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所能买到的最早的一趟车，他从来没有感觉时间如此宝贵过，这种感觉经历一次，一辈子都会记得，一辈子都会提醒自己去珍惜时间。
但王亦翰不知道，自己还能提醒自己几次了。别说时间，甚至生命，都有可能不在自己的掌握中了。无尽的黑暗笼罩在他的心头，绵绵不绝，挥之不去……
就在王亦翰登上火车的那个时刻，精灵宝贝在宾馆的房里拨通了110。以她对他的了解，她相信给他那一点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她不是想纵容他，因为她知道王亦翰迟早会去警察局的，她只是不愿意当面看见他陷入囹圄，何况这一切又和她有莫大的关联。她觉得人生真是悲哀，莫名的悲哀……
正如她所料，王亦翰成功地摆脱了警察的追捕，换句话说，王亦翰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精灵宝贝也不知道。警察的线索在服装店就断了，他们推测他买了票离开了杭州，但是不能确定他去了哪里，何况他也不一定非要坐火车离开，说不定去火车站只是一个假象。不得已，福尔莫斯警官下令全国通缉王亦翰。
四月的成都正是春暖花开、艳阳高照的时候。城市里到处弥漫着酒精和激素的混合气息，酒吧、舞厅和发廊的生意，在一年之中的这个时候显得特别好。穿梭于美女如云的街道，王亦翰无心去欣赏什么波霸和美腿。几天奔波的劳累和与日俱增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唯一还剩下的就是她的理性，他知道自己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知道自己来成都干什么。
王亦翰找了一家普通的书报亭，他想打一个电话。很容易，电话通了。王亦翰感觉自己握着话筒的手心里全是汗，小心地问道：“是不是宝儿？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对方显得有点诧异，有点莫不着头脑。这个反映王亦翰很满意，因为这说明警察还没有发现世界上有芊芊这个人物。经过短暂的思索，对方似乎想到了一点什么，语音中略带激动：“你，你不会是一剑孤独吧？是不是你啊，不会真的是你吧。”
“如果是呢？”王亦翰已经不愿意多说什么，但他还是不放心，先要试探一下。
“听你这话那就是喽，你来之前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啊，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成都？我并没有告诉你啊。”
“我手机有来电显示的嘛，这还不好确定。再说以前又不是没听过你的声音，我没那么猪头吧。咯咯”
话筒里传来了对方清脆的笑声，王亦翰确定和以前的笑声一样，他终于放心了。说道：“不用来接我，我去找你，你住哪里？”
“西南牛经大学，简称西南牛大，呵呵。莘莘公寓二舍，你到楼下再给我电话，我在寝室等你，要快点噢。”
西南牛经大学，是中国整个西南地区最牛的一所财经类大学。当年给学校起这个名字有两个寓意，一是希望她能像英国牛津那样出名，另一方面因为是专门研究财经的，当然希望市场经济状况牛气冲天。如今虽然没达到预期的希望，但是也已经很不错了。如今从该学校毕业的学生已经是“牛郎满天下，织女在空中”。意思是说，学生们全世界满地跑，不在中国，就在外国；不在外国，就在去外国的飞机上。
王亦翰进了学校大门，看到了熟悉的大学生活，心里一阵发酸，苦笑一下，慢慢踱到莘莘公寓门口，用公用电话给宝儿打了个电话。不到一分钟，宝儿就飞奔下楼，笑魇如花。原本早些时候王亦翰在网上和宝儿开玩笑说，见面了一定要拥抱一下，但他此时心神不定，已无此闲心，勉强笑了一下算是招呼。宝儿本也没有拿他那话当真，所以丝毫不觉异样。二人再不多说一句，并肩往外走，准备去吃晚饭。王亦翰却怕生出事端，极力要求在学校食堂吃一顿了事，宝儿没法，只好带着他进了学校食堂。
吃罢晚饭，王亦翰道：“你以前说，我来成都看你，可以住你宿舍的，是真的么。”宝儿脸一红，低声道：“可以啊。这栋楼本来就是男女混住，现在就我一人，室友是成都本地人，每个周末都回家住的。”王亦翰一听，很是高兴。但转念一想，她肯定理解错了意思，不过这个时候又不好解释，只好笑笑了事。随着宝儿进了寝室。
寝室很小，布置得非常清爽，有一种温馨的感觉。王亦翰仿佛是走入了家里一样，心情很是平静。没什么事情可做，于是两个人开始聊天。
宝儿：“怎么现在来看我啊，毕业设计不做了？”
一剑孤独：“不用做了，没有意义了。”
宝儿：“怎么这么说，我不写论文的时候，你都催着我去写。现在我也催着你去做毕业设计。”
一剑孤独：“呵呵，会做的。”
宝儿：“你今天怎么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难道见面了就……？”
一剑孤独：“不是，……算了，我想我还是告诉你吧，免得连累你。”
