻地挥一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可是，李牧的铁骑不一样，李牧的铁骑训练了十年，这十年是封闭式训练，这十年的训练就是为了击败匈奴，匈奴的每一步战法，他们都了如指掌；匈奴如何挥刀，如何劈杀，如何驾驭战马，如何实行包抄，他们都了如指掌。他们在暗处观察了十年，研究了十年，他们比匈奴还更了解匈奴。
　　他们就是匈奴的克星。
　　一个人如果在暗处观察了你十年，研究了你十年，你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解，你的所思所想他也了解，你的家庭成员，你的社会关系，你做过的所有事情，他都了解。你刚刚跨出了第一步，他已经知道了你下一步要跨向哪里，你说这个人可怕不可怕？

　　匈奴还没有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已经倒下了一大片。
　　冲在最前面的赵军铁骑，他们手中的兵器，不是匈奴那样的弯刀，而是两丈长的长矛，在第一轮攻击波中，这些挺直了长矛的赵军士兵，他们站成了一个横排，最先遭遇的匈奴，他们的弯刀刚刚举起来，却已经被对方的长矛刺穿了身体，长矛的长度是弯刀长度的好几倍，弯刀还远远没有接触到对方的身体，而自己的身体已经被长矛刺中。
　　赵军铁骑如同狂飙突进，他们不但刺穿了第一批匈奴的身体，而且赵军铁骑人和马巨大的冲击力，将站立在原地的第一排匈奴全部刺倒。据说匈奴骑术高明，人马合一，人倒了下去，马也会倒了下去。
　　现在，在赵军和匈奴之间，有一大片纷纷倒在地上的匈奴，而这些匈奴，刚好成为了后面匈奴冲向赵军铁骑的障碍。

　　赵军铁骑的第一波攻击结束后，那些挺着长矛的骑兵，突然一分为二，向两边跑开，中间闪出了一个空档。
　　空档处，冲来的是赵军铁骑的第二拨攻击。这些赵军铁骑骑在马上，手中拿的是弓箭。他们一排箭镞射过去，匈奴就应声倒下一片。弓箭近距离的杀伤力太强了。
　　匈奴也有弓箭，匈奴中也不乏射箭的高手，但是，他们零散的箭法，哪里能够阻挡赵军密密麻麻如同疾风暴雨一样的箭镞。
　　飞蝗一样的箭镞过后，接着是赵军铁骑的第三拨攻击。这次，他们手中拿着的不是长矛，也不是弓箭，而是闪闪发光的长刀。
　　第三波攻击的铁骑，趁着匈奴乱成了一团，冲到了匈奴的面前，他们举起长刀，快刀斩乱麻一样，匈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滚圆的脑袋已经像皮球一样在地上蹦蹦跳跳，显得兴奋异常。
　　匈奴的战斗力不可谓不强，匈奴的单兵作战能力不可谓不猛，但是，他们在赵军铁骑接连不断的闪电般的攻击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赵军铁骑，打的就是猝不及防。

　　匈奴反应过来后，赵军铁骑已经跑远了，赵军铁骑打了就跑，根本就不给匈奴还手的机会。
　　反应过来的匈奴恼羞成怒，他们一起鼓噪着，向赵军铁骑追去。
　　这时候，远远的地方，从左边和右边，走来了赵军的步兵，他们排着整齐的方阵，齐声吆喝着，向匈奴走来。
　　他们挺着巨大的盾牌，竖着长长的刀矛，他们走着从容不迫，他们的声音震天动地。

与庄共舞

【65】

　　赵军骑兵迎着步兵奔去，步兵让开了一条缺口，骑兵消失在了步兵的后面。
　　匈奴追到了步兵跟前，步兵巨大的盾牌竖起来，搭成了铜墙铁壁，匈奴想尽各种办法，也无法攻入步兵方阵。
　　无奈之下，匈奴绕过步兵方阵，他们想要从侧面攻击。
　　于是匈奴也学习赵军铁骑的方法，兵分两路，向步兵的两翼包抄，步兵的两翼是两大片白癜风一样的草地。可是，等到他们来到步兵的两翼时，等到他们踏上那片草地时，却连人带马掉进了深深的陷阱里。陷阱里是翻转过来的耙刺，耙刺将每一个掉落进来的匈奴都刺穿了。
　　耙是北方一种耕地工具，现在可能失传了。北方没有竹子，就用耙刺来代替竹签。
　　匈奴阵型大乱。

