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磨难

车前草8

真是刻骨铭心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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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欧阳志宏怀疑过琳倩倩不是真心爱他，怕她见异思迁，在危难时会一走了之，到了现在才知道她对爱情是海枯石烂、不容置疑的。女人死心塌地的爱情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对痴情汉来说它是生命，对风流浪子来说它是虚荣，但对欧阳志宏来说却是沉重的负担。为什么琳倩倩有这么巨大的牺牲精神，为什么她不懂放弃？原来一往情深会带来这么多的祸害，这令他感到无比疲累和歉疚。他不想让琳倩倩再执迷下去，他想要离开这里，但天大地大却难有他的容身之所。一想到分手他就忍不住流泪了，他实在舍不得相恋多年的情人啊! 他跟琳倩倩一起经历的往事一幕一幕的呈现在眼前，每一幕都是那样令人回味、难以忘怀。他真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回到大一那纯真年代跟琳倩倩再爱一次。

欧阳志宏在伤感之中入睡了。在梦境里他见到几个身穿防护衣服的工作人员来到一座山坟前，一看碑文才知道那是自己的墓穴。他们开始挖墓，又有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指手划脚，他正是倪迅生。

“大家小心点，里面的人刚死于肝癌，尸体还有很强传染性。”

他们挖开了墓就见到一具死状恐怖的尸骸，一个人工作人员往里面倒汽油，就地把尸体焚烧。在红红的火焰之中，死尸很快变成焦黑色。

突然听到一阵凄惨的叫喊声，原来另一班工作人员押着一个年青女人来了，那人正是琳倩倩。

“放开我，放开我! ”琳倩倩喊得喉咙也快破了，但人们仍然无动于衷。她的双手被捆绑住，不管她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倪迅生指着琳倩倩说：“这是死者的妻子，她身上也有传染病，赶紧把她扔进火堆里一同烧了，别让他们再为祸人间。”

“救命啊! 救命啊! ”

当琳倩倩被推进火坑时欧阳志宏惊吓醒了，他抵受不住恐惧就像野兽一样发狂乱叫，之后就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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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一天晚上，倪迅生和父亲倪瑁荣、母亲歌莉莉在家里吃饭。

倪瑁荣就问：“迅生，琳倩倩现在怎么样了？”

倪迅生仿佛受了惊吓，一下愣住了。“我不是很清楚。”

倪瑁荣：“你是附院的眼科医生，怎么会不清楚？”

歌莉莉：“迅生不是负责给她治病的，不知道有什么奇怪。”

倪瑁荣：“有件事我挺不明白，琳倩倩怎么会把眼睛弄瞎了。我问掌秀丽，她说女儿在外地出了事故，到底是什么事故她就不肯说了。”

歌莉莉：“人家不想说你就别问了，只要去过医院探病，给了慰问金就心安理得了。”

倪瑁荣：“哪倒是。我还帮琳倩倩申请了救济金，联系了残疾学校，为人也算为到底了。”

歌莉莉：“残疾确实是可怕，特别是眼睛失明，啥事也干不了。琳倩倩医生当不成，估计她男朋友也不想要她了。”

倪瑁荣：“这个不一定，很多男人也是很有良心的，就像我们迅生。”

歌莉莉：“好男人是有，但并不多。说来也是，琳倩倩差点当了我们家的媳妇。”

倪迅生像被人讲了坏话那样抱怨了：“妈，你说啥了？”

歌莉莉：“难道当妈的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以前你经常往琳家跑，还给琳倩倩买了这么多礼物，这是为啥？去年我们去旅行，刚好我跟掌秀丽住一个房间。她呀，啥事都说。掌秀丽一直也很喜欢你，就把你当是干儿子一样，她也看出你对琳倩倩有意思，但琳倩倩又不想做你的情人，掌秀丽劝了她也不管用。掌秀丽做梦也希望你当她的女婿，但她可没这福气。”

倪瑁荣放下了碗筷，惊奇的看着歌莉莉。“迅生报考医大就是为了追琳倩倩吧？”

倪迅生一脸难过的尴尬，眉毛也拢在一块了。“你们老是乱扯淡，搞得我没心情吃饭。”

