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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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迅生还是赖着不走，他就拿起那份资料说：“你爸也没办法，你怎么解决问题？就凭这个？”

琳倩倩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怒火，拿起桌上的东西掷在倪迅生身上，大声喊道：“你给我滚，你给我滚！”

“你醒醒吧！”倪迅生抱头鼠窜的逃跑了。

儿科诊室里一遍狼籍，琳倩倩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再摆放好，心里不是滋味。她趴在桌面哭了一顿，擦干了眼泪才离开。

之后，倪迅生又到市政府接阮小楠。阮小楠一直默不作声，脸色十分难看。

到家以后，倪迅生说：“哎呀，你不要整天板着脸，只不过丢了一块表嘛!”

“我不是为这个而生气。”阮小楠眼里充满了委屈，说话十分急躁，“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给你买手饰了，你看！”倪迅生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打开了就见到一条金灿灿的项链。他满以为阮小楠一定会笑逐颜开，谁知阮小楠仍然是脸色冷峻。他心里开始有些发慌。

“你说什么慌！你去找一个年轻女人去了！”阮小楠厉声说。

“没有啊！我找什么女人了？你别乱想……”他还没说完就被阮小楠打断了。

“你没关手机，你们的话我全听见了。”

“这……”倪迅生目瞪口呆。

“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就是同学关系嘛！”

“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当然不是，我哪来女朋友了。哎呀，你不要这么多疑，我和别的女人说几句了你就以为我跟她有一腿。”

“哪好哇，我不说她，就说你。你跟她交谈，谈什么了？连人家的性生活也关心，也太过分了吧！”

“唉，我是医生嘛！当然是从医学的角度谈问题……唉，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说这个。”

“你跟谁也别说这个。要是其它男人问我性生活怎样我肯定给他两巴掌。”

“是，是的……”

“是什么是？我问你，她到底是谁，你找她又是为啥？”

“哎呀，这个……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多疑，我怕，我怕你知道了会胡思乱想。其实，我没干过对不起你的事就行了。”

“哦，怕我瞎猜就啥事也不让我知道，是吧？”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这些男人就喜欢背着老婆到处沾花惹草，反正不让老婆知道就行了，是不是？”

“你怎么这样说呀，我什么时候乱搞女人了？”

“哦，我还不是你老婆没资格说这个是吧？你不想跟我结婚是不是？”

“哎呀，我怎么不想跟你结婚了。”

“想跟我结婚怎么又去找其它女人？”

“什么‘找其它女人’，你不是无理取闹吗？”

“你这没良心的家伙！”阮小楠说着就走向门口。

倪迅生立即挡在前面说：“你不要走！”

“你给我滚蛋，别挡着我。”

“唉，我的小楠大人，你别生气好不好。是我错了，你饶我一次行不行？”

“行啊！你想我高兴的话现在就让路啊！”

“唉，你跑了谁嫁我呀？”

“她呀！你不是叫她别跟她男朋友结婚吗？你跟她一起不就正好是一对了吗？”

“她绝对不爱我，我也绝对不爱她，我爱的是阮小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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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信你的话，想我高兴的话现在就借过。”

……

“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你要我怎么证明？”

“我咋知道你怎么证明。”

“唉，这样吧，我明天就跟你去注册。”

“别扯淡了。俗话说‘男怕进错行，女怕嫁错郎’，要是我跟你结婚了你再出问题我不就死定了吗？我对你还不是很信任，我要对你进行长期考察。”

吵了半天终于见到阮小楠作出一点让步，倪迅生总算松了一口气。他陪笑道：“好吧，好吧，你爱怎么考察就怎么考察，日久见人心嘛! 应该的，应该的。”

“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要是我发现你有一点点问题我就一脚把你踹了。”

“是，是的。欸，谈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现在还是去吃顿饭吧! ”

“看见你就恶心死了，怎么吃得下!”

“没关系，你吃饭的时候别看着我就行。”

“我才不去呢!”