　　混乱中，步兵方阵里突然响起了牛角号声，缓慢悠长，而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声中，步兵开始变阵了，他们的中间又闪出了一条通道。通道处，去而复来的赵军铁骑又杀奔过来。
　　赵军铁骑狂风一样冲向了匈奴，将立脚未稳的匈奴挤向陷阱的边缘。匈奴一边嘶声呐喊着，一边拼全力抵抗赵军铁骑的冲击。等到他们稳住阵脚，想要好好和赵军铁骑厮杀的时候，赵军铁骑却又跑了。
　　赵军铁骑形同鬼魅，一出现就突然袭击，一袭击就掉头奔走。匈奴自诩行动迅速，可是在更迅速的赵军铁骑面前，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赵军铁骑是以快打快，匈奴骑兵的弯刀还没有拔出来的时候，赵军铁骑的长刀已经逼近了匈奴的胸脯。他们在匈奴的胸脯上抹一刀后，转身就走。
　　匈奴气坏了，他们大声呼喊着，一起追赶，突然看到，前面奔来的是赵军战车部队。
　　现在，赵军步兵和陷阱，把匈奴围在一片开阔地里，赵军铁骑和战车，在包围圈中往来奔突，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怎么杀得痛快就怎么杀。匈奴人数很多，但是他们不和你打阵地战，他们打的是游击战。
　　匈奴抵挡不住，一步步退向步兵方阵和陷阱，他们最后不是被步兵方阵斩杀，就是被陷阱吞没。
　　经过了这么多次反复冲杀，匈奴还能剩多少？弓箭手射死了一批，战车碾死了一批，铁骑捅死了一批，步兵打死了一批，陷阱吞没了一批。算算匈奴现在还能剩多少？
　　确切的记载是，除了单于带着他的亲兵卫队冲出了包围圈外，其余的匈奴全部被歼灭。
　　一个二十万人的军队，亲兵卫队能有多少人？超不过两万人，那么就是说，这一仗，李牧的边防军歼灭了大约十八万匈奴。

　　这是李牧登上战争舞台的处子秀，他一出手就震惊天下。
　　这是李牧的边防军第一次拿匈奴试刀，此后，李牧边防军成为战国后期最具威力的一支力量。
　　此战过后，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整整一代匈奴，都彻底断绝了抢掠赵国的念想。李牧的边防军是他们的噩梦。
　　直到十几年后，新一代匈奴成长起来，他们才敢再次南下。
　　此战过后，李牧保障了赵国北方长期平安，他带着他一手缔造的边防军南下与秦军作战。
　　从此，李牧的军事生涯翻开了新的一页，此前战无不胜，让诸侯谈之色变的秦军，被李牧连连击败。
　　李牧成为所有诸侯国将领的榜样和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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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李牧在赵国北方冰天雪地里戍边的这些年，赵国发生了很多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先是秦军攻打赵国，赵国战败，秦军把两万名赵国俘虏，沉入黄河溺死。
　　两年后，赵国将领赵奢在河南武安与秦国交战，大败秦军。赵奢，是一名从税务官提拔上来的良将。
　　又两年，秦国再次攻打赵国，赵国大臣触龙说服赵太后，让儿子去齐国为质，齐国遂出兵，秦国退兵。
　　一年后，秦国攻打韩国，韩国大将冯亨在被秦军断绝后路的情形下，不愿投降秦军，率十七城投降赵国。
　　又一年后，为了报复，秦国将领王龁围攻赵国，廉颇知道赵国实力悬殊，不能交战，便深沟高垒，拒不出战。此时，赵奢已经去世，他的儿子赵括，那个整天夸夸其谈，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一副问天下谁主沉浮的傻逼模样，却赢得赵王信任。
　　秦军用反间计，说什么秦军不怕廉颇，只害怕赵括。赵王便用赵括更换了廉颇。反间计是最恶毒的计策，当年乐毅就是中了反间计，被迫离开齐军。
　　赵括来到后，齐军立即用战神白起替换了王龁。然后，白起击败赵括，坑杀赵军四十万，赵括也被杀死。
　　此后，赵国元气大伤。
　　第二年，秦国将领王陵、王龁加紧攻打赵国，准备将赵国灭绝，完成统一六国的第一步。赵王非常害怕，向各国求援。楚国派遣大将黄歇救援，魏国派遣大将晋鄙救援。他们救援的目的，是担心唇亡齿寒。秦国说：“谁敢救援赵国，我灭掉赵国后，立即就攻打他。”魏王害怕了，命令晋鄙暂不进军。魏国信陵君偷盗调动部队的兵符，率军救赵。结果，大败秦军。
　　此后，赵国脱离了中原地区的战争，休养生息，赵括让这个国家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十五年后，李牧成长起来了，击败北方的匈奴，成为赵国的精神领袖。。

