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从九十年代初开始，中国社会商品经济飞速发展，中国农村经历着一场很大的变革，这使得农民更加注重对物欲、金钱的渴望，而精神上原来的坚持、信仰等都产生了一种虚无感。最明显的是各种各样的赌博从那时起全面生根开花，原来挨村挨户多年自发形成会期之类的集会，都是以看社戏看电影，或是做些简单的作物交易为主，而从那时起差不多都变色成赌博大会，其它的反而是些陪衬。很远地方的人都会赶到我们偏僻的村庄，村里领导会趁机把一些人给搞定，会期那天全村可以大胆的赌，不用担心会被公安抓住。
学校本身就是社会的一部分，也一样受到这种坏风气的影响，我就是在这种恶习的影响下，逐渐地迷失了方向，这一年也成了我生命中最灰暗的一年，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我有时会极力地回避那一年的日子，但我现在终于还是明白，对于过去、事实的东西，靠躲靠避并不能解决多少问题，我还是要去面对它，事实是不容改变的。我确实应该静下心来，认真地剖析一下自己，吸取当年的教训，从而在新的人生道路上，迈得更加稳健些。
一进高二，我就褪去刚上学时的羞涩，枯燥的住校生活使得我与一帮哥们打成了一片，有时也会聚在一起小玩玩。输了也就节衣缩食省着，赢了有时会去外面看录像等。那时刚好是《英雄本色》等港式片开始最最流行的日子，大街小巷一下子就冒出了好多的录像厅，随便找个地方我们都可以大开眼界。并且有时我们也会去看一些小镭射，那时我们总是很神秘地笑笑，因为谁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真是在这种诱惑下，使得我们变得越来越贪婪，欲望也越来越大，但父母给的钱又是那样的有限，对于金钱的渴望变得很是强烈，一些小玩玩已经无法满足我们的需要，我们很正常地开始向外发展。
我们自发地组成一个团体，每周把钱放在一起，除了购买必须的菜票后，统一安排使用。其中最大的用途就是由老大组织一些小赌，我们在旁边附和着，吸引其它的人来参加。我们人多势众，庄也特别厚，这对于学生这样的群体，基本都是决定意义的，一般都能有所收获。后来，老大从别的地方学了不少玩牌的技巧，这在他那里也没有什么多的帮助，却在我这里得到很大的发扬。我好象天生就是为玩牌而生的，不仅记忆力好得惊人，手也特别的灵巧。比如一付全新的牌不用洗多少次，我就能指甲或其它方法，在一些最关键牌的后面，做上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小记号，更何况有时我们还自己带着工具的。洗牌时也一样，看着我洗得很认真，眼花缭乱，其实一些我事先整理好牌的次序一点都没有洗乱。就在那时，我基本上学会了本地所有的赌法，我一般都能够应付自如。
就这样，团体中最小的我逐渐成了大家的财神爷，也成了大伙的中心。每次他们都很心甘情愿地把钱交到我这里，由我统一安排使用。我自己都不知那些日子是怎么混过来的，曾创记录的连续八个星期没有回到家里向爸妈取钱，那个时候通讯也不发达，家里认为我去县城找姐，姐也以为我一直回家里的，结果谁都不知我在哪。也许是以前过的日子一直太过艰难了，常年呆在大山之中，没有什么可以比较，也没有觉得什么受不了。可现在当我熟悉了镇里以后，发现差距是那样的大，而且突然发现有一天我能象别人一样，通过自己的能力过上比较自在的生活，青春期的我再以无法控制自己，一点点小恩惠就足够让我疯狂。还有因为年龄偏小，一直就受到不公平的歧视，而现在突然发现我并不是一无是处，别人的仰望，敬佩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开始从不把学习放在眼里，就象一个社会上的小混混，过着不可一世的生活。最要命我们并不就在这个情况上停止了脚步，而且还不时地做些破坏活动，成了学校里的捣乱分子。记忆中最深的一次由于图书管理员不肯借我们书而密谋偷一些，事先把四楼图书室的窗户留好，然后在夜里在腰间绑好绳索，爬到三楼遮雨棚的上面，象壁虎一样在高空贴着墙移动好几米后，再从下水管爬到事先看好的窗台上。我也亲身参与过一次，现在想起真纳闷自己当时为了一两本书，居然会做出这种亡命的举动，压根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真是太不可思义了。
话又说回来，从大山深处好不容易走出来的我，虽然那时跟着他们一起堕落，但从本质上来说，还是善良的，每当我想起家人，特别是为我付出这么多的姐姐时，我心里总是有十二分的愧疚，这使我在夜深人静的晚上，经常陷入深深地后悔之中。另外，当我看到因我的原因，那些个输钱的同学只能每天挨饥挨饿，或以榨菜之类应付日常生活时，我感到十分的不安，很怕看到他们的眼睛，那双差不多快绝望了的眼睛。所以我有时也会情不自禁地还给他一些钱，以保证他们一周基本的生活需要。后来处于极度的矛盾与深深地自责之中的我，再也不敢在熟悉的同学身上玩手段了。
最终令我与团体决裂是我们在外玩沙蟹中的一次失手，我因为太过自信，在了解对方的底牌的情况下，却忘了看一下自己的底牌，结果把近期赢的钱全给赔进去了。而他们表现出来的神情让我极度失望，酒肉朋友必竟只是酒肉朋友，赢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输了就没有一点信任，怪这怪那，这使我清醒地认识，我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能让大家私欲膨胀，虚荣心满足的工具。在逐渐认识了这一点，并联想到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年少的我变得歇斯底里，发誓再也不玩下去了，用那把一直带着的电工刀，冲动地在自己从小就受伤的右手中指最前端，活生生地又砍了一刀，这一刀不仅落在我的右手上，更落在我的心头上，成了我心里永远抚不平的伤痕。
这一年光阴对我的影响也是长久深远的，使我浪费了大量的宝贵时间，学习成绩直线下降，更严重地从那时开始，我的性格上产生了一定的扭曲，在以后的日子里，特别是一遇到关键时刻，我总会习惯性地以一种赌徒的心态来处理问题，逐渐地认为，成功除了本身的自信、实力以外，也得靠一种运气与对未知世界的判断力。人生其实就象一场赌博，只不过对手不是直接坐在你的面前罢了，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所以千万不能在关键时候，忘了看看自己的底牌。
但同时，什么事有失出必有得，我得到的教训也是极其深刻的，这种经历使得我在以后日子中更加珍惜自己，几乎很少再参与其中的低级活动，并且让我清楚地认识所谓的朋友对于我的含义，这从后来的发展就可以清淅地说明，当时团体中成员中，只有我后来考上大学，另一位考上中专，但其中两位后来发展成了小偷，成了少年犯，有一位得了白血病，已经离开了人世。我想如果我那时不采取果断的措施悬崖勒马，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未完待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9-2 12:41:58编辑过] | 
楼主: 恋恋土豆
发表于 2005-9-2 23: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