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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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1、

一天晚上，倪迅生听到一阵门铃声，从门眼里一看竟然是欧阳志宏。他马上开门了，欧阳志宏看见他时眼神是那样复杂那样怪异。他觉得这场面尴尬极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合适。

欧阳志宏首先开口了，“你好，我可以来进来坐坐吗？”

“当然可以，欢迎之至。”倪迅生微笑着说。

欧阳志宏走进客厅时倪迅生才留意到他的双手空空如也的，倪迅生还以为他会拿着礼物来。

“你家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呀？”

“是呀，这几天我妈到外地谈生意去了。”

欧阳志宏又用奇特的眼神打量了倪迅生一番，看得他很难为情。他就一边泡茶一边找些话题闲聊。

“听说你不干外科了，是吗？”

“是呀，身体不行没办法了。现在我开始进修消化内科，唉，也无所谓了，还是干回医生这老本行嘛! ”

“哪倒是，只要有所建树就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两人也沉默了一会，欧阳志宏欲言又止，他发觉原来已经想好的话很难说出来，磨蹭了好一阵才一点一点的挤出心里话。“迅生，上回的事太谢谢你了。”

听到了“谢谢”二字倪迅生内心并不好受，“谢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

“你太本事了，公安局破不了的案子就让你给破了，要不是你帮忙我就死定了。”

“我也没啥本事，瞎猫碰上死老鼠，运气好而已。”

这时，欧阳志宏哭了，他嗫嚅着双唇对倪迅生说：“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呢？”

倪迅生看着一个男人的眼泪显得不知所措。“唉，大家同窗一场，就应该互助互爱嘛! 我是因为良心而帮人，不需要任何回报，只要你能活得好好的，我的这点功夫就有价值了。”

“迅生，我欧阳志宏身无长物，这辈子恐怕也不能答谢你的恩德，请受我一拜吧! ”他说完真的跪倒在倪迅生面前，还死死的趴在地上。

倪迅生吓呆了，急忙要扶起欧阳志宏。“哎呀，你快起来啊，我受不起这跪拜大礼呀! ”

欧阳志宏还是不起来，“今生今世我也欠你的，如果人能投胎转世来生再还你吧! ”

“志宏，你不要再说这话，我求你了。”倪迅生也哭了，“我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卑鄙小人，我是害人精，我没有资格接受别人的感激。”

“迅生，你为什么要这样骂自己呢？”

“因为我有错，而且还是不能弥补的错。”倪迅生说着也跪下了，“现在我求你一件事，马上站起来并且原谅我的罪过，行吗？”

欧阳志宏抬起了头，满眼疑惑的看着倪迅生，只见他一脸忏悔，流着两行难懂的泪。

“起来吧! ”倪迅生用颤抖的手拉着他。

欧阳志宏就和倪迅生互相扶持着站了起来，慢慢的坐回椅子上。

倪迅生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感慨万千的诉说着难解的心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发生太多事了，现在我感觉非常累，我真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做人。”

“你的景况虽然比以前差了，但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困难吧？”

“困难可大了，我伤害了这么多人，你说我该怎么补救？往事不堪回首呀!其实我中学的时候就爱上倩倩了，报考北天医科大学就是为了要跟她在一起。虽然我们考到同一所学校，但她对我的始终是一般朋友的感情，她怎么也不接受我的追求，后来她还选择你了。”

“她看上了我是最大的错误，要是她喜欢的是你哪就好了，我们大家都会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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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就叫天意。在大学里我宁可孤身一人也没谈恋爱，直到三年前我爸介绍了他们单位的一个女同事给我认识，她叫阮小楠。她是一个既漂亮又可爱的女孩，还跟我很合得来，我们本来是幸福的一对。你出事以后不能跟倩倩结婚了，我就想把小楠甩掉，然后跟倩倩在一起。那天我和小楠到民政局办理登记注册手续，来到了门口时我说不要她了，丢下她就一走了之。小楠就蹲在地上哭得要死，那天特别寒冷，她冻僵了被人送到医院去。一检查发现她已经怀孕了，她爸就教她就算不当公务员也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样我就横下一条心准备跟她结婚了，手续马上就办好了。已经是夫妻了，但小楠对我还是有嫌怨，动不动就对我发脾气，这也不能怪她，因为是我对不起她。出人意料的事情就发生了，有一天我开车载她的时候又跟她吵起来，我堵气开快车刚好又爆了轮胎。车撞在分隔带上，我没啥事，她就流产了。因为子宫严重受损，她终生不育了，我就堂而皇之的跟她离婚。她怀恨在心就把我爸算计了，她还收集我爸的犯罪证据，到检察院举报他。我爸就被判了刑，她受牵连也坐牢了。不久以后小楠她爸阮长山得了严重心脏病没钱救治，我知道这事还觉得可喜可贺。”这时，倪迅生的情绪异常悲怆，泪水又奔涌而下，哽咽着说：“你说我还有人性吗？我这么狠心的对待自己的妻子。我那个可怜的孩子，他应该能生下来的，但是……”

