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思录之二十一 / 萧瀚

直面

闲思录之二十一



萧瀚



1、孤独与自信

在33号登机口坐了半天，去上海的乘客全上了飞机，我心里头开始有点打鼓了，呆错地儿了？问了一下空姐，确实搞错了，去海口的飞机在34号登机口，再看一下登机牌，果然是。

人生也似登机，如果呆错了登机口，即使未必登错机，至少会误点。在绝对的孤独中一个人依然保持自信，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飞机场当然比人生还是要好一点，人生没有上帝，而飞机场还有空姐——无论从审美还是从求助来看。


2、“笑谈”自杀


常听说年轻的大学生自杀，心情因此便好不了，尤其因为想到这万恶的应试教育，不知道还要延续多久。可我常常会用很调侃的口吻来描述这些悲惨的事情，仿佛它们很可笑。人在一些绝望境遇中的状态似乎也是这样的，逢大悲而大笑，遇极喜而哭泣。电影、小说里这样的情节都很多。也许，每逢某种生理状态到了极致，人体就有一种自我调整反冲的能力，以免失去了身心的自我平衡。


3、85后的年轻人


最近几年，让我心生敬意的几乎都是85后的年轻人。也许因为我接触到的这些年轻人，都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缘故，他们往往思想深刻，看问题尖锐而不失宽容，这后一点尤为难得。今天收到一封邮件，是一个89年出生的大二学生的一篇论文，谈1840年以前中国对外贸易的，令我汗颜致至；而另一个85年生人的年轻人给我发短信说在读《乌合之众》、《大众的反叛》、《狂热分子》，都是群体心理学的名著，真是不得了。


4、心与迹


有这么一幅拟对联：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终古少完人。

其中的意识形态，自可忽略不计。但是，其中涉及的对人批判方式倒是很值得推广，论心便是推断他人动机善恶，不论行为本身善恶；论迹便是只顾行为本身善恶，不涉其余。倘若以论迹之心检点自己，以论心之心宽宥他人，这世界大体也就安宁了。中国人人际关系之复杂，往往既以论迹宽己责人，又以论心责人宽己，所以永远是双重标准的、拧巴的。


细细检讨起来，自己便要惭愧了——以论心、论迹的责人宽己，这样的事自己又没少干。


5、恋爱

如果恋愛仅仅以相愛为目标，这样的愛情可能会很少。条件许可的话，相互喜欢不妨也可以恋一恋，毕竟孤阴孤阳的生活既不人道又有点变态。还有太多人总是要把恋愛跟婚姻绑在一起，愛情来则婚姻生，愛情死则婚姻亡。殊不知，现代生活下，愛情和婚姻的关系好比女人和男人的关系，两种完全不同的动物要捏在一起过，总得先互相了解一阵子才好。没有愛情的婚姻固然可能痛苦，可是硬把愛情搞成婚姻的也未必就幸福。所以，愛者须懂婚姻，婚者须懂愛情，茫昧以愛，懵然以婚，往往会把通天大道走成羊肠小路，把光明前途走成此路不通。


6.张载四句教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年轻时很喜欢张载这四句话，现在越来越不喜欢，甚至厌恶——严重的审美排斥感。中国读书人的毛病就在于百事无能却吹牛成癖。从孔子开始，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圣人——继了往圣自己便成了今圣，中国读书人基本上都是梦之队。讨厌这几句牛皮经，是因为我自己曾经这么狂妄，并且直到现在，这种狂妄在潜意识里依然存在——虽然理性上觉得这玩意儿很可笑。

7.诚实的难度


渡边淳一在《欲情课》里说，男人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就是想跟她做愛，共度鱼水之欢。对于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但从来没敢承认过，因为我们周围的伦理世界不允许我们这样诚实。叹服于渡边的诚实，由此也想到诚实是多么困难。

男人与某些女人来往，如果不渴望交合或者这种欲望不强，只是喜欢的程度不够罢了，而这足以给男人提供一块遮住阳具的纱巾，自己骗自己说我的愛情很精神性，不是冲着做愛去的——问题是愛情如果缺失了性的欲求，那还是愛情吗？尤其于男人而言，不思做愛的愛情是文化扭曲人性的欺骗性产物，绝不是人性本身的自然结果。正如脱离了肉体的灵魂，就无法构成一个完整的人。

只是任何人性，当它在涉及他人利益的时候，并不天然美好，肯定愛情中的自然性欲，并不意味着应该放纵性欲，合乎大道的节制总是正确的。诚实而中道地对待愛情，是一种被赋予新意义的克己复礼吧。


8.安静

我总是不够安静，容易躁动，所以遇到安静的人，安静的事，便很感兴趣，便心生好感，甚至被感动。通常，女人比男人安静，跟女人聊天便很好。也许生物性的本能决定了男人是不容易安静的，所以安静的男人也就很让人欣赏。不过，我想安静也得有个度，过于木讷的男人，在女人眼里，会不会跟男人眼里过于嘈杂的女人一样，让人觉得性征悖逆？