“去吧! 最多我给你提手袋。”

阮小楠瞪着眼、鼓着腮，走三步就退一步。倪迅生又推又拉把她带到餐馆。

倪迅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服了阮小楠，一想到女友怒火中烧的样子他就心有余悸，他真的害怕失去这个得来不易的好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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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1、

一天晚上，琳一雄回到家中，琳倩倩就笑脸相迎说：“爸爸好！”

“你怎么了？”琳一雄似乎一下子接受不了琳倩倩愉快的表情。

“唉，你应该说‘倩倩好’才对嘛！”

“是的，倩倩好。”

“爸爸，你今天晚上要多做点饭菜。”

“怎么，有客人来吗？”

“不是，我要多吃点嘛! 你不是希望我能快高长大吗？”

琳一雄就忍不住笑了，“好吧！你想吃什么？”

“我现在啥都想吃。这样吧，今晚我们一家就去出大吃一顿吧！”

“好吧！只要你高兴。”

于是，一家三口就到外面的餐馆去。

等着上菜的时候，琳倩倩还哼起小调来。琳一雄听了就感到奇怪，“你今天怎么了，心情好像特别好？”

“也不是特别好。反正啊，我想开了，人应该活得潇洒。这叫乐观主义精神嘛！今天我终于大彻大悟了。”

“欸，秀丽呀，你得学一下家里的小姑娘，开朗一点吧！别整天板着脸。”

“唉，今天身体不舒服，工作还老不顺，干了一整天差点累死了。”

“哎，出来吃饭怎么说这扫兴话。再是这样，自罚三杯。”

琳倩倩得意的笑了，好像已将所有的哀愁忘却掉。她吃菜时嘴里咬一块，筷里夹一块，眼里看一块，似乎不撑破肚皮不罢休。琳一雄也受到感染，跟着女儿狼吞虎咽。而掌秀丽没有多好胃口，很不情愿的夹点菜进口里嚼几下，然后又十分艰难的咽下去。琳倩倩看见了，就对她说：“妈妈，你就好好吃些菜吧！要不然到了半夜肚子里唱戏，吵得爸爸睡不着。”

琳一雄笑得喷饭，手中的碗差点掉下来。

掌秀丽听了琳倩倩的俏皮话，又看见琳一雄滑稽的样子，也忍俊不禁。俗语说“笑一笑，十年少”，这时的掌秀丽仿佛年轻了许多。

见到母笑逐颜开，琳倩倩更加高兴，又像小时候那样唱歌儿逗乐母亲。“……只要你呀笑一笑，全家喜洋洋。”

这一刻，真的全家喜洋洋，三个人也沉浸在欢乐之中。

第二天早上，琳倩倩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床了，提着一个旅行袋就出门了，那时琳一雄和掌秀丽还陶醉在美梦之中。她先到了人民医院住院部，悄悄的溜进了欧阳志宏的病房，那时他还在熟睡之中。琳倩倩走到床边，深情的望着他，心里生怕他又在作噩梦。琳倩倩很想拥抱他，很想亲吻他，但又怕惊醒他，激怒他。看见自己心爱的人遭此厄运，琳倩倩实在是痛心疾首。此时，她最渴望尽快结束这种悲伤的日子，永远的告别那令人苦困的忧愁。

欧阳志宏醒来以后，就发现枕边有一封琳倩倩留下的信。

 

我心爱的志宏：

这几个月来你受了那么多苦，我也是那样的难过。我不理解命运为什么会有这样残酷的安排，总要使人无比绝望。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们都受够了，但是你不用担心，因为我已经想到办法解决问题了。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你一定要配合爸爸的治疗，好好保重身体。我们将拥有幸福的生活，美好的将来。相信我吧！请勿挂念。

 

                                                               琳倩倩

                                                            ×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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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志宏一下坠入了五里云雾，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打电话给琳一雄。“喂，琳教授，我是志宏。倩倩到底去哪里了？”

“哎呀！你也不知道啊！我起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她留下了一封信，说要出去办些事，但没说干什么，也没说去哪里。”

“她也给了我一封信，说什么有办法解决问题什么的。我真不知道她想说啥。”

“这样吧，我马上来医院。”

琳一雄和掌秀丽来到了欧阳志宏的病房，三个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倩倩会不会干傻事了？”掌秀丽担忧得一脸愁容。

“绝对不会的，她给我们留下的信又不是遗书。”琳一雄很肯定的说。“对了，昨天晚上她还特别高兴，问她有什么好事她却没说。”

“按她所说，我们的日子将会好起来，会不会她发现了什么特效药，现在就去取来？”欧阳志宏问道。

“这怎么可能。”琳一雄也有些疑惑。

“哎呀，我们还是报警吧！”掌秀丽急得流泪了。

“你别傻了，真要报警了你说啥？失踪还是被绑架？现在可不要把事情闹大。”