歌莉莉：“迅生你别生气，你不爱听我们就不说了。”

倪瑁荣像是幸灾乐祸的说：“哎哟，跟人家一比我就觉得自己幸福。老婆贤惠又本事，儿子聪明又孝顺，媳妇漂亮又能干，我倪瑁荣确实得天独厚洪福齐天了。”

歌莉莉也笑了，“你这句话太正确了。”

父亲和母亲自我陶醉的时候倪迅生还是满心惆怅，吃着珍馐佳肴也感到索然无味。

夜里，倪迅生想起了母亲说的话，仿佛看到一个人生的转折点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心情激动极了，原来掌秀丽依然偏爱着他，就算到了今时今日还是渴望他能成为琳倩倩的夫婿。他的内心犹如汹涌澎湃的大海，无法平静下来。欲望的波澜越来越猛烈，在一瞬间把理性这一叶小舟淹没到海底里。他开始不顾现实拼命幻想，就像一匹挣脱缰绳束缚的野马癫狂向前飞奔。

倪迅生对自己说，他醉生梦死的夙愿可以实现了，这是上苍成全他的。他可以娶琳倩倩为妻了，掌秀丽正对此求之不得。琳倩倩怎么也得找个男人托负终生，除了他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琳倩倩失明了，不能料理家务，但不要紧，给家里雇两个工人就能够解决所有问题。哪阮小楠怎么办？就狠心一点把她抛弃吧! 最多给她一笔钱。发生了性关系又如何，现在是开放年代，青年男女都不讲贞操。反正她年轻漂亮，还有一份好工作，要再找对象也不难。父亲和母亲就算全力反对，但迟早也得同意呀，难道他们能连儿子也不认吗？

倪迅生想入非非了，他竟看到了自己跟琳倩倩的未来：两人住在舒适宽敞的房子里，享受着甜丝丝的婚姻生活；琳倩倩很快就把欧阳志宏忘得一干二净，心里只有他一个；一两年后琳倩倩就会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儿，为这个幸福的小家庭增添一份生气……

倪迅生是那样兴奋，怎么也睡不着，就像吸食了吗啡一般。他感到身上每一块肌肉也在振动，使他不能安静的躺在床上。他的大脑里没有别的念头，只是想着要尽快跟琳倩倩结婚。

早上起来时，倪瑁荣看见倪迅生的黑眼圈就顿生奇怪，“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的？”

“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倪瑁荣一听就乐了，“怎么了，想着跟小楠结婚兴奋得睡不着？”

“哪里! ”

“欸，对了，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想跟小楠去注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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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被父亲这样一说倪迅生心里一片惘然。

“发生什么事了？

“唉，这……”倪迅生吱吱吾吾的，“她嘛，她说要迟些再去注册。她说得好好考验我一下……反正什么时候注册她才有决定权，我得听她的。”

“哦，我理解，女孩爱面子要摆架子，不过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昨天我跟民政局黄处长打了招呼，你俩过两天就去登记。”

“这怎么能行？”倪迅生听到这话几乎跳起来。

“这怎么不行？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要是明天你们不去报到叫我怎么下台？”

“这事太焦急了吧! ”

“你也说得对，我是焦急了一点。欸，你知道吗，我和你妈整天也盼着渴这杯喜酒啊？”倪瑁荣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直线。

“哎呀，爸爸，她老说不愿意，叫我去逼她好像强人所难。”

“是强人所难又怎么样？小楠再能闹别扭也得听我的，我去跟她说一声，保证能行! 事情就这么的定了，有关证件你自己准备一下。好了，我也该上班了，不说了。”

倪瑁荣拍了拍倪迅生的肩膀就乐滋滋的出门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身后的儿子正恼气得捶胸顿足，差点发了疯。

当天晚上，倪迅生就接到了阮小楠的电话。

“喂，迅生，明天早上我在家里等你啊! ”

“等我？等我干啥？”

“去注册嘛! ”

“注册……”倪迅生惊惧得嘴巴张开了就合不上，好一会不说话。

“喂，迅生，你说话呀! ”

“唉，我……好吧! 就这样吧! ”

