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三哭

璎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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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臭文章一篇，嘿嘿，有点不好意思。

[ 此消息由 forrestfu 在 2002-05-11.10:28:21 编辑过 ]

璎珞

父亲的“三哭”



父亲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沉默而威严，令人不敢亲近。但我知道，在父亲貌似冷酷的外表下，有着一颗火热的心，他的偶尔的感情流露，让我明白了他作为父亲、儿子、丈夫、兄弟，内心对亲人的深沉的爱。



父亲话虽然不多，年轻时脾气却很是暴躁，而母亲在娘家是小女儿，自幼得宠，自然也是有点性子的，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家庭战争便隔三差五地爆发。幼时的我常常瞪着惊恐的双眼看着父母拳脚相加，母亲嚎啕大哭，父亲闷头喝酒，只是不理解为什么第二天，两人又能亲亲热热地一起上街买菜。战争当然不会每次都能顺利地和解。一次，两人大吵过后，母亲一怒之下收拾东西回了娘家，父亲仍是坐着闷头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他早把我忘在了一边，我饿得哇哇大哭，跑去奶奶家告状。奶奶听了，急匆匆拉着我回家，一路上便不停地骂父亲，到家后看到父亲那副颓废的样子，奶奶气得砸掉酒杯，狠狠甩了父亲一个嘴巴。父亲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这时候，他猛地站起来，拿起一把菜刀，大声喊叫着“这日子没法过了，死了拉倒”，一边把菜刀往脖子上抹，奶奶慌了神，拼了命地用手去抢菜刀，抢斗中，菜刀掉地，不偏不斜地从奶奶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中间划过，新磨的菜刀立刻把奶奶的手割得露出骨头。父亲这时却一个跟斗栽倒在地，不省人事。奶奶捂着快断的左手，找来邻居，把父亲和奶奶一起送进了医院。第二天，父亲终于清醒过来，看到连夜从娘家赶回来的母亲，很是奇怪，母亲流着泪告诉他奶奶的手被他割破了，还碰到了动脉，差点丢了命。父亲听了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赶到奶奶床前，“咕咚”一声跪了下去，伸手连着给自己甩了十几个嘴巴，奶奶轻轻地吧了口气，说道：“你呀——”便转过头去，再也不理睬父亲，父亲的眼泪便流了出来，伴着轻轻地啜泣声，母亲怎么拉他也不起来，这一跪就是整整一天。



在我的心里，父亲是很强大的，我第一次看到了父亲孩子般地啜泣，虽然那时不懂事，却还是很清晰地记住了那哭泣的一幕。从此以后，父亲和母亲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许多时候，父亲任由母亲唠叨，也不吭一声，直到很多年后的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打断母亲的唠叨，帮父亲说了句公道话：“妈你能不能少说几句，爸不说话是让着你，你不能老让爸憋气行吧？”



就在我帮父亲说了这句话不久，父亲又一次掉泪了。那年我参加高考，分数考得不错，蛮有把握进自己理想中的大学读自己喜欢的专业。但打开通知书的一刹那，我蒙了，学校是那所学校，专业却变成了一个极其冷僻极其没有前途的专业。一刹那，所有美好的理想全成黄粱一梦，前途在我眼里一片暗淡，我把通知书一撕两半放声痛哭，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任凭父母在外面怎么喊也不理。两天后，趁着他们上班，我走出房间，烧掉所有的高考书籍，拎着一个小包出了门。那时候的我心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自己该干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地坐上一辆车，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到站了，我听到广播里在说我的名字，一听竟是寻人启示。我打了个电话回家，才知道原来母亲上班不放心我，中途打电话回家没人接，跑回家一看，我烧掉了所有的书，人也不见了，以为我想不开做出什么事，一下子就急晕过去了。家里发动了所有的亲戚朋友帮着寻找，在所有公共场所放寻人启事。父亲接到我的电话，急急地说：“女儿你不要走，你呆在那里，爸爸马上过来。”我挂了电话，傻傻地坐在车站等父亲，很快父亲来了，他几乎是奔到我面前，一把把我搂进怀里，颤抖着声音说：“傻女儿，你一直是爸爸的骄傲，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天塌下来爸爸帮你顶着，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天无绝人之路，最怕的是自己断自己的路啊！女儿，你怎么那么傻呢，你知不知道，没了你，爸妈还有什么意思活着啊……”这时，我感觉到父亲的眼泪掉落在我的头上，热乎乎的。平时言语很少的父亲从来不会用嘴巴来表达爱，这次他却说出了让我一辈子铭记在心的话。我紧紧地搂着父亲，尽情地掉泪，完了，擦干眼泪，含着笑看着父亲，说：“爸你放心，我不会再想不开了，不管什么专业，总得有人读，只要认真，总会读出成绩来的，我会好好读书。”



