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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胆相照论坛 论坛 三十以后 存档 1 Wanyun, Fanfu之思念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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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nyun, Fanfu之思念及其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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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04-10-17 03:56

上网马上要十年了,从刚刚开始提供上网服务的Prodigy到随后跟进的CompuServe的BBS开始算起的话.

真正让我印象深刻又念念不忘的网上华人有两位:男Fanfu、女Wanyun.

对这两位的文字,除了脱帽,我无话可说.

两位又都是一跺脚就不再回头的主,留得番迷如我翘首数年盼望几载.

五、六年前,每到晚上这个时候,多少网上写手相聚华通、文复,喜怒笑骂皆成文章.

记得Fanfu一篇蝈蝈笼夜话,彻夜轰动,回帖硬生生挤爆一页(那时时候一页很多了). 同样文字驾驭能力极强的Laoshe(当时还是很正经的一老中SR)看了此贴后居然萌生了息笔、淡出江湖之意,凡夫文字之震撼力可见一斑. 后来久不见一老中SR现身文复,网友实在想念的厉害,就在文复为一老中SR开了一个极其悲痛和庄重的追悼会,活生生地把Laoshe给气活回来了.

那是一个黑色幽默,不曾想五年后却为了Ermihu...... 唉.

Fanfu和Wanyun又都是礼数周到之人,每帖必回. 把俺着急的:得了,帖你就别回了,好好写文章去!

Laojian是第二个被开过追悼会的,假消息是网名通信员提供的:Laojian由于心脏病发作,在北京如何如何,享年30云云. Laojian的照片网上公开过,年纪不大、肚子不小,行文走字带着皇城根儿的积淀淳厚耐看.

Jiuxin的小说好看,文字轻灵飘逸,故事结构合理。才华横溢但心胸似乎不宽,每每与人冲突.

Diduo那时候还在读书,老把作业贴上来让懂得人士帮忙编C++程序. 心情故事《上海的马路》是Diduo在BBS初期时代的代表作,全球很多华人都拜读过. 那时候,Internet还不普及, CompuServe的BBS尚属高科技,就打印下来纷纷传阅,说是轰动也不为过. 不知今天的Diduo还有那份灵气么?

都说上网虚度光阴,而有了这份记忆,生活有了另类色彩,我觉得值了. 有一天若是我再也不能上网的时候, 身心灵魂深处我想我还是会充满回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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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7 10:15
阁下能否转贴一下他们的大作,拜读一下?
桃花塢裏桃花庵 桃花庵裏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 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 酒醉還來月下眠 半醒半醉日復日 花落花開年復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 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貴者趣 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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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04-10-17 13:13

上海的马路 —————

  上海的每一条马路都是情人的天堂。

  最大的情人街当然首推外滩了。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外滩始终是春意盎然的。只要你走近她,你的心跳就禁不住加快。外滩最为醉人的是入夜。霓虹灯在各色的西式建筑中闪烁。黄浦江的夜航船遥遥鸣笛合着雕栏相依的情人们的呢哝,成了独特的小夜曲。热吻之间,猛抬头,鲜红鲜红的广告牌:可口可乐!

  深夜的外滩则是另一种滋味。空气好得和洗过一样。整个城市睡着了。两个人携着手,慢慢地在堤岸上踱,不说话,也不用说话。好象整个世界都在这牵手间被主宰了。外滩的周围还有很多的好去处。比如堤岸下的“红茶馆”,情人多少都不用管。比如往前一点的啤酒廊,是德国的生啤,坐在吧台上慢慢地剥花生米。穿着白衬衫打着领结的英俊少年不时给你再添上一碟。也不打扰你们说话。这样一直喝下去,可以喝到天光亮。

  如果口袋里有些钱,就去和平饭店泡爵士。很老很老的曲子。满头白发的乐队。可以作观众,也可以尽情疯狂。桌边的蜡烛不会被感染,一如既往地慢慢流溢。好象,情人的眼泪:甜甜,酸酸。

  从和平饭店往城市的深处走去,那就是世界上密度最大的街道之一,南京路了。南京路其实并不好玩。因为南京路的人气太旺。恋爱中的人喜欢躲,南京路的形容是:光天化日。可是也有例外,比如你可以躲到“海伦”的玻璃长窗后看风景。看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他们在这尘世里忙来忙去。你可以微笑,整个下午,和你的情人一起,沐着暖暖的阳光,泡一壶咖啡,加很多很多的“知己”。

  南京路很长,是“十里长街”,是灯红酒绿。和世界上其他的商业街一样,南京路是伸手向行人掏腰包的地方。然而,由这延生出去的一些小街,却是别有风味的。比如云南路,是很有名的小吃街。许多的时髦上海人是不屑去了。可是我却偏爱那里的“过桥米线”,薄薄的火腿片,鲜鲜的高汤,绿绿的菠菜,白白的米线。正宗的云南人是一定要笑的,说上海人见识浅。可是热恋中的情人哪管别人的眼神啊,两个人只管要一碗,也不让店主多加个碗,老到地烫菜加面,一 口一口地在一只大碗里啜汤喝。好象这“过桥”的来历,也是一个浪漫的故事。

  从云南路到人民广场,走过去只几分钟。不过运气好的话可以叫到古旧的人力车。这种车,在西湖边很多,在上海可能只有这一带才有。我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是不是只为了让情人在这拥挤的城市里多一方小小的空间?哪怕只是几分钟。恨不得长衫旗袍,染尽复古的意味。

  人民广场大约是城市中央最开阔的地方了。所以只要是“放风筝的好天气”,一定是少不了情人的身影的。也可以去喂鸽子,也可以坐在水泥的花坛边,把脚晃晃荡荡,一起唱: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唱歌我爱笑……。唱着唱着,就笑成一团,看看风筝和鸽子,都早已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这样的下午还有两个好去处。一个是城隍庙的湖心亭,一个是福州路的书店。福州路不长,书店却不少。古籍书店一直让人觉得门槛高高;外文书店则是一片蝌蚪跳跃。好在哪个书店都是开着架,你尽管看,不用担心荷包。两个人拐进书店就说“分头行动”,忽然发现,竟然兴冲冲拿来的,是同一本书!会心地一笑,再去找。新华书店有新辟的港版台版书层,书页喷喷香的,舍不得多看,也舍不得放下。看看背后的标价,吐吐舌头,说“下一次”。这“下一次”一等就是永 远的“明天”了。

  小心翼翼地包上新书,心情好得就象这午后的阳光一样。去湖心亭喝茶,要挑靠窗的位置。年轻的上海人不去城隍庙,嫌它土也嫌它吵。可是湖心亭却不一样。先是湖心亭的茶,老远,就可以闻到茶香了。茶楼的小叶,是一个“异人”,说他小时候最大的理想是“下面”。结果中学毕业没有分到对面的绿波廊,却到这里来给人家泡茶。他整天都在笑,看看他的签名本,从伊丽莎白到江泽民都有了。还有大大小小的文人骚客,他说自己“赤佬混在人堆里”。有时候小叶有空,就坐下来聊天。说很多叫你捧腹的事,然后起身走开,说:你们慢慢聊。没多久,桌上不是添了绿波廊的罗卜丝饼眉毛酥就是一碟小小的情人榄。这样的下午,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面对面看自己的书。偶尔把目光从书页往上移,就移到了对面的眼光里。柔柔的,相视,无语。

  和南京路一样长一样有名的是淮海路。淮海路是洋派的上海青年的好去处。因为这里有伊势丹有美美还有三联书店的CD和时代广场摇摇晃晃的钟摆。淮海路是旧时的“霞飞”路,有西人的气息。象“淮海”的罗宋汤,“红房子”的“蜗牛”都是旧时留下来的风景。爱甜食的上海小姐去“哈尔滨”,和南京西路上的“凯司令”、“泰康”一样,老远,可以闻到西点的香气。“哈尔滨”不知什么时候被漆成了粉红色,和门口时时走过的漂亮女郎一样,成了心醉的引证。“巴黎春天”因为有了“辛蒂科罗馥”的红色旋风而著名异常。但是商店的东西,也只能“眼睛里吃冰激棱”,夏天当然“爽心”,要是数九寒天,就是“透心凉”了。买不起,可以看,还可以坐在楼下的太阳蓬里喝冰柠檬茶。远处的“国泰”有下午场,也许是你喜欢的剧集。两个人携着手慢慢过马路,离开场还有几分钟, 就去隔壁的饮料店买波板糖。掏出所有的零钱塞到自动点唱机里,揿下按钮,站得远远的,一起听:Oh,my love,my darling,I’m hungry for your love……

  午场散出,天已经暗了。对面的“必胜客”批萨虽然没有美国的正宗,但是店里有好看的少男少女,清清纯纯的,晶晶亮,透心凉。离“时代”开场还早,可以拐到茂名路闲逛。那里有很多的小小酒吧,是有“名士作派”的人喜欢的地方。有个吃日式小火锅的地方一直很热闹,因为这里周围的办公楼多,年轻单身的白领下了班就喜欢聚在这里。也许偶然也可以“钓”到“大鱼”,谈成一两笔生意。老板也年轻,忙来忙去,不肯停。

  茂名路上还有著名的锦江饭店。旧旧的,令人浮想联翩。锦江的沿街是一色“玻璃”店。小小的开门,一览无余的店面。各色的小玩意都有,都很好看。锦江的对面是“花园”,“花园”的前身是旧上海名士的娱乐总汇。依稀可以瞥见栏杆后的大草坪上杯光箸影,和厅堂里传出的久远的靡靡之音。和老锦江隔得不远是“新锦江”。与南京西路上的“波特曼”遥相呼应,“新锦江”是看夜景的 好地方。在顶层的旋转餐厅是这个城市的“制高点”之一。晚上厅堂里没有灯,只有夜光杯和葡萄美酒。这样的“情侣晚餐”大概可以将人体内的荷尔蒙推至极致。男欢女爱,情意绵绵。大楼底下有个小花铺,玫瑰鲜得让人心馋。带十一支用缎带扎了配上钻戒,是求婚的好序曲。

  说起花,离淮海路不远有另外一条小街。在没有移到室内以前,永嘉路的夜花市是大大有名的。不仅远近的花铺业主喜欢来这里交易,林林总总的爱花人也常来这里光顾。一大捧的玫瑰,浸着夜露。这里才不过四五块钱,到了明天的花店里就是几个“筋斗”了。情人依依,可以挑两枝白色的百合,配紫色的勿忘我和粉色的康耐馨。要热闹的,加些满天星。可惜不常可以买到郁金香,也许是对温度不算高的上海城来讲,有些奢侈了。常常看到着情侣装的小男女牵着手逛花 市,常常看到小小的女孩用心握了一束搭配好了的鲜花在街上走,和这花街一样叫人遐想。有次看到一个穿工装裤的女孩用旧报纸包了一大捧的黄玫瑰,从街的这头走到那头,然后带着叫人猜测几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你的脸有几分憔悴,你的眼有残留的泪,你的唇美丽中有疲惫。”这是“时代”的夜场开始了。上海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迷的“迪科”。和KTV不同,这儿的生意一直不错。淮海路光东面的这一段,短短的两站路就有三个迪厅。以前大家都挤在延安路的JJ,现在“蓝带”和“时代”面对面唱戏,生意更加红火。带女孩去跳舞,是二十岁男孩喜欢的节目。所以迪厅里大都是“青春年少”。 也有三五成群来的各色玩家,很是热闹。那个叫“阿根”的歌手几年如一日地唱同样的歌,一直是“用心良苦”。要不就是“我早已为你种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这时候,认识不认识的,都可以和着音乐慢慢晃动,任凭自己放纵三分钟。大概也有一些浪漫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吧。男孩递过自己的呼机号,说“相信今生我们一定有缘”。女孩心领神会,纤手接过,好戏就开场了。“时代”在整个时代广场的顶楼,所以它的当红节目是“打开天窗”。周末的午夜时分,在“十、九、八、七……”的倒计时中,上海城的这片天空印着激光流彩慢慢打开了。天上有很亮很亮的星星。从身后抱过你的佳人,这一刻,说什么,都不嫌肉麻的。

  从淮海路一直再往西,就是更加幽静的衡山路了。衡山路拥有上海最老的法国梧桐。秋天的下午,开车从淮海路往衡山路去,夕阳透过梧桐斜洒下来,落在宽宽的柏油马路上,也落在车窗玻璃上,留下几丝的斑驳。那个哈同时代的故事就合着车里收音机的“一路平安”节目一起涌现在眼前了。衡山路开始热闹大约是因为“欧登”的开张罢。“欧登”的广告一直做到地铁的每一站。只要你踏上衡山路,你的眼前就开始晃动保龄球跑道了。欧登的生意从午间一直做到凌晨,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消夜桑拿,还有美丽小姐。“红茶坊”大约是借了“欧登”的光才那么出名的。可是红茶坊比欧登更能够留住人。红茶坊是典型的上海式茶坊,卖茶卖酒也卖肉燥饭。茶坊内楼上楼下一层半,热闹得让你疑惑。此刻的情人不用“温文尔雅”,可以拿盘跳棋来下,也可以黑子白子下五子棋。夏天的晚上还可以要一打的“科罗拉”,跑到外面就着瓶口“吹啤酒”,夜风习习,吹来隔壁保龄球馆进进出出的妙龄女郎。耳边是娇娇的声音“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