倪迅生就挂断了电话，不停的搓摸头发。

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倪迅生开着小车到阮小楠家。

下了雪后还刮起大风，天气变得异常寒冷，路面结了一层薄冰。低温似乎把时间也凝固了，所有的车辆都像蜗牛一般艰难的在公路上爬行。此时的交通秩序比任何时候都好，不论货车、小车还是三轮车，都是一辆跟着一辆，各行其道，谁也不敢违章超车。倪迅生的小车行驶在长长的车龙中，车速很慢很慢。在拥挤的车道上所有的司机都等得不耐烦，特别是那些习惯开快车的人，一想到远处的目的地再看看仪表上的时间就火烧火燎。然而，倪迅生就认为开得越慢越好，最好路上出了事故堵车了。他又希望眼科中心来了紧急电话把他召唤回去，他就不用去找阮小楠。他总觉得时间太快了，车速也太快了，自己就像在被押送上刑场的路途上。

倪迅生再不情愿还是到了阮小楠家，他就打了电话叫阮小楠下来。按情理他应该去拜见岳丈岳母，但他心里对阮小楠的家人是那样反感，根本不想在那里逗留。

阮小楠出来了，她没有穿臃肿的羽绒服，而是穿着一件黑色单薄的长大衣。衣带束紧着，显露着她那纤细的柳腰和圆挺的臀部。头上没有戴帽，像丝绸般柔顺的长发直垂到肩背，尽管被北风吹了一时散乱，但马上又像瀑流倾泻似的整整齐齐落回原位。胸前的围巾结打得精致大方，让人一看就感受到她的独特气质。见了倪迅生她故意把眼睛望向一旁，但没过几秒就无法自控的让目光回到倪迅生身上。那种初恋时候看见情人的快乐的羞赧又回来了，让她浑身流溢着浪漫的温暖，脸上呈现着发自内心的红润。她忍不住得意的笑了，但由于少女的矜持她得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稍用力咬了咬嘴唇，然而这样并不能掩盖嘴角上笑意。她特意走得慢些，但一点儿也做作，反而突显了她优雅的仪态。

倪迅生没有欣赏到女友的美丽，一脸绷紧的肌肉诉说着内心千万个不愿意。

阮小楠上了车就使劲打了倪迅生一下，“喂! ”

“你神经病了! 我差点被你吓死了。”倪迅生抱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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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本小姐招呼也不打算什么态度! ”

“唉，是，是我不对了，请原谅。”

阮小楠扑哧一笑，利索的把手袋往车前一放就说：“好的，算你吧! ”

他们到达了民政局，但倪迅生走到门口就驻立着不肯进去，还拉住阮小楠。

“你怎么了？”阮小楠疑惑的说。

“我……唉，小楠，我们以后再注册吧! ”倪迅生不敢直视她，就像背负了不可饶恕的罪名。

“你说什么？”阮小楠惊讶了，她还以为自己听错。

“我们现在不要注册，我……我还得想一想。”

“想什么，你不想跟我结婚是吧？”

倪迅生木然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阮小楠解释，久久不说话。

阮小楠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她意识到将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倪迅生还是沉默，阮小楠忍受不了这种僵局，使劲摇晃他的手臂说：“到底是谁呀？你快说呀! 是那天那个跟你吵架的女人吗？”

“是谁并不重要，我们还是分手吧，好吗？”

阮小楠的泪水涔涔流了下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倪迅生这么轻易就甩掉她，两年来细心呵护的爱情就在一瞬间幻灭了。她对倪迅生充满了怨恨，有千句万句要责骂他，但被抛弃的痛苦和被背叛的羞辱使她喉咙哽塞说不出话来。

倪迅生伸手要拉阮小楠离开，但她往后一缩。倪迅生又把手伸向她，她就狠狠的打了倪迅生的手背。

“唉，你别这样! ”倪迅生显出了遭人对抗的焦躁，真想发脾气，但当他的双目一接触到阮小楠眼泪里迸射出来的怒光就马上胆怯了，说起话来就像被征服了的弱者发出恳求：“咱们走吧! 站在这里多难看呀! ”