欧阳志宏也替他难过，“你绝对不是坏人，有些时候人会有一念之差嘛! ”

“在那段日子里我被自私和仇恨冲昏了头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不管别人的感受。因为你曾经是我最讨厌的人，我就想把你赶到天脚底，要你永远也见不到倩倩，我就要琳一雄和掌秀丽帮我耍计谋好好玩弄你一次。其实你能留在人民医院的，刘明本来也打算让你改干其它科，但我们向他施压他只好把你解雇了。”

欧阳志宏睁大眼睛看着倪迅生，他怎么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志宏! ”倪迅生激动的抓住了他的手，“你千万别怪琳一雄和掌秀丽他们，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恨就恨我好了。”

昔日的痛苦又压在心头，但欧阳志宏没有责怪倪迅生，他觉得倪迅生也很可怜。“算了吧! 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什么也不想计较。”

“你真的原谅我了？”倪迅生用惊疑的眼神盯着他。

欧阳志宏点点头。

“但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要是我当时能有一点点良心的话，你就不用去南云，倩倩也不会死。干了这件蠢事害得琳家家破人亡，琳一雄和掌秀丽就年老无依了，我真是罪行滔天呀! ”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现在你不是慈悲为怀干了好事吗？”

“是呀，今天确实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从此以后我要像雷锋一样一辈子也做好事，希望这样能赎回自己的罪过。”倪迅生擦干了眼泪，逐渐平静下来。“倩倩死了我痛不欲生，有一回借酒消愁喝得要住院。就在最难受的时候我一下子彻底觉悟了，我看到了自身的丑陋，我也知道了自己的错误。人清醒了又是另一种痛楚，我经常也会责备自己、埋怨自己，我老是想怎么才能给受害者最好的补偿。出院的时候我问我妈阮长山怎么样了，我妈说已经给钱让他治好病了，这竟然是我爸的主意。我爸希望这样能化解我们两家之间的矛盾，这一善举使他们感动了，他们就答应跟我们和解。”

“我也想跟你和解，我们交个朋友吧？”

“好吧! 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兄弟了。”

欧阳志宏就紧紧握住了倪迅生的手，跟他倾谈了一个晚上。

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欧阳志宏才发觉真实的世界是这般残酷。他心爱的琳倩倩也不愿意嫁给他，这能叫自私吗？自己又有资格抱怨她吗？他不愿意想这个问题但又偏要想，越想就越难过。他崇拜的老师，敬之如父的琳一雄竟然迫使他离开琳倩倩，还当了对头人的帮凶，但在危难的时候又三番四次的帮他。他既感激琳一雄对他的恩德又憎恨琳一雄对他的伤害，承受着这种矛盾感觉的折磨是那样的痛。琳倩倩死了以后掌秀丽对他恨之入骨，骂他是害人的灾星，后来听琳一雄说他被拘留时掌秀丽到处求人帮他，还天天给他祈祷盼望他平安无事。掌秀丽变得喜欢他了，这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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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时他选择了医学，幻想有一天成为高大的白衣天使，用自己的学问拯救无数病人。然而，当上医生才知道有这么多病治不了，就算诚恳敬业也常遭病人误解。他曾经认为是完美的爱情并非他想象般的理想，两个人的生活根本超越不了柴米油盐，还受制于各种各样的人际关系，尽管真挚相爱照样有诸多纠纷。当他千辛万苦找到了合适的对象，一次横祸就阴阳相隔了，老天为什么这么狠哪？

还不到三十岁他已经对人生厌倦了，再没有多少事情能引起他的激情，甚至对未来的憧憬也没有了。他觉得人是逃脱不了命运的魔掌，凡夫俗子犹如天地间的虫蚁，脆弱得不堪一击，即使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也飞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到了这时候他十分怀念以前那单纯幼稚的日子，不知道困难就不懈的搏斗，常因为一丁点的成就而兴奋几天；不知道人性的复杂就心情舒坦，总认为天下有无数朋友；不知道祸患就不会担忧，可以尽情遐想明天的美丽。到了今天可以说什么也懂了，谙悉了，每一个人的脸也看腻了，尘世就变得枯燥无味。

