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道出血,鬼门关------
98年9月,距离她首次发现肝硬化正好1年的时间,她因为突发消化道出血再次住进了医院。
9月21日中午,与同事聚餐,吃的是韩国烧烤。下午,觉得身体不适,有点恶心,回家休息。傍晚,恶心加重,在洗手间吐出两口带血丝的痰。由于这一年间母亲看了很多关于肝硬化的书,而且她一直门脉高压没有缓解,因此她马上意识到这是消化道出血的先兆。由于父亲当时在外地,母亲迅速打电话叫了一个要好的同事陪她一同前往医院,去医院的路上感觉好些了。到了医院,正值交接班时间。母亲因为以前住过院与大夫都熟识所以没有挂号就直接来到传染病房,对大夫说:我吐血了。大夫说“先办住院手续吧,看着没什么大事啊”可大夫话音还未落,母亲一步跨到水池边,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大夫这下慌了“快叫家属,快送消化科!”
母亲在同事搀扶下步行到了消化科(传染病房和普通住院部不在一起,先下三楼,步行一段,到住院大楼,在上4楼消化科。),消化科主任正好当晚值班,见状马上要求母亲平躺,迅速挂瓶输液(给止血药),进抢救室。她很发火的问“家属呢?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自己走来的?”由于母亲间歇性的吐血,并很快呈半休克状态,情况非常危险,当务之急,就是止血。
9月22日,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母亲开始出现肝昏迷,并且出血一直在持续,止血药一点作用也没有,院方准备下三腔管抢救。不知道有几个战友经历过下三腔管的考验,那痛苦决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第一次下管,母亲大声喊痛,并且伴随强烈的恶心,无法配合,结果失败了(由于下管造成的呕吐反射又吐了好多血)。消化科主任很严厉的批评了她,说想好受就等死吧。这时父亲已经赶来,还有很多朋友都在身边,在大家合力劝说下,母亲同意再试一次。然而又失败了。没有亲眼见到的人一定想象不出,可亲眼见到的人无不落泪——真的,太痛苦了……
可是时间就是生命,在这个时候多耽误一秒钟可能就失去了抢救的时机,所以主治医生不由分说,叫来几个壮汉把母亲手脚按住,强行下管,平时坚强的母亲因为痛和难受,大声号叫,其状惨不忍睹……
终于下管成功,血在三腔管气囊压迫下暂时止住了。但其他各项指标仍然很高,最可怕的是血氨太高,肝昏迷越来越重,又一重考验;输液过多,排不出(虽然插着尿管但尿液很少),浑身水肿皮肤都呈半透明状了,于是又开始给利尿药,后来发现是尿管堵了(如果没有发现,后果????不敢想,这就是中国中小城市市级医院的现状)……失血过多,血管已经瘪了,针扎不进去,于是在颈静脉切口给药……肝昏迷引起躁动,先前扎进去的针头被蹬掉(脚上也扎了针),于是把手和脚绑在病床上……输血,不停的输血……
三腔管下过24小时后,准备撤掉时,发现根本不行。压力稍微减小,母亲马上开始大口的呕血——病床已经成了血染的一般。只能再持续压迫血管……
48小时了,还是不能撤,依然会呕血,输了多少血浆我已完全记不清了……血氨一直没有降,重度肝昏迷……
所有能通知到的亲属、同事、朋友都来了,遗像准备好了,单位里的领导已经开始筹划追悼会的事……
医生叫我和父亲到她办公室去一下。“以病人的情况,我们目前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了,如果家属同意放弃抢救,我们就停止输血;如果家属不放弃,我们还继续输,但意义不大,输多少吐多少。而且现在三腔管又撤不了,你们知道三腔管维持时间过长容易造成感染吧,那时引起败血症,还是一个死,就算不感染,以她现在这么高的血氨,随时可能因肝昏迷而死,你们家属自己考虑清楚吧。
没有废话,句句锥心刺骨!妈妈,你就这样走了?真的这么快?
我哭着要求大夫先不要停止输血,再观察观察,也许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好一点。父亲马上起程到另外的城市去找一位他认识的医生朋友,但愿可以找到一线希望。望着病床上插满管子,面无血色,嘴唇干裂,昏迷不醒的母亲,我心里默默的说“妈妈,不管怎样,别丢下我,再坚持一下好吗?”
……
焦急的等待,父亲回来了,带来了一老一少两名医生,与本院医生会诊后,决定马上转到他们的医院去做Tips(经颈静脉肝内门体分流术)。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途,20分钟的准备,手术开始了。我站在手术室外,心,悬在半空“妈妈,要坚强!一定要坚强!”……
手术室的门开了,手术成功!从监测的彩超可以清楚的看到食管静脉曲张破裂的位置,门静脉与体静脉搭桥后曲张的血管一下就变细了,门静脉的血有很大一部分不再经过肝静脉,直接进入了体循环……我冲进去,紧紧抱住还躺在手术台上的母亲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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