  就在这一带,还有些适合情人散步的小街。手拖着手,慢慢走。这一带是使馆区,所以也常有“金发碧眼”在眼前晃。看到美丽的东方少女被大鼻子糟老头挽着,你要习惯“熟视无睹”。这一带还有很多的小洋房,有很多的故事。比如从淮海路拐进去的思南路,就有“上海传奇”蓝妮的寓所,再往里走,复兴路上是刘海粟的故居;一代名家周信芳,小洋房里虽然已是“家徒四壁”,但还可以从墙上的旧照片里看见昔日的风光;记得张爱玲在搬进常德路之前也是住在这一带;还有宋家的故居,可以看见二小姐庆龄的影子。铜仁路五原路安福路华山路乌鲁木齐路……这些在淮海路和衡山路之间弯曲的大小马路,大约都是一条又一条记忆的河了。可以拖着手讲老故事,没有“沉香屑”,却都是“心经”,都是“传奇”。安福路的小剧场叫“黑匣子”,入夜时分,就开始演“留守女士”和“美国来的妻子”。

  过了衡山路,就是现在热闹异常的徐家汇了。徐家汇以前是“乡下”,现在有“东方”和“太平洋”,还有“大千”和“东瀛城”。徐家汇一直热闹,却不“贵气”。可是那些个商店里都有机器可以吊毛茸茸的娃娃,一个一个银币往里丢,一分一分的时间往外跑。有时候两个人捧一大堆好看难看的娃娃,心里算算,花的这点钱,何止买到几堆这样的“破烂”。可是看见身边的小女人喜孜孜的, 每个大男人也一定会有“成就感”油然而生。

  有段时间每天坐地铁从体育馆的出口出来。从那里回头,徐家汇的霓虹灯已经不那么刺眼了。渐渐就往城市的僻静处走去,那里是平常的工房,平常的人家。慢慢地走,慢慢地离“华亭”红红绿绿上上下下的观光电梯也越来越远了。

  眼前点点滴滴亮起一盏盏平常的家灯,忽然有另一种温馨的气氛涌上来。想起有人跟我说的:你用怎样的心情,过怎样的生活。

  回眸灯火阑珊,因为心里有爱,每一盏灯都那么温暖,而灯下的每一条路,都是通向天堂。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0-17 0:16:0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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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7 13:23

·康正果·

墓 园 心 祭 ———————

  是一个冬日的周末,凄迷的冷雨漫天洒了下来,或挂上枝头,或落入草丛,转眼都结成了亮晶晶的冰花。人在天涯的我一时间忽动起了岁暮的感怀,思量着便拿起电话四处联络,结果同几个老游伴一起约了高教授带路,驱车前往哈德福城的香柏山墓园。哈城是康涅狄格州的首府,像美国很多州的首府一样,如今已无复昔日的繁荣,与那些并非首府的大城市相比,它既没什么名气,又显得有些没落。至于说到墓园,在到处都是空地的新英格兰大地上可以说随处皆有,不管是大城或小镇,平日开车经过的时候,偶尔就会在不同的角落看到这些碧草和青石寂然相映的地方,它们以肃穆而幽静的景观点缀着熙攘的市隅,在亡魂栖居的角落里显示出几可同人间的住宅区比拟的格局来。比如,在我居住的纽黑文,城里就有一个公园一样的墓地,我从那里经过的时候常会停下来注目那些雕刻得十 分简朴的墓碑,有时还喜欢在干净的石头上坐下来,让自己沉入周围的宁静。特别是在墓碑上连一个中国人的名字都看不到的时候,一种完完全全的陌生感竟然使我对安居在静美中的死亡一点也不再觉得害怕。不过,这一回高教授带我们要去的香柏山墓园却有所不同,我们去那里并非只为了游玩,我们的主要兴趣是要去探访一个中国人的坟墓,到那荒凉的坟头去缅怀这些年来由于高教授的辛勤搜集才日渐广为人知的一段历史。

  我不太了解高宗鲁教授的经历,只知道他60年代从台湾来美国读书,后来就在此地的一个社区学院教起了经济。看起来他像是个胸中颇有几分不平之气的人物,大概是出于异国游学的漂零之感,再加上久居康州的地利之便,多年以前,他就在教学之余研究起了一个名叫容闳的广东人在康州留学的经历,以及他后来创办的事业。今年适逢容闳出国赴美留学一百五十周年,高教授很想搞一些纪念活动,以引起外界的关注,今天带上我们这些人去容闳的墓地寻幽,应该说是拉开了一个小小的序幕。

  中国最早的出国潮始于沿海地区一些穷苦农民的外流,他们就是被卖到海外的“猪仔”,第一批到北美做苦力的华工。那时候出国通常多为穷人走投无路时的一条出路,即使是出国留学,在最初也不是有办法的人家愿意让自己的子弟选择的事情。而所谓的西学或洋文,可以说直到十九世纪中叶,对热衷科举考试的读书人都没有什么吸引力。在那些最初都是由基督教会创办的洋学堂里,能招进去的学生大都出身于穷苦人家。因为教会首先是面向穷人的,他们办学为的是传教和救济,愿意把孩子交给洋鬼子教育的父母不过想图些实际的利益,指望孩子在那里学点洋文,将来好到洋行里混个差事干干而已,并没有人存心要学习西方的先进知识来改进中国的落后状况。当年大概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生在今日珠海南屏镇的容闳从小就被家里送到了澳门的一所教会学校读书。在那时候的乡 下人眼中,容闳及其同学的父母恐怕是干了一件未必令人羡慕的事情。他们之所以能让自己的孩子去上玛礼孙男校,主要是因为可以从校方手里拿到一些津贴。正如容闳在他的自传《西学东渐记》中所说,那是“既惠我身,又及家族”的选择。就这样,他从七岁便开始学习英文,二十岁那年随返回美国的布朗牧师离开了家乡。穷家子弟对故土的依恋通常也要淡薄一些,一个人到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靠的地步,他反而可以轻松地走向远方。一八四七年(道光二十七年)四月十二日,容闳和另外两个同学跟着布朗乘船到达纽约,七年之后,他作为最早来美留学的中国学生从耶鲁大学毕业,获得了文学学士学位。

  如果说容闳之入读教会学校及赴美留学更多的是命运的偶然安排,那么他来美以后的诸多选择则应归于他个人的努力了。应该指出,在早期的中西文化交流中,教会的确起过很多积极的作用,虽说他们所做的文化传播工作基本上出于传教的目的,但他们对一些普通中国人的善意帮助以及在华创办教育事业上的贡献毕竟有很多值得肯定之处。不过中国的读书人似乎普遍都缺乏献身上帝的热情,特别是面对国弱民穷的悲惨现实,他们多倾向于学了本事回去救国,而非去做拯救灵魂的工作。所以在美留学期间,虽然在经济和感情上容闳自始至终都受到了教会人士的帮助,但他并没有答应他们让他服务教会的要求,而是从一开始就立下了为中国的富强而努力的学习方向。正如他在自传中所说,“予意以为予之一身既受此文明之教育,则当使后予之人亦享此同等之利益。以西方之学术灌输于中国,使中国趋于文明富强之境。予后来之事业,盖皆以此为标准,专心致志以为之。”

  正是胸怀这样的大志,容闳从耶鲁毕业后很快就回到了中国。他干过各种职业,也放弃过不少发财或高升的机会,在经过十年的寻觅和等待之后,他终于在丁日昌和曾国藩的支持和帮助下实现了多年来梦寐以求的计划:选派留学生赴美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和知识。在中国历史上,像这样的官派出国留学之举还是第一次。因为中国向来都是接受四夷留学生的国家,历代王朝总以文化的中心自居,正如黄遵宪在一首感叹留学生罢归的五言古诗中所表现的怀旧之情,直到康乾盛世,中华帝国还享有“百蛮环泮池”的荣耀。而黄遵宪自己也承认,自从鸦片战争以后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些明达之士已认识到“欲为树人计,所当师四夷”的选择了。容闳的方案是:每年选派三十个十来岁的幼童到美国留学,以十五年为期限,一切费用由政府供给,学成之后必须回国为朝廷服务。

  挑选幼童当然既要资质优异,又须家庭良好,但那个时候人们都把出洋视为冒险的事情,几乎没有富贵人家愿送子弟去“蛮夷之地”,因而在实施容闳的计划之初,竟凑不够首批三十名幼童的名额。后来只好以广东沿海地区为主,从贫寒家庭选了大量的学生。黄遵宪也在他的诗中指出,“唯有小家子,重利轻别离,纥干山头雀,短喙日啼饥,但图飞去乐,不复问所之。”一八七二年(同治十一年),首批留学生三十人从上海出发,乘船赴美。此后三年,每年一批,至第四批,共派出了一百二十名留学生。清政府为此专门成立了留学生管理局,并委任守旧派官僚陈兰彬与容闳共同负责留学生事务。管理局就设立在哈德福城内一座由清政府耗资差不多五万美元修建的大楼中,即黄遵宪诗中所谓“广厦百数间,高悬黄龙旗”者是也。高教授告诉我们,这座华丽的建筑一直矗立在哈城的柯林斯街上,直到60年代附近的一家医院扩建才被拆掉。

  当时清政府在美尚未设立正式的外交机构,从美国官方的立场看,接受中国的留学生当然是符合美国自身的利益的。正如美国驻华公使在中国留学生赴美前夕写给国务卿的报告所说:“如果我们的人民能够给予〔中国留学生〕慷慨及友善的接待,则我们在中国的利益将有更大的实惠,远比增派我们的军舰来此为佳。”显然,每一个接受中国留学生的西方国家都会把他们视为可以施加影响的力量。而相应地说,以“师夷之长技以治夷”为目的的清政府,不可避免地从一开始就担心年幼的留学生会习于所染,在日渐洋化之后违背朝廷的利益,因而从一开始就采取了种种防范的措施。管理局规定,学生在暑假期间必须从各校回到柯林斯街上那座大楼里集训六个星期。仿佛要利用这一段整修的时间来清除精神污染,学生们得努力学习中文功课,要熟读英汉对照的四书读本,还得经常去管理局聆听宣讲所谓“圣谕广训”的清帝语录,在重要的节庆日由主管官员率领望着北京的方向行礼,使他们熟习仪节,昭明诚敬。所有的官费生可以说从入选之日起便被纳入了体制,被当做官家的人对待了。他们从此即步入做官的道路,而同时也套上了官方的枷锁。这是一群十几岁的孩子,正当活蹦乱跳的时候,如今却全都穿上了官方配给的长袍马褂和厚底布靴,被僵硬地包装起来当作候补官员塑造,以致在初到之际被康州的居民和他们的同学当成奇怪而可笑的人物。他们被不断地告知身受朝廷的恩惠,因此也被要求接受严格的管束。容闳希望留学生得到的良好教育首先是信仰、人格和情操的陶冶,其次才是技能的训练。与容闳的宗旨不同,官方所要的只是有用的人才,也就是能“师夷之长技以治夷”的各类管理 人员。他们的教育方针是实用的和功利的,是同西方的通才教育(liberalarts)相左的,因此音乐、英美文学之类被视为无益的课程都不准学生选修。总之,所有的防范措施都同学生们在美的实际成长发生冲突,也在主管陈兰彬和副职容闳之间引起了磨擦。容闳在他的自传中曾提到他的两大愿望,其一为以上所说的教育计划,其二为娶美国妇人为妻。在促成中国留学生来美之后,他果然同哈城的鲁意莎·克洛(Louise Kellogy)小姐结了婚,用李陵的话来说,这简直就是“令先君之嗣更成戎狄之族”的罪过,自然招致了对立面更多的攻击。

  为了让孩子们尽快掌握英语,熟悉美国的习俗,容闳采纳了当时的耶鲁大学校长波特(Noah Porter)的建议,把他们按两三人一组分送到哈城一带普通居民的家中,一切膳宿费用均由管理局支付。那些信奉基督教的家庭都对中国学生付出了尽可能有的关怀和慈爱,而孩子们也很快地摆脱了生疏,他们脱下了累赘的长袍马褂,开始活跃在运动场上,而且以他们的聪明、知礼和机灵得到了当地居民的赞誉。特别是巴特拉(Bartlett)一家和诺索布(Northrop)一家,他们都同寄宿在自己家中的学生相处得非常友好,直到后来清政府撤回全部留学生,像黄开甲、詹天佑等人还同他们长期保持通信关系。高教授从他们的后代手中收集到不少这类信件,他把所有的信件都翻译加注,并编为《中国留美幼童书信集》在台湾出版,书中的文字为我们了解留学生在美 和归国后的生活情况提供了生动的资料。

  退切尔牧师(Joseph H. Twichell)也是曾给予留学生多方面帮助的一个康州居民。他毕业于耶鲁大学神学院,从1865年开始主持哈城的避难山教堂,在这座用康州特有的红褐色石头建成的大教堂里,至今还悬挂着他的巨幅肖像。之所以在此特别提起斯人,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是容闳教育计划的积极支持者。1878年,他在耶鲁法学院发表讲演,向听众热情赞扬了初来的中国留学生和容闳为之献身的事业,他还特别强调了容闳的爱国精神。他就是容闳当年在耶鲁留学期间接济过容闳,并要求其服务教会的人士之一。作为牧师,他对容闳的拒绝不但没有表示反感,反而非常敬重他一心要为祖国做事的远大抱负。在谈到正在实施的教育计划时,他向他的听众指出,中国留学生将要“攻读各种专门课程,如物理、机械、军事、政治史和经济、国际法、民政原理 以及一切对现代行政有用的知识。经过这一番教育过程,要使这些学生牢记:他们属于他们的祖国,而且必须属于他们的祖国,他们是为了祖国,才被选拔来享受这种旷世殊遇的。”退切尔怀着殷切的期待说:“如果一切顺利,计划实现(眼下显然没有什么障碍),1887年前后就会有百十来人回到中国。……他们会以更自觉的爱国责任心来激励自己的工作。”可惜就在退切尔讲演的当年,新任主管吴子登到任,他一上任就对容闳纵容留学生洋化极为不满,并不断向北京当局秘密告状,特别就个别学生参加基督教活动大肆渲染,最终导致了朝廷全部撤回留学生的决议。对于吴子登的专横乖戾,黄遵宪的长诗中有一段极富戏剧性的描写:

    新来吴督监,其僚喜官威,谓此泛驾马,衔勒乃能骑。征集诸生来,     不拜即鞭笞,弱者呼玻痛,强者反唇稽。汝辈狼野心,不如鼠有皮。     谁甘畜生骂,公然老拳挥。监督愤上书,溢以加罪辞,诸生尽佻达,     所业徒荒嬉,学成供蛮奴,否则仍汉痴,国家糜金钱,养此将何为?