人活着该去干什么？幸福又在哪里？这些困扰了无数人的问题同样困扰着他。他想起了那个相士老头，觉得那些原来听起来很荒谬的话其实字字有玄机。他很想找老人给他指点迷津，就在晚上独自来到天桥下。他也明知现在是冬季了，老人哪能抵御这寒冷的天气出来做生意，但他还是希望能碰碰运气见上老人一面。现实又令他失望了，他就像一个迷途的孤儿，形影相吊的漫步在北风呼啸的街道上。

2、

一天中午吃饭时，医生们谈论起一件可怕的事情。

陈德斌：“我听说呀我们北天市发生了非典疫情，已经有几家医院收容非典病人了。”

吹远名：“你是听谁说的呀？非典的高峰期在今年春夏两季，早就过去了，况且那时我们市也没出现过非典病例。”

陈德斌：“过去了就不能再来呀？这种病可以一传十，十传百，随时也会爆发，所以才要制定应急预案。谁得了非典，他的家人和同事都要进行隔离，观察上一段时间没问题了才能释放。有些治非典的医生护士也染病死了。”

卫海涵：“是呀，现在我市起码有三十个病例，卫生局已经开始筹建非典病区，迟些会从各个医院调派一些人手过去。”

吹远名：“怎么一下冒出这么多病例来？”

卫海涵：“有一个人从南方回来以后就感到有点不舒服，但他以为自己是得了感冒没啥在意，后来病得快挺不住了才到医院看病，一检查才知道是非典。他身边的人感染上了，给他治病的几个医生护士也感染上了。这种人就是所谓的‘毒王’。冬季出现非典最倒霉，天气这么冷又不好开窗，人们都在室内憋着就很容易互相传染。现在这危急关头正是咱哥们显身手的时候了，我们就能像广州和北京的同行那样轰轰烈烈干一场。”

欧阳志宏：“这回应该是内科医生上场吧! ”

卫海涵：“你不用怕，要找也只能找那些有水的呼吸内科医生。”

欧阳志宏：“真要我去的话我也不会怕，我觉得非典也没什么恐怖，得了要么就死，死不了就终生免疫。其实这病也不算折磨人，最多让人辛苦十来二十天呗! ”

这时，大家都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欧阳志宏。

陈德斌：“志宏又发表他那些怪论了。”

欧阳志宏：“你们是不能理解我的想法的。”

当天下午，人民医院就召开了紧急工作会议，由刘明讲解应付非典疫情的有关事宜。在市卫生局的组织下在郊区医院建立非典病区，人民医院将抽调一些医务人员到该病区工作。

欧阳志宏坐在晨美霞旁边，他发现这个平日沉着老练的主任医师变得魂不守舍的，她满眼忧虑，不停的搓弄着双手。刘明宣读外调人员名单时晨美霞就紧张得脸色煞白，当他念出晨美霞的名字时她痛苦的哭了。旁边的几个同事急忙小声安慰她，谁都知道这泪水意味着什么。这举动引起了全场的注意，周围一片议论声，紧接着又有几个护士哭了。

“请肃静! 有意见的请离开人民医院。”刘明大吼一声，马上就把嘈杂的人们镇压住了。他的神情变得更加冷峻，很多人也觉得他像地府的陆判官一样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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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刘明又勉励了大家一番，叫全体人员鼓起勇气拿出水平，努力打赢这一场硬仗。他的话没有丝毫积极作用，在座的医生和护士有的焦虑，有的沮丧，没有一个有好表情。

会议惨淡的结束了，人们都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抑。

欧阳志宏离开医院时夜色已降临，暗红的天幕像是血染成的，让人感到一种飞来横祸无法抵御的可怕。北风呼啸，鬼哭狼嚎似的，夹着寒冷的雪花凶狂的扑击着地面的物体，仿佛要把一切也摧毁。他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自己缠绵病榻，哀伤得死去活来，内心一阵隐痛。他又想到了晨美霞的遭遇，她还不到四十岁，丈夫几年前患癌症死了，她家里除了一个上小学的女儿还有两个体弱多病的老人，听同事们说她还每个月给丈夫的父母亲一点生活费。平时她的脸上总有一片乌云，当中有失去爱人的凄切，又有对生活压力的无奈，使身边的人都很同情她。刚才知道刘明要将她调往非典病区，所有人也觉得这样做太苛刻、太不近人情了。她的心情也许像丈夫去世时那样难过，她的家人听了这个消息也会痛哭不已。说句实话，也没有谁愿意到鬼门关去，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嘛，那个也怕死，也不想自己的亲人有什么三长两短。