“要真出了事就完了。”

“你别想得这么严重。”

“掌阿姨，我想还是去登一个寻人启事吧！”

……

三人争论了很久还是一筹莫展，谁都想不出办法来。

琳倩倩离开医院以后就到了机场，乘坐当天的客机到了上海，住进了一家宾馆。

其实琳倩倩早就知道治疗丙肝没有特效疗法，她也知道拼命查阅医学资料也是白费心机，但她偏要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希望上天让奇迹发生在他们身上。然而，事实告诉她欧阳志宏的病不可能治愈。她不愿意离开欧阳志宏，欧阳志宏也不愿意离开她，他们是要生活在一起的，哪又该怎么办啊？欧阳志宏患的是病毒性肝炎，一种可怕的传染病，他能否继续当医生也是个问题。若自己也感染上丙型肝炎，她的健康状况将会严重受损，人民医院也不能再让她当儿科医生，以后的日子就不堪设想了。

当琳倩倩极度绝望的时候，她在一篇医学通报上看到上海光芒生物研究所正在开发丙肝预防疫苗，已取得重大成果。这使她见到了曙光，让她欣喜若狂。她就决定到该研究所试用丙肝疫苗。只要取得成功，她就能产生对丙肝病毒的免疫力，就可以跟欧阳志宏结婚，一生一世照顾他。

琳倩倩很快就找到了生物研究所的所长浩国辉院士。她先递上自己的名片，就跟这位老科学家交谈起来。

“请问你到我们研究所有何贵干？”浩国辉很有礼貌的问道。

“我想报考你们单位的研究生。我这回到上海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就顺便来问问有关情况。”

“我们研究所只招收生命科学方面的专才当研究生，你是读医科的，恐怕不大合适。”

“不懂的知识我可以从头学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对！你说得非常对，我很佩服你这种决心。”

浩国辉详细讲解完有关报考研究生的事项，琳倩倩就转入正题。“我在杂志上看到你们在研制丙肝疫苗，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们刚开始在恒河猴身上做试验，可以使那些猴子产生一定的免疫力。”

“哪可以在人身上做试验吗？”

“迟些吧! 给动物做试验毕竟跟给人做试验不一样。现在这个疫苗安全性还不行，有些猴子出现了强烈的过敏反应。我们还得做大量研究才能让人试用这种新型的疫苗。”

“还要多长时间才可以？”

“怎么也得四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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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倩倩听了以后就愣住了，浩国辉觉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嗯，我还有一个请求。”

“请说吧！”

“下午你下班以后能不能带我参观你们的研究所？”

“当然可以。”

琳倩倩回到宾馆就独自发愁。丙肝疫苗研制成功现在看来遥遥无期，还没等到那一天她跟欧阳志宏就被拆散了，美好的憧憬就化为泡影。到了今天这种地步谁都在反对他们的婚事，先是妈妈，之后是倪迅生，爸爸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心里也不赞同，还有所有活在世俗中的人。

回想着那一波三折的初恋，琳倩倩是多么的留恋，仿佛欧阳志宏就偎依在她身边。

刚上大学时她遇上了一个从南方来的男同学，他一身朴实的穿着，相貌出奇的英俊，但眉宇之间总有一股伤感和抑郁。他老是沉默寡言、一本正经的，让人感到难以接近。琳倩倩觉得他很“酷”，是她所见过最特别的男孩，很想跟他聊一聊，但难到找机会。后来琳倩倩听别人说他是特困生还是一个孤儿，生活过得很清苦，心里就十分同情。她认为自己应该成为欧阳志宏的好朋友，将欢乐带进他的生命，用热情化解他心头上的坚冰。又不知怎么的，她整天也想着欧阳志宏，后来竟爱上了他。

琳倩倩发现欧阳志宏并不容易相处，他是那样倔强，很难让他接受一点帮助。一同在饭堂用餐，她会多打些好菜让给欧阳志宏，没想到他生气了。后来爸爸告诉她，穷孩子有着敏感的尊严，不能明摆着给他施舍。她就从家里捎来各种各样的食品，说常有人来送礼，吃不了这么多就得拿给亲戚朋友。又为了照顾欧阳志宏的情绪，她故意穿些朴旧的衣服，甚至还特地缝上几个补丁。

