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守所转到监狱，王亦翰一进监狱门就感觉到明显的里外两重天。进了大门是一条长长的道路，旁边是草坪，稀稀落落得立着几棵树，如果心情好点可能还会觉得景色不错。这是一个不能让个人有隐私的地方。王亦翰好歹是学建筑的，坐在车里沿路往四周随便扫了一眼就了解了周围的环境。哪些房子是行政办公的、哪些是后勤的、哪些是用来关押犯人的、哪些是干活的作坊等等，一目了然。
办完手续，他被一个狱警带进了303监狱，狱警很年轻，看样子不会比他大。王亦翰努力想让自己心情平静，笑着问道：“你刚毕业吧？”年轻的小伙子一点也不吃惊，回道：“是啊，一眼就看得出来吧。刚来半年，是我自己要求调来的。很多人不愿意当狱警，无聊。你的事我都知道，其实觉得你挺倒霉的，不过8年也不是很长，如果能早点出去也还是可以做大事的，好好努力吧。”
王亦翰没料到这个小警察这么随和，又听他说到自己，心里一酸，点了点头没说话。快到门口了，小伙子放慢了步伐，说道：“新犯人进去后有一个程序，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你说的是不是每一个新人进去都要被打一顿？”
“对，你有心理准备就好。不要反抗，这种事情虽然明令禁止，但是你想毕竟他们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长，我们虽然知道但是也管不了，最多事后处理，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嗯，谢谢你的提醒。”
“嗯，进去吧。”小伙子把门打开了。王亦翰先走了进去，年轻的警察随后跟了进去，交待了几句就走了。
门又被重新关上，屋里顿时暗了许多。
王亦翰心里一凉，随即又恢复正常。四下看了一圈，房间里连他一共六个人，长什么样倒没看清楚，心里有些发寒。这些人都是可以上梁山的人物，一会还不晓得要收多少皮肉之苦呢。他站在那里，努力挤出一点微笑，旋即又觉得恶心，自己凭什么对他们微笑？话虽如此说，不过那点微笑还是一直挂在脸上。
五个人看了他一会，终于有个人开口了：“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屋子里的人突然一齐哈哈大笑起来，王亦翰知道是自己的回答把大家逗笑了，又淡淡地说道：“杀人。”
笑声停止了，他从大家的眼神里看出了疑惑，不过他知道自己没说慌。果然那人接着问到：“真的杀人了？看着不像啊。”
瞅这会工夫，王亦翰仔细看了看这个说话的人，长得很黑，一脸的胡子茬，那张脸可以让人想起张飞或者周仓来，看样子像是这伙人的头儿。他想着如果把这个人搞定了待会受罪应该少点，笑道：“嘿嘿，我看你还像个慈善家呢。这人啊，命不好，没办法。我要是长得像大哥你这样壮，也不用动刀子了。你也是杀人进来的吧，是失手的吧，所以我觉得你比我更亏啊。”
“你怎么知道老子是失手杀人？”
“大哥，你长得这样一般人哪里是你对手啊。所以我猜你不是专门要去杀谁，肯定是不小心把人弄死了。”
“还真被你蒙对了，老子进来已经八年了，你是第一个。行啊，今天高兴，你的皮肉之苦就免了，以后跟我混，没人敢碰你。看你的样子像大学生吧，来，帮我给家里写封信。”
其他四人听那汉子如此说，脸色都晴了起来，不似先前要吃人的模样，有的还冲他笑笑。
王亦翰松了一口气，说了声好，顺手接过他递来的纸笔。问道：“想说点什么？”那汉子微一迟疑，说道：“我先给你讲讲我的事吧，然后你好些，你看说点什么好就说点什么吧。”然后开始了他的讲述。
“我姓张，张飞的张，学名叫张光正，因为长得壮，有个外号叫‘二炮’，弟兄们都喊炮哥。”他说到这里，其他几个人就笑了起来，炮哥长炮哥短的叫了几声。炮哥不理会，继续说下去：“我是陕西人，家里穷，好不容易娶上媳妇。她刚怀上孩子我就出来打工了。没什么本事，只能去工地干活，干上一年到头那老板只给了千八块钱，我日他娘，开始说好的一个月管吃住给四百块，倒头就给那么一点，老子就不服气了。头一次和工地上的几个哥们一起去找老板要钱，没要到。第二次我带了家伙想吓唬他龟儿子一下，没想到他还是说没有，当时头脑一热就打了起来，不小心捅死了一个人，是个保安，听说是老板的侄子，没搞死他便宜了那个畜牲。然后就进来了，十五年。这些都不说了。只是觉得对不起媳妇，对不起孩子，听说是个妮子，到现在都还没不知道长什么样。她们娘俩肯定不想见我，到现在没来看过我一次……是我对不起她们啊……”
他说到这里，声音竟然有点打颤了。王亦翰看面前这个足有一百七十斤重的男人伤心突然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仿佛站在一个很高的地方俯视着他。这念头转瞬即逝，转而是为他的不幸唏嘘。忙说道：“别这样说，毕竟你也是为了那个家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从这一点来看你就比很多人好了。” | 
楼主: 北溟有鱼
发表于 2006-5-12 07: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