这一晚，听着咆哮的风声，欧阳志宏心潮起伏，一遍一遍的回忆前事，一次一次的思考人生。童年的艰辛、疾病的困扰、失恋的绝望令身心颓废，沙老师、琳一雄、掌秀丽的深爱和陈德斌、倪迅生的友情使他感到异常沉重。人为什么活得这么累？怎样才能超越世间的纷繁呢？他越想就觉得越迷惑。

第二天早上，欧阳志宏来到了院长办公室。见到刘明憔悴不堪，欧阳志宏就想他是为这场疫症烦得焦头烂额了，其实他也很值得同情。

刘明一看他来就知道肯定有“大事”，但一时猜不出来。“志宏，你怎么了？”

“院长，我来向你请缨了。”

“什么请缨？”

“我想调去非典病区工作。”

刘明惊讶不已，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

“到郊区医院，给群众治非典。”欧阳志宏又重申了一次。

“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希望能为国家多作贡献，还让自己积累临床经验。”

“现在你主攻的是消化内科，专业不对口吧？”

“无所谓了，治疗这病就算呼吸内科的医生也是新手嘛，我去干的话表现应该和他们差不了多少。”

“你身体不是太好，精力恐怕不行吧？”

“我完全可以胜任这项任务，况且工作又不是光我一个人干的。”

“精神可嘉，但我不批准。人应该扬长避短，迟些有用武之地了我一定让你上场。”

“你不答应我只好向卫生局打申请了，他们局长绝对不会拒绝我的，只要我想去肯定能去。”

他的态度如此坚决，刘明确实意想不到。“你不必为难自己呀! ”

“我去定了，你就把晨美霞换下来吧! 反正就是数量问题，工作有人干就行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相信自己会比晨美霞出色。她的顾虑太多，你叫她上她肯定怕这怕那，一个人思想素质不行，态度不够端正你能指望她有什么业绩。而我没有什么牵挂，工作起来绝对不会开小差，我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听了欧阳志宏的话，刘明更觉疑惑。“你干吗要代晨美霞去？”

“不用再解释了，就让我这个最热心的人上吧! ”

刘明拧紧了双眉思索了片刻。“这事让我考虑一下，人事调动要慎重一点。你就先回去吧! ”

“哪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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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志宏知道这道审批不容易，但他也知道自己能取得最后胜利。个个也怕非典病毒，但他一点也不怕，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无奈的庸人，但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勇者。

下午下班后，他就回家收拾行理。这时，琳一雄来找他了。

门一开琳一雄劈头就问：“你疯了？”

欧阳志宏一副举世皆浊而我独清的样子，异常沉着的说：“我没疯，还比很多人正常。”

“你干吗要替人家去非典病区呀？”

“怎么样才算是爱天下？”欧阳志宏竟问了这样一个怪异的问题。

琳一雄答不出来，“你想说啥？”

“真正的爱是付之行动的，并且愿意为他人而牺牲自己。”

“但这是不必要的牺牲，你又不是这方面的专才，去了没有作为，一不小心还会把命也赔上了。”

“那些历尽千辛万苦的人特别有同情心，我自己是病人，我也非常可怜其它病人，所以我要尽力帮他们一把。你应该了解晨美霞的情况吧! 她要照顾四个老人和一个小孩，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整个家庭也就垮了，我可不希望她的孩子像我这样变成孤儿。晨美霞一听到刘明念她的名字就哭得要死，如果叫她上哪能专心工作，说不定因为一时不慎还令那些本来可以救活的病人也死了。我去的话就完全不一样，我可以全心全意的干好每一件事。”

“唉，你不去又没人怪你，万一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叫我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两个孩子了。”琳一雄忍不住流泪了。

“你别难过，你以为我一去就死定了，哪有这么轻易。防治非典已经有一套较好的方法，只要我按部就班做足安全措施就不会有事了。”

“你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白求恩来中国上战场，他的意图又是什么？我这辈子也难办成什么大事，就让我深入虎穴显赫一回吧! 没事的，你不必为我紧张。”

“你是不是生活太无聊了就想干点刺激的事？”

“你以为我心理变态了？好了，你不用再劝我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去非典病区。”

“哪好吧! 你想干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琳教授呀，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其实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琳一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心情极其复杂。“我对你的印象一向也很好呀! ”