我读大三那年暑假，伯父去逝了。伯父是躺在父亲的怀里咽气的，他这一辈子被疾病缠身，没过上舒服的日子，对晚辈却是出奇地疼爱，我们小的时候去他家玩，他总是把别人买给他吃的东西往我们手上塞，小孩子嘴馋，想吃东西了便去找伯伯要，为此挨了父亲好些打。后来大了，不要伯父的东西吃了，也懒得去看他，父亲便又命令我们常去走动。伯父临走前用力地叫喊着他的两个孩子的名字，父亲哽咽着说：“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孩子，你安心吧，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把他们扶养成人，让他们成家立业的。”伯父艰难地看了父亲一眼，就这样走了。父亲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慢慢地帮伯父合上双眼，而他的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全家人开始呼天呛地地哭，父亲却像是傻了一样，抱着伯父的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伯父，让眼泪不停地滚落。



父亲没有食言，他后来对伯父的两个孩子，比我和弟弟还费心。读书、找工作、成家，他替伯父完成了做父亲的使命。



父亲现在年纪大了，也开始唠叨，每次打电话回家，他总是不停地讲：“在外面自己要注意身体，要穿暖不要只顾好看，吃饭要有规律，不要老是想吃就狠吃一顿，不想吃就不吃。要知道与人为善，交朋友要……”我只能在电话里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心里便又懊恼：电话费又飞涨了。末了，父亲又会说：“你不要只顾答应，一回头就把我的话忘了，你呀，再不象小时候听话了……”这时候，不知怎的，我就会想起父亲的那三次“哭”来。



[ 此消息由 forrestfu 在 2002-05-11.10:32:46 编辑过 ]

特深沉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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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由 璎珞 发表: 发表臭文章一篇，嘿嘿，不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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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各位捧场。我在翻译一篇抗病毒的科普文章，马上完工， 没顾上看新作。 另外，我对管理板的“团结”贴也很有想法，等译完了我去讨论。

好阳光

璎珞的文章写的真不错，好阳光向你学习！

forrestfu

写来驾轻就熟！



向多产作家致敬。

liverbj

不错。

兰德

作为人父，我很感动。

傻猫

很感动

想起了我的   父亲

也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

可是

我总是能想起很多对我的关心之情

点点滴滴

尤在眼前

冒雨

想到父亲，我就会痛恨自己，父亲的一生象牛一样的耕耘，只为了我们的幸福，可我却无以回报，不仅花掉他们毕生的积蓄，现在他们还要去辛苦的赚钱，想给我张罗一门媳妇，可我却无法告诉他们，我的疾病的危害，让我无法承担家庭的责任，我不想让一个女人因为我而受苦。

或普丁

我的父亲是六十年代的知识分子，可他的一生是“落魄”的（经常受到压制和排挤），现在年纪大了，心情好多了。从我记事起就好象没有笑过，对我们总是严格要求。现在想来自己能有今天多半是父亲的影响和教导。每次父亲的话都不多，可是我总望不了那句“这次要多少钱！”每当这时，我说不出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