倪迅生扯住了阮小楠的衣服，但她迅速挣脱了倪迅生的手。“我们回去再好好谈吧! ”倪迅生又像是关心似的要搂住她，她却用力要把倪迅生推开。

一对欢笑着的情侣从旁边走过，看见他们扭成一团笑声曳然而止。面对两束怪异的目光倪迅生尴尬无比，力气全没了，只得放开阮小楠。

阮小楠跑到一个墙角蹲下来痛哭，倪迅生想拉她，但她就是不起来。倪迅生只好苦口相劝，但她越听就越哭，仿佛正被人恶语相加。

哭喊引来人们的围观，倪迅生听到像苍蝇嗡嗡作响的议论声就觉得自己被诬蔑中伤，心里一阵不快。他第一次暴露在众人蔑视之下，第一次在公众场合遭人诋毁，虽然是三九天气他也感到浑身发热。他想对人们叱喝，但又害怕众怒难犯，想带走阮小楠又无计可施，难堪得无地自容啊! 他感到面颊和背部被成群的蚂蚁疯狂啃咬，手脚像泡在开水里一样发烫。他恼恨极了，用力跺了跺脚，嗟叹一声就愤然走了。

阮小楠被悲伤吞没了，她只顾号哭，根本不知道倪迅生已离她而去，看不见她满脸的泪痕了。

当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市政府里响起了一阵吵闹声。倪瑁荣一听就知道有人风风火火的要闯进来，工作人员已把他拦住了。倪瑁荣就叫秘书出去看看。 

秘书回来后就说：“市长，阮小楠她爸来找你了。看他火气特别大，不知发生什么事了。”

“欸，让他进来呀! ”

“但他说一定要你出去。”

倪瑁荣只好和几个人走出去，看见阮长山怒发冲冠，心里又疑又怕。

“你好，女家老爷，来这有什么贵干？”

“我不是你的女家老爷，但我来找你有贵干! ”

倪瑁荣没想到自己的热情会遭人白眼，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有话好好说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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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哟! 这城市里有你倪市长不知道的事情呀! ”

“有话直说呀，是关于迅生和小楠的吗？”

“对呀，正是你家小崽子干的好事! ”

“怎么了？他俩不是今天去注册了吗？”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今早你家公子不是去登记结婚，而是去退婚了! ”

“你说啥呀？”

“我跟你说呀，你家崽子说不要我们小楠了，还把她扔在路上。现在什么天气呀! 小楠冻伤了，差点连孩子也没了。”

周围一片骇然，倪瑁荣发觉这场面不好应付，心里凉了半截。

“孩子，什么孩子？”

“当然是你家的孩子，不然的话我敢来找你呀! 你不要说一个‘不’字，你敢不认帐我就跟你拼了。”

倪瑁荣想说“怎么可能”，但又马上把话咽回肚子里。“有话就跟我说清楚吧! 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好哇! 我看你怎么还我公道。”

阮长山把倪瑁荣大骂一通还是不解恨，还要倪迅生马上到医院跪倒在阮小楠面前认错。倪瑁荣没有辩解，只顾给倪迅生打电话。打了几次也没人接听，他就说：“迅生可能没把手机带在身上。这样吧! 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小楠吧! ”

“不行! ”阮长山怒吼了，“见不到他过来我就是不走! ”

阮长山的蛮横让倪瑁荣下不了台，他可是第一回碰到这么焦头烂额的事情。好几个人过劝架都被阮长山训斥了一顿。经过一番面红脖子粗的谈判，阮长山才勉强同意和倪瑁荣一起先到医院去。

晚上，倪瑁荣打遍了所有可能找到倪迅生的电话，但音讯全无。

第二天早上，倪迅生一走进诊室就看见父亲坐在那里，身边还有两个人，惊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他怯怯的说：“爸，你来这里干吗？”

“来找你呀! ”倪瑁荣平静的神色里浸透着强烈的不满。

“有事迟些再说吧! 现在我得上班。”

“用不着了，我跟你们院长请假了。”

“这……”

“到医院看看小楠吧! ”

“她病了吗？”

“是呀! ”

“唉，我明天自己去吧! ”