“但有些时候你很讨厌我，甚至还要伤害我，每次看见你我的内心总是很难受。”欧阳志宏有些激动了。

琳一雄吃了一惊，他怀疑欧阳志宏知道了他跟倪迅生的勾当。“唉，哪有这回事，人不应该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嘛! ”

“没错，做人还是不要太执着。”

“志宏，祝你好运! ”

“谢了。”

琳一雄就尴尬的离去了，欧阳志宏继续收拾房子。他像准备搬家似的把物品装成一箱一箱，还把每一个角落也检查了一遍，生怕会遗漏什么。最后他深情的看完相册里每一张照片，再认真摸摸他那来之不易的硕士文凭，眼角悄然滑落了两片泪花。

第三天早上，外调人员在医院门口集中，刘明亲自给他们送行。这时天气很冷，风也特别大，欧阳志宏感到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凉。

晨美霞走过来握着欧阳志宏的手，热泪盈眶的说：“志宏，太感谢你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呀! ”

欧阳志宏向她报以微笑。“一定会的。”

掌秀丽也来了，她将一个十字架给欧阳志宏带上，“愿上帝保佑你! ”

“谢谢掌阿姨，也谢谢上帝。”

欧阳志宏将一把钥匙交到刘明手上，他说：“院长，这是我家门匙，请先帮我保管一下。”

琳一雄马上明白个中意味，就把钥匙塞回给欧阳志宏。“你用不着麻烦人家，完成任务了就直接回家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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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志宏瞅了琳一雄一眼就说：“哪倒是! ”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原来是陈德斌给他发了一条短讯：“祝你凯旋而归! ”他就苦笑了。

将出行的医生和护士，还有很多前来送行的家属也哭了，个个也觉得命运难测。

专车很快就把他们送到了郊区医院。欧阳志宏往宿舍搬行理时，迎面遇上了周伟顺。

周伟顺用惊奇的眼神盯着他一会就说：“哎哟! 志宏，怎么你也来了？”

被这样一问欧阳志宏难堪极了，无可奈何的说：“我改了行，现在是内科医生。”

“哦……”周伟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哪在这里我们就并肩作战了。”

“我还个新手，请你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也是刚来这的。”

他们在医院宿舍放下行理马上就去开会，再由从广州请来的专家驰大鸿给他们进行培训。下午继续学习，一些有经验的医生带着这帮新人进隔离区。

欧阳志宏开始学穿这套“太空衣”：身上两层隔离衣，头上两层隔离帽，手上两层手套，脚上两层鞋套，嘴上要戴三个九层棉纱的口罩，还得戴一个防护眼镜。他觉得行动有点不方便，呼吸也较困难。隔离区是医院专门开辟的作为非典患者治疗部的三个楼层，现在只用了一层，所有的物品和人员都用专梯上下。他看见梯口也要人把守就觉得这是多余的，因为就算里面有稀世珍宝也没有外人敢闯进去。

走进一间病房，看见一个病人在护士的搀扶下上厕所。他是个年轻小伙，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好像即将要死亡。之后他们又到重症监护室，看见那里的病人个个要用呼吸机。面对这场面，所有人都恐惶不安，唯独欧阳志宏不惊不诧。

欧阳志宏休息了一晚就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他勇挑重担干起了最艰巨的任务——气管插管。对危重病人要进行插管抢救，这时病人会喷出痰液甚至严重咯血，这些体液有极强的传染性。在广东非典发生初期，平均为一个病人插管就感染三名医护人员。然而，他毫不畏惧，包揽了大部分的插管工作。见到他的牺牲精神，所有的医护人员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有的人还说他像亲自到疫区挽救病人的希波克拉弟。

在这非典病房里每个人也有自己的故事，这些内容完全可以出一本短篇小说集。有一个男青年准备结婚，得了非典后女朋友就跟他分手了。他说当初是女友主动追求他的，使尽了千方百计来讨他欢心，现在出了点意外女友就绝情而去，他感到既伤心又屈辱，真想在这里病死了算。一个中年妇女给医生们下跪了，她求别人给她一点钱。丈夫长期失业，儿子因为高考落榜而堕楼自杀，死不了却搞得终身残废，一家三口就靠她来维持，现在她不能工作了家人恐怕活不下去。很多医生护士，甚至一些病人也慷慨解囊，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有一个的企业老板住进来了，为了不打击单位的士气他一直隐瞒着这件事，但后来还是走漏了风声，他手下的员工纷纷辞职，就连所租用的办公楼的业主也要收回房屋。现在他的公司名存实亡了，他只能打手机吩咐妻子办事，一天到晚也为今后的生意发愁。有一个漂亮女大学哇哇乱叫着被人送进来，她经常问医生们自己的情况如何，跟父母谈电话时哭丧着说自己不想死。因为压力太大她得了精神分裂症，整天语无伦次。为了不影响其它病人，医生们只好把她单独关在一间病房里。其实她的病情不重，完全可以康复，但由于自己吓唬自己而变成傻子，人们都为此而感到惋惜。

