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每天用photoshop做一至两个教程的练习，再到论坛上逛逛，在QQ上聊聊天，日子一下子过得充实了。但这种充实只是一时的自我安慰，命运把我的想象压缩了，不敢去想明天，更不敢计划后天的日程，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一个深渊溺水者无助的拍打，没有后援，看不到岸，那狂乱舞着的是对命运的不甘，还有生活一路刻在身上的屈辱。我相信，总有一天，自已终会永远沉没，沉没在日子的罅隙。
论坛上每个人都是苦难的化身。是堕落的奇迹，是造化老头对命运的调侃，是他幽默的手法，是竖在人间测量幸福的标杆，是为着上帝开心挑选的演员。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辛酸的泪，忧伤的故事。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问彼此的职业，不打听别人不愿说出的隐私，怕引起尴尬。在这里每个人都有对生活更强烈的渴望，但现实却把梦隔得遥远，所以流露出来的都是颓废和绝望，或空洞的自强快乐的鼓励……总的来说，这是个特殊的群体，一个敏感的冷漠的对人事都怀着戒心保持着距离的不太快乐的群体，一个很难看到自己前途的群体……——是相同命运把大家连在一起来了。
我突发奇想，找到管理员鉴湖女侠大姐商量，说：现在论坛人气上来了，但因为大家都是身体有病的缘故，所以普遍不快乐，把欲望压得很深，对别人的防范心也很重，这是天生造成的敏感，能不能打破这种心理障碍呢？比如说，凡论坛注册成为会员的人，每个人发一个健康证，证明他的健康，以消除现实中的心理障碍，然后他（她）就可以不受现实的约束，在网络上以正常人的身份谈恋爱、创业、成家什么的，反正网络本就是虚幻的，我们可以建一个虚拟的乌托邦式的网络社会……。
鉴湖女侠大姐一听我的想法，觉得非常不错，马上说，“这个想法相当不错，我考虑一下，回头给你答复。”
很快，鉴湖女侠大姐就给我发来信息，说行，并说把健康证发下来后干脆改版扩大论坛版面，虚拟一个社区，设立网络公安、电脑维修、茶楼酒馆等，所有的消费都以论坛虚拟币结算，设立门槛，钱多自由度就高一点……反正网络社区也是一个摸拟的社会。最后问我健康证能不能找人做得水准一点，到时在聊天室里庆祝一下大家的新生，节目她安排。到时通知大家都去，健康证就在聊天室里颁发。去不了的，就在论坛上补……
我把这个已通过了管理员的想法告诉了无尘和蓝，问谁的平面设计做得水准。无尘和蓝一听这个重大消息，都高兴得狂跳狂叫起来。特别是蓝，刚被医院宣布为绝症，几天不见就说在广州化疗，如果一下子宣布他与死神决绝是健康的，他怎不狂喜呢！上论坛一个多月后我才看见蓝帖出来的照片，那时他正读大一，学校里照的：青春靓俊，帅气逼人，一张张球场上的挪腾跳跃的身姿生龙活虎——据说他还是学校里的球队主力，灌蓝高手呢！可谁知，两年中他经历了命运的巨大嬗变，先是车祸造成截痪，而后是绝症……命运啊命运！！
蓝和无尘都拍着胸脯保证说做这个健康证小菜一碟。我看过无尘的个人网页，做得非常棒，还有很多动画和平面设计的作品。蓝在大学学的就是网页和动画，所以平面设计也应该不错，只要看他平时发帖，不知他在哪搞那么多的图片，把图片欣赏空间塞得满满的，经常还外延到各个版面。我交代他们说你们两个可以合作做也可以各做各的到时大家择评，但别搞得太复杂，重要的是突出主题。
接着在论坛上宣布了这个重大消息，并征集健康证的设计作品。
反响热烈，大家各抒已见。有的说，一想到健康证是假的，仍不能消除现实中的心理障碍，还不是等同纸片？但更多是赞同，说健康了多好，这是梦里都想到的事。即使是明知是假的，但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存在的信仰，一个符号化了的信仰，就象基督教，以彼岸世界的幸福承诺，几千年了，上帝承诺的幸福一直没有兑现，但人们不照样相信。信仰就是存在的家，虽然信仰一直是虚幻的。我们也需要一个符号化了的信仰。把健康当成信仰，虽然这多少有些牵强，但健康对我们又是多么重要，超过一切……。
空心和枯叶一改平时的消沉和灰暗，高兴得哇哇大叫，在帖子下面不断发着快乐的心情图标。枯叶宣布，在健康证上她的网名要改成绿叶。空心一见，也说他的网名要改成阳光点的了，改什么，等回头想想。