“不好吧？你也不想我叫这两位警卫员大哥押你过去。”

“这……怎么能行……”

“不行也得行! ”倪瑁荣气得拍案而起，“马上就走! ”

倪迅生只好脱掉白大褂随倪瑁荣走了。

上了车倪瑁荣说：“唉呀，迅生啊! 你跟小楠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说分手了？”

“合则来，不合则去，现代的爱情就是这样嘛! ”

“你说这话可真轻松，我快被你害死了。昨天下午阮长山来找我，还差点打架了。他说你把小楠扔在路上，害得她冻伤了，送到医院一检查还发现她怀孕了。”

“这根本不可能。”

“我也希望不可能，但我跟你说，这事千真万确。你得想想该怎么办。”

此时，倪迅生头脑里一遍惨白，就像驾驶汽车撞倒了行人一般愕然。

到医院了，倪迅生心里迷迷惘惘的，根本不知道要下车。在路上，他也是被倪瑁荣拉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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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病房倪迅生就见到阮小楠一家，心里直发慌。

倪瑁荣就对阮小楠说：“小楠，迅生来给你认错了。”

“迅生，”倪瑁荣的语气一下强硬起来，“跪下!”

“爸……”倪迅生的脸庞像晒干了的瓜儿缩皱成一团，委屈的眼神正向父亲求情。

“不用这么隆重了。”阮长山说话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怎么受得起市长大公子的下跪呀! ”

“是呀! ”阮小楠的母亲薄红梅也附和了，“最要紧的是不做亏心事，下跪有什么用。”

“迅生，现在人家连下跪也不饶你了，你说怎么办？”倪瑁荣像审问犯人的警官一样板着脸。

“我……”倪迅生可怜巴巴的看着阮小楠，但阮小楠把头歪向一边去，就是不看他。

“小楠，是我对不起你，你原谅我吧!”

阮小楠还是不瞅不睬，倪迅生狼狈极了。

“小楠，你就饶迅生一次吧! 最多我们马上给你们举行婚礼。”歌莉莉讨好的说。

“我才不希罕呢! ”阮小楠终于开口了，“你家少爷另有所爱，你们还是让她当倪家媳妇吧! ”

“这怎么可能？迅生心里就你一个。他以前从来也没找过女朋友嘛! 现在的青年人有几个感情是这么专一的。”歌莉莉笑着说。

“没错，他的感情是很专一，但他爱的不是我。他爱的是一个女同学。”被阮小楠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惊讶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倪迅生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你就放心跟迅生结婚吧!我敢保证他会是一个百分百的好丈夫、好爸爸。”倪瑁荣说。

阮小楠摇摇头，“勉强的感情是没有幸福的，你们不用强迫迅生娶我了。”

“这不叫强迫! ”阮长山激动了，“这是他起码的责任。他是孩子的父亲，怎么也得把孩子养大，也应该照顾你一辈子啊! ”

阮小楠像厌倦红尘一样沮丧，“他没有责任，谁也不用负责任。只要我把孩子下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阮长山听了就流下两行泪，“小楠，你可别这么傻。”

“小楠，让我来照顾你们母子俩吧! 昨天是我不好，但看在孩子的分上，你饶恕我一次吧! ”

“这孩子不是你的，不用你来负责。算了，合不来我们还是散了吧! 你再去找个好对象行了。”

“我知道错了，但你也得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呀!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什么事情我也答应你。”

“倪迅生，你不要再说那骗人的鬼话。你已经骗了我这么久还不够吗？”

“我怎么骗你了？”

“你自己知道啊! ”

“唉，是，是我对不起你，你需要什么补偿就直说吧! ”

“我不需要任何补偿，我就希望你马上离开这里。”阮小楠哀怨愤恨的眼睛直盯着倪迅生，苍白的脸浸透着一股慑人的怒气。

“小楠，你听听我说好不好？”

“你到底走不走？”阮小楠发出了几乎要喊破喉咙的吼叫，“你不走我走! ”她说着就要下床。

在场的人像非条件反射一般不约而同的冲到床前阻拦她。“别，别这样……”