听到别人可怜的遭遇欧阳志宏总是感同身受，他也很想向病友们诉说那辛酸的往事，倾吐无尽的心声，但不堪回首的经历又何从讲起，只有把一切的痛苦也埋藏在心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表面看来别人总是比自己好，其实也未必。只要是凡人，就得面对困难忍受苦楚，岂能随心所欲呢!

在郊区医院建立非典病区的消息不胫而走，吓得几乎没人敢来这看病，有的正在这里住院的病人也怕得急忙出院了，医院的一些科室索性关门大吉。非典病人的数目在几日内翻了一翻，有些救治患者的医护人员也成了这里的病号，有一部分患者病情恶化，性命危在旦夕。卫生局加派了人手，但欧阳志宏他们还是很吃力，精神压力也越来越大。恐怖的气氛笼罩着北天市，很多人终日不出门，不少商户经营惨淡，全城一片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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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志宏天天加班加点的工作，既和其它医生一样开处方钻研治疗方法，有时还帮护士们干护理工作。虽然体力消耗很大，但没有多少食欲，不久就瘦了一圈。其实所有医护人员也是这样，只想睡不想吃。在这里干了十天，他发觉自己累得快支撑不住了。一次下午查房时他感到精神恍惚，四肢也软绵绵的，用尽了意志力才走出了隔离区。他在电梯里稍为松弛了一下，结果就里面晕倒了。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室内光亮的，他知道自己已睡了一整夜，但身体还是那样困倦。肠肚咕咕他就吃了一大包饼干，这时郊区医院的院长卢天林和几个同事来看望他了。

“志宏，你现在怎么样了，该好些吧？”卢天林亲切的问道。

“好多了。昨天因为太累了才在电梯里睡着，我没事了，马上可以回到岗位上去。”

“你太了不起了! 你们刘明院长告诉我你是自告奋勇过来的，实在是精神可嘉，我代表党和人民对你致以崇高的敬意。”

“院长，你也太夸奖我了。”

“有件事情要委屈你一下，你已经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将会有别的同志接替你的工作，但你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等潜伏期过了确实没有感染非典才能离开。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欧阳志宏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我啥事也没有啊，为什么不能继续干？”

“主要是考虑到你的健康状况，况且这里的工作特别艰苦，我们也不可能叫那一位同志一直干下去嘛! ”

欧阳志宏估计是刘明跟卢天林讲了他的“坏话”。“你就给我减一点工作吧!但别把我撤下来行吗？”

“工作还是有的，但不在第一线，就请你服从组织安排吧! 把你调岗了并不是说你能力不行，这点希望你能理解。”

欧阳志宏知道自己不可能说得过卢天林，只好沮丧的点了点头。他打电话给琳一雄汇报情况，说自己没惹上病但被“撤职”了，很快就可以回来。

琳一雄一个劲的说好，从他颤抖的声音里欧阳志宏知道他又哭了。欧阳志宏竟开玩笑说，我也不怕怎么你怕了，你有没有吓出病来。

欧阳志宏想起了这样一个故事。解放前有一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家庭，丈夫已失去了生存的希望，就弄来了一些河豚鱼，准备让妻子做给几个小孩吃。他难过得很久不回家，他满以为家人已经死了，回到家里却看见个个还是活着的。原来妻子在等他回来吃饭，河豚鱼一直在锅里煮着。后来他们一家就把鱼吃了，妻子和小孩根本不知情。丈夫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依然是活的，他就感慨的说要死也不容易。其实因为河豚鱼加热的时间过长，那些有毒物质被破坏了，所以人吃了也没事。他觉得自己就像故事里那个懦弱的丈夫，害怕困难了老是要寻死。人活得太苦就会寻求各种解脱，有的人就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他来非典病区的真正目的是想自杀，只要是死于疫病亲友们就不会怪他，他们在心理上也会好受些。没想到这样也死不了，难道这又是上天的旨意？也只能这么的算了，保住了这条贱命再活完下半辈子吧! 说不定再过几年会有什么转机，日子就好起来了。

