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引用春风又绿在2004-12-1 13:19:46的发言:
一对中医信徒的故事
我先生于93年发现乙肝,整整一年多吧,天天吃中药,从身体的种种不适,一直吃到能吃、能睡、精神爽。这样,我们还奢望总有一天能转阴,锲而不舍地吃下去,直到主治的医生举手投降。这样,于是我们又转辗别的中医院求治,决心把中药进行到底。终于在94年的夏天,先生出现了厌食、低烧、作呕、黄疸,住进了中山三院,医院诊断为慢重肝、肝硬化活动期,随即发病危通知书。当时我十分不解,发现乙肝才一年,哪来的肝硬化,教科书不都说乙肝十年以上才有可能导致硬化吗?医生的解释是:因为他有喝酒的历史,很有可能硬化在前,乙肝在后。我这才知道差点要了他的命的是我家里一坛子一坛子的酒啊!
49天后,先生出院了,只吃三院自制的一些中成药,当中有大半年的时间,我每天都给他注射肝炎灵,身体慢慢好起来,肝功能逐渐正常,我们都有一种重生般的喜悦,对中药更是顶礼膜拜。每天都煲从饮食疗法选下来的药膳,因为住院期间,传染科除了用大量白旦白、血浆、胸腺素外,还用了大量的中成药。我以为只要不癌变,不会有很大的威胁了。先生恢复了工作,还出差、旅游、事业小有成就,有了新房子还自己做了部分装修工作。生活似乎又向我绽开了一丝笑容。
到 了2000年,三院的医生对他说,你吃了哪么多年的药,肝功能正常,可以停药了。于是他停了大约一年的药。到 了2001年,他作例行检查的时候,B超发现 肝区有小结节,肝的形态也较以前差,肝纤四项严重超标。我们开始紧张起来,知道表面的无证状实际掩盖了肝臟的日渐硬化。了解到目前唯一的抗肝硬化的成药只有302的鳖甲软肝片,于是主动向医生申请吃该药。吃了大概四五个月吧,又去检查了肝纤四项,指标大为下降,有二项竟然正常了,我们欣喜若狂,以为即使不能逆转硬化,也可以控制硬化的进程了。誰知再过两个月,先生开始出现了脚肿,啃过无数肝病书籍的我,知道问题严重了,己进入失代偿期了。我们按软肝片的说明书打302的专家热线咨询,对方回答说,要加用抗病毒的药才有效果,天啊,什么药才是抗病毒的呢?
为了拯救肝臟,我们做了大量的、旁人难以想像的工作,查典籍,用几十种中药熬几个小时,制成软肝膏贴敷穴位,直到先生觉得贴敷后小便时尿道发烫停止。他每天晚饭后常常腹胀,很难受,我又坚持每晚上用艾条替他灸穴位,开始时,灸后觉舒服,更增添了斗志,买加回大幅的人体穴位图,什么肝俞、脾俞、足三里灸个不停,还有按摩、穴位刺激,不一而足。但,即使是使出浑身解数,先生的状况还是差下去。
2003年7 月,他开始出现发热、皮下出血 、腹胀等症状,又住进了医院,住院期间还出现了黑便、经检查还发现了少量 腹水。于是乎,利尿、甘利欣、滴旦白、带了大批的肝复乐又出院了。从这以后,就离不开利尿剂,我也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看先生的小便量记录。为尿量的多少而喜或忧,利尿剂用久了就产生耐药性,腹水消不去。只能又寄希望于中药,我不断地查阅书本典籍、名家验方,家里处处都堆滿了这类书籍,每天吃不甘 ,睡不安,整个人沉浸在中医肝病的书籍海洋中。什么关幼波、刘渡舟、姜春华……什么温补扶正派,活血化淤派……,分析他们的同与异,对照他们罗列的案例有哪与先生的情况相似,披沙铄金,找出药方,两人讨论、修订、再尝试,一条方子,往往刚吃有效,再多吃几天又不起作用了。我整天忧心忡忡, 夜里失眠,我是个中学教师,上课有时都恍恍惚惚,把“感性”说成“性感”“运动会”说成“奥运会”,我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先生的情况还是日渐严重,今年2月,因发烧、黑便、腹水又住进了省中医院。中医院也没有高招,清开灵退烧,护胃药止便血,然后安基酸、白旦白、血浆轮流滴注,再加上中医院特色的中药汤,先生还煞有介事地对主管医生说:请尽量用中医思维。我则每天通过查阅电脑的收费记录,抄下医生开出的方子,对照先生服后的症状做下笔记。也许是用了大量的白旦白、血浆,先生显得颇为精神,二十天后又出院了。 回家才半月,中医院带回来的药不起作用了,利尿剂也失效了,每星期还滴注两瓶白旦白,可腹水又出现了。只能又自己开药了,这时,我家整个就是中药铺,为了省钱,从中药市场买回一大袋一大袋的中药,分门别类地码好,还有中药粉碎机、称杆子、网筛……开了方子就可在家里配好药,吃下去,有时感觉好点,小便量增加,再吃两天又没用了。我们又从名家验方中找出一条外敷肝腹水的方子,据说只要不是肾衰竭,都有效,是用猪腰子绞碎,加上两三种中药粉混和,敷在肚脐周围一两个小时,刚开始确有效,有时为了先生能及时敷上,我在上课的空档时间,骑着摩托车飞驰回家,爬上七楼替他敷上这又腥又膻的劳什子,又赶回学校上课,再多敷几天,又没效果了。我狂啃了砖头那么厚的《水肿学》之后,发现了一句有用的文字,对顽固性腹水,可用浸浴疗法,患者坐在35度水温,1米深的水槽内5个小时后,水钠的排泄可明显增加,肌肝清除率升高。于是又逼 着先生去浴缸泡水,嫌浴缸不够深,还想买个大木桶。而每天的食物,我都查阅过《本草纲目》的属性,认为安全,才敢给先生吃。(待续) 以下是引用春风又绿在2004-12-2 14:12:04的发言:
先生认为我对中医的知识是现买现卖,急功近利,不可取。他要从理论上夯实基础,他啃完家里能找到的中医书籍,又从书店捧回《黄帝内经》、《金匮要略》来埋头苦读。年初时,有一本很火的书,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的《思考中医》,他如获至宝,还准备上广西寻访作者。后因为身体状况不允许才没成行。 又经朋友介绍,到广州的中医馆找过两位高人,吃完几大袋的药,没有任何效果。种种努力都徒然,先生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开始频繁发烧、黑便、腹水不退,生命之火越来越暗淡,五月,又住进了中山三院,出院才4 天,6月12日,在家突然大量吐血,这是从来没有的情况,看着马桶殷红血水,我知道大难临头了。一边吩咐女儿打120召救护车,一边取来早已备下的云南白药给先生服下。 随救护车又回中山三院,按医嘱,水米不许粘牙地挂了几天“思他宁”(止血),经胃镜检查,没有出血点了,吿知可以吃稀饭了,等退了烧就做食管静脉套扎术。正要松一口气,可他人却越来越高烧,还出现了黄疸,我两天一夜不停地替他敷冰,又换了两种抗生素也退不下来,而人也昏昏沉沉,说胡话了,我根据中医典籍学来的知识,觉得应该上“安宫牛黄丸”了,征得主管医生的同意,迅速到同仁堂专柜买回来让他服下,稍微出了一点汗,降了一点热,肛门又大出血,人迅速进入昏迷状态,医生对我说:他的生命是以小时计算了,只能考虑肝移植,否则完全没有希望了。通知其他的家人吧。 对肝移植这个问题,我们也曾计划过,打听过,我还想方设法地攒钱,就在十多天前,我小叔子的一个同事就在这家医院做肝移植手术死在监护室,她是我们知道的唯一肝移植者。先生认为这技术还不成熟,现在坚决不做,等过几年再说。现在他毫无知觉、深度昏迷,得我自已拿主意了,难哪! 移植中心的蔡博士认为如果现在手术,有五成的希望,但要等后天才有合适的肝源,担心他撑不到后天,陈院长四处打电话找肝源,想尽快手术,但还是要18号中午才有肝。16号夜晚,他已是任你千呼万唤,也毫无反应,牙关紧闭,肛门不断地流出一滩滩的鲜血,十几个小时没有小便,呼吸阵阵急促,眼看他马上要魂归天国了,在深夜三点多,我独自打车回家拿他“上路”的衣服,不能让他赤身裸体的“走”啊! 也许是上苍的垂怜,也许是亲友同事的祝福,也许是一些药物的作用,先生在昏迷中竟挺到了手术。 18号下午,我们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地守在手术室门口,6个小时后,医生拿着先生的换下坏肝出来给我们看,天哪! 我感觉这根本不是肝,是一串泡过血水的“葡萄”,那块东西全是花生米、葡萄大的一个一个泡(结节)连结在一起,比移植中心宣传资料的图片还夸张。我才哀叹我们之前所作的种种努力都是白费劲,肝硬化到了这地步,什么中药,艾灸顶啥用呢? 先生手术后送回监护室的那天晚上,我竟可以睡着了,那是我已经六天五夜守护着他没合眼了。手术算顺利吧,第二天就醒过来了,大概没几个人象他那样,一觉醒来,被告知换了肝,怎么也无法接受。(当中的情形,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现在,先生脸色红润,步履轻松,术后5月就恢复了工作,我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庆幸。 回顾历史,有几点感悟: 一. 肝硬化的治疗,绝不能重硬化而轻病毒,耽误了病情。而中药…… 二. 走投无路的时候,移植不失为一条路,不要失去机会,更不要有偏见。(我写这篇文章的原因就是我看了一位朋友在帖子上写,如要肝移植,宁愿去死) 三. 如决定了移植,就要把握好时机,我先生因为大出血和肝昏迷,虽然手术顺利,也比别的病友多花了几万块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