  在各方面的保守势力都疾呼尽快撤回留学生之日,退切尔为挽救局势作了很多努力。他联络多名大教育家和耶鲁大学校长联名投书当时负责外务的总理衙门,他们极力赞扬学生们已经取得的成就,告诫最高当局毋听信攻讦不实之词。同时他们还质问曰:“况贵政府当日派学生来美时,原期其得受美国教育,岂欲其缘木求鱼,至美国以习中学?”清政府的决定简直成了对其已实施近十年的教育计划的讽刺。一个不打算从体制上自新的政府即使为了幸存作出改革的努力,到头来它还是会亲手摧毁努力的成果。据退切尔牧师的日记所记,他还通过他在哈城的好友大文豪马克·吐温托格兰特将军出面劝阻,但亦未能挽狂澜于即倒。再加上种种其他的不利因素,全体留学生遂于1881年奉命撤回。该年七月二十三日《纽约时报》就此事件发表评论,批评清政府倒退的政策说:“对那些赞扬中国已经同不少国家一样走上了改革之路的人士来说,这个事件是个无情的反证。中国不可能只想学习我们的科技及工业物质文明而又不思带回‘政治抗争的基因’,照这样下去,中国将会一无所得。”

  与当初赴美时的情形大不相同,现在留学生们从“候补官员”变成了类似于预审犯的人物,因为朝廷怕他们不愿回国而中途逃脱,故一路上都将他们严加看管起来。黄开甲在致巴特拉夫人的信中对他们备受本国政府苛待的遭遇作了气愤而幽默的描写。他告诉巴特拉夫人,船到上海以后,并没有人来欢迎他们,相反,他们被带到海关道台衙门关押起来,住在阴暗的房间里,专等去拜见道台老爷。他们被士兵押到衙门,向道台磕头,听他的训话,然后根本不顾及他们个人的兴趣和专长,全由官员任意分配了工作。他们月薪仅有五两到十两银子,与道台老爷一万到一万五千两的正式薪俸简直是天地之差。尽管如此,这百十个留学生还是在科技落后的清末民初作出了一定的成绩。加入海军的不少人都在中法和中日战争中英勇殉难,而主持工程技术的人员中也出了像詹天佑那样的杰出人才。

  珍珠港事变爆发前夕,曾执教于耶鲁的拉法格(Thomas Lafargue)博士遍览中英文资料,并数度赴中国亲访当年留学生的健在者,以中国走向现代化的轨迹为背景,穿插上容闳及其留学生的坎坷经历,写成了一本题为《China’s First Hundred》的专著,高教授已把此书译成中文(《中国幼童留美史》)在台湾出版,本文所述事实大都来自该书。拉法格在该书的结尾慨叹说,这些归国的留学生一直“处在两种对抗力量的夹缝中。在清朝,他们是介于洋人及中国官吏之间,而到共和后,他们是在激进的民党及有心称帝的袁世凯集团之间,他们两方面均不同意,结果在昙花一现 后,均由政治舞台消失。”容闳本人则在多次图变失败之后失望地退居哈城家中,于1912年中华民国刚刚成立之日病逝,被埋在了其妻克洛家族的墓地上。

  他的方座圆顶的墓碑在众碑中特别显眼,不只较克洛家的其他墓碑高大,而且座下部还刻着一个中文的“容”字。高教授带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雨雪还在下着,四周常青树木上的冰花烘托起一片恍如天然灵堂的素白,既呈现出冬日的凛冽,又弥漫着那暗绿蓄积的幽深。百年一晃过去了,容闳所开启的西学东渐之路至今已经有了全新的拓展,他的曾经是孤立的幽魂应该说也不再寂寞而清冷。因为北美的世界正在成为越来越多的华人海外求发展的领土,现在已经有不少更为中国式的墓碑矗立在这所墓园的其他角落了。我想,还会有更多刻上中文姓名的墓碑填补别的空地的。一阵寒风凛然吹来,在这所异域墓园里发生的小小变化中,我依稀看出了容闳的后继者在异乡开辟出来的家园的轮廓。

(一九九七年二月于耶鲁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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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04-10-17 13:29

Diduo

心 有 别 趣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 下而求索

◆林可准博士

  你他妈的真是个婊子!   林可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拧着我的 脸蛋似笑非笑地说道。   操你妈!   我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心里恨恨地 骂,脸上还是用一贯的心满意足朝他媚笑 着。这样的日子已经过得有些习惯成自然 了。我们互相疯狂地折磨着对方的身体。 我在他面前永远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个“ 婊子”,在他暴露无遗的流氓相里,心安理 得地做一个男人的“婊子”。   穿起衣服,他就是林可准博士。要是我 和林德曼的关系可以继续友好维持下去的 话,明年这个时候我也是韩依慧准博士了。 好!我喜欢这个称呼:博士--搏死!人搏 来搏去,不就是永往无前既往不咎地朝一 个“死”字上“搏”么?这是人搏到最高境 界了呀--搏死!感谢主,创造这样好的文 字供我蹂躏。   只有林可在我的身体里,我才觉得自 己身上还是有活细胞的,她们在蠢蠢欲动。 这些爹妈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制造的活 细胞如今是彻底自由了。彻底得让我失控。 我喜欢她们失控,她们横冲直撞,把我从 搏死的道路上奋不顾身地往回拉。她们始 终是我的精灵,始终在谆谆教导我:你还 活着,懂么?活着,还可以去健身房跳阿罗 别客,可以去吃麦当劳的独一无二的新鲜 薯条可以夏天去玩漂流冬天上山滑雪-- 活着,是啊,幸亏我还活着,活着我就可以 看住各色的男人。我喜欢男人,象我的朋 友林悦说的,男人是用来爱的--多好-- 还可以爱--所以我活着。我让男人活在我 的宫殿里面,那里湿润而温暖,他们是国 王也是奴仆,可是他们活着,活得充实而 滋润,自由而自在。在他们的“自由自在” 里,我也自由了。女子--好。女人不是天 生就是“好”的么?你无法篡改。好象那些 男人在我的耳边用各种的语言,各种的口 音嘟嘟囔囔:你真好,你真好。我是好,好 得不得了,母仪天下!是,就是这个“天下” ,这个我们方寸间的领地--万一不小心 他们中间的哪个哪天就真的成了刘邦项羽 那我不也要“从一而终”了吗--从一而终-- 我念叨这个词的时候总是禁不住热泪盈眶-- 没有贞操了,这个时代啊--连电影都用电 脑制作了,那里还能保住女人的贞操?!   可是,我有林可准博士!我的林可-- 我这样叫他。我喜欢抚摸他松软的黑发, 我喜欢很久以前的那只老歌:穿过你的黑 发的我的手。男人喜欢女人的黑发女人同 样也是可以这样喜欢男人的。六英尺!我 的林可准博士,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是啊 是啊,那个三八女人说中国男人都是“不 行”为了证明还自愿奉献自己做了实地调 查结果是西男要普遍强于东男从而著书立 说从而成为东男眼里(不知道西男们是不 是因为她的“赞扬”而更加“行”一点?)标 准的“十三点”而认识她的那些个中国男 人就说,见到这个女人你不闭上眼还可以 继续“行”的话就算你本事大!   我在一次淋漓尽致之后告诉林可这个 笑话,我的林可笑笑说,我们还需要继续 锻炼身体,要象我们的黑白兄弟学习天天 出去跑步和马路赛跑和机器赛跑其乐无穷 其趣无穷,这样我们也才可以保护我们的 女人不至于象那位不幸的女士一样地身先 士卒。这就是我的林可。他没有钻在实验 室里养老鼠,也不钻在机房里编程序坚定 不移地沿着资本主义道路奔前方--他没 有--他为了中国妇女的解放事业兢兢业 业着。而我,现在是这项美丽事业的当然 女主角。你真他妈的是个婊子!他一高兴 起来就这么叫。(他在外面叫我小慧永远 站前我半步替我开车门,替我拉中国餐馆 有着高高靠背的仿红木椅子,餐毕替我取 下靠背上的外套再帮我披上。)现在他就 在用他替我披外套的细长的手指在我的身 体上划呀划呀,象一个想去旅行又没有计 划的富翁,不惜任何的代价,就是想在那 片土地上肆无忌惮不用思考不担心会被拒 签然后划来划去。   说实话,我看男人总是先从他的手看 起。林可的手长得漂亮极了,让我想起马 友友,或者想起傅聪。我当然没有面对面 见过他们,但我幻想他们有同样的一双手, 可以弄出一点不一样声响来的手。林可的 手几乎没有让指甲超过他的指尖的。他整 洁。既不留手指甲更不留脚指甲。他喜欢 用他修长的手无意识地触摸什么从而引住 我的视线,我会如痴如醉地看那双手,如 同倾听世界最美丽的音乐。   我是在音乐声里认识林可的。很多年 以前了,我刚刚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在 还没有准备得很充分的时候就被热情地欢 迎进入了这块“新大陆”--拿到签证以后 的几天我一直有意无意地跑到领馆跟前瞧 瞧,看看那长长的队伍有些幸灾乐祸。后 来我在入关的时节听见那个大白毛对我说, 你来做什么--俨然象审问一个偷渡犯一 样,我忽然想起领馆前长长的队伍--他 们说不定正看着我也在幸灾乐祸呢--我 不能叫人笑去--于是我说,先生你听好了, 我是被你们林德曼教授请来的访问学者, 林德曼教授你知道么?他的指导教授曾经 得过诺贝尔的提名所以他们都是美国的“ 精英”而他们请我来做他们的“访问学者”! 我说得趾高气昂意犹未尽,那个大白毛朝 我笑笑,嘟嘟囔囔了一句:过得腊克。好好 好--你祝我幸运我自然也要表示,我说, 有吐。说着我就自己吐了吐舌头,有吐没 吐的吐。

  我就这样来了。连一个漂亮的普士 都没来得及摆。也没有对我的父老乡亲初 恋情人挥一挥手,就这么来了--妈,我要 回来的嘛,就几天功夫。我在机场这样对 我的母亲告别。我以为我一定受不了餐馆 油腻腻的脏碗一定迫不及待地逃回我母亲 的怀抱。可是我竟然来了就有钱就有洋房 住有汽车开还有我的林可准博士(那时候 他还只是林可硕士),老天待我真的太好 了。我不用洗油腻腻的碗。我在有空调的 实验室里养鱼,偶尔也洗洗试管--那不是 我的活,但是为了增进我同计时工人之间 的感情我会出于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自己 随手洗掉。我的老板林德曼来自最聪明的 民族:犹太家族。想起二战的时候我眼前 这位可爱的小老头可能怎样躲在粪池里我 就忍不住要热泪盈眶。老板呀老板,我们 有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一定 好好珍惜努力工作夜以继日解救全世界还 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五分之二的阶级弟 兄--是啊,我们都是兄弟姐妹,我的牧师 朋友卡罗尔这么说的。   可是我遇到了林可准博士。他用长着 细长的五指的右手在我的面前划出一个优 美的弧度,决定了我被勾引的最终命运。 舞会,是的--这千篇一律的舞会呀。男男 女女一本正经地衣冠楚楚然后闷骚到家。( 一听到那音乐我就想到巩俐演的“摇阿摇”, 她在那里一扭一摆地唱:假正经,假正经, 做人何必假正经--李保田在底下淫笑:是 不是象在你耳朵里挠痒痒?)是--有点意 思了。   舞场里混沌仿如世纪末最后的狂欢。 象一锅饺子一样--林悦说,她的话总是那 么形象,我喜欢。我是“饺子”里被遗忘的 那只,可惜林可是一只特小的漏勺在最后 的一锅浑浊的汤里将我湿漉漉地舀了起来-- 我成了他的俘虏。因为他那双该死的手!   我们住在街对角--这是我们在第一次 肌肤相亲之后作出的决定。我不喜欢“同 居”--我还是在骨子里渴望“自由”。我们 住在窗户可以遥对的两幢不同的房子里-- 这是我很久以前推崇的一种“生活方式”-- 黄昏的时候我想象过萨特是怎么推开西蒙 波娃的门扉的。我喜欢这种“若即若离” 的感受。可是即使如此,我们还是会为了 各种论题争执--有理无理,有益无益。仿 佛和天下所有休戚相关的夫妻一样,为了 小葱到底应该用剪刀剪还是用菜刀切,烤 麸到底要不要放酱油之类的问题搞个天翻 地覆。在我们每次都斩钉截铁地说,“我们 分开”时,他那双该死的手就要在我面前 挥一挥,这一挥就是提醒我从今往后就看 不见图画,听不见音乐了。这样我的眼泪 就涌出来他就再重复一万次地做第一万零 一次他的温柔和大度:小慧,我们不吵了, 好么?好好好,你不吵,我还巴不得不吵。 我吃饱了没事我要吵?我委屈着,嘟囔着, 然后夸张地跑到浴室里醒鼻涕。林可立刻 意会拉上所有的窗帘,然后把音响调到最 好的音量。   我的林可!他真的就是我命里的那只 漏勺,而我,是那锅渐凉的米汤水里漏网 的最后一只水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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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04-10-17 13:30

