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人生 幽是一个非常优雅的女人,就象一株幽兰,斜靠在晓风里,万般的玲珑。她总以为与轩的分手会在柳丝轻拂的长堤。她会淡淡地笑着,扬起一头飘逸的长发,说声:“好,就此别过,一生保重!”踏着落寞苍凉而去,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给轩。
然而真正的分手却是在街灯昏暗的熟悉的花雨咖啡厅门前,是如此的牵牵绊绊。幽满目含怨,憋着泪,带着哭腔硬撑着说:“轩,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要和我一起慢慢变老。为什么你半路抽身而去,你说明白,你说清楚,你给我理由!!!”幽的双手死死地抠着轩那黑色的风衣,怕一松手他就会跑掉。轩不耐烦地皱着剑眉,张眼看看周围好奇地人们,冷冷地盯了幽一眼,坚定地说:“分手就是分手,没有理由就是理由。我有事,你拿开你的手,我必须走!”说完,毫不留情地死命拽过自己的风衣,象躲避“非典”病人似的逃开了。 幽此刻真想大哭一场,可是她没有。她将身若浮云的身子斜依在咖啡店门前的电线杆上,一低头,清泪扑簌簌地滴落在及踝的淡蓝色布旗袍上,那泪透过布眼渐染渐大。旗袍里似有虫在咬噬着身体。这时,咖啡厅飘出齐秦的《冬雨》“为什么大地变得如此苍白,为什么天空变得如此忧郁,难道是冬雨即将来临……”现在虽然是春季,而这“冬雨”如泣如诉,如怨如梦,将幽的心湿透。“雨水”和着泪水把昔日的温存浇泼殆尽,把曾经的爱境荡涤一空,也把幽爱的繁花打落得遍地残红。今夜,轩将她弃之于心的荒野,幽亦不能寻短见,只是会萎谢了,她的泪珠不灭不朽…… 从分手后,幽除了上班,拒绝任何交往,把自己锁在屋里。她再也不去那飘着浓香的咖啡厅啜饮,她依赖上红酒,夜夜指望自己喝得烂醉,企图把对轩的记忆浇灭。但是酒到醒时愁复来,酒醒了,依旧是凄清的孤月伴着她。幽就会打开影碟,千遍万遍地听着看着《冬雨》,把忧伤氤氲在深夜的空气中。直听到心在滴血,直听到屏幕晃动模糊,那是泪落了一脸。哭着哭着,幽不由自主地去拨打那个蛮横地占据着她思维、控制着她的意志的却早已停机的号码。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那毫无感情的女声一次次提醒:“对不起,你拨的号码不存在!”字字如针,刺着锥着她的心。留着这个消失的号码,为什么???只是把自己伤得更重更重。 哭累了,幽就和泪而眠。总期盼轩能入梦,梦里有他温暖厚实的手为她拭泪;梦里他搂着柔弱的自己在他宽阔的胸口彼此相吻,直到窒息;梦里耳畔有他的低语;梦里眼际有他的热气……即使有梦,梦醒了,人在何处…… 日子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地过着,幽真希望自己在孤寂中死去。 终于有一天,单位的头,敲着幽的桌面,严肃地说:“幽,我放你大假!你回去照照镜子,你还有勇气面对镜子吗?你曾经是单位的宝,你现在连草都不如。你的文章不再出彩,你的人也失彩!”说着摇摇头,深深地看着幽:“你的工作‘身家性命’不要了???壮士断腕,你知不知道是大智慧也是大勇气!”说完,扭头就走。那沉重的脚步踏在幽的心坎上。 幽怔了怔,所有的思维刹那空白。是啊,她还敢面对自己吗?幽夺门而去,一路狂奔,任泪雨飞散,任旁人将自己当怪物看。 回到家,幽使劲擦拭着沾满厚厚灰尘的镜子。镜子渐渐清晰,镜子中的人慢慢清楚。这就是曾经神采飞扬、高贵典雅的自己吗?头发早已经焦黄如草,疲惫地耷拉在瘦削的肩膀;白净红润的脸枯萎失色;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被黑黑地眼圈包围着,眼神空洞迷茫; 身子瘦得就象根火柴棒无力地支撑着一身皱巴巴的灰衣裤。整个人好似深夜漂泊在野外的幽灵。幽呆呆地注视着镜子中形销骨立的女子,比目睹当初轩的离开更加惊心动魄。她用尽平身的力气大喊一声,双手砸向镜子。镜子碎了,手也破了。点点的鲜血溅落在片片碎玻璃上,犹如朵朵血花。在这血花中分明有一只“凤凰”涅磐了。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幽似乎要把梦魇的日子补回来。忙着工作,忙着健身,忙着联系“失踪”许久的朋友,忙着与人合开了一家名叫“花雨轻尘旧巢痕”的茶坊。忙着做了别人温存的妻子,忙着做了可爱宝宝的妈妈。忙真是一件好事情,记忆纵然五光十色,忙碌亦令人盲目。匆匆忙忙中,那朵幽兰在风中再次散发迷人的一缕淡香。 不过,有时午夜梦回,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惆怅漫过心头,轩那磁性的嗓音朦朦胧胧地撞击着幽的耳膜。难道潜意识里期盼与他的重逢? 直到有一天的午后,轩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幽,是我!你好吗?”幽正忙着手里的文稿,淡淡地回应着:“你也好,请问你哪位?”那边沉默半晌:“是我啊!幽!”幽觉得那声音遥远而陌生,带着歉意道:“请你报上大名,对不起!”时间仿佛凝固,幽连喊了好多声“喂喂喂……”那边死一般的沉寂,许久许久才喃喃道:“我是轩……”幽原以为他的声音骤然听见会石破天惊,会掀起波涛巨浪,却没有!一切是那么平淡。她甚至没想到曾经令她刻骨铭心的嗓音竟被忘得一干二净。“幽,我在你的城市,我想请你喝咖啡。”“轩,咖啡我早就戒了,那浓郁的香味我已不适应,我现在只喝绿茶。”幽轻轻地答到。电话那头,轩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万语千言:“幽,给我个机会解释以前,好不好?”幽斩钉截铁地拦住话题:“我有事,对不起!一切都已过去,以后再说吧!” 断然挂掉电话,幽忽然觉得从来没有的欣喜涌上心头。意识里演绎过千百次的重逢,竟然如此的波澜不惊。幽明白了一句话;时间的本质是遗忘!该得到的早已得到,该失去的也已失去。此次的重逢该是真正意义上的忘记!连忘记的本身都不记得。 幽知道了自己是个不可思议的女人。她爱,就爱得全心全意;她痛,就痛得彻彻底底;她忘,就会忘得干干警净。虽然过程漫长而痛苦,却是真真实实的人生。象她这样的年龄,透彻明白浪漫的爱情、如诗的情感,她瘦弱的肩膀无法扛起。她不过是滚滚红尘中一个平凡的女人,她必须一路走好,告诉自己云淡了,风轻了,日子过得不劳心也不劳形,静静的…… 幽禁不住释然一笑,手里握着作废的文稿,揉成团,洒脱而又准确地扔进废纸篓。扔的感觉真好!作废的感觉真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