宝儿一听这话，惊疑不定，茫然的看着他。王亦翰不去看她，把这几天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声音低沉。宝儿听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呆坐原地。
王亦翰接着说道：“其实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从杭州离开的时候就想好了，在中途下车，处理一下伤口，然后北上，去郑州，再转到你这里来。一来，这样绕一下，安全一点。二来，我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了，不能回家，不能回学校，不能去朋友那里。想来想去，只有你这里安全。当然，你可以现在报警，不过我希望不要，明天我打算去自首算了，跑了几天，我终于理解什么叫草木皆兵了。”
听他说了这么多，宝儿已经完全明白了，不似先前的慌乱。说道：“好，明天我有个活动，你和我一起参加吧，活动完了，我就陪你去，好不好？”声音到最后竟然有了哭腔。王亦翰不忍她为自己伤心，笑道：“好，我们一起参加活动。你还没给我说说是什么活动呢。”
宝儿伸手抹了一下眼睛，道：“我以前和你说过，我是hbv病毒携带者，现在社会对我们存在一定的误解，比如就业歧视，交往歧视等等。我们也有一个组织，力求改变现状，明天我们上街去做科普宣传。很简单的，就是发发传单，顺便给别人讲解一下。”
王亦翰笑道，不如我给你们造势吧，我打电话给新闻记者，我说我是通缉犯，他们肯定过来，然后随着他们的报道，你们的宣传肯定会更有成效，嘿嘿。”
“不用了吧，你还想全世界都知道你杀人了呀。”听得宝儿如此一说，王亦翰暗叫惭愧，自己根本就没为她着想，如果大家都知道她有一个杀过人的朋友，对她是多么的不利啊。于是笑笑：“呵呵，我说着玩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二天，两人起了一个大早。王亦翰随着宝儿来到他们早先预定好的集合地点，已经有很多人都在那里了，宝儿给他们介绍说，这是我朋友。然后就有几位开玩笑说，是男朋友吧。两人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不一会，人越聚越多，有三十多个，负责人把条幅挂了起来，王亦翰抬头一看，见上面写着：关爱肝脏健康 关注乙肝歧视 共同构建和谐社会。不禁对这样一群人肃然起敬，他们正在为生存努力，他们正在为社会贡献力量，虽然这种社会责任感缘于他们自身的利益，但是毕竟在结果上，他们做了他们能做的，他们做了政府本职工作中没有完成的一些事情。这就叫伟大。
忙了一上午，终于收工了。三十多个人一起在附近的饭店聚了一餐，王亦翰和宝儿匆匆吃了饭，借口有事，先行离去，直奔派出所。
值班室里，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警官接待了他们，王亦翰说明来意，那名女警官立即打了一个电话叫来两个强悍的男警察，然后说着大家都知道的一句话：“好，不错，年轻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王亦翰虽然心里很逼视着一套，但依然表现得很小心。录完口供，他扭过头想对宝儿笑一下，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宝儿心里一酸，眼泪吧叽吧叽的往下掉，王亦翰想说点什么，但怎么都开不了口。突然宝儿扑上来，一把抱住他，在他的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王亦翰没有任何表情地跟着女警官往看守室的方向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回头道：“你回去吧，别管我了，我不会有事的。找个男朋友结婚吧。”宝儿望着他的背影无声的哭着，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她的网络情人？或者是因为她亲手把他送进了监狱？她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包括宝儿，包括一剑孤独……
第二章完
未完待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9 22:35:5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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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北溟有鱼
发表于 2006-3-8 12:3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