◆林德曼教授

  水饺的命运是永远掌握在漏勺的手 里的。这一点我总是有自知之明地深信不 疑。   林德曼是另一只漏勺,准确地说,他现 在舀起了一块饺子皮,没有馅,但并不是 真的没有实质,在饥饿的时候照样是可以 填一填空洞的胃肠的缝隙的。林德曼是个 慈祥的小老头。是,他是犹太人,我一向对 这个民族有一种肃穆感。我本能地觉得耶 露撒冷应该成为象大英博物馆一样的地方, 到处林列着“书架”,随便抽出一本,都是 满目苍遗--这世界留下来的“古迹”不多 了,怪不得我的希腊师兄总是摇着头感叹: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他只和我说话,他说, 我们都是有“文化”的民族。他把“文化” 重重强调,让我一眼看到了雅典神庙伯罗 奔尼撒的刀光剑影。是啊--我意味深长地 说,颇有“我们当年”的“最后贵族”的意 味。这种“意味”,我在流浪到我自己的国 土的一块土地上时,曾经那么耳熟能祥过-- 那个都市的人被直观地分成“上只角”和“ 下只角”,那里的原住民们就是这么感叹 的--这是他们的都市呀--好象我现在在 这里感叹:这曾经是我们的世界呀。阿门! 原来世界的道理真的是一样的,当我在纽 约的街头徘徊时,分明从人们的眼神与脚 步里嗅出了曼哈顿和皇后区的不同气味。 他们根本是不同的--我的网友老猫严肃 地在屏幕上打出来:人是有贵贱之分的。 好好好,我是贱民,我是贱民,女人要是也“ 贵”了,母猪就可以上树了。“母猪上树”-- 隔壁那个在家的男人就一直在背后这么说 他的老婆,他老婆是机械系的硕士。   林德曼是“贵族”--他的家族是犹太 族裔里的“贵族”,又是日耳曼人眼里的“ 贱民”,多可笑而可怜的悖论?下辈子我情 愿是一条鱼--一条叫旺达的鱼--那也不 行因为鱼也有“贵贱”--芝加哥诺大的水 族馆里养着数以万计的“尊贵”的鱼,它 们不用为食物操心,不用大鱼吃小鱼小鱼 吃虾米吃不到就饿死--它们不用,它们 是尊贵的鱼,被养在冬暖夏凉的鱼缸里, 无忧无虑--下辈子我就做这样的一条鱼-- 要无忧无虑,不吃虾米。(当然也不吃蚯 蚓,麸皮)   现在我是比虾米还小的浮游生物,林 德曼是我的老板。我叫他老板,他给我食 物,我是被豢养的浮游生物。我献媚讨好 我无限勤奋因为我想活下去。我不能再象 在家一样地摔手,说,烦死了。我不能。我 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一日三省。好象基 督徒时刻要向他的上帝请求宽恕:我万能 的主啊,我是有罪的。啊?我有什么罪?我 鼻子小一点眼睛没那么凸,头发是黑的皮 肤是黄的我就有罪啦?凭什么我干死干活 你坐享其成还要让我感恩戴德?我偏不! 总有一天我要下毒把这一缸鱼都送去见马 克思,也许他老人家正饿着呢,让我的燕 妮奶奶给他做一碗世界上最美妙的鱼汤, 这样世界进入共产主义的进程就会再提前 一点,也算是造福人类的。   可是我终于没敢这么做,我不仅没这 么做,还搭上了我自己做了一条鱼。我的 老林德曼的天罗地网下的鱼。我送他漂亮 的丝巾,精美的瓷器,杂七杂八的中国画 他都嫌不够,有天他就这么一直盯住我说: 韩,你是一幅画。好,我明白了,我现在是 一幅画了,一幅待价而沽的“画”,我差点 问,老板我到底值多少?   我这一辈子最最后悔不已的事就是我 实在反应太快,又不会装傻--上海人讲: 接令子,我是该不该接的都接过来,林可 说那是盲目的自信加极其的自卑都是上海 这个鬼地方把你搞坏了。是啊,要是我不 从那条乡间小道出发,我现在还是活在对 共产主义的憧憬当中我就不会在资本主义 万恶的深渊里越滑越远了。现在怎么办? 我试图站成了一幅画的样子。后来我在镜 子里照过,觉得跟陈逸飞的那些模特儿差 得也不算太远。只是我没有长笛--我倒是 想有一支,我的家乡出竹子--我的哥哥会 为我做竹笛,他自己含一片叶子,学鸟叫。   可是我没有长笛,无法尊贵也无法隔 断和这位慈祥的犹太老人的距离。于是我 成了他网里的鱼。幸好他是真的老了,努 力了几次,最后我都同情他了,试图装出 有中国特色的闷骚模样,可是还是无济于 事--我承认自己要赶上那个三八女人了, 连忙把他的眼睛遮上,结果他笑了,他一 笑我就觉得自己是三八到底了。唉,男人 遮了眼睛都还不行,那恐怕就真的是不行 了。我突然觉得有些失望了,本来可以名 正言顺地证实一下西男的老当益壮的,可 是现在他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我羡慕我 儿时的挚友盈盈,嫁了比她大二十岁的老 公依然可以生儿育女。中国人说,姜还是 老的辣嘛--那犹太人不知道是怎么说的。   我的老林德曼什么也没说,依然细致 而不失尊严地抚摸我的身体,身边是我养 的那缸鱼--我的师哥和师弟都被他打发 出去开学术会议了--这显然就是一个圈 套,我被安安全全地套住了--象我的母亲, 买了股票就捂着,说,我做长线。是啊,我 也做长线。据说有个美国老太太五十年如 一日做长线,慢慢买进,现在已经是亿万 富婆了,跟我们的大明星刘晓庆一样了。 对,我也要做长线。   他当然是明白我的弱点的,就象我明 白他的一样。我想他一准不敢去碰一个白 妞以免被告发性骚扰从而革去一切他跟小 克比恐怕还不是“模子”何况美国女人象 莫尼卡这种德行的不少--可是我有求于 他!我是多么卑鄙多么无耻,因为我有求 于他!他看准了我的弱点,他明里向我谄 媚暗里却在疯狂嘲笑--人为什么总也是 摆脱不了这些呢?非要压住一两个在身底 下才觉得过瘾啊。   我在成为一幅画(且不管是中国画还 是西洋画,是仕女图还是水粉画)以后,开 始向我的买主提条件:我要去读学位。那 时候我只求“速死”,那比“搏死”要愉快 一点,也省力一点。我的老林德曼听了以 后回去想了两天郑重其事地告诉我,韩, 我需要你,你留下来我供你读到博士毕业 。好了--我死定了,我自己不想搏死也不 行了--老板要我死我不得不死--这是祖 训--我继承了我们民族最最光荣伟大的 传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父要子死子 是不得不死的--我准备慢慢搏死。做长线 嘛。   为了将这个“长线”坚定不移地做下去, 感恩节我就从容就义一般地去了林德曼座 落在山里面的宅第。林太太是同样慈祥的 老太太,迎出来拥抱我。她叫我做蜜糖儿-- 我差点叫我在偷你的老公这真的能让你觉 得甜蜜么?但是我没有叫,我有良好的教 养,我就要搏死了,做蜜糖又怎么样呢?林 老太太,真的是很老的老太太了,推着那 种移步的车子蹒蹒跚跚地走过来,我在想 我祖母去世之前,如果也有这样一部可以 推的“拐杖”多好,可以把自己放在里面, 慢慢地移动,虽然很慢,但这个世界终究 还是动的,不会让人有等死的感觉。可是 我的祖母,她是躺在床上,活活躺死的,她 没有那部车子,我觉得自己太无能。所以 我只能做长线。   老太太嘟嘟囔囔地说话,德语和英语 交替着讲。我就在那里做拨浪鼓状,其实 我在想我要是那么老了是不是还会说话, 或者也中文英文交替着讲?我忽然瞥见她 手上的蓝色纹印--那是在集中营里呆过 的人都有的。她说,现在我听清了,我的父 母和兄弟都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了。好了, 现在轮到我同情我的教授我的老板我的不 是情人的情人了--他是“贱民”,他东躲 西藏的年纪我却可以在那里无忧无虑地跳 橡皮筋踢毽子丢沙包唱“让我们荡起双桨”“ 感谢救星毛主席,感谢救星共产党”。真的,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我突然愉快起来, 也渐渐忘了我曾经让一个男人不能做男人 的挫折感。我想我也是那么俗气的人,我 也要“低视”一下别人才可以满足自己的 虚荣心和成就感。   我们坐下来吃饭,我们从火鸡的肚子 里拿出一大堆的填塞物,这是林太太烤了 一整天的杰作,我象吃棉絮一样无味地下 咽着--我在想我姆妈做的腌笃鲜。这时 节,是最好吃的了。林大少爷,那个犹太贵 族后裔,刚刚和朋友一起开飞机回来--他 说,你们那里没有这种“玩具飞机”吧。我 看住他,摇摇头,说,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来美国是第一次坐飞机,我们现在还在 坐蒸汽火车很老土,很怀古不过很有“文 化”--我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讲,不知道他 是否听懂。反正他哈哈笑起来说,好好好, 中国的“文化”,我喜欢东方文化--在美 国坐蒸汽火车很贵的呢。你喜欢就好,闭 上你的嘴,吃你的棉絮吧。我恨恨地骂。林 小少爷就问:韩,你们中国女人还有没有 裹小脚的,那真的很好看我喜欢你们张艺 谋的电影,那里面的灯笼很好看女人也很 好看--我不喜欢女人到处去喊口号她们 应该在家里烤面包还有把婴儿养得壮实一 点。可恶的电影!呸!我在心里说十三点神 经病你妈才裹小脚!可是吐出口的话却要 有礼貌:不是的,小林,小脚现在不裹了, 主要是制造裹脚布的工厂倒闭了,据说卫 生要求不合格,所以工人都下岗了回家了。 现在中国要和世界接轨所以我们的女人喝 中华鳖精拿奥运会金牌和男人平起平坐了。   不过很多男人象您一样喜欢女人的小 脚,所以我觉得这会是一种商机如果你有 意去中国大陆投资可以开一家一次性裹脚 布工厂。   我一边嚼“棉絮”一边慢慢地说,惊奇 于自己的英文突飞猛进,可以把一个严肃 的话题这样嬉皮开来。我看见小林的眼睛 里放出一种奇妙的光辉。我想他是彻底痴 迷于“小脚文化”了--唯恐中国女人--在 他的念想里这也许是最后的两性分化的一 片净土了--也在顷刻间被世界的文明吞 没了。其实翻开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倒 是西方女人们正在以另一种形式被裹上小 脚--这一次的裹脚布要精美得多,而且女 人本身没有痛楚反而充满快感。它叫嚣着 男女平权,给女人套上精美的时装与首饰 并赞美她们,让女人在搔首弄姿以后觉得 那是理所当然然后人人羡慕名模想去酒廊 跳舞要不就是上名校可以嫁一个绅士。我 们终究是逃不脱男性集权的社会的--当 然这没有什么不好--勃伯迪伦的诗是怎 样讲的?他说,男人以为他可以随心所欲, 因为他是世界的主人/如果这世界自己不 马上改良,他会去再造。/欧,男人发明了 自己的坟场,那第一步便是接触月亮。   这是一张“杀人执照”。女人想苦苦将 它剥夺--诗人说:可有位女人在我的街 头,/她只是坐在那里当夜深得万簌俱寂。/ 她问:谁,会去没收他的,杀人执照?   两性的“冲突”是介于造人与杀人之间 的--而杀来杀去的事情向来不是愉悦的。 我宁愿喜欢勃伯的另外一首诗,它被曾经 辉煌却早逝的卡伦卡彭特演绎得如痴如醉: 一个人要走过多少条路/你才能说他算个 人?/而白鸽子要渡过多少片水/才能在沙 滩上面安睡?…一个人要仰望多少次/他才 能看到天?/而一个人要有多少只耳朵/才 听得见人们的呼喊?/还要多少的牺牲才 能让他明白/太多的人已经死去?/那答案, 我的朋友,正吹在风中,/那答案正吹在风 里……   每次我听见这旋律响起的时候总不免 要怀念黄昏的校园--总是有几个男孩女 孩青春无忧抱着吉它在问:一个人到底要 走多少路才能算是一个人?我停下来了, 我不能“走路”--我现在是一幅画,我被 主人挂在烧着壁炉,点着银烛台,铺着白 色餐布的长条桌,上面还有考究的餐具的 餐室里--不,他们叫“大宁如梦”--是啊, 吃饭就是为了做梦--我以前的家大大小 小就一间房间,我的父母不能够在我醒着 的时候做爱--我的眼睛忽然就在跳跃的 烛光里婆娑了。   林德曼,你这个老王八蛋!我终于在心 里恨恨地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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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7 13:31