　　公元前224年，即赵悼襄王元年，被李牧打得焦头烂额的匈奴，不敢再南下进犯，转而向东向西攻伐。这一年，匈奴吞并了赵长城和魏长城、燕长城以北的所有蛮族。
　　这一年，李牧成为赵国最高级别的将领。此时，老将廉颇已经赌气离开赵国，前往魏国；名将赵奢早已去世；赵国渐渐走出了赵括带给赵国的深重灾难，渐渐恢复了元气。
　　恢复了元气的赵国，决心重振国威。
　　这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李牧身上。李牧率领边防军浩浩荡荡南下 ，他们先拿燕国练手。
　　在秦国当年攻打赵国，围困赵国都城邯郸的时候，距离最近的燕国居然坐视不管，没有出兵，现在，赵国要兴师问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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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

　　燕国和赵国本来关系非常好。古来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后世的人们都把这两个国家当成了一个国家来说。
　　当初，齐国灭燕，赵国护送燕国王子昼夜兼程赶到燕国，终于保住了燕国的一丝血脉，赵国对燕国有大恩；燕昭王要伐齐，兵力不足，赵国第一个响应，派遣军队支持燕国。赵国对燕国还有大恩。
　　如果没有赵国，就没有以后的燕昭王；如果没有燕昭王，就没有以后的战国七雄之一燕国，它肯定早就被某一个大国灭亡了。
　　那些年里，燕国对赵国一直心存感激，赵国对燕国也一直照顾有加，他们就像一对亲兄弟一样。
　　可是，自从那个夸夸其谈的赵括出现后，燕国和赵国的关系就发生了逆转。
　　由此可见，一个败家子给一个国家带来的灾难和后果是相当严重的。庞涓把吴起辛辛苦苦打造了一生的魏武卒葬送了，还让魏国从战国第一强国坠入了三流国家；赵括让赵国整整一代人丢了性命，而且差点把赵国也灭亡了。

　　赵括和四十万赵军被秦军坑杀后，秦军大举进攻赵国，将赵国都城邯郸围得水泄不通。赵王吓坏了，连忙向各个诸侯国求援，距离最近的燕国，世代交好的燕国，曾深受赵国恩惠的燕国，没有派来一兵一卒，没有送来一黍一米，他们隔岸观火，袖着双手在永定河畔看热闹。
　　后来，由于临近的魏国和遥远的楚国帮忙出兵，战败了的秦国悄悄撤到了黄河西岸，邯郸之围解除了。
　　赵国大难不死，各诸侯国纷纷赶来慰问，燕国这时候也派来大将栗腹，带着五百两黄金前来。想起来就觉得燕国小气，一个堂堂的国君，只拿出来五百两黄金，燕王的贺礼跟一个农村土财主的贺礼差不多。
　　尽管在赵国最危难的时候，燕国没有帮忙，赵王不计较了；尽管燕王只派人带了这么一点贺礼，还赖在皇宫里吃一顿饭，赵王也不计较了。谁让这么多年来，燕国是赵国的小弟弟呢？兄弟之间，就不说见怪不见怪的话。
　　然而，赵王没有想到，他把燕王当成了小兄弟，而燕王却没有把他当哥哥。
　　这个燕王，就是想要害死乐毅的那个昏君。

