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百合花
枕头边，时钟滴滴哒哒
窗外面，汽笛在响
她扒在窗台上，凝视着那盆落满尘埃的百合花，只是爱情这一朵凋谢了。手心的水晶戒指依然温热，只是那份情不再了。
他英文名叫dragon，属龙。认识他后，他给她也取了英文名，叫smiling lily，他说她是一朵时刻都微笑着的美丽的百合。他们邂逅于一条偶然的信息。她到佛山工作的第一年，有一晚临睡前，她给远方一位朋友发了条信息："睡了吗？你说人为什么会在夜里时常莫名其妙的感到孤独呢？"
信息很快就回复了："没睡着，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你现在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在床上。：）"
"一个人在外有孤独感是正常的。"她还没来得及回复，第二条信息又来了："也许你的内心有某些渴望或期待吧。"
她懒得动手打字，按下号码，电话很快接通了，一个轻爽的男声。
"你好，你是敏的男朋友吗？我想找她聊聊天。"
"噢--sorry，我是dragon。"对方有些惊讶。
Dragon?她努力在记忆里搜索这样的一个人，希望他多给一些提示。
"我发E-mial给你留过电话号码。"
"噢--"她简直要大笑了。在乙肝论坛里，他E-mail说很少上网聊天，只留了个手机号码给她。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她已经没有记忆了。
他们都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于是两颗长期受歧视重压的心很自然也很迅速地走到了一块。一年多前的"五一"他们第一次见了面。
她收到了人生第一束红玫瑰。他带她第一次看海，第一次登山，第一次给她过生日。在宾馆住下那晚，洗澡出来后，他轻轻环抱着她，她挣脱。一颗受过伤的心充满了防备，她说她不想受伤更不想伤害任何人。他什么也没说，背过身去。她看到他悸动的双肩，扳过他的头，看到满脸的泪水，瞬间她心软了。他说他何尝不害怕受伤，又怎忍心去伤害她。于是水乳交融，化为一体。
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过，他每个周末下班回来，都会给她带上一束洁净的百合。百合是她的生命之花。她是一个像百合一样安静的女人，爱好文学，有诗情，喜欢浪漫。但为了他，她却愿意放下诗情，围上围巾在厨房里转。因为在她看来，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富有诗情画意的女人不见得比浑身沾满柴米油盐的小女人幸福。
他们每年都要去医院做至少2次体检。每次不是她陪他，就是她陪她。每一次公司体检，他们都一起分担彼此的压抑。
平静的生活里，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花瓶里的百合有时一个月也没见换上一次。又一年的"五一"来临，他工作忙，要出国，办护照，拿签证，忙碌中一个黄金周过去了，他们难得见上一面。交谈的内容更是少之又少。他不再喜欢对她唠叨，不再千叮万嘱。甚至每次过完周末回公司，他也不再送她。
冷静地思考了半个月后，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从晚上11点打到凌晨3点半。挂电话时她分不清脸上到底是眼泪多还是鼻涕多。窒息的感觉让她以为自己感冒了，连喝了三杯开水。
他说不再有那份感觉了。她说那结束吧，即使揪心的疼痛。他说他说过不伤害她的，他不想伤害她。她说如果没感觉，伤害是迟早的，长痛不如短痛呢。他说他渴望激情，希望来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她说轰轰烈烈终有归于平淡的一天，天长地久的感情基础是双方对爱的共同认识。她以为仅仅有对乙肝异样目光的共同感受就能产生共鸣，不曾想那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听说他换了两个女朋友，每一次都开始得很刻骨。她依然平静地过她的生活，只是窗台上种了一盆百合，因为从此没人再送她了。
她习惯了每天都用smiling lily这个名在邮箱里给他写信，分手后的半年里，她依然坚持每天都写，告诉他生活的点点滴，信纸底色是一束淡淡的百合花。而他每天看到她的念叨，总是一点击就拖到垃圾箱里彻底删除，从没想过要回复。
那晚他喝多了，因为乙肝，他已经有一年多滴酒不沾了。但这一次，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次次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开始和消无声息的结束，把他的心掏空了，最后的一丝感情耗尽了。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他觉得自己快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想用酒来麻醉，就这样一个人把自己灌醉。
回到家，打开电脑，登录邮箱。她的E-mail如期而至。这次他没有拖走，犹豫了几秒钟，点开，一束洁白的百合静静绽放，上面有她清新如兰的文字："dragon，你睡了吗？今天过得好吗？愿你一切都好。"
刹那间一切意志崩溃瓦解，他泪流满面。抓过手机，一年来第一次拨打了她的电话。"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他不相信自己，发了疯一样一遍遍拨着，依然是那个清晰的提示音。
第二天一大早，他找到了她的住处，看到窗台上的百合，会心地笑了。他决定从今以后每天给她送一束百合，希望一切能重新开始，再给他一次表白百年好合的机会。
晚上她下班回到家，看到插在玻璃窗框上的百合。脸上掠过一抹惊异，随手放在阳台上。
日子又过了一截，冬天很快就来了。他每天把前一早的百合带走，把新的整齐的摆放在阳台上。
南方初冬的风，有几分干冷。这个周末他要出国办公了，至少要两年。那天他带了一束比往常大两倍的百合。里面写着一封信，希望她能把他留住。
清晨，他看到插在漂亮花瓶里的百合，上面有几滴水珠，洁白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他一阵狂喜，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举手想敲门叫她。突然又想，等她开门，看到他，他要给她一个惊喜。他转回身看百合。他想送她的百合至少也有几箩筐吧，却从未留意百合花如此美丽，在初冬的朝阳里静静绽放出洁净的光环，温婉柔和。他伸出手去想抚摸，突然看到夹在百合丛中的卡片。
打开卡片，响起了悠扬的旋律，是那首《哭泣的百合花》：
我是花瓶中，
哭泣的百合花，
告别了泥土，
这是爱你的代价。
我是花瓶中，
哭泣的百合花，
被你轻吻后，
不经意的留下，
你是我心头，
最深的伤疤，
让我明白爱恨的落差。
终于，他也明白了什么叫心碎。捧着百合，把卡片紧贴在胸口，匆匆下楼。她开门走出来，看到楼下慢慢消失在人海里的背影，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嘀哒嘀哒落下，屋里传出《哭泣的百合花》忧伤的旋律，这已经不知是她今早听的第几遍了。
晚上他收到了她的信：
时钟走停了，
雨也下够了，
劝自己别再哭了，
一切都算了，
曲终人散了，
对你说，
再见了。
署名：weeping lily。这是她给他写的最后一封信。
2005-10-10 中午
作者：郁蓝
后记：大家帮我看看，如果这篇文章我要投稿，有没有可能？
就投《南方都市报》星期一版的《珠江情缘.文学.生活》版。
谢谢各位。 | 
发表于 2005-10-11 06:4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