欧阳志宏给她讲了自己辛酸的往事：童年生活在艰苦的山区，爸爸病死了，妈妈没留下一句说话就走了，后来连爷爷也离去了。沙老师是他唯一的亲人，但天隔一方难得见面，只有通过书信感受他的音容笑貌。琳倩倩好像亲身感受到了他的痛苦，满心是怜悯的爱，她对自己说要一辈子伺候在这个苦命儿身旁，分担他的忧愁，聆听他的倾诉，用自己不渝的关怀让他一生美满。

学校要发放助学贷款给特困生，但需要学生家长签保证书，还要拿家里的房地产抵压。欧阳志宏无望取得贷款，琳倩倩就忧心忡忡了。迟疑了很久，她竟壮着胆请求父亲做欧阳志宏的担保人。父亲欣然答应了，还出了一个好主意：让工作人员骗他说学校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不用担保就给他贷款了。后来还是让欧阳志宏知道了，他气得厉害的骂了琳倩倩一通，还说要跟她分手。琳倩倩哭着说“分手也可以，但请你接受我的帮助”。欧阳志宏感动得流泪了，他说一定会好好报答她和父亲的恩德，以后琳家叫他干啥他就干啥。

欧阳志宏慢慢变得开朗了，还会说上很多很多的笑话，把她逗得不亦乐乎。欧阳志宏很温柔，很迁就很包容她，成为了她的知心朋友。欧阳志宏也很正派，不会对她摸手摸脚，从来也没向她提出过性要求。欧阳志宏还很有抱负，他要成为一流医学家，让她过上最美好的生活。和欧阳志宏在一起，她感受着爱与被爱的幸福，世界仿佛就是他们二人的世界，阳光和月色永远也洒落在他们身上。

自从欧阳志宏在手术中出了事她就有着太多太多的不安，她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但上天始终不肯放他们一马，把他们推向了命运的深渊。上次欧阳志宏差点把她强奸了，她的心彻底碎了。在她心目中善良伟岸的欧阳志宏原来是这般阴险毒辣，跟他在一起就像抱着一个定时炸弹，总有一天会被完全摧毁。然而，她又找了很多理由来原谅欧阳志宏。他是因为爱得太执着才会有这疯狂之举，一念之差也是为了能留住她。其实欧阳志宏的心肠一点也不坏，他不贪图金钱全心全意的照顾每一个病人，绝对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爸爸当欧阳志宏儿子一样，要是跟他分手了会伤害爸爸。如果宽恕了欧阳志宏，他一定会更珍惜更心疼她，给她更大的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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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欧阳志宏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康复就那样强硬的要她离开，但她就是难过就是不甘心。然而，不情愿又能怎样？世间上总是问题太多，办法太少，人活着总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到了如此地步她真不知道该不该试用丙肝疫苗，用了就一定能产生免疫性的抗体吗？这种抗体对丙肝病毒百分之百有效吗？她心里有千万个疑问，任凭她怎么思考也没有答案，越想就越觉得困惑，越想就越感到忐忑。

很快到了下午，琳倩倩又来到生物研究所。那时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下班了，只剩下浩国辉。他要作最后检查，顺便带琳倩倩参观。

“……这是研制丙肝疫苗的3号实验室，这是4号实验室。”浩国辉一边走一边说。

琳倩倩此时害怕极了，她听不清浩国辉的说话，只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巡视完毕，浩国辉就朝大门方向走去。琳倩倩倾尽了所有的勇气，嗖的掏出加有麻醉药的手帕压在他的脸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晕倒了。琳倩倩用颤抖的手取下他的钥匙，打开了3号实验室的门。她走进去打开冰箱取出丙肝疫苗，脱了两件衣服，再将疫苗抽进注射器里。就在这时，她犹豫了——她怕有生命危险，但一想到还躺在病床上的欧阳志宏她就横下一条心，在手臂上涂了一点碘酒，立即就把疫苗打进体内。

琳倩倩休息了没一阵，内心的紧张还没有平伏下来就准备离去。走不了几步她就觉得头晕脑胀、天旋地转。两脚变得苏软无力，身体摇摇晃晃的，仿佛踏在被疾风摇曳的吊桥上。还没走到门口，她眼前一黑就倒下了……

