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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回到了家，不再象以前的习惯的周末回家，这次回家我就变成了另外的人，不再有阳历，也没有星期几，书本也不再与我有缘，以前每次都陪着我从家里、学校来回奔波，用来装着米、菜的大布袋子也挂在土墙壁的木橛子上，再也不需要了。
由于要参加高考，许多事情，家里都没有跟我说，其实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些。老姐那时已经随着县电影公司的服装厂，南下去深圳打工了，妹妹初中刚毕业，也准备参加农村自发组织的服装培训班，为以后去县城或别的地方打工作基础，只有小弟还在小学继续念书。
电影院经营已经相当困难，举步维艰，村里需堆放茶叶等物资，就把后面的大部份座位整体拆除了，只留下很少的位置，勉强维持着。刚几个月前，电影公司特意安排老爸等多位从事农村电影放映工作二十年以上的工作者，去普陀山疗养了半个多月。可后来被逐渐证明，那时只不过给大家做做样子，让老爸等老革命心里平一点而已。没过了多久，电影公司非法集资事件东窗事发，被法院宣布破产了，所有的设施、设备被银行抵押。我们家的放映机，从那时起直到现在，就基本处于闲置状态。最为过分的是老爸他们所交，用来保命的养老金都无理、全额地退回，很多年后，他们一直反映到浙江省文化厅至，可直到今天还在争取中，没有完全解决。
初回村的几天，由于高考成绩没有出来，再加上农村信息的蔽塞，家里人也不太清楚我高中三年的具体情况，我晃晃悠悠，日子过得还挺快活。可好日子没持续多久，爸妈就知道了风声，听后一下子脸都变色，气都不知从哪里出。特别是老爸，对他的打击还是很大的，如果我成绩一直很差，上大学连一点都没有机会，这样可能会让他更好受些。而我，从小成绩不错，而且本来有跳出农门的机会，就这样被我白白放弃了，最要命的还没与家里商量，现在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他本来还是对我寄了很大希望，以为我会一直如他所愿，上完高中，再考上大学，成为村子里荣宗耀祖的人物。而我，却要成为与他一样的农民了，他是多么的生气与无耐啊。
他起码有一个月没有搭理我，但每次看我眼神，就象两把锋厉无比的尖刀。我永远都忘不了这样的眼神，如果可以让我自己选择，我情愿他狠狠地暴打我一顿，这样我精神上可能会更好受些，可老爸就是不动我一根手指头。
农村教养暴燥、很不听使唤的小牛犊，有种最好的办法，就是每天早早给它套上犁，狠心耕地耕得它累趴下为止，这样过不了多少时间，就变乖，好听使唤了，在那个异常炎热的夏天，我也成了那样的“小牛犊”，彻底地明白了做真正农民的滋味。以前我从没有做过的，抬水施肥挑粪桶，或挑牲畜场所长年积累、恶臭的垫草等农活，都开始压在我并不强壮的肩膀上。我也认定了做啥象啥，既然当了农民，也应做个好农民，每天早上天不亮，不等老妈呼唤就早早地起了床，因为这是最能反映勤劳农民的最良好品质，在农村农忙时节，几乎没有一位勤劳的农民，是等太阳老高后才开始干活的。我开始少说话，学会了儠蹋，会很随意地敞开衣褂，趿着双拖鞋，大口的吃饭，大碗地喝水。也学会了农民固有的节俭与自私，在田间地头，能争一分不会让半步，哪怕只是一点点泥土的纠纷，也会争个是非明理；只要出门在野外，不管是干活还是串门，出门空手可回来却很少空着的，不是捡些柴火就是挖些猪草，要不手就会痒痒，心里也会不舒服。
但我心里切实地明白，从我很多的方面来看，我都不象一个标准农民。当我挑着重担，背着柴木走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时，我由于不会轮流换肩，只能狠心地咬着牙，忍着、硬撑着才能到达一个一个的休息点，以免在路上随意乱停，影响身后的大部队的前行而让人耻笑。拚命收割水稻时，由于太过着急，左手的小指甲被锋利的镰刀割了大半截。埋头插秧时，那被我自残、差不多没有什么指甲的右手中指，会肿胀充血，让人觉得钻心一样疼。我的脸庞，不管太阳多少的烈，都没有晒成农民应有的肤色。最为严重的是我鼻梁上那副高度的近视眼镜，让我与其它农民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也给我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与耻辱。记忆最深的是一次收完豆荚，我挑着很沉很沉的豆杆，穿着双破拖鞋匆忙赶回家里，在小道上碰到了一位村子里有名、一天到晚寻事吵架的长舌妇，她说：“戴着眼镜的大学生，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派头派头都成了破鞋头了”。这话使我产生了极大的羞辱，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刻毒的女人，忘不了这个女人的那句话及说那句话时的轻蔑的眼视，她深深地伤害了我，使我从那时起产生了真正的自卑，真想挖个洞钻下去了之。一回到家，我铁青着脸，用“抓腾“（象音：一种用来把黄豆从豆荚中打出的简易竹制农具）奋力地敲打着豆荚，就象是打着那个恶毒的女人一样，脸上分不清是泪还是汗，母亲怎么叫我都没有搭理，心里只是发狠地想：难道我就这样一辈子做农民了吗？！
多年以后，当我大学毕业，已经有了个很不错的工作后，有一次回到家乡，我又想起当年的情景，忍不住特意去了那女人家，但她已经完全忘了当年嘲笑我的话，热情地接待了我，还从罐子里取出不少花生等给我吃。甚至说，村上属我们家风水最好，她已经看过祖坟了，称肯定能出个人物时，我又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农村人，真是有这样的人，见风使舵又带着点小小的狡猾，我简直无语。
（未完待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11-2 15:17:0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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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恋恋土豆
发表于 2005-10-31 13: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