一下变得清闲了他是那样的不习惯，在医院里无所事事他就帮那些清洁工干活去，让她们感到很不好意思。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下岗”后的第三天他突然发冷，体温升到39度，肺部拍片还出现了阴影。感染非典已确凿无疑了，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终于得病了，但他心里没有一丝快意，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想死还是想活。到了如此地步也难有别的打算了，只得认命一点顺其自然吧! 住院之前他给倪迅生打了电话。

“喂，迅生，我是志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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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现在还好吧？”

“我恐怕不行了，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就帮我照顾琳一雄和掌秀丽行吗？”

“哎呀，你怎么了？是不是得病了？”

“是呀! 你先帮我隐瞒一下吧! 我不想让其它人担心。”

“好吧! 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

“唉，真不好意思，这一劫我逃不过了。”

“哎呀，你怎么能自暴自弃呢，很多人得了非典也治好了，只要你坚强一点就可以闯过这一关。”

“好了，不说了，日后有机会再聊吧! ”

欧阳志宏关上了手机，再把它放进抽屉里，之后就自己走进了非典病区。正如他跟刘明所说的，他没有任何顾虑，躺到病床上就横下一条心等死吧!

住院的第二天他的病情就迅速恶化了，体温升高，呼吸急促，嘴唇发紫，面部浮肿，神智不清，脆弱的生命就像一栋摇摇欲坠的危楼。周伟顺来到他的床前进行了一番检查，发现他出现了纵隔气肿，随时也会死于缺氧。周伟顺马上叫护士们给他插管吸痰和准备手术，自己就调节呼吸机的参数。他在欧阳志宏的劲部涂上消毒剂，此时他生怕自己的判断有误，紧张得头上直冒汗。深呼吸了几下他使自己镇定下来，之后就用手术刀切开了欧阳志宏的皮肤。止血，分离皮下组织，再放进橡皮引流条，大量的气泡就随即涌出来了。经过一轮紧急处理后欧阳志宏的症状缓解了，其它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周伟顺却知道真正的困难还在后头，根本不敢懈怠。

离开隔离区后周伟顺就去找驰大鸿。

“驰教授，能不能帮忙找点血清来，我想要O型血的。”

“你是说那些得过非典又康复了的人的血清吧？”

“是呀! 能找到吗？”

“这个办法的疗效怎么样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我跟广州那边的医院联系一下吧! 你准备把血清给谁用？”

“让欧阳志宏用，他的情况相当棘手，一定要给他最好的治疗才行。”

“他怎么了？”

“他患有慢性丙肝，现在病得这么严重很容易引发重症肝炎。像这种病例你以前碰到过吗？”

“类似的病例也有，有一个已经患有乙肝的病人情况特别差，很快就不行了。这样确实很麻烦，怪不得你这么担心。一般人得非典并不难治，那些病死的几乎都是原来就有其它疾病的人。”

“唉，欧阳志宏是我以前的同事，他这人很好，特别有善心，但命太差了。我真不希望他这么年轻就死了。”

“我们尽力而为吧! ”

周伟顺对欧阳志宏进行特别护理，给他用药时注意保护肝脏，还经常跟他聊天帮他舒缓压力。周伟顺给欧阳志宏注射完血清后他的病情减轻了一些，但后来还是出现了重症肝炎。驰大鸿看到这情况不禁拧了一把汗，他估计欧阳志宏快挺不住了。然而，周伟顺却坚信血清疗法是有效的，他的肺炎很快就会好起来，只要治好这重症肝炎就可以使他转危为安了。周伟顺狠下决心誓要赛赢死神，他通过电话向市内所有的肝病专家求助，把每一条意见都详细记录下来再认真分析，细针密缕的跟进着欧阳志宏的病情。

一个又一个的病人出院，一面又一面的锦旗送来，在重症监护室里欧阳志宏一直昏睡着，他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事情。朦朦胧胧之中，他竟觉得爸爸、爷爷、琳倩倩和雅昙芳都守护在他的身边，他们正给他灌输生命的力量，使他变得比任何时候也更强壮。他又听到一阵阵凄切的呼唤，原来是病人痛苦的哀求声，他们个个虚弱不堪，用泪水恳求他赠医施药。他无奈极了，但最后还是坚定起来，他发誓要毕生为医药事业奋斗，绝不辜负病家的期望。天空本来是密密层层的阴云，但太阳那不可阻挡的光芒一下子把它驱散了，整个世界也变得一片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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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冬日的晨曦爬上了窗棂，欧阳志宏醒来了，他知道自己又闯过了鬼门关。在场的护士都说他病得这么重还能活过来确实是奇迹，这正是多亏周伟顺。