第二天，刘明接到了从上海打来的长途电话，他听了以后就面如土色。他又马上通知琳一雄和欧阳志宏。人们终于知道琳倩倩所说的怎么一回事了。

琳一雄、掌秀丽和欧阳志宏三人就赶往上海。在路上，欧阳志宏又自责起来：“都是我不好，把倩倩害成这样，让你两老也受苦了。”

“这不能怪你，是倩倩太冲动了。”琳一雄握住他的手说，“怪倒怪我，都是我没用，要是我能治好你就不会搞成这样了。”

“我早就叫倩倩离开我了，她为什么还这么傻了？”欧阳志宏饮泣了。

掌秀丽递来一片纸巾说：“你可别难过。迟些见到倩倩你可不要说离开她怎么的，我怕她又干傻事。”

“琳教授，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唉，现在你得养好病，还要照顾好倩倩，别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见到了倩倩就得开心一点，可不要哭爹叫妈的，这样对谁也不好。”

欧阳志宏边擦眼泪边点头。

这天正好是元旦，上海市一遍节日的气氛。酒店、餐馆前面还耸立着苍绿的圣诞树，树上五颜六色的饰物闪闪发光；由常人装扮成的圣诞老人仿佛是从天国而来，不停的点头招手，热烈欢迎到来的顾客。商店、超市前面张灯结彩，玻璃窗上的彩绘维妙维俏，用漂亮美术字写成的祝贺词让人看了倍感亲切。广场上彩旗飘飘、人头涌涌，乐队和舞蹈团的演员身穿奇装异服载歌载舞。人们是多么的兴高采烈，用各种方式送旧迎新。然而，节日的喜悦并不能感染这三位来自北方的客人。

他们三人来到医院，走进琳倩倩的病房。一进门只见琳倩倩坐在床上，眼睛呆滞无光，一转不转的，老是直视前方。琳一雄和掌秀丽快步走上前去抓住琳倩倩的手，而欧阳志宏就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

“倩倩，妈妈来了。”掌秀丽心疼得流泪了。

“倩倩，告诉爸爸你现在怎么样了？”

“妈妈，爸爸，我……志宏呢？志宏来了吗？”

掌秀丽惊恐万状，嗓门一下子变高了，“志宏就在这里啊! 你的眼睛怎么了？”

“我的眼睛怎么了？我的眼睛……”琳倩倩猛摇头，双手乱扯头发，“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琳倩倩凄惨的哭着，欧阳志宏的情绪更加激动，他冲上前去摇晃琳倩倩的肩膀，发狂的喊了起来：“你为什么变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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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宏，”琳倩倩尖厉的叫了一声，“我的眼睛瞎了。”

欧阳志宏心痛不已，忍不住号哭。琳一雄也像奔丧一样泪如雨下。

“倩倩，快告诉爸爸，你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哪？”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时一个医生走进来了，他说：“你们是病人的家属吧! 请冷静一点，不要紧张。”

掌秀丽一下抓住医生的手问：“我女儿为什么失明了？你们能治好他吗？”

医生就说：“她用了还没研制成功的丙肝疫苗，身体产生了强烈的过敏反应，视神经受损，所以失明了。”

“哪她能康复吗？”掌秀丽又急切的问。

“这很难说，我们尽力而为吧!”

掌秀丽即时跪在医生面前说：“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治好我女儿。我只有这个孩子了，求你了……”

医生急忙拉着掌秀丽说：“行，行，我一定治好她，你不用担心，快起来吧! ”

琳一雄和欧阳志宏向那位医生询问了琳倩倩的具体情况后就感到极度不安。这时，浩国辉来了。

“你们好，我是生物研究所的所长，我叫浩国辉。”

“你好，我是琳倩倩的父亲，我叫琳一雄。”

“我是她的男朋友欧阳志宏。”

“真对不起，我女儿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琳一雄抱歉说。

“我们没有怪她，但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执意要用丙肝疫苗。”

“唉，这说来话长。”欧阳志宏说。

“浩所长! ”琳倩倩打断了他们的话，“求你找人给我验一下血，看我有没有丙肝的免疫抗体。”

“唉——”浩国辉长叹一声，“我们检验过你的血样，里面没有免疫抗体。这算是丙肝疫苗第一次在人身上的试验，彻底失败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琳倩倩尖叫着，又哭了。