几天后收集齐了所有的健康证作品，开始民意抉择，投票。征集来的作品不多，作品大都平平。无花果的还不错。最醒目的就是无尘和蓝的了。无花果的主题鲜明，但缺乏创意。无尘和蓝的看起来都不相上下，无尘的可能更在技巧和创意上强一点。他的作品以淡绿为背景，造化老头笑嘻嘻地在证件上盖上钢印。钢印盖上的内容是“钦准一百年健康”几个大字。最后，无尘的以45票高于蓝2票当选。
聊天室庆祝健康的活动定在3月28号的晚上8点到10点半。因为我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鉴湖女侠姐姐招呼我心理准备一下，到时讲几句话。我说行。
到了聊天室后才知道这里是另一番天地。聊天室相当于论坛的一个外挂，这里每天都有节目：游戏、演讲、唱歌、猜字谜等；还可以视频，看到真实的人。这里无疑也是论坛另一个重要的交友联谊的平台。
还不到8点，聊天室里已经人头攒动、热热闹闹。可见大家都很热心，期望十足。
很多熟悉的网名：无花果、今生无梦、桅子花、城市天堂、苍鹰、幻影等；连平时独来独往的东来东往也来了。但也有很多闻所未闻的网名，什么排骨、鸡蛋、龙虾、基度山伯爵、宋江、护花使者……
无花果发来悄悄话，说她是聊天室是管理员，东篱把酒也是，鉴湖女侠则是聊天室的总室主兼主持人；等下她要唱歌，让我与她多献花。
8点整，鉴湖女侠姐姐准时揭开了这次活动的序幕。她的开场白就是打开视频后的一个甜蜜的笑容，伴着清亮的娓娓诉说：“亲爱的朋友，兄弟姐妹，大家好！今天是我们重获新生的日子，从今以后，我们都是健康的了。再没有痛苦，没有忧伤，没有委屈，公平再不是我们嘲笑的虚伪字眼。我们可以象正常人一样生活、恋爱、学习、工作。你想想，这是多么惬意的事啊？从今后，我们踩着树叶都以为是金子，看着星星就遍地金光了。朋友们，兄弟姐妹们，让我们为这个我们重获新生的伟大日子庆祝吧。今天，除了我发自内心的快乐，顺便提给大家提一个建议，为了表示我们的快乐，也为了展示我们的真诚，今天所有上线讲话、表演节目的人都打开视频。下面，有请健康证发起人风之痕讲话。”
聊天室的鲜花和掌声铺天盖地。很多肉麻的溢美之词，都是系统掉出来的，什么“讲得太好了”、“偶像，签个名怎样？”……。
我一下子瞢了，讲话还可以，因为作了些准备，但视频哪敢，以自己的“帅”样？罢了罢了，硬着头皮豁出去了。
第一次当众讲话，紧张是有的，幸好很快就适应过来。我说：“鉴湖姐姐讲得很清楚了，从今天起我们都是健康的了。发这个健康证的目的就是卸下我们所有的心里顾虑，彻底地把痛苦的阴影从心里清除出去。虽然这个健康证也是虚拟的，并不能真正使我们健康，但是有了这个证，在心理上就不同了，因为我们用这个证彻底否认了疾病，在精神达到了另一种涅槃，这就是健康证的意义，也是我们用健康证虚拟一个信仰的意义，至少我们在虚幻的网络世界是可以认为自已是健康的了。”
为了调动一点轻松的气氛，我又发挥一下自已的幽默的天性，我说：“从明天起，我就向自己心爱的人求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必要时下跪，哪怕她要我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也先答应了再说……。计划中我是这样想的：网络婚礼后，我就迫不及待的要一个孩子，把我所有不能实现的梦都贯注在他的身上，怀着必能实现的期待培养他，以我今生所有的缺陷造成他的完美，我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完美无缺最棒的人才。……”
蓝和无尘在下面狂抛着鲜花，尖叫着：“小哥，棒，加油。”
“下面有请东篱把酒颁健康证。”鉴湖姐姐清润从容的语调。
“虎落平阳。”
“到。”
“你这个虎落平阳要改成犬上高岗才好呢！不然，老受什么欺。”东篱大哥调侃着，说：“郑重宣布，从今天起你是健康的了。现在，就把健康证颁给你，祝你幸福快乐！”
“谢谢！但我想问一下大哥，你发给我的这个健康证，论坛里有没有存案，就是说，每个人健康的记录。”
“当然有，每个发了健康证的会员都有。”东篱大哥解释着。
“护花使者。”
“到。”
我一看就笑了，还护什么花啊，整个一个瘦得不得了的人，比瘦猴还瘦猴。也许，网名就是人的一种美好愿望的寄托吧。果然，这个推理就在下面得到了证明。
“排骨。”
“到。”
哈哈，原来是个大胖子，胖得不得了，圆圆的脸盘，大大的眼睛。
“绿叶。”
“到。”看来枯叶在健康证上改网名绿叶了。
“空心铸造。”
我一听，奇怪，怎么还有个“空心铸造”的网名的呢？
“呵呵，我的网名原来叫空心，现在改成空心铸造了，很高兴认识大家，谢谢。”