过了不久周伟顺来了，虽然戴着口罩，但欧阳志宏看见他比以前消瘦多了。

见到他的情况好转了，周伟顺就喜形于色。“怎么样了？好些吧？”

“好多了，谢谢周主任! ”欧阳志宏虚弱的说。

“不用怕，我毕竟是内科博士，只要你抛开思想包袱积极配合我的治疗很快就没事了。听说你病了你的干爹琳一雄差点吓破胆了，你现在就打个电话向他们两老报个平安吧! ”周伟顺递给他一部手机，他一看这正是他已经藏在抽屉里的手机。

“太感谢你了! ”欧阳志宏深深佩服周伟顺的细心。他注视着周伟顺的双眸，尽管隔了一层防护眼镜还是看得十分真切：眼神平静而和蔼，那祝福的微笑倾注着助人康复的温暖，这正是一双代表着无数热心医护人员的眼睛。他想起一同工作的日子里，周伟顺做起事来忘我投入，而对病人就无微不至，对同事们总是笑面相迎。周伟顺确实变了，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脾性粗暴的周伟顺，他现在是一个刚柔并济的白衣天使了。

“好了，我还要去看其它病人，我要走了，迟些再来看你。”

“好的。”

周伟顺风风火火的离开了，看着他辛劳的背影欧阳志宏真想叫他一声“哥哥”。

就在当天，有两个病人痊愈出院了。临走时他们跟所有医护人员握手，对这些救治他们的人千恩万谢。他们又问候了其它病人，祝这些共度患难的弟兄们早日康复。欧阳志宏感动得流泪了，他说作为医生他非常感谢病人的支持。

当非典病人越来越少，大家都感到胜利在望的时候，周伟顺却感染上病住进了病房。

欧阳志宏终于出院了，临走时他来到周伟顺床前。这时周伟顺睡着了，但睡得一点也不安乐。他的脸既苍白又瘦削，嘴唇不见一丝血色，眉宇之间呈现着患病的苦痛。欧阳志宏不能说上一句道别的话，只有悄悄的离去了。

回到家门前他掏出了钥匙，他想起离开人民医院时他要把钥匙还给刘明，但今天他还是活着回来开门了。走进了久违的家室，他感到宁静而寂寞。家里的一切也没有变，只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尘。此时他突然想起春节快到了，内心就掀起了万千感慨。

他走到街上买了一些年货回来装点家居，搞好清洁以后他就打电话问刘明要工作，他准备今年春节又连续值七天班。然而，他的积极性没有得到刘明的认同，他觉得刘明是害怕他的非典还没全好会传染给别人，他很不高兴但只好作罢了。

之后的几天欧阳志宏经常打周伟顺的手机，但老是打不通。他知道周伟顺一定是病得很严重，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年初八早上欧阳志宏来到人民医院，刘明竟通知他不用上班了，先去参加周伟顺的追悼会。

欧阳志宏一听泪水滚滚而下，他怎么也不相信周伟顺救活了这么多病人就救活不了自己，他想再说一声“谢谢”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周伟顺是这次非典疫情的最后一个病人，也是唯一的烈士，市政府的领导给他举行了隆重的告别仪式，社会各界也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来到了灵堂前，刘明注视着周伟顺的遗像片刻，之后就和同行的几个人对他三鞠躬。刘明给周伟顺的家属送上慰问金，劝他们节哀顺变。

“欧阳志宏大夫来了吗？”周伟顺的妻子问道。

“我是呀! ”欧阳志宏连忙说。

她就拿出了几本厚厚的硬皮抄，哽咽着说：“这是伟顺的临床经验笔记，他跟我说要是他不行了这些东西就留给你，希望会对你有所帮助。”

欧阳志宏接过硬皮抄，眼睛模糊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是说了一句“谢谢你们了”。

刘明也忍不住哭了，他就对欧阳志宏说：“你一定要好好做人，千万别辜负人家的期望呀! ”

欧阳志宏的内心又燃烧起炽热的火焰，激动得双手也颤抖了。“我明白了，我要像周主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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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小说的最后一章，特别献给我们的版主云端漫舞，感谢她一直以来为论坛作出的贡献，祝她一生平安、家庭幸福。

同样的祝福献给同样的朋友，希望大家也能像小说的主人翁一样迎难而上，不断超越自我，永远也是生活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