“你不要哭，这样对眼睛不好，乖啊! ”欧阳志宏劝慰她说。

琳一雄问：“浩所长，丙肝疫苗什么时候才能研制成功呢？”

浩国辉就很悲观的说：“这是很遥远的事。丙肝病毒变异性特别高，新的亚型不断出现，研制丙肝疫苗极其困难。也许有一天疫苗研制出来，但丙肝病毒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异，通过疫苗产生的抗体对新型的病毒也起不到作用，哪还是失败。现在国内外的科学家都在尝试新工艺、新方法，希望能突破这个难题，但具体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功谁也说不准。五年，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也不一定能行。”

琳倩倩听了这话真是心如死灰，她终于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也是徒劳无功，冒着生命危险的一搏根本毫无意义。她后悔极了，后悔这一次鲁莽的行动，它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使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加恶劣。她的内心只有悲伤和绝望。

“志宏，我求你一件事行吗？”

“可以，你说吧! ”

“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不要离开我行吗？”

欧阳志宏的心情翻江倒海一般，他哆嗦着说：“倩倩，你知道吗，我的病传染性很强，你怎么能跟我生活在一起呢？也许过不了多少年就会转变为肝硬化和肝癌，你说跟着我这个废人能行吗？”

“妈妈，妈妈。”

“倩倩，妈妈在这。”

“妈妈，你让志宏跟我结婚吧! 你帮帮我吧! 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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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秀丽听了痛哭流涕，她呜咽着说：“你要是得了丙肝怎么哪？”

“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是瞎子了，再也当不了医生了，现在婚姻就是我的一切。你看我连死都不怕，我还怕肝炎吗？妈妈，你答应我吧! ”

“不行，我不能再让你陷下去。你要听妈妈的话啊，妈妈再给你找个好对象，让你一生幸福。”

“不，不行。除了志宏我谁也不嫁。”

“哪好! 你就不嫁人吧! 你留在妈妈身边，妈妈照顾你一辈子。”

“我一定要嫁给志宏! 爸爸，你求求妈妈答应我吧! ”

琳一雄只是哭，不说话。

“连爸爸也不帮我了。你们怎么都这样？我这么惨谁也不帮我。”琳倩倩双手捂住脑袋，不停的摇头，“谁都不理我了，谁都不理我了……”

琳倩倩的情绪异常激动，像快要发疯似的，谁也劝服不了她。医生立即和在场的人按住她，叫护士给她注射强力的催眠药。过了一阵她就睡着了。

后来琳倩倩威胁说不能跟欧阳志宏结婚就不作任何治疗，这时所有人都答应了她的要求。经过几天的治疗也没什么好转，琳一雄就决定将她带回北天再作打算。

2、

琳一雄和掌秀丽把琳倩倩送进医大附院眼科中心。几位专家会诊后就认为琳倩倩的眼睛不大可能恢复视力。琳一雄和掌秀丽又掉进失落的谷底里，所有认识琳倩倩的人也感到痛惜，欧阳志宏心里更有说不出的愧疚。

倪迅生很快就知道琳倩倩的事情了，他实在痛心不已。他无法理解琳倩倩为何能对欧阳志宏作出如此牺牲。“难道这就叫伟大的爱情？难道她真的愿意嫁给欧阳志宏？”他老是这样问自己。他总是认为琳倩倩当初应该爱上他，如果琳倩倩不爱欧阳志宏，这个世界就少了很多悲剧，多了很多幸福。但是，琳倩倩偏偏爱上那个可恶的欧阳志宏。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前程大好的医生，但现在的他是一个朝不虑夕的病人了，琳倩倩还是那么执着的爱他，宁死不肯放弃他。倪迅生更加痛恨这个情敌，是他使琳倩倩鬼迷心窍，是他使琳倩倩受尽折磨。

倪迅生很想去看看琳倩倩，但总觉得很难为情，想到上次好言相劝却被痛骂一顿他心里就是难过。左思右想也不知该对琳倩倩说些什么，但他对琳倩倩是多么的眷注和怜悯，他一定要去说上几句安慰的话，给琳倩倩削个苹果倒杯茶。当他往琳倩倩的病房走去时双腿似乎有些麻木，脑袋也变得沉重起来。他对自己说好像有些什么事忘了做，得把事情完成了再去看琳倩倩，但他拼命想也想不出来。

