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墙

蓝色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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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1
常听说，特有钱的洋人中颇有一些喜欢冒险的，中国富豪却罕见这种吃饱了撑的傻帽儿。
如此推理，想必打算花上亿“银子”，搭乘俄罗斯联盟号上太空折腾一圈的，也绝不会是咱聪明绝顶的中国大亨。
兔子急了也咬人就是铤而走险的意思，那么铤而走险的意思就是指因无路可走而采取冒险行动。
以聪慧超人著称的中国人，无论穷富，秉性都是相通的。富的流翡翠珍珠玛瑙的主不愿意冒险，但凡有一条路可走的中国良民，也绝不会冒险走险招的。
如果真的铤而走险，那一定是无路可走了。如果不是无路可走铤而走险，那不是脑子进水就是脑子死机时刻的误操作。
1999年4月某日，一个宁静而祥和的傍晚。
那个充斥着可以与地震棚相媲美，杂乱无章的破棚屋大杂院里，情海家的小屋子，传出赵本山大哥卖拐的忽悠声。杨母边刷碗边看本山搞笑。突然，放在饭桌上的BB机响起，杨母吓了一跳，手一哆嗦，碗掉在地上摔成八半，“碎碎平安，好好好，碎碎平安。阿弥陀佛！”杨母祈求菩萨保佑以后，才朝里屋喊：“情海，你的BB机。”
情海闻声，三步并两步从卧室跑出来，抓起BB机。看罢，二话没说窜出门外。
刚晚上七点多钟，天就黑透了。家门口对面的小杂货店里的白炽日光灯显得格外明亮。情海心急火燎来到放置投币电话的玻璃柜台前。他忙乱地伸手在身上四个口袋里摸硬币（庆幸只有四个口袋），一毛没摸到。正在准备回家拿钱时，绝处逢生。在他触摸过的第一只口袋里，不但有两个五毛的，还藏着一个一元的硬币。可见刚才他是多么的慌乱不堪。
情海深吸一口气，还是控制不住声音发颤：“喂，亮子，是我，怎么说？”
电话那边，情海同学亮子，一边随摇滚乐扭动腰枝，一边拿话筒说话：“我收到通知书了！你肯定早收到了吧？明儿，咱们一起去公司报道好不好？”
情海神色突变：“我，我没收到通知啊！”
亮子停止扭动，十分意外：“不可能，连成辉都收到了，他总分排25呢。你这个老二怎么会……不过我听说有三个生乙肝的给淘汰了，你……你不会是乙肝患者吧……喂，你怎么不吭声？”
话筒里一阵阵摇滚音乐喧嚣着，送入情海的耳膜，他“啪嗒”把话筒放到机座上。脑子“嗡”一声后，变成一片空白。
老板娘看着失魂落魄站在那发呆的情海，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情海仿佛从噩梦中被人唤醒。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敷衍道：“没，没事。对了，我还得再打一个电话。”
情海连忙拨号。急切地：“喂，成辉，是我。你有没有收到公司的录取通知？”
成辉：“收到了。昨天我去公司报过道了。我在录取人名单里没看到你。”
情海追问：“那你问过他们为什么不要我吗？”
成辉：“当然。程部长，就是陪我们体检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的。他说你体检不合格，是乙肝。你真的是乙肝患者啊？我怎么一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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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接完成辉的电话，情海感觉头重脚轻，心拔凉拔凉的。他沮丧地离开灯火通明的小店，茫然地望着家的方向，没了回家勇气。能和母亲说什么呢？
他来到车水马龙的西大街，望着被霓虹灯点缀，繁华兴旺的一塌糊涂的夜北京，越发感觉自己孤独和失败。自己就像一个弃儿，被城市，甚至整个社会无情地抛弃了！他知道农村他也是回不去的。
他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自己玩命的拼搏过了，可是没用。
按武林说法，人体里有一个至人死地的“死穴”，那么乙肝就是他的死穴。只要轻点“死穴”，自己就死定了。
当他接到休学一年的通知时，当所有的乡亲们都深恐被传染乙肝，和他们家挥之不去的“晦气”，远远饶开他的家门时，他开始怨恨妈妈，怨恨给了他生命又抛弃他不顾的父亲。
恨爸爸，找不见爸爸，那所有的愤懑只好都“奉送”给为他含辛茹苦的母亲。他知道，这不公平，可谁又公平对待过他了呢？同学嘲笑他有个给人做“老妈子”的母亲，有个拣破烂的妈妈。讥笑他是“葛朗台”“乡巴佬”“土包子”。他倒想自己就是比尔盖茨，哪怕至少有个像黄世仁那样的爹也行，可从谁肚子里钻出来，他说了算吗？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一分钱能憋死英雄汉（这是老话，现在钱不值钱了，连卖菜的大叔大婶，也不会为一分钱的十倍憋死你）。四年的大学生活，每年一万，为挣这一万，只有他自己和坚韧不拔勤劳勇敢的老妈，才明白个中辛劳与辛酸。可他们不怕，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们做到了。但面对“死穴”，他和妈妈束手无策。
霓虹灯也累了，取而代之的是灿烂星光，它们冷冷地照耀着失魂落魄的情海。万念俱灰的他仿佛在大街上彷徨了一个世纪，腿软软的几乎抬不起来。这时他记起慈祥的母亲，一直等候他归巢的温暖家。