　　栗腹回到燕国后，就对燕王说：“赵国的精壮年都死在长平了，剩下的娃娃们都还没有长大，现在正是攻打赵国的好时机。”
　　燕王一听，就脑子发热，动了歪心思。他召开常委会议，首先问乐毅的儿子乐间：“我想打赵国，你觉得怎么样？”
　　乐间说：“赵国全民皆兵，民风剽悍，不可攻打。”
　　燕王说：“我以众击寡，用两个人打他们一个人，可以吗？”
　　乐间说：“不可。”
　　燕王说：“我用五个人打他们一个人，可以吗？”
　　乐间还是说：“不可。”
　　燕王气坏了，勃然大怒，要治乐间的罪。别的常委会会员看到书记发火了，赶紧应声附和：“可以打，可以打。”
　　形同虚设的常委会会议，从来都是书记的一言堂。因为书记是一把手。
　　于是，燕王派遣战车两千辆，兵分两路，栗腹和卿秦各率一路。
　　结果，燕国的军队被赵国大将廉颇轻易击败了，而刚刚经历了惨痛战争，还没有从战争中恢复元气，就将想要趁火打劫的燕军打得找不着北。
　　燕国此后老实了。
　　赵国也迎来了难得的恢复元气的时机。

　　就在赵国默默养伤的时候，燕国还在一再骚扰，而这时候，赵国已经没有可以出征的大将了。廉颇、乐间都离开了，赵国捉襟见肘。
　　终于，他们从北方边境盼来了李牧。
　　李牧要向燕国展开复仇之战，拿不知道深浅的燕国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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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8】

　　李牧带着他的边防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燕国的武遂和方城。武遂，是今天的河北徐水；方城，是今天的辽宁沈阳。
　　李牧一出手，就让燕国懂得了什么叫做铁骑雄师，什么叫做骄兵悍将。自从乐毅被逼走后，燕国迅速沦落为七国中实力最弱小的国家了，他们很多年都没有打过一场胜仗了。他们本来想在元气大伤的赵国身上捞一把，没想到得到了赵国的连环报复。

　　李牧连战连捷，赵王非常高兴，就将李牧调进宫中，他一度担任赵国的宰相。
　　李牧在宫中的时间很短，可是就是这很短的时间，给他埋下了祸根。伴君如伴虎，真的是这样，纵然你有经天纬地扭转乾坤之才，皇上要杀你就杀你，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给李牧带来杀身之祸的，是一件赵王的家事。

　　当年，邯郸城中，有一个娼妓，容貌出众。赵王有一名本家兄弟，出外嫖娼的时候，认识了这个娼妓，居然一见钟情，就把这个娼妓娶回来，做了老婆。一个娼妓能够嫁到皇家里，确实太富有传奇色彩了。
　　而这个娼妓更传奇的还在后面。
　　赵王的本家弟兄早早死了，留下了娼妓。赵王去他家奔丧，见到了这名娼妓，居然也一见钟情，也想把这个娼妓娶回宫中。
　　要把一个娼妓娶回宫中，赵王也感到这是一件丢脸的事情，难道世上再没有女人了？
　　赵王害怕有人背后指他的脊梁骨，就偷偷找到宰相李牧商量。本来，皇上家中的私事，大臣就不应该管，管得好与不好，都不会在皇上面前落好，反而让皇上认为你太霸道了，居然掺和到了他的家庭中。其实，你皇上家中的那些屁事，管大臣们什么事？哪个大臣愿意给你操那份闲心？
　　可是，李牧长期呆在边关，远离政治斗争的漩涡，根本就不知道皇宫里这些乱七八道的事情和规程。当赵王问他的时候，他老老实实地说：“你不能娶这个女人啊，这个女人以前是妓女，你娶了她，大臣们会怎么想？全国人民会怎么想？”
　　赵王说：“我娶我的老婆，别人管得上吗？”
　　李牧又说：“这是你兄弟的老婆啊，而你现在又要娶她做老婆，这不合乎礼仪啊，这会乱了朝纲的。”
　　赵王很不高兴地说：“乱不乱朝纲，跟我娶老婆有屁关系？”
　　赵王最后还是娶了这个前娼妓。
　　这个娼妓，应该是史上命最好的娼妓，也是史上最富有传奇色彩的娼妓。
　　这个娼妓的传奇，还在继续。