倪迅生磨磨蹭蹭的来到住院部，悄悄的推开房门，又悄悄的走了进去。虽然琳倩倩知道有人进来了，但一点也不在意。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十分寂静，倪迅生听到了自己强烈的心跳声。这时，琳倩倩想拿桌面上的手机，但一时摸不着。倪迅生满心同情的上前去拿起手机放到她手上。

“嗯，谢谢。请问你是哪位？”

倪迅生盯着琳倩倩不会转动的眼珠不敢发一言，但心里流泪了。

等了一会听不到回答，琳倩倩就是纳闷。

房间里又是一阵寂静，直至一个护士进来。

“倪医生。”护士一说话把倪迅生吓呆了。

“是迅生吗？”琳倩倩问道。

“是……是我。”倪迅生像是被迫招供。

“你，你好。”琳倩倩也显得有些惊讶。

“我，我是来给你进行检查的。”

“检查？今早不是检查过了吗？”

“是的，我要写一份关于你的报告，所以得亲自来看一下。”

“哪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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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迅生就给她作了简单的检查。

“倪生，你认为我的眼睛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你乐观一点吧! ”

“唉，叫病人乐观一点等于说没治了。”

“你不应该这么说。”

“算了吧! 虽然我不是眼科医生，但我也知道自身的情况，这辈子也是这样了。”

“既然你是医生就应该用医学的眼光看问题，今天治不了的病明天就能治，新疗法、新药品不断出现，我相信你的病很快就会好。”

“谢谢你的鼓励。”

“别客气，我一定会想尽办法给你治病。你在这里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吧!别怕不好意思。”

“好吧! 你就给我留个电话。我有需要了就叫护士大姐找你。”

倪迅生就拿起琳倩倩的手机把号码输了进去。他又说：“你就安心休养吧!我有事要先走了。”

“好的，再见。”

倪迅生站在门边深情的望上一眼就恋恋不舍的走了。刚转过身来他就哭了，他又立即把眼泪擦掉，生怕别人看见。倩倩啊倩倩，我心爱的倩倩，你为什么这么不疼爱自己呢？你为什么要受这么多苦？你知道吗，你是那样糊涂，你总是自寻烦恼？我渴望把你从苦海中挽救出来，但我无能为力啊! 当初，我愿意做你浪漫的情人，但你没有给我机会。现在，我想侍候你一辈子，但我不得不做别人的新郎。别了，我心爱的倩倩，尽管对你一往情深，但现实迫使我放弃。我真要离开你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吧! 你觉悟吧!

一天下午下班后倪迅生正要离去，他在走廊上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背景。尽管那个身穿羽绒大衣，头上的棉帽还没脱下来，但倪迅生一眼就认出他是欧阳志宏。“他又来打扰倩倩了! ”嫉妒的怒火在倪迅生心里燃起来了，他非要去看看欧阳志宏想搞什么鬼。

来到琳倩倩病房门前，倪迅生真想一个箭步冲进去把欧阳志宏痛打一顿，但他又怕惊动琳倩倩，只好憋着气站在门边偷听他们说话。

“你的眼睛好些吧？”

“还是这个样，什么也看不见。”

“你就好好休养吧! 迟些病好了，我带你去哈尔滨看冰灯。”

“算了，你不用逗我开心，我的眼睛恐怕这辈子也好不了。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但不管怎么样你也要避免情绪波动，不然病情恶化就麻烦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的情绪很稳定，你不用担心。”

“欸，现在外面是不是有很多闲言闲语了？”

“什么闲言闲语，你可别瞎猜。”

“你不用说好话了，我也不傻，我知道人家怎么想。人家说啥你不用管，听见了当没听见。我们在一起不犯法、不缺德，但有些人就是看不惯，你可不用理会他们，好好做人就行了。”

“哎呀，你今天说话怎么像老人家似的？”

“怎么？我成熟了你不习惯？”

“不是，我觉得你成熟了更有魅力。”

琳倩倩爽朗的笑了，欧阳志宏见了也特别高兴。

“欸，志宏啊，我们再等几年吧! 说不定几年以后丙肝可以治愈，又或者有些别的方法可以预防，到时候谁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你说怎么样？”

“好呀! 估计到那时候你的眼睛也好了，我们都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了。”

“如果我一辈子都是瞎子，你会嫌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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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会啦! 不管你变成怎么样，你永远也是我的倩倩，我照样会照顾你的。”

“真的，你说话可要算话啊!”