◆母亲

  晚餐回去已经快十点了,校园里安 静得连鬼也没有一个--今天是感恩节,无 论种族,不管肤色,今天大家都要去“感恩”-- 三百七十多年,弹指一挥间啊--当年的英 国清教徒们如今又在哪里?我想看看他们 的“五月花”号,和我的是不是一样。我痛 恨体育节目,只要是体育节目一开始就是 要升那该死的腥笤旗--是腥臭的扫把-- 我非常阿贵地这么想。我更加痛恨他们每 个人都可以在那里喃喃自语一样地唱--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就要出来,我就要大声 叫:我们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是,我知道自己可笑极了。我的那点可怜 的民族自尊呀。我要是自信一点,我也可 以在餐桌上问小林:你们是不是还是流行 用叉子叉鱼?还是穿着树皮的衣服?当然 这还是不行,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可 以问“小脚”的问题,因为他看不见,只是 依靠我们自己的“艺术家”们孜孜不倦的“ 传递”。但是我站在这里,我没有权利看不 见。   我照例喂了我的鱼--因为有它们,我 无法在该度假的时候度假。我要活,也没 有理由剥夺它们活的权利。它们是不会搏 死的。大楼里亮堂得刺眼,我想说,那一刻 我忽然想说,万能的上帝,你是不是可以 节约一点能源,在我们古老的东方还有很 多孩子点着油灯呢,他们的眼睛快要看瞎 了呀。不公平!是啊,阿得说,人是有贵贱 之分的--我为我遥远的弟妹们愤愤不平, 他们要点煤油灯难道因为他们是“贱民”?   外面的警报声突然刺耳地叫起来--我 已经熟听无闻了,老美三天两头就这样, 芝麻绿豆大的一点事也要象模象样地“排 场”一番。比如一辆汽车只是在高速上撞 了一下另外一辆,警察便一定在两分钟里 赶到,然后用一些标志把两头拦起来然后 非常大惊小怪地由几个穿制服的人把伤者 在车里用担架和绑带固定好然后一二三抬 出来,其实那个人明明可以自己走路-- 我在上海上大学时目睹了我们校门口的一 场车祸,那个小伙子真是勇敢阿,他的车 窗玻璃全碎了,他就那样血淋淋地钻出司 机座,他的一只眼睛闭着,别人说,他的眼 睛一定保不住了。怪不得我们的电影里都 是“美国少爷兵”,是阿,他们能“上甘岭” 么?   他们有“邱少云”么?他们可以“黄继 光”吗?要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美国人 就凭这被人抬出车子的熊样能够战胜我们 的人民子弟兵么?我走在亮堂堂的走廊里, 越来越肆无忌惮地想象,我在一面赞赏自 己的民族气节,在另一方面嘲笑自己的狭 隘--亲爱的老师们啊,你不要说你的孩子 在你的谆谆教导下为什么不爱国--把他 们送到这晃亮的走廊上,看他们还爱不爱?! 人权?我最烦自己没管好管别人了,要人 权你们还随便卖枪给人家让那个小孩杀死 别人的小孩他却因为没有到“有知”的年 龄而可以赦罪?那女教师肚子里的宝贝就 没有人权么?现在大家都消停了,可以用 枪--人哪里挡得住子弹除非我爹是黄药 师或者我是蓉儿的靖哥哥。   我什么也不是。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 吃得太饱了。胡思乱想。我是一个女人-- 女人是不用担心“人权”的(要担心,也最 好担心“女权”,这样听起来比较名正言顺), 即使我在搏死。我已经把鱼喂饱了,但是 我胃里的棉絮也已经消化了,我必须马上 回家。我还有要紧的事,我要给我的母亲 打电话,今天是感恩节,这个世界上我最 应该感恩戴德的是我的母亲。她十六岁的 时候就勇敢地逃出了资产阶级家庭,她嫁 给了我的父亲--一个同样十六岁就逃出 封建家庭的地主少爷,后来的革命军人。 在我从小到大的档案表上,我都要填“家 庭成份”这一栏。我高中之前,填的是“革 命军人”,高中以后,父亲教我填:“教师”。 父亲一辈子没有入党,这是他的终身向往, 为此他也是那么每个月都要向组织交一份 思想汇报然后过半年递一次入党申请书, 三十年如一日。后来他终于还是把“革命 军人”改成了“教师”。他想平平静静地做 一个“园丁”了,而不是象“秋菊”一样,一 定要从村到乡到县最后到市讨个“说法” 了。他认命了,他喜欢雨果的“悲惨世界”, 我五岁起,就躲在被窝里听我父亲讲冉阿 冉的故事--他后来也做了园丁,我父亲也 是。   可是我母亲,这个十六岁就拎了箱子 出走的资本家的女儿--她现在成了一个 典型的家庭妇女了。她还可以偶尔用我小 侄子的钢琴弹弹她的圆舞曲,蓝色的多瑙 河,名字听起来就好听,母亲弹起来更好 听,坐在钢琴前我可以想象她少女时代的 样子。可是母亲走了,离家出走,不要她的 琴身上还刻着号码的德国牟德利钢琴了。 她跟了别人去唱快板书,认识了我的父亲, 然后再“打回老家”来。母亲推开那扇铁门, 已经生锈了:姆妈,她叫。我的外婆,她冷 冷的,说,你要走就走远一点--那时候我 的外公已经死了--幸好他死了,他没有被 坐“喷气飞机”,没有戴高帽子,挂铁牌子。 因为他死了--他真幸福。可是我的外婆, 她还在,我是出国之前又去看的她,我被 她的浑身上下的“干净”震慑着,我自惭形 秽。我的外婆,她会背三字经烈女传经古 文观止--用一口糯糯的沪语,比茅善玉唱 起来还好听。在这样一个老人面前,我自 惭形秽。她的岁月是迷一样的,即使我在 母亲的身上,也是无法触摸的。母亲转身 就走了,说,“姆妈侬自己当心”。然后就 走了。那时我的父亲也住进了小洋房,可 是我的母亲没有钢琴了。我是在那个著名 的盛产竹子的地方诞生的。因为我的父亲 被下放了。我没有见过父亲的小洋房,后 来别人通知他可以回去了,他也是那么挥 一挥手,说,还是乡下清净,孩子们也离不 开我的。父亲不稀罕房子,他是房子的主 人,他做大少爷的时候可以在那么多的房 子之间串来串去,即使下雨的天,那些房 子的檐廊可以是一把又一把的天然大伞, 让他从这里串到那里。所以他是讨厌房子 的,他喜欢天空。

  母亲却是喜欢房子的。她后来还是 经不住奶妈(母亲称她做妈妈而一直叫外 婆姆妈)的相劝,在文革结束之后去看了 我的外婆。那时候外婆是真的老了,她要 一些亲情了,要我的母亲,她的大女儿留 下来。母亲没说什么,忘记了那句“走得越 远越好”的气话,住进了她在这幢房子里 做大小姐时的房间。墙壁已经斑驳了,那 四檐的雕花却依然还在。钢做的窗框上吊 着一只旧旧的风铃,那是母亲十岁时的一 件礼物,是她的姑姑从欧洲带回来的。我 猜想母亲一定是很优雅地走过去,用她那 双弹蓝色多瑙河的手轻轻拨了一下,拨出 了一连串悉悉索索的声音,跟她这三十年 来的命运一样的随风荡开,然后无声无息 了。   我的父母就这样开始分居了。我没有 问为什么。我总觉得母亲“不快乐”。她一 直没有办法生活到父亲的“天空”下。她还 是回到有屋顶有壁炉的房子里面觉得比较 安全和舒适。可是即使这样,在我的成长 过程里,母亲还是一如既往让我“快乐”着, 她告诉我“精制”,“矜持”,“经典”。这 些词汇给我很多的联想,一直到后来,我 踏进母亲的大房子,看到了风烛残年却依 然“干净”的我的外婆--那是属于“过去” 的,我错过了,并且永远地错过了。   现在,我没有想象了,一切都那么一目 了然,什么都是可以买到的。只要你稍一 犹豫,就有人跑上来问,每阿海泼油?他们 都是那么那么的真心诚意,他们问你“是 不是需要帮助”,然后伸手问你要“刀拉”-- 我喜欢我的网友们将美元称作“美刀”-- 一把刀,架在你我脖子上的刀。   我冒着这把“刀”就要落下来的危险, 给我的母亲打电话--今天是感恩节,我要 对母亲说,说什么呢?管她说什么呢,我就 是想拨通电话,我就是想说,姆妈,是我呀, 侬好乏?母亲从小教我讲上海话,我只跟 我母亲讲上海话,还有在上海跟出租车司 机讲上海话,我怕不讲他们会把我开到苏 州再开回来。其他的时候,我讲国语(听起 来就比“普通话”要洋气多了),还有就是 英语。   拿起听筒先听到嘟嘟嘟的声音,是有 人留言,除了林可这会儿谁会给我电话? 他去他的教授家了,我们说好今天不用碰 面可以各自好好“感恩”。我猜想他可能又 是有了极愉快或极不愉快的事,人总是在 这两种情况下最最喜欢跟人肌肤相亲的, 似乎只有这样,才可能真的证明自己“存 在”着,被“感知”着。   我没有理睬那个留言,我要先打电话 给我的母亲。   我的手揿了一个按键然后听到滴滴答 答的声音在空气里回响,现代科技真好, 这样就可以接通了那么远的两头。接通我 和我的母亲。姆妈!我叫。是宝贝呀--母 亲一如既往地叫我宝贝,幸好她不叫我蜜 糖儿,我说,姆妈我老想侬厄。我没说完, 真的眼泪落下来了。母亲在那头也说,宝 贝侬好乏,侬当心天气冷了多穿一点衣服, 阿拉都好侬不要担心,我等歇去做礼拜, 现在我们的姊妹都很开心我也开心侬放心。 我握着话筒,我说不出话来,我想说,我想 说,母亲,我很爱你,谢谢你。可是我说不 出来,我想用英语说,我觉得那样要方便 很多,可是虽然母亲是懂一点英语的但她 听到电话里我这么说是一定会昏到的,于 是我只能什么也不说。我听母亲用加快的 音频来表达她的关切与安慰。她安慰我, 一如所有的母亲对所有的孩子。我有一天 做梦做到母亲长了翅膀飞走了--醒来的 时候我的枕套上全是水,我拨了母亲的电 话我听到她在那头“喂”了一声,然后我 就挂了。只要我还可以听到那声“喂”,我 就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安全。母亲以为我是 独立的,坚强的,就象她十六岁那年一样。 可是我禁不住还是在梦醒来的时候去揿那 个我设定了按键。很多的男人对我说,我 爱你,只要你快乐我就满足了。我会永远 站在这里等你的。每一次听,每一次我都 落泪。我相信那是真的。可是他们也是人, 后来他们觉得这句话留给别的女人更适合 一点于是他们又说了一遍,说的时候当然 不会再想起我了。我也从来不会怪他们的。 可是我的母亲,她没有说,我等了快三十 年了,就等她这样一个承诺。可是她就是 不说,却始终在那里,琐琐碎碎地告诉我: 宝贝,侬要多穿点衣裳。   母亲又说了一声“侬自介当心”然后就 挂了电话。我茫然地听着“嘟嘟”声,电缆 被隔断了。我心里恨着母亲:为什么不等 等我,让我今天说一句“感恩”的话--没 关系的,那把刀还不会那么快地落下来的 。我的电话费占不了我的一块牛排。可是 母亲,她宁愿我可以多吃一块牛排。我无 奈,她有她的活法,她把所有的积蓄都悄 悄塞在我的旅行袋里,然后说,我们教会 里的弟兄姊妹都约定了,以后住到一起, 我有退休工资,我要这钱没有用。   无话可说。为了母亲,我要去吃牛排。   电话里又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是我 的留言。我想在吃牛排之前应该知道谁可 能会给我送牛排来。我打电话去自动服务 台,然后打进自己的密码,然后我听到了 林悦的声音,她说,喂,你回来以后不管多 晚给我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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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7 13:32