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清清秀秀的。
………
颁完健康证，已经9点半了。论坛上百分之60以上的会员都来了，聊天室的记录有80多人。
“下面开始节目，有请无花果。她给大家带来的一首歌是《今天是你的生日》，希望大家喜欢，因为今天是我们所有兄弟姐妹的生日。”
还没有开始，聊天室里的鲜花和掌声就在飞，原来，无花果一直做着聊管，歌唱得相当不错，在聊天室已经小有名气了。
第一次亲眼看见无花果，一贯对她存有偏见的心被她强烈撞击了一下。与论坛上印象中的她相比，这里的她绝对是另一个版本：清丽、大方、脱俗、空灵，加上甜美的噪音，稳健的台风，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了。
我努力寻找论坛上的无花果和聊天室里的无花果两个人相同的共同点，终于发现：惟一有联系的是她的宁静。是的，宁静，象水一样的宁静，又象山一样悠远，飘离尘世，与世无争。
“真不错，谢谢无花果。下面有请秋雨红筝，她给大家带来的一首歌是《网络情缘》。秋雨红筝，请接好麦。”
“网上一个你，网上一个我，网上你的温柔我就犯了错………”
随着优雅的旋律伴奏，秋雨红筝忘情地唱着，非常投入，歌声很美。瘦小的她带着丁香花一样的忧愁，淡淡的。
…………
终天轮到桅子花上麦了。
终天可以一睹“恐龙”的庐山真面目了。
桅子花一亮视频聊天室就鸦雀无声；一副800度800元人民币的眼镜从我的眼里滑下来摔成了碎片。我一点也没心痛。
简直太美了：貌若天仙、赛似王嫱、堪比西施。不，她谁也不比；她有着独特的现代美。
在晕黄的炽光灯背景下，她象星光下的一个梦。
妒忌，自卑。什么心情都有。我问上苍：论坛上的第一才女，为什么还要配以第一等的容貌。
一种攫取的心膨胀开来，我的心在狂喊：“我要得到她。”
………
潮水般的掌声和尖叫声把我从沉思中唤了回来。鲜花铺天盖地。我忙不迭地献花。
等桅子花一唱完《桅子花开》，就见东来东往把麦抢了过去，没有旁白，旁若无人：“桅子花，我爱你，我喜欢你，我要追你，你是我生命的唯一……从今天起，我就是健康的了，终于有勇气有资格说出爱一个人的话了……现在，我就以一首《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献给我最心爱的桅子花。”
同样的，聊天室一下子鸦雀无声，接着也是如潮水似的掌声。东来东往一出场就把大家震住了：非常的帅气，加上他在论坛上的文名、伴着情深款款动人心魄的歌喉，更兼他首开先河的勇敢，一下子就把聊天室的气氛调到高潮。
天花乱坠的鲜花下面，夹着肉麻的词语:“好啊！”。“勇敢”。“简直是金童玉女”。“天上一对地下一双”。……
我的信心一下子落到底点，我想，所有对桅子花存有奢望的人都被东来东往把信心打掉了。
我不甘心。我恨东来东往，恨他把我刚一建立的信心就杀死了。恨他平时独来独往的高傲。在我眼中，他就是一个十足的小人。什么优点都是糟粕，我应该把它当成狗屎。
创意健康证的时候，我就存着私心，因为有了健康证就可以想爱就爱，再不象原来一样看见非常喜欢的也不敢表露，把情感压了又压。现在，有了爱的权利，却被东来东往抢先一步，而且他有那么多爱她的资本……
不，我要维护自已的权利，我要与东来东往竟争，哪怕失败了再死心也不迟。我必须努力，我不能再为曾经没有努力过的失败而遗憾。
我鼓起勇气，抢过麦，对桅子花说：“亲爱的桅子花，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对你充满好感；从今夜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魂不附体。我要与东来东往竟争。我郑重地告诉你，我爱上了你，非常喜欢你……我也送给你一首歌：《我很丑，但我很温柔》。希望你喜欢。”
聊天室里的气氛再次达到高潮：掌声、尖叫声、鲜花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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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2-26 03:27
，我的打油诗招架不住啦，特来巴结巴结你，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