这时，倪迅生气得七窍生烟，他狠不得一脚踢开门再把欧阳志宏撵出去，但一想到这里是自己工作的医院他才忍住不发作。

“倪迅生来过看你吗？”

“有啊! 怎么了，你不会吃醋吧？”

“当然不会，我哪是这么小气。”

琳倩倩戏谑的笑了，欧阳志宏也忍不住笑。

倪迅生恼恨的捂住耳朵，他实在听不下去就愤然冲到医院外面。

过了一阵，欧阳志宏要离去了。当他一走出住院部大门时就看到倪迅生怒目而视。欧阳志宏吃了一惊，但他没有理睬，只顾向前走。没想到倪迅生冲上前来挡住了他的去路。欧阳志宏马上跺开，但倪迅生偏要把他拦住。

面对如此刁难，欧阳志宏上火了，“你想干什么？”

倪迅生双手抓住欧阳志宏的衣领，用力推了他一把。欧阳志宏滑了一下，差点摔倒了。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倪迅生青筋暴露，样子像流氓一般，“你为什么还要缠着琳倩倩？”

“这事跟你无关。”欧阳志宏要住前走，倪迅生又推了他一下。

“今天你得给我说清楚，不然的话就别想走。”倪迅生眼冒金星，嘴里吐着浓浓的白气，尤如一座活火山。

欧阳志宏被震慑了，他知道自己身体虚弱，实在扭不过倪迅生，只好暂时妥协。“你要我说啥？”

“你是不是要跟倩倩结婚？”

“不是，我没打算跟她结婚。”

“哪你为什么刚才答应说会跟她在一起？”

“我只是不想打击她。她现在受不了刺激，你也不要刺激她。”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不管怎么样你也要离开她，越快越好。”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打算。”

“哪好哇! 我可想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就算琳倩倩愿意嫁给你，掌秀丽会同意吗？琳一雄会同意吗？你能照顾她一辈吗？”

“行了，不用你来教训我。”

“我还没说够哪! 你这王八蛋当初为什么要考来医大？要是你没出现我就跟倩倩结婚了。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才发生这么多事情，倩倩快被你害死了，你知道吗？你患的是丙肝，能跟健康人结婚吗？谁跟你在一起谁遭罪。你说像你这模样该叫什么？叫‘废人’，叫‘垃圾’，叫‘败类’。你活着还有什么用……”倪迅生咄咄逼人，誓要把积聚了八年的怨恨全部宣泄出来。

倪迅生的话深深的刺痛了欧阳志宏的心，他确实无法容忍这奇耻大辱。怒不可遏的他拾起了路边的大冰块重重的朝倪迅生掷过去。倪迅生来得及反应慌忙闪开了。冰块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几小块。欧阳志宏二话没说，又往雪堆里拿冰块。心惊肉跳的倪迅生望风而逃，一眨眼功夫就无影无踪了。路上的行人见到如此场面都吓得目瞪口呆，谁也不敢上前劝阻。

欧阳志宏看见倪迅生跑了就放手中的冰块。他还是气鼓鼓的，浑身打着哆嗦，他真想追上前去把倪迅生狠揍一顿。他站在原地上喘气，感到肝区阵阵疼痛，就用手按摩右肋。过了一阵，他觉得痛楚减轻了才慢慢走向公共汽车站。

欧阳志宏已远远的离开了附院，但倪迅生的恶语依然在他耳边回响，使他感到抽肉剔骨般的苦痛。欧阳志宏知道倪迅生是全心挖苦他、咒骂他的，但他又不得不承那些话是那样真实不可辩驳。欧阳志宏知道掌秀丽对他是那样反感，掌秀丽怎么愿意将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交给他；一向赏识他、宠爱他的琳一雄也不愿意让他这个病鬼做自己的女婿，尽管琳一雄从来没有这样说过。欧阳志宏也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能在人民医院工作，还住着单位的房子，那全靠琳一雄的关系啊! 而这种关系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就难说了。自己的健康状况确实是差，他老是觉得现在就剩下半条人命，到了这种地步又怎么可能去照顾双目失明的琳倩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