倪迅生被这一举动吓懵了，他呆呆的望着阮小楠一会，脸扭成一副怪相。

“迅生，你先出去一下吧! ”倪瑁荣急忙说。

倪迅生还是傻傻的站立着，倪瑁荣一下把他推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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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阵，歌莉莉也出来了，她对父子俩说：“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

倪瑁荣就问：“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小楠她爹妈正给她做思想工作。”

倪迅生问：“她现在想怎么样了？”

“她嘛，就要把你的孩子下了。但你别紧张，她最多说一下，我就不信她会这么做。唉，我们上车再说，在这里闹可真难看了。”

三人踏上了归途。歌莉莉在小车后座通过镜子看到倪瑁荣一脸愠怒。“瑁荣，你可别把自己气坏了，放松一点吧! ”

“嗨——”倪瑁荣叹了一声，“迅生，你也是的，当医生了怎么也不会避孕呢？”

“我一直也很小心，真没想到会这样。”倪迅生懊恼极了。

“就你这么一下不小心害得我名声扫地了。这事我先不说，昨天早上你也不该把小楠丢下不管，还差点出意外了。阮长山这小子就他妈的冲动，出了点事就发火，私事就该私下解决嘛! 昨天他就是要闹到市府里，大嚷大叫的就怕人家不知道，你说我这个当市长的颜面何存。现在好了，给了别人一个这么好的谈笑话题。没错，这是我家的丑事，但也是他们家的丑事，‘家丑不外扬’啊!难道他就不怕人家说笑？真去他妈的! ”

“哎呀，事情也发生了，怨也没用。反正现在大局已定，我们也别想这么多，回去好好给迅生筹备婚礼吧! 唉，我也看开了，我觉得未婚先孕也没什么丢人的。现在的青年男女没搞大肚子也懒得结婚。”

“你知道自己在说啥呀？当着人家面你可别这么说，人家会说你心理变态。”

“我知道。欸，迅生，你也别难过。你又没乱搞男女关系，只要你把小楠娶过门就行了，人家也不能说你啥的。”

“妈——”倪迅生痛哭了，“我不想跟小楠结婚。”

歌莉莉心疼了，她扯了两片纸巾给倪迅生擦眼泪。“你还是爱着琳倩倩是吧？”

倪迅生点点头。

歌莉莉十分不解，她觉得儿子的专一是一种愚蠢。“唉，琳倩倩个子矮，二十多岁了还是小孩子气，现在又瞎了，你贪她什么好？”

倪迅生深深的抽泣了一下，“我不贪图她任何好处，我就是爱她。”

“你的脑袋也不知道长到哪里去，念了这么多书还是傻啦巴几的。整天乱想干啥呀，犯了错误还不是自己遭罪。”倪瑁荣恶狠狠的骂了起来，似乎要尽量伤害儿子的自尊心。

“哎呀，你别这样骂自己的孩子，迅生也够难受的。”

“我就要把这傻子骂醒，他越来越荒唐就会害人害已。”

“你说什么鬼话。”

“鬼话？这都是真话。迅生啊迅生，你得认真思考思考，人家琳倩倩喜欢你吗？她要是真的喜欢你怎么又跟了那个叫欧阳志宏的？你要是不喜欢小楠就别跟她相好，现在快结婚了就说不要人家，你还有良心吗？人家说你欺骗去法院告你一状就能让你坐牢，到那时候我也保不了你呀! ”

听了倪瑁荣的责骂，倪迅生心里就愤愤不平。“我这样做正是为了良心! ”

“你可真会信口开河呀! ”

“倩倩比小楠更需要我，掌阿姨也希望我能当她女婿。”

歌莉莉就说：“就算琳倩倩的男朋友不要她了也不用你来娶她呀! ”

“我跟倩倩结婚是对她好，也是对我好，但现在不可能了。我也不知道她下半辈子怎么过。”倪迅生又哭泣了。

儿子的眼泪没能平息倪瑁荣的愤怒，他又骂起来。“真是痴人说梦! 到了这地步还不醒一醒。我就跟你讲明白，我就希望小楠当我们倪家的媳妇，也只允许小楠当我家媳妇。你想娶其它女人的话我会采取任何手段来阻止，不信就试试看。”