◆林悦

  哈罗。是林悦。我的心跳了一跳。不 知为什么,我总害怕林悦出什么事。阿慧 我想搬你那儿住些日子?她在电话那头说。   林悦你神经你老公把你赶出来啦要跟 我住破房子?林悦是个已婚女人。可是好 象还是他们林家的大小姐一样的作派。林 悦的老公是化学系的“破死道”--就是国 内媒体一直搞不清楚那是不是一种学位的 “博士后”。我惊诧于文字之间的转换-- 是啊,搏死,拿了博士学位就是失业就是 搏到了“死”路的尽头而如果想继续活下 去的话就做博士后,就是“破死道”了。   现在林悦的“破死道”出问题了。阿慧 我们离婚了。真的?那么快,那么干脆?我 问。是啊,不过没有正式办手续,他让我先 找个人办好身份再讲。我不想回国,所以 我要找个男人,在没有找到男人之前我只 能到你这儿来,可不可以。可以啊。我说。 我做人一向讲义气的。林可要是不高兴, 我们可以转移战场,我庆幸我们一直没有 同居而只是这样隔了半条马路还要打电话 预约然后缠绵悱恻。   阿慧我现在就来。林悦说。   我能说什么?我的女朋友--我在这里 最好的女朋友,她现在有难,她要跟我挤 一张床我才不管他们讲这可能是同性恋也 许会有艾滋病。我来不及管这些,我把我 的床铺得软软的,迎接这个逃难一样的女 人。她的男人不能给她安全感了,我能给 她么?你以为我是圣母玛丽雅可以让人随 便的借腹生子然后保持着自己号称处女的 身体去嫁祸给另一个男人?不行。我没有 那么高尚,我的男人只会在他最亢奋的时 候骂我一句:你他妈的婊子。这是他给我 的最好的奖励,就象他在年少的时候对他 的母亲说,妈妈妈妈,你真漂亮。我是一个 女人,就这样被肯定了。否则的话,我就是 林悦,我要逃到另一个女人的床上去。   林悦来了。她的确是一个美人。很小巧 的身材,很端正的五官。我无法猜测她的 年龄,我也没有问起过她。但是从她的经 历来看,她应该有三十五岁了,可是我觉 得她比我还要水灵的样子。真的过不下去 了?我问。是的,他叫我“滚”。那你就“滚” 到我这里来啦?我心里这样讲,嘴上却不 敢开玩笑。没事,你先住着吧,我说,咱们 从长计议。我给了她一罐可乐,说,喝点水, 一会我去叫外卖咱们吃牛排。   林悦并不象我想象的那么悲观失落。 她很认真地一边喝着那罐减肥可乐,一边 对我说,杰夫说了,我们可以同居的。杰夫? 杰夫又是谁?我问。杰夫就是我在餐馆打 工的时候认识的,他是那里的大厨。喔,我 想起来了,那个台湾大厨。我去过林悦他 们餐馆,我看见过那个大厨,憨憨的样子, 开一辆全新的尼桑凹凸马。他炒的菜就是 我们江浙人说,盐钵斗打翻,贼咸。可是他 的人象温吞水一样。他喜欢用台湾腔的国 语开玩笑,什么贝戈戈之类。店里的“委 屈死”(女侍者)都喜欢跟他打情骂俏。她 们叫他“大师傅”--大师傅可以在午餐的 时候给“委屈死”们加一点小锅菜不让老 板知道--就是在没有人吃自助餐的时候 再炒一点新鲜的出来--否则“委屈死”只 能吃客人吃剩的菜。林悦总是可以变着法 子从餐馆装回来各色各样的菜--有次是 半只北京烤鸭。这可把我乐坏了--林悦有 好吃的总往我这儿搬。要是林可不来,我 就和她开两瓶啤酒慢慢地喝。她还抽烟, 即使没有钱,她也是要抽的。打工的时候 她躲在洗手间抽,抽完要给自己身上喷香 水嘴里喷漱口水。她甚至也学着美国人带 一把牙刷在那里,她会在适当的时候刷一 刷她的牙但更多的时候她嚼胶姆。所以她 一直是美丽的。   可是我不能现在就搬过去,我还要看 看他的诚心,反正齐寄(就是那个“破死道”) 答应我没找到合适的人会一直帮我保留身 份不离婚的。我现在搬过去他会觉得我是 投奔他如果不满意又把我赶出来怎么办? 林悦一边抽着她的万宝路,一边说。我打 心眼里佩服这个女人,她真的是我的偶像。 要是我,现在恐怕就哭着去敲大师傅的门 了,她却不是。她是那样的女人,即使要“ 就义”,也是当年江姐那样的--非得含着 热泪绣完了红旗然后深情款款地说一声: 新中国我爱你,最后才“从容”赴“刑场”。 她现在在下一盘棋,在一个一个地数着别 人的“眼”同时也数自己的。她是高手。我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人,在这样的国度 里怎么会活不下去呢?连餐馆都打过了-- 她总是用骄傲得不行的口气对我说--阿 慧,不要看你在搏死啊,就你这点钱,不是 越搏越死?你那是假清高--不要看不起人 家走街串巷推销保险套的,那也是一种活 法--有钱你就是大爷!现在嘛,你要是没 有资助了,林德曼一脚踢了你你怎么办? 你比我还要惨。我好歹在餐馆是熟练工, 我知道什么样的客人有好小费,我知道怎 么叫客人多留小费我少做事。我还知道怎 么跟厨房搞好关系让我的客人少等多吃。 以后我可以盘下一家店自己做,你来我这 里打工?她肆无忌惮地笑着,又抽了一支 新的接上。我知道她说的都是对的。我除 了养鱼什么也不会。美国经济这两年不景 气,工作难找,我的专业更是僧多粥少。要 不我也嫁个有身份的--又怕熬不过两年 离婚还是等于一场空;要不我就打道回府-- 可是觉得恐怕受不了拥挤的人群和贼一样 盯着你的眼睛了。霉国的好处就是,就算 等你发霉了,除非你报警,没有人会来理 你的。   我忽然想到张爱玲的死。   我把车开到那家牛排馆门口才想起来 今天是没有店开门的--大家都在“感恩”。 可是我依旧沿着外卖的车道转了一圈。我 看到平时熟悉的窗口:那个翩翩少年彬彬 有礼地问你要什么然后在话筒里通知厨房, 然后你就可以到前面的窗口去取了。整个 过程也就五六分钟。你不用下车,你尽可 以在车里听萨郎迪昂,或者张学友林忆莲 优客李林。你哇啦哇啦地哼,想和你再去 吹吹风,吹吹风。然后滚烫的牛排就好了。 你摇开车窗伸手取过,然后飞驰而去,一 边“吹风”,一边吃你的薯条。林悦说,美 国是什么?美国就是一小群聪明人(犹以 老中和老印为杰出代表)养活了一大群的 懒汉。他们做什么都有“工具”,做人工流 产还要打麻药生小孩全身麻醉怪不得划一 小口也得打破伤风所有的针都是塑料一次 性的。我再次想到了艾滋病。我在所有的 公共厕所必须用垫纸,只有中国城的厕所 你常常无法如愿。可是急的时候也只能眼 睛一闭了。   现在我只能翻冰箱了。林悦帮我一起 翻。香肠,榨菜,咸菜,还有一罐鱼--豆 豉鲮鱼--是上海梅林罐头厂的产品,我每 次去中国城总是抱一大堆回来。我把东西 拿出来装在盆子里,谢天谢地林可没有喝 完我的啤酒我还可以和林悦醉一醉。我熬 了稀饭开了电视,然后就看住林悦。她是 真的美丽,犹在这灯光底下。谁说女人之 间只有妒嫉的?我觉得女人欣赏女人也属 于美好的范畴。   林悦说你的眼睛要凸出来了。她说笑 话的时候一定露出雪白的牙齿。她没有四 环素牙,她很健康,从小。我看住了她,然 后说,林悦不是我要赶你走,不过你告诉 我什么时候去找大师傅--我还是不习惯 叫他“杰夫”。阿慧其实我也不知道。她的 眼睛忽然红了。我的偶像,不!林悦你不能 哭的,我在心里喊,你是我的偶像你在我 面前一向“从容”,一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你怎么可以哭?可是她一点也没有读懂我 的“内心独白”。她开始流眼泪,她和所有 平常的女人一样,哭了。她很委屈么?三年 以前她开始拒绝和丈夫同床。他们家的房 间里是两个并排的单人床。后来他就搬到 客厅里去住了。我没有看见她哭过,她一 直在笑,露着她雪白的牙齿。现在她在哭, 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哭得依然“从容不迫”。   我不敢看她,我一向脆弱,一向看到别 人哭自己也是要哭的。我急忙去铺床,我 觉得有些话在床上讲比较妥当,不管是跟 男人还是跟女人,床给我们安全感,这一 点我无法否定。林悦似乎也是意识到这一 点的。我们钻进了我母亲给我置办的鸭绒 被--幸好了这条鸭绒被,我没有太多的钱 付暖气费,钻到里面让我觉得世界最后的 温暖。林悦又笑了。她就是有这个本事,人 家还没有弄懂她做甲事的原因,她已经把 乙事也办完了。今天,“感恩节”,她被她 的丈夫叫了一句“滚”,就钻进了我的被 窝;明天她的“杰夫”会说一声“来”,她就 又会钻出我的被窝。我没有损失什么,我 只是看着她,象看着一个出色的演员,在 这个舞台上,来去匆匆--可是她依然是 我的偶像。我无法那么轻易地“快乐”,也 许我是四环素牙,我不能够随便张开嘴笑。   我们面对面躺下,说实话我是不习惯 和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的,大学里也没有, 我睡上铺,谢绝任何人爬上来“共铺”。可 是现在我从林悦的身上闻到了女人的香气, 是的,和男人的不一样。她伸了一只手过 来环住我的腰。我奇怪她那么小却可以环 住我。然后她就没心没肺地闭上眼睛睡着 了。得!演出结束了。我看看她熟睡的样子 忽然有一丝怜爱。我想我要是男人会不会 让女人哭?大概也会的,我是女人还让男 人哭呢。可是我不愿意女人哭。男人哭的 时候我有罪恶感,女人哭我会心疼。我轻 轻扳开她的手,她在暗淡的灯光下酣睡着。 她现在不用去想她的“红旗”她的“气、眼” 了。她闭着眼睛,世界就是她的了。我觉得 自己要是活到三十五岁还可以这样我会多 么愉快。可是我天生就是一个自以为是又 头发很长的女人,还常常试图做“小人”却 依然不常常能够如愿以偿。我总觉得林悦 的世界是实实在在的,我的却是虚无飘渺 的,所以我绝对无法那么快就在别人的床 上睡着。我现在甚至无法在我自己的床上 睡着。   我下了床,然后走到阳台上。天真的很 好,很多的星星。我吹着风,我什么也不用 想--今天一天的事,够我“想”的了。现在 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了。我也很“从容” 了。我瞥见对面的男主人在电脑跟前手舞 足蹈--我想起自己也应该在这样好的夜 晚做一些什么了。于是我走回到客厅里, 打开我的电脑--电脑真是好东西,可以把 我送到世界的每一个不点煤油灯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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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7 13:33