　　在没有娶这个娼妓之前，赵王有一个儿子，名叫嘉，为太子。迎娶了这个娼妓后，娼妓生了一个儿子，名叫迁。
　　娼妓为了让儿子能够当上太子，就阴谋陷害太子嘉，赵王废黜了太子嘉，而改封娼妓之子迁为太子，娼妓成为了皇后，也就是国母。
　　一个妓女能够成为国母，这是不是史上最牛的娼妓？
　　娼妓的故事还在继续，她还在创造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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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

　　娶妓女为妻的赵王是赵悼襄王。他在世只有九年。
　　妓女的第一个丈夫皇亲国戚年纪轻轻就死了，妓女的第二个丈夫赵悼襄王也年龄不大就死了，莫非这个邪恶的妓女真的克夫？

　　赵悼襄王死后，他和妓女生的儿子即位了，这就是赵幽闵王。
　　儿子当了皇上，丈夫又死了，这个妓女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她在皇宫里养了很多面首，也即是男妓，而且还与朝中大臣私通。这个天生淫荡的娼妓，自嫁给赵悼襄王后，戴着贞洁的面具，把汹涌澎湃的欲望压抑了那么多年，现在赵悼襄王死了，她要变本加厉地追回那些年失去的欲望，她的欲望号快车行驶起来，风驰电掣，势不可挡。事实上也没人敢阻挡。
　　在这个妓女众多的床友中，最有名的是春平君。春平君曾经做过宰相。能做宰相，至少说明年龄也不小了，而这个妓女居然和宰相私通，说明了这个妓女是老少通吃，长短不论，欢迎来稿。
　　这个妓女自己淫荡也就算了，关键是她还参与到国事中。秦国和赵国交战的时候，秦国间谍来到邯郸的第一站，就是这个妓女的别墅里。这个妓女拿到秦国间谍送来的金子，就开始从事颠覆他儿子的活动。
　　这是一个愚蠢无知，寡廉鲜耻的妓女。它既是史上最牛的妓女，也是史上最傻的妓女。
　　当初自从听说了李牧阻挡他嫁给赵悼襄王，她就对李牧恨之入骨，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害死李牧。后来，他的阴谋终于实现了。
　　这个妓女，历史上称为赵悼倡后。

　　李牧是一个有个性的人，他敢于顶撞赵王；李牧又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李牧是一名难得的战将，但是李牧不适宜在官场混。
　　官场依靠的是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能够把话说得滴水不露，能够两面光滑四平八稳，能够让对方抓不住任何把柄。而李牧遇到不满的事情就要说，遇到不平的事情就要管，这样的人永远做不了官。

　　李牧也在皇宫中呆得很痛苦，整天和那些官僚们呆在一起，说着模棱两可的话语，戴着各种不同的面具，遇到什么人说什么话，遇到哪一种人戴哪一种面具，几千年来的中国官场约定俗成，已经有了一套严格的谁也打不破的定律。而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和底层士兵同甘共苦的李牧，怎么能够受得了这种虚伪的生活。
　　所以，当边关战事一紧张，李牧立即申请杀敌，逃离皇宫。

　　这一年，是秦国前来攻打赵国。
　　这一次，是李牧第一次与强秦直接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