“好了，不要说了，让迅生安静一下吧! ”歌莉莉也不知该怎么才能让丈夫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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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儿子的嚎哭倪瑁荣嗟叹一声，胸口隐隐作痛的。

倪家三口离开病房后，阮小楠就放声痛哭，她要把所有的伤心和怨恨都发泄出来。薄红梅听得心也碎了，就抱着女儿一起哭。阮长山就在一旁坐着，直到她们把泪水哭干才说话。“小楠，你好好休养一下吧! 我到外面走走。”

“爸! 你让我把孩子下了吧! ”阮小楠哀求着。

“你疯了？”阮长山喝叱她说。

“爸，这孩子见不得人，我还是把它下了。”

“长山，你也不应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让人家都知道了多丢脸。咱们小楠可是黄花闺女，这事扬了出去怎么见人呀! ”

阮长山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以为我是傻瓜，什么叫‘家丑不外扬’你们以为我不懂？昨天我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大，为什么非得去市政府找倪瑁荣？我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倪瑁荣怎么也得找个台阶下呀，他不得不叫倪迅生娶你过门。事情只有这么的才能摆平，你们懂不懂啊？”

“爸，要了这孩子我的职位就保不住了，要小孩也只能结婚以后再要啊! ”

“你真是笨得无药可救，到这地步还贪恋这官位。现在什么形势你知道吗？倪迅生根本就不想跟你结婚，但你有绝招，那就是你的孩子。你不要这孩子的话人家就可以不要你了，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哎呀，现在我就替小楠担心，还没结婚倪迅生就变心了，你说他以后会好好对待小楠吗？”

“其实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了。那些大款阔少也没几个是专一的，他们最能搞情人、包二奶。当初我就叫小楠别跟倪迅生来往，找对象可别贪他有钱，要看人品，她就是不听。”

“我不是贪他的钱! ”

“好，我说错了。你不贪财就跟他玩感情，现在被人耍了你也心甘情愿？我跟你说，你怎么也得把这孩子生下来，有这孩子人家才会娶你，以后他也不会轻易说离婚。还没结婚就搞大肚子，没错，是很丢人，但错有错着啊! 要不是因为这孩子人家一脚就把你踹了。”

“我还是跟倪迅生散了算，婚姻要两厢情愿才能和谐美满，勉勉强强的就不会有幸福。”

“你也说得够容易的。我来问你，你到底爱不倪迅生？”

阮小楠沉默了。

“说心里话太肉麻了是不是？我来替你说，你就是爱他。你不爱他的话就不会跟他谈恋爱，不会跟他上床，不会为他哭得半死不活，对吧？你放得下他吗？除了他你还愿意跟谁结婚？也许我是意气用事，做错了，但事实已无法挽回，不管你怎么怨也没用。现在人家都知道你被倪迅生搞大肚子了，你也别想再找对象了，就得横下心来跟倪迅生结婚吧! ”

“小楠，爸爸也说得对。你别生气，别难过，既要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肚子里面的孩子。最好能生个男孩，倪家的人都会对你客气。”

“客气有什么用哪？”阮小楠又流下了两行泪，“迅生他也不爱我了。”

“小楠，你听妈妈说，现在迅生他爹妈也站在你这边，你得把握住机会。他两老也宠爱你，我就不信迅生敢对你咋样。结了婚就好好伺候丈夫，孝顺公婆，照顾孩子，家庭和睦不是很幸福吗？你可不要再跟人家搞对抗，人家是对不起你，但这口气迟早也得下呀! ”

阮长山叹惜了一声，语气变得平和了：“小楠，爸爸这人粗鲁，说话不好听，你就听一听妈妈的话吧! 反正我该说的也说完了，该做的也做了，你就好自为知吧! 我先出去了。”