◆网友

  我常常想,如果没有电脑我的生活将怎么过 下去?回答是:过不下去。我的 生活被电脑主宰如同被男人一样。我的父亲主宰 我是否可以在这个世界降生(他 们说这叫“一失精成千古恨”?),我的教授主宰 我是否还可以在这里“搏死”, 我的男朋友主宰我是否可以达到高潮。(我蓦然 想起了林可--林可?我不知道 是不是应该将他称作我的“男朋友”--一般我们 说“男朋友”就是或早或晚-- 至少现在觉得是那样--会结婚的。但是我们好象 没有这种迹象--林可没有说 过爱我,我也没有。我们在应该快乐的时候快乐, 这就是所有的了。)我被“主 宰”,这样我就不要再用我自己的脑子了--我小 学同学大头后来在我长大的镇 上做了警察--他告诉过我,那种叫做八零八的手 拷就是你越挣扎它会锁得越紧 的--喔!上帝无处不在--我是有罪的呀。   我没有学过怎样操作电脑。我的电脑是林可 用他的信用卡买的--付了一年 多的钱。他说那是成年人的玩具说完就帮我设定 了所有的通道。现在我想去哪里 就是哪里啦--革命--信息革命。我的林可帮我 买了“武器”让我去“革命”。 所有的程序都是那么的熟埝,我根本不用担心会 在“高速”的半路走错--本来 也是没有错的,因为我不知道要去哪里--路太长,我来不及走完所有的。   我在三个中文电子信件讨论组里,那情形就 是“致大家的公开信”。只要你 在里面,你就有权既解读别人的阴私阳私也可以 公开自己的。我参加这些讨论组 的目的就是为了每次打开我的信箱的时候都会出 现那个温柔的提示:你有新“妹 儿”。谁可以拒绝“新”呢?美国人把“新”叫做“ 妞”就是年轻漂亮水灵灵的 妹妹。   她在那里朝我们百媚千娇地招手儿,我们怎 么可以拒绝?我可以将我喜欢的 “妹妹”锁进我的公文包,也可以将不喜欢的随 手扔进垃圾箱。我喜欢看到那些 字眼:你有新“妹儿”--就是我们中国人说的“信 ”就是有人在说话,可是不 如“妹儿”来得直观来得水灵。自从参加了这些讨 论组,我觉得时刻被“关怀” 着,时刻收到不知名(每个人都有一个绰号--或 者叫代号但不是真名,感觉人 人都是作家都有笔名,这是上网的规矩。)的人们 给我或是给别人的“妹儿”, 这些水灵灵的妹妹呀,她们是可以“共享”的。我 和我的同胞们在这些讨论组里 胸怀文艺复兴的大志,永不厌倦地打情骂俏同时 适宜地讨论菜谱偶尔也放放民主 的“婆姨”。今天大家都在问“火鸡到底有几种吃 法”?我们不会吃火鸡我们只 会做烧鸡或者白斩鸡。天!我是多么怀念云南路 的“小绍兴”啊。我一边咽着口 水一边一路“抵”下去,全部杀掉--想想他们也 是蛮辛苦的,写那么多没有人 看,和我们的许多作家同志一样,都觉得自己要 一鸣惊人了,结果还是一枚又一 枚哑炮。怪谁呢?说自己是吃奶糕长大的,脑跟浆 糊可以媲美?   留言板也是一片废话。在讨论东西文化比较 和生活的品质问题:台湾的说中 国人腐儒太多除了鲁迅徐志摩和老残;大陆的说 哪里是腐儒太多明明是浮儒当道; 海外的就说,你们吃饱了撑着让我们还是继续“ 吃豆腐”吧,吃不到豆腐就吃乳 腐--玫瑰乳腐或者臭乳腐。他们都是些刚刚出炉 的拆骨的新车,马力强劲。引 经据典,说古论今,我都可以看见荧屏后面飞溅 的唾沫了。但是我还是佩服他们 的精神的,光光打字,都要半天呢。还要去翻书, 还要考虑怎么去驳倒人家,就 算赢了也没有人给你发奖金说不定还被躲在暗处 的什么人射一箭的。可是总是有 很多的人乐此不彼的--发表欲,我们都是人啊, 我们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以为 自己看到了“真相”呀。这世界,寂寞的人何止我 一个?谢谢网络,我们现在可 以说话了,对着我认识不认识想认识不想认识的 人--他们是我的听众我的读者, 我甚至不用启发他们,就一股脑儿地“强暴”了他 们的视线。所有在电子留言板 上写字的人都是不道德的--我想--包括十分无 聊的时候的我。   关了留言板,我还是去聊天室固定的谈话频 道。所有的人我都没见过,却似 乎对他们个个了如指掌。我对着屏幕就是对着所 有的人就可以开始胡说八道。这 个奇妙的机器,于是它会“自动”产生反馈,我说 一句“哈罗”,大家都会说嗨 蜜糖儿你好不好?我是超市里到处都可以买到美 国孩子五岁之前还可以免费领到 的“蒿腻”。我走进房间,真的和“房间”没有区别,我每一次都那样想象:有 时候大家都沉睡着,我似乎已经听见了他们打鼾 的声音。通常这样的时候,也许 有人还是“醒”的,昏暗的灯光下,无聊的男女在 一个个小“包房”里偷情。我 不打扰他们,我看看我的“情人”是不是在,如果 不在我就悄悄离去或者让自己 挂在那里然后做些其他的游戏。但更多的时候,“ 房间”里是热闹的,尤其是这 里下班以后到子夜的时间。这时候西半球的人可 以啃着面包喝着可乐或者煮一袋 冰冻水饺吃;而东半球的人们正从梦魇中醒来, 刚刚泡好一杯茶乘他们的领导还 没有来查岗可以悄悄先连在上面和世界“接一下 轨”。需要说明一下,这个频道 是一个纯粹的中国人自己的频道。就是说这里“ 说汉字”(不是普通话--这里 没有声音,需要调动的是自己的视觉和想象力。) 只要装了中文软件大家都可以 “听”懂。我喜欢在这里玩这种“即时性”的文字 游戏。我一直想如果以后谁可 以这样“主持”节目,那么这个主持人一定是智力 非凡的。因为这里是最“无政 府”状态的。除非有人有“帽子”可以“绊”你,否 则你就可以随便说话。   今天这里不是很热闹,已经是子夜了。公共房 间里,身处美国的孩子们正在 谈论当天的股票,和明天雅虎公司的命运。西岸 的孩子们因为有三个小时的时差 显然比东岸的孩子们精神得多,我在他们的中间 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我喜欢半 X半X,比如: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一半是海水一 半是火焰,半江瑟瑟半江红, 半真半假,半推半就,半雌半雄。我们的世界就是 由这样“一半”“一半”组成 的。没有“一半”我们就会从地球这头掉到那头; 有了“一半”我就要被敲好图 章,然后在“半”空中飞过“半”个地球,然后现在 我在西半球了。我喜欢齐豫 的那首歌,说“我在地球的这一边打开一扇窗,地 球那一边有人正悄悄把窗关上。 ”我们有那么多“窗”--我的窗一半装有纱帘另 一半没有,我的纱帘装在右边 我猜想地球的那端一定有人的纱帘是装在左边的。我在等那扇“窗”。   我的屏幕上果然跳出了一扇“窗”--嗨,他说,这么晚还溜上来是不是想 我?这样的调情在生活里会被人一记耳光加一句 “流氓”打发。可是这是电脑, 是一个虚拟的世界。这个世界比现实有时候更现 实因为这里人更可以赤裸裸-- 好象郑钧,摇头晃脑哇啦哇啦地唱:我的爱是赤 裸裸。这个“世界”有爱,有恨, 有妒嫉,甚至有“凶杀”(黑客们会冷不防扔一颗 “炸弹”)。可是这个世界还 是虚拟的,你不认识人人,人人不认识你。当然你 也可以“认识”,交换一个电 话号码甚至家庭地址然后彼此认识,彼此相见, 可能好得钻一条被窝或者就背过 身永远不理了。这就是“赛博”--现代人的世界。   “窗口”还在不断地跳出来,这些都是私人的 谈话网虫们称作“小房间”, 这里就你们两个别人看不见。我现在分身在五个 “小房间”里,用英语,汉字, 甚至汉语拼音在跟人“交谈”。   上海人老猫是我一直热爱交流的网友。今天 老猫告诉我他又找到了新的工作 他的公司开张了一个月生意不错希望有天可以到 “硅谷”来买下一家软件公司。 听到这样的话我总是非常振奋因为我的同胞就象 当年说“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渌 江”一样现在他们要跨过太平洋或者大西洋了。 他们不是再来“唐山”做“淘金 ”客了,他们手上有的是钱,他们有天要拿人民 的币扔在比尔盖茨的脸上说你不 用找了,然后就把“微软”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大 快人心。我给了他一个亲切的 微笑然后说等我毕业就来你公司做,到时候不要 嫌我太木头木脑。老猫的幽默感 就是无论你是怎样的情绪他都是精神振奋,从他 的振奋中我可以感受到我故乡人 们(准确地说是我母亲的故乡)的变迁。他们现在 正以举世无双的慷慨激昂要将 全世界的人都真正变成“巴子”--他们眼睛里的 “乡下人”,他们说台湾人是 “台巴”香港人是“港(憨)巴”高鼻子的就是“美 巴”,除了曼哈顿第五大道 还可以“商量”其他一律都“巴”--当然这也没有 什么不对,如果世界一定由 城市和农村组成,我的故乡必是先用机器而不用 锄头的。老猫啊,我的夜晚因为 有你而信心百倍了。   “中国可以说‘不’”!多好。我就不能说。而 我在故乡的同胞们,他们意 气风发底气十足地说“不”!他们不愿意再拿正眼 瞧你了。他们有了蓝印户口也 可以来限制你的出入了,世界平等了。可口可乐 是美国的--我们现在喝正广和 纯水了!我一开口就被噎回来了。我不懂,他们给 那些企图毁灭自然的化妆品冠 以“雅丝兰黛”“伊莉莎白雅顿”这样粉色嘟嘟的 名字然后抬高至数倍于原产地 的价格并且诱惑或者叫“倡导”女同胞们没日没 夜地涂抹在原本纯真的脸上就是 为了说“不”?!我不懂,孩子们现在被铺天盖地 的广告“引导”着去看“山姆 士上校”爷爷,去玩麦当劳的贴纸,去“天使冰王 ”满天飞就是为了说“不”?! 老猫啊,我真的不想这样一条滔滔大海划过来说 “我们,你们”。没有“你们”, “我们”又能够是谁?兄弟,我虽然是一个女人可 是我愿意和你站在一起,说“ 我们”。我们不要再互相鄙视了,可好?我们可不 可以先心平气和,我们今天可 以喝人家的汽水吃人家的食物用人家的胭脂粉末 说明我们在进步对不对?全世界 没有麦可当那的地方就是没有文化的地方你同意 么?我们先慢一慢说“不”,我 们说,好,肯德鸡,我们也有“中国特色”嘛。我们 也有鸡叫荣华鸡,他们有咸 菜毛豆,还有米饭,这些是我们本来就喜欢的。我 们不要先急着说“不”,我们 可以慢慢喜欢下去,让我们的孩子也喜欢,让我 们的世世代代都喜欢这流传了千 年的咸菜毛豆白米饭。我们为什么要说“不”呢? 我们叫了很久的“四大金刚”, 现在被“永和豆浆”承包了。老板们坐凯迪拉客来 喝一碗豆浆,趾高气昂。我们 也先不要说“不”。我们不急,我们还有骑自行车 开助动车的人,他们也想喝一 碗豆浆我们依然有生意可以做的。我们的祖宗说 要我们“骑驴看唱本”,我们现 在没有驴了我们可以开社会主义的轻轨列车嘛, 四十分钟,上海到南京。这是我 们的速度。老猫我很惭愧我现在没有跟你手拉手 肩并肩站在一起造“轻轨铁路”, 但是请你相信我也是有心要造的。你不用等我, 我总归会回来的,我去借一套工 具,我知道你总会留一段,紧要或者不紧要的一 段,让我也参与“制造”。因为 我也想,四十分钟--上海到南京。我喜欢这样的 速度。这样我们现在就可以穿 着西装或者中山装--这个分别我们都不在意了, 因为我们有比这更能够表达“ 民族自尊心”的--我们穿着我们自己的衣服,我 们说着我们自己的语言--我 们也可以说别人的语言,但是有可能那时候别人 已经学会了我们的语言,它已经 变成了世界通用的语言。我们现在面对“比尔盖 茨”了。我们彬彬有礼地说,亲 爱的盖茨先生,我们很钦佩“微软”的精神。现在 我们从您的手里接过“微软”, 相信它会让您的“梦想”更趋完美。我们站起身, 我们握一握老比尔的手。是的, 他老了,我们还年轻。   老猫,你明白我的心思么?老猫你说你最想的 就是要给你的女人最好的世界, 要让你的儿子不再“恐惧”。老猫我也是你的“女 人”,我不想流落他乡我想靠 在你的身上,让你成为我的“男人”。我想把最妩 媚的笑容统统留给你,我要对 你“从一而终”--我不要被“主宰”,我想要被疼 爱。老猫。你不要责怪那些 向洋人“投坏送抱”的我们的女人,你不要先急着 骂他们“婊子”。老猫,你是 男人,你有权利也有责任让你的女人不再为“爱 情”以外的东西脱衣上床。   亲爱的老猫,请你千万不要听信故事员们的 喃喃梦语,不要听信他们“妖魔 化背后的美国”。他们说美国男人的毛在太阳底 下是金黄色多么性感你千万不要 随便听进耳朵而产生自卑;他们说可以在曼哈顿 的亮堂的办公室里俯瞰世界可以 在夏威夷的沙滩上操纵飞机大炮的买卖你千万不 要羡慕--你会有这一天的,老 猫。可是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老猫,你还是会喜 欢吃咸菜毛豆白米饭。老猫, 我很想对你推心置腹。老猫我没有吃过什么“苦” 我没有象他们那样没日没夜出 没在中国餐馆的油烟里也没有“为了生活”走街 串巷去给各色的男人推销避孕套。 我没有。老猫,可是,真的,老猫,美国不是天堂, 也不是地狱--这是千真万 确的。可是,我们,错就错在我们--现在把它变 成了“战场”,也许男人天生 就是要“战斗”的--可是我是女人--我的窗外有 大片的草地有一排排的红花, 有碧蓝的天,有银色的秋千,我看到孩子们,不同 的肤色,却操着相同的语言在 那里嬉戏。可是,老猫,你知道我的念想么?她那 么好,却不是我的--老猫, 我真想,可以在这蓝天阳光下吃咸菜毛豆白米饭,可以和我的“男人”在一起。 亲爱的老猫,我要悄悄告诉你--美国,是我心中 永远的痛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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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0-17 13:34

◆情人

  关了电脑已经凌晨三点了。忽然心 里空得被抽掉一样。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反正中国人不把我看成“中国人”美国人 当然更不会把我当美国人了。我一直那么 渴望做一个边缘人--我以为我的超脱足 以游戏在任何一个边缘而“豁豁然”--可 是,现在我东看看,西看看--不同肤色的 人用不同的游戏规则玩不同的游戏--我 属于哪一边?我又可以加入哪一边?我在 穿衣镜里瞥见了自己的尴尬--忽然有些 抑制不住地寂寞开来。   推开卧室,林悦睡得正香。我只好掩了 门退出来。我合衣躺在沙发上,只有走道 的灯亮着。   现在,我不再去想那些鱼了。也不想美 国的草地到底是不是我的。我努力舒展着 四肢。这样的夜晚,我只想,有一个男人, 他可以从身后拥住我。我喜欢被男人拥住, 这样令我有一种“安全”的感受。我从小都 不能够两手空空地睡觉。我害怕这种“孤 立无援”,尤其是这样的深夜。小的时候是 父亲抱着我睡的。所以我习惯了男人身上 淡淡的烟草香味。后来我自己睡小床,抱 着一个枕头。   我渴望“安全”。   林可很少在这里过夜。他说他不喜欢 我看到他早晨起来无精打采的样子。他喜 欢自己在我面前是有活力的。因此我套用 家喻户晓的广告叫他作“活力二八”。我会 常常莫名其妙地渴望在睡梦里跟一个男人 做爱,然后再沉沉睡去。我不想知道那是 黎明,或者黑夜。我想睡觉。睡觉的时候我 可以舒展,我喜欢“舒展”这个词,让我全 身心地放松。我静静地躺着,我一动也不 动。不要动,宝贝--小米,他在我耳边说。 很远很远。他说,宝贝,我们再试一试。我 精疲力竭。要告别自己的一个时代并不比 改写历史要来得容易。痛。刺心裂肺的痛。 可是我说,小米,我没事的。我们再试一试。   那就是我的“第一次”。除了痛,没有 任何的知觉。我在逼迫与成全着自己。除 了这个,我没有办法来“证明”自己。小米 成了我第一个男人。初恋,我完成了所有 从女孩到女人的经历。大三那年,一个撕 心裂肺的早晨我忽然悲喜交加地发现自己 起了变化。我熬了一个星期,然后对小米 说我想退学我想给你生一个儿子。他在那 里抽烟,满屋子的蓝色烟雾,把我从山谷 里抛来抛去。我最终还是拗不过他,拗不 过他的“高知家庭”。要么分手,要么就去“ 做掉”。他们把“杀死”一个生命叫做“做 掉”,我能联想到的就是警匪片里血淋淋 的谋杀场面。我被安排去了医院。我不敢 在上海做,我怕遇到人,更怕被发现送到 学校的教务处。既然孩子不能降生,我也 没有理由来毁掉自己的前程。坐了两天的 火车去内蒙。那里够遥远。我的朋友茜在 车站等我。那是寒冷的冬天。我躺在缺少 温度的手术台上,任凭各色的器械在我的 腹中恣意,我听见它们相互撞击发散出脆 生生的冰凉音质。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 夹杂其中--狗娘养的我以后还要男人!我 的心又被冰冷地刺了一下。你们这些女孩 子都不知道好好珍惜自己。医生一边把血 糊糊的试管扔进水池,一边冷冷抛过来一 句。我忽然想起上海人骂随便委身于男人 的女孩子:拉三。外婆家附近就有一个“拉 三”,叫盼盼。盼盼比我小一两岁的样子。 我来上海读大学的时候她还在上中学。她 长得很好看。皮肤白净得象要出水。她总 是把长发盘起来然后前面露一些卷卷的流 海。那个时候,如此时髦的打扮,一定是为 了“勾引”男人的--所有的女人这么说, 所有的男人也都这么认为。盼盼笑起来眼 睛眯成一条逢,是那种“丹凤眼”。盼盼的 身后总是有很多喜欢她的人。每次我周末 回家一定会看见她从隔壁的弄堂里出来, 身边常常是不同的男孩。我听到邻居的阿 姨们叫她:小拉三。后来盼盼死了。我听说 是给男人一刀捅死的。外婆说,作孽呀,肚 皮里有小囡了呀。已经看到头了,是男男 头。盼盼的男人为什么要杀了她呢?我问 外婆。伊忒多男人了呀。啥人也不承认,后 来不晓得为啥,就动刀子了呀。后来还听 说那个动刀的男孩其实不是为了杀盼盼, 是要和另一个男孩拼命,盼盼去拉,一刀 就扎在肚子上了。盼盼流了很多的血,醒 不过来了。男孩子也被送到青海去了。后 来盼盼的爹妈没有给她开追悼会。盼盼的 故事也不再有人提起。代之“那个小拉三” 的称呼,人家偶尔说起盼盼的父母就叫做“ 那个死忒的小姑娘拉爷娘”。   现在我也是“拉三”了。一个女人在婚 前失去了贞节是很可怕的事。如果那个男 人他不要娶你,那你就必须委身下一个男 人。等你痛哭淋涕地忏悔一番之后,这“ 下一个”也许也就挥一挥手,以不带走一 丝云彩的潇洒蓦然消失在人丛中了。于是, 只有让生命去等候,等候再“下一次”漂流 了。他们说,这叫“等候下一次伤口”。现 在我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我的男人,我的 孩子。现在它们都聚集到我的子宫的尽头, 来加剧我的痛楚。提了包走出医院,走在 满目刺眼的阳光下看到了等在大门口的茜。 小米在上海实习。小米有远大的前途。为 了我的小米我愿意牺牲一切我相信我们总 有一天会有一个漂亮的男孩,我叫他米米。 我想我有天会对米米说,你的小哥哥,他 留在了大草原上。   我躺在茜的小床上。茜的母亲搂着我, 一边喃喃自语:傻丫头傻丫头。我说妈妈 我愿意的我知道我不是好女孩了可是我是 真的爱小米,请你相信我。我猜想那时候 我脸上堆起的笑一定可以被文学家们称作 :凄美。