9.唱歌

在外地开会，被人猝不及防地推到麦克风前面唱歌。搜索枯肠，找到《三套车》，唱得一塌糊涂。友人安慰说是发挥失常，我自己也这么安慰自己，然而我知道自己本来就没唱好过。

人的情感表达也好，道理阐述也罢，都有技能的要求，久不练习都会生疏，更何况从未好好训练过。不少人要等到腹稿打得很圆满再动笔，结果写出来的并不那么完美，因为写作本身便是练习和完善的过程，初步的腹稿是需要的，但不动笔的无限期琢磨不可能达到完善，完善之路只有一条：认真、勤奋地工作，工作中不断改进。

做事如此，做人也如此。被窝里的玄思很重要，但不去实践，毕竟只是空想，奥勃洛摩夫便是个空想家的典型文学形象。尼采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惊人地诚实和勇毅，他践行了自己的哲学，与他相比，海德格尔只是个哲学木偶。



10.汶川今事往事

一年了，整整一年了。没有亡故者名单，没有国家祭祀，没有志愿者罹难的调查……有贪污，有腐败，有自杀，还有住房条件恶劣导致的大面积孕妇流产……昨天的14：28，当朋友们和我在为周年默哀的时候，我们真希望听到哪怕一个汽笛的长鸣，但是没有；我们真希望听到哪怕一辆汽车的悲声，但是没有……

也许这个国家的苦难太多了，我们已经熟视无睹、熟听无闻。是啊，我们办完了奥运会，还要搞阅兵式，人民的钱不是用来救人的，是用来放烟花和礼炮的。



2009年5月13日於追遠堂

[ 本帖最后由 直面 于 2009-5-14 13:42 编辑 ]

水是眼波横

很短

但是没有废话

是真的"闲思"

陕北懒汉

现实中的悲观哦。。。想那些做什么啊？病人自己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哦。。有心不在年高哦。。。。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的心愿转化为好的心态对自己有利哦。。。没有身体，没有经济，再好的想法不如不想哦。。。

水是眼波横

楼上的
看帖要仔细啊
这个是转帖

楼主

他好像没发过帖说起他的什么情况来着

不过这应该说明他挺好的

直面

转过萧瀚老师的好几篇文章了，这次发个连接
http://blog.sina.com.cn/xhzyt

在思之屑（希望篇）中有个答网友留言很有意思
新浪网友：
2009-04-25 08:25:54 我担心老是这样思考会不会疯掉！

博主回复： 2009-04-25 11:47:16
不思考才会疯掉。。。

特深沉

有点意思。但与大家相比，还够不醇厚，像没有经过陈放的新酒。
境界还差了一点

不言愁

原帖由 特深沉 于 2009-5-16 12:00 发表
有点意思。但与大家相比，还够不醇厚，像没有经过陈放的新酒。
境界还差了一点

是有点意思。特版说的“大家”是哪些？
我是觉得如果有了所谓的醇厚就不能有这样洒脱随性的笔触了，这样的文字让人看着舒服。类似的有丁天，我也很喜欢。

境界大了，不一定写出来的东西就好了。切切磋磋，琢琢磨磨，可能没有缺点，但是也可能会失去光芒了。

特深沉

人的情感表达也好，道理阐述也罢，都有技能的要求，久不练习都会生疏，更何况从未好好训练过。不少人要等到腹稿打得很圆满再动笔，结果写出来的并不那么完美，因为写作本身便是练习和完善的过程，初步的腹稿是需要的，但不动笔的无限期琢磨不可能达到完善，完善之路只有一条：认真、勤奋地工作，工作中不断改进。

做事如此，做人也如此。被窝里的玄思很重要，但不去实践，毕竟只是空想，奥勃洛摩夫便是个空想家的典型文学形象。尼采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惊人地诚实和勇毅，他践行了自己的哲学，与他相比，海德格尔只是个哲学木偶。

境界大了，不一定写出来的东西就好了。切切磋磋，琢琢磨磨，可能没有缺点，但是也可能会失去光芒了。


这个很好。最近的20年，中国几乎差点失掉文学，幸而还有人在孤独中坚持。

特深沉

最近的20年，对文学的摧残几乎在历史上无以复加。连《思旧赋》一类无伤大雅的东西都要绝迹。
我现在都不大敢看新写出的东西了。

直面

原帖由 特深沉 于 2009-5-17 13:20 发表
人的情感表达也好，道理阐述也罢，都有技能的要求，久不练习都会生疏，更何况从未好好训练过。不少人要等到腹稿打得很圆满再动笔，结果写出来的并不那么完美，因为写作本身便是练习和完善的过程，初步的腹稿是需要的，但不动笔的无限期琢磨不可能达到完善，完善之路只有一条：认真、勤奋地工作，工作中不断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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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版需要勤练习了，你现在可是惜墨如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