终于面对母亲了。
情海望着鬓角花白的妈妈，那双期待又透着忐忑不安的老眼，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母亲心急如焚逼问：“儿呀，你要急死我啊！告诉妈，你的通知书是不是还在路上，还没送出来？”
情海摇摇头，含泪抽泣：“妈，他们把我淘汰了！”
杨母抓着他的胳膊摇动：“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搞错了是不是？”情海无可奈何摇头。杨母松开双手茫然地望着儿子：“凭什么？他们凭什么？“榜眼”不要还打算要什么人？海儿，妈陪你去问问他们！”
情海心烦意乱：“您就别跟着添乱了。亮子和成辉说，可能因为我有乙肝。”
“乙肝？又是乙肝！”妈妈脸色惨白，像是被什么击中，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眼泪成断线珍珠，扑簌扑簌往下掉。她自责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无声哽咽。
情海最见不得母亲这样子，赶紧钻进里屋，“砰”一声把门关上。杨母一哆嗦止了哭泣，愣愣地看着关死的门。情海背依着门顺门滑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哭了一通爬起身，一抬眼看见挂在椅背上的“喜运来”西装，气就不打一处出，发疯似的拎起倒霉的替罪羊--“喜运来”，把它狠狠摔在地上，乱踩着发泄着心中无名火：见你妈的大头鬼去吧！
他难过地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蒙住头。但他无法蒙住无法平静的思绪--往事像过电影，一幕一幕在脑海中滚动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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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坠入旋涡中弟弟那沙哑的呼救声，一次次在他耳畔回响，拼命去拉那只在水面上挣扎的小手，拉到的却是虚无。
母亲在缝纫机上做衣服，给他试穿……
小小的他和年轻的妈妈，被包围在由密密麻麻无数熟悉的和陌生人组成的人墙当中，唾沫星子像盛开的节日礼花在面前飞舞，人墙发出喋喋不休的唠唠叨叨，令小小的他和年轻的妈妈，无法忍受它制造出的嗡嗡噪音，他们以头撞墙试图撞出一个可以逃离的窟窿，但墙是柔软细密的，他们有力没地方使……
他正狼吞虎咽吃水饺，母亲微笑着望着他，突然妈妈身体里爬出很多毒虫……
面试现场，情海侃侃而谈，众人热烈鼓掌……
他的思绪，或说他的梦是跳跃的，杂乱无章，光怪陆离无法把握的。如果再任噩梦游弋，他会疯狂。于是他努力挣脱噩梦，从床上爬起，走到桌前，打开台灯，铺纸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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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是人的天性。适可而止，可鞭人奋发，促人进步。过度嫉妒，若再加上点爱情作料，那就不好玩了。不但可能毁灭美好，甚至摧毁妒火之源。
孟帆正在经受加上爱情作料疯狂嫉妒的痛苦折磨。
此时此刻，她正忐忑不安地在单位办公大楼门口走来走去，还不时往门口张望。她终于看到期待已久的暗恋对象，夹着公文包从楼里走出来，便急匆匆迎头朝他走去。假装偶遇：“嗨，陆柯，出去？”
“出去办点事。”
孟帆手摸头突然像想起什么事的样子：“嗷，对了，差点忘了。一朋友送给我两张电影票，《罗马假日》，赫本，派克主演，特经典，不想去吗？明天晚上的。”
陆柯：“《罗马假日》，啊！可惜，太可惜了，明晚我刚巧有事。”
孟帆假装无所谓的耸肩摆摆手：“算你运气不好，拜拜。”陆柯朝她也摆摆手，匆匆走了。孟帆掩饰着失望，望着陆柯的背影，把电影票撕得粉碎抛向天空，呆呆看着小纸片随风而去。
不远处陆柯手机响。陆柯：“喂，雨萱，你好！”
雨萱：“同学送我两张电影票，罗马假日，想看吗？”
陆柯兴奋万分：“罗马假日？想看啊！我好久都没进过电影院了。”
孟帆听到“雨萱”，“罗马假日”，立刻闪身躲在柱子后面，支起耳朵。
雨萱：“瞎说，我们不是刚看过《冰海沉船》吗？”
陆柯嗔怪：“没情调，我这不是表达一种正中下怀的心情么！”
雨萱：“别贫，明天上午8：15，早场，不知你有空没有？”
陆柯连忙说：“时间不是问题，请半天假不就行了。那咱可说定了，工人文化宫，明早8：00门口见，不见不散。拜拜！”合上手机，陆柯兴奋地挥挥手，朝着天空大叫，汪雨萱约我看电影啦！
孟帆听罢、看罢，脸气得白红交替，浑身颤栗。她情不自禁地咬牙切齿：“陆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就缺德吧！我找你推三阻四，人家叫你，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哼，（跺脚）气死我了。”
孟帆咬着嘴唇，绞着双手，充满怨恨地注视陆柯消失在拐角后，立刻站在那气呼呼拨手机。手机接通，孟帆平声静气：“章科，我是孟帆……明儿上午家里有点急事要处理，跟您告假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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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磨刀霍霍要拼命