  那个冬天过得很慢。我在内蒙的大 草原上看云,看漫天的雪。我还一直在想 “拉三”这个词。我似乎看见盼盼的血迹, 还有试管里毛茸茸的一团。我很想早一点 回去,可是我也怕回去面对母亲,我怕她 会对我心灰意冷,我一直是她的骄傲,一直 是的。幸好我的小米每天打长途来问候我, 他说他希望实习单位能够留他,再等我一 年我们就结婚就可以有自己的米米了。在 他温柔的思念里我也开始思念我的南方, 思念我的小米了。   小米留在了那家美国人的公司里。我 们随后搬到了郊外的一间小屋里。我们没 有谈结婚的事。这似乎是顺理成章的,我 还有大半年可以毕业,我也有了实习的单 位。事情本来是可以预料的,可是在我们 作出“合理”的预料的同时,“不合理”的“ 但是”就接踵而来了。如果不是那天我掉 了钥匙,现在我的米米恐怕也该上幼儿园 了。可是我偏偏那天把钥匙丢在了出租车 上。天晚了我无法进门,附近也没有电话 我只好重新叫车开到他的办公室。很奇怪, 那天走廊里竟没有人,现在我真想那天有 谁会拦住我可是没有。我径直往他的办公 室闯。天黑的,办公室里也是黑黑的。可是 我还是看见了她金黄色的头发。还有我的 小米。

  “拉三”。我在心底里骂,以后我看 见同样金发的女人会骂“婊子”。那时候我 叫她“拉三”。那时候这个城市已经有了很 多“职业拉三”她们都常驻在一个用广东 话念起来叫“鸡多”的宾馆大堂里。这个大 堂被我在机场工作的朋友很有幽默感地称 作:停“鸡”坪。每次车经过的时候我总是 默默注视,盼盼死的地方离“停鸡坪”不远。 可是她没有赶上好时光否则她现在可能也 职业化了。   宝贝!我听到小米在身后叫,宝贝我们 再试一次。可是我没有回头。那时候我太 傻了不懂得原谅自己也不懂得原谅男人。 我被那个叫“爱情”和那个叫“自尊”的轻 而易举地抛到了街头,无声无息。没有米 米了。这成了我的第一反应。现在我要去“ 等候下一个伤口”。   哪个那么聪明的人说“初恋时我们不 懂爱情”的?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我喜欢这句话。那个遥远的冬季,我柔软 的心房里没有别的,只有“懂得”。所以我 就应该没有“米米”?是我自己不要的,我 不能抱怨谁。男人其实是难人--受苦受 难的人。他们活得比女人辛苦得多。现在, 我的小米只不过是操了一个黄毛婊子,我 应该为他鼓掌对不对?他真是有种,在办 公室里。(后来我在鱼缸边上被林德曼当 作“一幅画”的时候,我其实也幸灾乐祸过: 小米,现在公平了。你最初的女人也要被 黄毛男人压在身下了。)   现在,我的小米已经是公司的主管并 且有了自己的公司。如果没有当时夜幕下 的办公室,小米可能还要多爬几年。谁说 只有女人可以卖身?据说现在导演要拍戏 得上床伺候女制片人?世界真的是越来越 公平了。小米的信就在那里。宝贝。我不知 道他还叫谁做“宝贝”。不过我还是他的“ 宝贝”至少他是这么说的。他也要做跨国 的生意了。他的翅膀长硬了。男人终究是 男人,他们有权利认为自己是“得了便宜 又卖乖”的。宝贝,我要来美国看你。他说。 很多年了,你还是我最爱的女人,是最初 和最后的女人。等等,最初是事实,最后怎 么讲?没有我答应我怎么就“最后”了?喔, 小米,你还是那么有幽默感。你还是那么 自信那么可爱。你一向认为韩依慧是你的, 她应该为你守节,如果没有守住你却还可 以原谅她是因为你慷慨大方你已经接受了 西方现代思想不再有中国男人腐朽堕落的“ 处女情结”了,所以她如果拒绝做你“最后 的女人”实在是她不识抬举不知道好歹了。 我想我是疯了心了。其实一个男人这么温 柔地对我如此一番,我即使要回绝他也应 该痛哭淋涕,说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好 女人天下比我好的女人很多你就把我忘了 吧。   台词。这些台词都是现编的,一点不比 莎士比亚差。我会很动情地念出来。因为 我开始学会“不懂爱情”了。从“不懂”到“ 懂”是很难的事,从“懂”到“不懂”是更 难的事。我祝贺自己终于“不懂”了。我的 小米。我的初恋情人。我的最初的男人。我 夭折的孩子的父亲。我现在是“拉三”了。 或者,叫做“婊子”。我的好心人,我没法 再接受你的仁慈了。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无法梦 见什么。

  我是被铃声吵醒的。   我睁开眼,外面的阳光逼得我又不得 不再闭上--眼前红红的一片。又是新的一 天了。心里这样想着,伸出手去摸索电话 听筒。师姐?耳机里传来一个怯怯的男音。 喔,小罗呀。他听见我搭话,就把声音放高 了一点:师姐我没有吵醒你吧?这是小罗 欢快的京音。年轻的男孩子的声音。没事, 我该醒了。我睁开眼看钟:时针和分针重 叠在了一起。你看,都中午了。我笑着说。 是啊,师姐。我们在准备后天去滑雪呢。每 个人都有自己为之“自豪”的地方。小罗说 到滑雪,就象说他的实验他的研究一样神 采奕奕。   又到了可以滑雪的季节了。去年的整 个冬天,我把三分之一的周末留在了雪场。 第一次去的时候,只会扶着机器拉动的缆 绳慢慢往上滑。慢慢学着保持平衡。北方 长大的小罗却是这方面的好手。他开始只 在最简单的绿道上练习,后来就慢慢去了 蓝道。雪季结束的时候,小罗还斗胆上了 一次“黑道”--乍听起来,这个名字怪怪 的,黑道黑道,好象永无回首之路了。有时 候,人到了极致,是很寂寞的。这就是“黑 道”,黑漆漆的,从上到下,无影无踪。   师姐,我今年一定要上黑道玩个够了。 每次,我都会无端为“黑道”上的小罗骄傲。 中国人在美国的形象不是过于“暴力”,就 是过于“文雅”了--努力工作,拼命赚钱 变成了“中国人”的代名词--他们背负着 父老乡亲的重托,咬着牙齿命令自己“一 定要在美国混出一个人样来”--于是他 们努力要买到最豪华的汽车住到最豪华的 房子不管到底值不值得于是他们也就“错 过”了--就象这雪场里多是金发碧眼,很 少看到黄种人。即使有,多也只是来“见识 见识”的,极少的中国人把这个当“爱好”, 所以黑道上的小罗便始终非常地抢眼。他 的头发软软的,深褐色。不象一般的亚洲 人,是黑黑的硬发。我看着他从山顶上下 来,他红色的滑雪衣在渐渐靠近地平线, 青春得叫人慌不择路。他深褐色的头发在 风里飘着。这样的天之骄子遍布在美国的 各个角落:中学里就得了奥林匹克金牌, 高中毕业来了美国,在最好的学校念学位。 他自由得象“风”一样。和我们晚来的留学 生不同,他们这些从本科读起的孩子,对 美国文化“渗透”得更加自由自在。从生活 方式,到待人接物。有人这样宣扬这样的 理论:在美国,年纪越大的留学生越“爱国”, 男人比女人更“爱国”。说得有理。女人是 水,装在什么盛器里就成了什么模样。年 轻的男孩子们也是,没有圈囿,没有束缚。 他们自由自在的,吃汉堡牛排通心粉。他 们也不再天天泡在实验室里,让人觉得: 中国人就是工作的机器。

  小罗的头发是如此的柔软。让我总 是在靠近他的时候忍不住想触摸一下。有 这样柔软头发的男人,一定有着同样柔软 的心肠。我甚至是惧怕有柔软心肠的男人 的。我习惯了和男人“勾心斗角”。我习惯 了将自己放在“砝码”的位置。我受不了男 人“柔软”。我怕他们心软。小罗就总是让 我“心软”。   师姐。他轻轻地唤着。声音从我耳边划 开去。师姐,你还好么?他怯怯地问着。   我仰面躺着。脸上热热的,然后一点一 点地滑落在了枕头边上。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洁洁不来求我, 我和小罗,还是纯粹的师姐弟。可是那天 下午,在雪场,洁洁过来,吞吞吐吐地说, 小慧,黄玉想跟你换一个房间。我只停顿 了半秒,便领悟过来了。可怜的洁洁和黄 玉,他们都没有单独的公寓。虽然在美国, 中国人的思想还是有些根深蒂固的。不愿 意流言飞语。现在离开学校了。我们四个 人,在这遥远的山上,冰天雪地。只要我和 小罗保持沉默,就没有人知道今晚的真相。 我打了一个榧指,掏出钥匙往空中一扔, 钥匙转了一个圈掉在了我的手心里,我转 手扔给了对面的洁洁。我说洁洁没有问题, 好好享受--后面一句我是用英文讲的, 我们都懂得话里的含义。洁洁就用她的手 掌重重拍了我一下。淑女啊,她们总是不 同的。总是可以设下一个美丽的圈套却告 诉人们:除了爱情我一无所有。   我和小罗就住到了一起。我很滑稽地 提着我的旅行袋,然后说小罗啊对不起了 你师姐今天流离失所只好来这里挤一挤了。 小罗脸红红的。说师姐没关系,你先用浴 室,靠窗的窗太吵我来睡吧。明天我叫醒 你我们可以去上黑道。   可是事情却远不止这些。   我始终在试图唤醒那夜的记忆--是小 罗深褐色的柔软的发,然后变成白花花的 一片。我记不得怎么会开始这个话题的了。 我说,小罗,你一定没有女人的经验。彼时 我在自己的床头削一个苹果。小罗半天没 有声音。我抬头看,他两只眼睛盯着电视, 一声不响。我走过去,把削好的苹果递给 他--他抓住了我的手。   有柔软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是甜甜 的男孩子的气息。他不抽烟,他的气息里 没有尼古丁的污染。窗外白皑皑的雪场于 是就投印在我们赤裸的身体之间。我的眼 前晃啊晃啊,都是他柔软的发。师姐,师姐, 你好么?他在我耳边呢喃。我却忽然升起 一丝荒诞。我无法再迎合小罗的节奏。可 是他的头发就老是在眼前晃,教我难以转 身离去。   他终于瘫软在了一边。我感觉到他的 手指,伸过来,轻轻地拂过了我的脸颊。师 姐,我是第一次。黑夜里,声音空旷得没有 着落。   唉,小罗。怎么可以呢?我无法生气更 无从感激--我应该感激的对不对?宛如“ 金大班的最后一夜”,感激着处子带来的 纯情。可是我只是一味地想要推开他--我 不知道我们之间是谁在“欺骗”。慧,慧, 慧。他在叫我的名字。我第一次听到他叫 我的名字。他使劲地来吻住我的唇。我被 他吻的透不过气来。慧,我一直,一直,都 是爱你的。   我忽然看到电影里常常的镜头:教堂 的窗。五彩的玻璃。我一直无从解释自己 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小罗,他的深褐色 柔软的头发拂到了我的脸颊上,痒痒的。 于是,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到了雪白的 枕头上。

  “师姐,你要是去的话,明天一早我 来接你好不好?”小罗在电话的那头柔声 说。   “慧,爱你。”   电话被切断了。传来了蜂鸣声。小罗? 我痛恨自己竟然无法了解继而左右这个年 轻男孩的心思。自从那天晚上以后,我尽 量避免和他再单独一起。我躲着他,我在 心里说对不起我不干净我无法配得起你的 柔发小罗你别呆在“黑道”上了,你会滑的, 你滑下来,下面的世界比较真实。我也怨 恨他。我在暗地里问,小罗你为什么要这 样呢?你让我自惭形秽你就称心如意了对 不对?凭什么,只要有机会,你就要告诉我 那该死的三个字,重复了又重复,你以为 是小学生识字,要念叨多少遍才可以记住 读音,继续念叨多少遍才可以写下来。等 到自己也会念叨了,大家一起念叨,才能 够慢慢了解它的用法?“慧,我爱你。”他 不要我任何回答,就是这样说了又说。   我以为捻熟的路径,现在一应朝着我 关闭了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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