薄红梅倾尽了所有的爱心和耐性来安慰女儿，擦干她脸上的泪迹，吻遍她心上的伤痕。

后来母亲也离开了，病房里只有阮小楠独自坐在床上。周围一遍死寂，阮小楠只听见自己内心的哭泣。她想起昨天她冻得快不行了，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再送来医院就像作了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等待她的是更残酷的现实。“为什么我会搞成这样？”她老是不停的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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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大学的时候她是出色的学生干部和学习尖子，还被评为省优秀毕业生。报考公务员时她技压群雄，在毫无关系的情况下考取了市政府的科员职位，人们都说她是个才女。当官了，交际活动很多，尽管结交了这么多红顶商人和年青干部，也没有一个能令她心动。后来市长说介绍自己的儿子给她认识，她很不以为然，她在心里说市长的儿子又怎样，我不会让你的权势征服。听市长说他儿子叫倪迅生，正在医大读研究生，一直也没找女朋友。她估计倪迅生不是长相太丑就是身材太矮太胖，肯定是那些没有多少情趣，不会讨女孩欢心的男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宴会上，倪迅生似乎是被父亲抓出来应酬的，样子是那样腼腆，不怎么爱说话。但她敏锐的眼睛还是发现了倪迅生的优点：一米八的个头，相貌不算很帅但仪表堂堂。之后几次和市长吃饭他一定把儿子带来。最初倪迅生对她没有什么意思，但后来就向她发起进攻了。她相信是自己的魅力迷倒了倪迅生，她认为他没找对象是因为他决不会对平庸的女孩动情，他只会爱上那些非凡脱俗的美人，而且他会对爱情无比忠诚，不仅是一个好男友还是一个好丈夫。

阮小楠想入非非了，开始和倪迅生约会。她又发现了倪迅生更多的优点：不抽烟，不讲脏话，还很能包容女孩，经常会说“对不起”。找了这个男朋友，很多人也羡慕她，那些恭维的话使她的耳朵听出趼子来。洋洋得意的时候她被彻底征服了，还奉献了自己的贞操。

上次无意中听到倪迅生和一个女人的谈话她就不安了，她怀疑倪迅生是否真的没有“过去”，他心目中的女人很可能是别人而不是她。其实她也不是听得很清，开始时只听见 “不能结婚”、“性生活”和“打我主意”几个词，后来又听到他们吵架了。她第一次有如此巨大的危机感，一直也在担惊受怕。她不停的猜想，但怎么猜也猜不透。出于少女的冲动她就对倪迅生来了火力侦察。那天晚上倪迅生对她是那样紧张，她一发火倪迅生就害怕，她要走了倪迅生死乞白赖的把她留住。倪迅生向她保证专一，答应她任何要求，作为女人她满足了。她相信了倪迅生的理由，她也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她又感到安全了，又继续幻想婚姻的幸福。她渴望结婚，但一定要倪迅生死缠烂打的求婚才答应做新娘。她是会耍手段的，她板起了冷面孔，但倪迅生却没有投入更大的关注，跟她在一起时总是心事重重的，他们的关系似乎若即若离。她心里不踏实，越来越恐惧，直至市长大人亲自出面提亲。她还满以为是倪迅生爱她心切才找父亲出马，快活得像个傲视男人的公主。

短暂的快乐结束了，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阮小楠承受了平生最大的屈辱，她觉得自己是跪在倪家门前求人娶她。单位里的人在耻笑她，会瞧不起她，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信心十足的走在别人前面。她的身价一落千丈，再没男人会倾慕她，再没有女人会嫉妒她，她已不是惜日的大众情人阮小楠了。以前闹别扭时倪迅生总会千方百计的讨她欢心，但从昨天起受宠的滋味永远成为了回忆。知道自己不被爱了她感到人生是遗憾可悲的，就像美女变成丑妇，壮汉沦为残疾人。

迫于无奈的嫁人，这是她从没想过的，她认为在未来的日子她将有一位如意郎君。倪迅生也许从来也没有爱过她，现在还想抛弃她，甚至让她当众受辱，但她的名节被玷污了，还怀了人家的骨肉，能不嫁吗？心给人家了，这辈子也只能爱倪迅生一个，又怎么舍得离开他。恨他呀! 但还是深深的爱着他，还是要跟他在一起。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报应、上天安排的惩罚。上大学时她享受过浪漫的初恋，得到情人无微不至的呵护，但后来还是把男朋友甩了，让人家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死去活来。现在也算是尝到失恋的滋味了，真是活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