1
杨母一夜没睡好，索性早早起床做饭。做好早饭，蹑手蹑脚来到儿子床边，听到儿子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儿子扔在地上的西装领带一一拣起，轻轻拍打，挂在椅子背上，悄然退出。装睡的情海张开眼睛，酸酸地望着母亲瘦小微驼的背影，心在滴泪。
片刻，门外传来母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母亲上班去了。他霍地从床上跳下地。洗脸刷牙，走到八仙桌前，端起豆粥扒拉两下，勉强咬了几口鸡蛋摊饼，就走进里屋，穿上“喜运来”系上领带。走到五斗橱跟前，拿起他和母亲小时候的合影，深情注视良久。然后，把昨晚写给母亲的信放在餐桌上，把镜框压在信上。情海恋恋不舍环视屋里熟悉的一切，然后含泪对着照片：妈妈，这世界上我惟一对不住的就是您！儿不孝，儿走了！
他夹着一个前两天妈妈给他刚买的公文包，毅然推开家门，义无返顾离开家。
情海进超市存好包，转到刀具专柜，挑了一把锋利的黑柄水果刀。走到出口收款处排队。他看到前面一个老妇人篮子里放着一包玉米软糖，他又连忙匆匆走回一行行立柜中，找到软糖，挑选各色软糖多包，又拿了两包藕粉，两袋山东醉枣扔入筐里。
杨母撅着屁股，跪在地上擦地板。突然，她的右眼狂跳不停。她蹲在地上，用右手按住眼皮，手一放还是跳个不停。杨母心神不宁自语：情海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杨母揉揉眼，站起身。胡阿姨走过来：“杨大姐，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有不舒服？”
杨母：“是不大舒坦，心慌意乱眼皮跳，总感觉家里好像会出事。”
胡阿姨撇撇嘴：“您还挺迷信？我就不信这个。别净瞎琢磨。”
杨母：“不是我迷信，是我心里真有事。唉，我儿子找工作不顺啊！昨天刚给单位给拒了，我不放心他。不行，我得回家看看，没事我就马上回来。”
情海再次赶回家，把食品堆放在母亲的床上。抱起母亲的枕头，把脸帖在柔软的枕头上，泪水顺脸颊滚落，流入枕絮中。
杨母骑自行车匆匆赶到，她锁自行车的时候，情海的背影刚刚消失在胡同尽头。
杨母摸出钥匙想开锁，一看门没锁，心立刻放下，长长舒了一口气。进屋后，她一眼瞥到自己床上一堆花花绿绿的食品，正想不明白时，又发现了镜框下的留条，心就咯噔一下，忙戴上老花镜，颤抖着拿起信纸。
亲爱的妈妈：
得知被拒消息，我伤心的哭了半宿。后来又做了很多噩梦：梦见爬山比赛，第一个爬到山顶的我，突然脚一滑，忽悠一下就掉下万丈悬崖！
为培养我，您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什么脏活累活您没干过？为了我，您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杨母泪流雨下，心慌意乱往下读。）
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就没见过爸爸什么模样。25年来，您既当娘又当爹。为了儿子您拒绝了数次好姻缘（虽然您没和说过，但是我心里都明白……）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我发奋读书，最大的理想，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做个让人家看的起的人！让您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全完了。
我曾经埋怨您，甚至恨您，让无知弱小的我染上乙肝。妈妈，原谅不懂事的儿子吧，我心里完全明白，这其实不是您的错。
昨晚，独自走在西大街上，我觉得世界那么美好，但不属于我，我觉得做人没意思极了，几次冲动的就想让车撞死自己，但我不甘心啊！我一定要亲自到公司人力资源部落实争取一下。如果他们真的断我活路，我也不给他们活路了！大不了拼他个鱼死网破。
这个世界上要说对不起，惟有对妈妈。没有资格求您原谅不孝儿子！只求您忘记我。
我累了。我要永远休息了！您别难过。儿子是到一个没有烦恼的好地方去了。
永别妈妈！
来生您别再挑我做您儿子，我无颜承受您的厚爱！
不孝儿子情海泣上
杨母读完信泪流满面，焦急地跺脚，慌乱的转圈。她顿足捶胸：傻儿子哎，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啊！
她愣了愣神，冲到门口小店，拨打110，电话接通刚响了一声又赶快按掉电话，然后又拨又放的折腾几回，自言自语：不可，不可啊！万一给公安局知道情海要，要杀人，那可是大罪啊！
杨母毅然放下话机。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1-30 16:02:09编辑过]

莫家姑娘

呵！一气呵成，又帖了这么多了，阿姨真厉害！

不过我也不差，紧随阿姨，阅完了，继续期待中

莱莱往往

预感结局未必很好。不过，故事还在继续。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飞也飞不高

太好了，又有好故事看了！

小美猪猪

顶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