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中,北京街头的三个瞬间
2000-09-09, 22:16:24
凉爽的秋风徐徐吹过,热魔肆虐的夏季终于过去了。
碧空万里,秋高气爽中,每个人都在尽情地享受北京一年中最惬意却又最短暂的初秋。
商场外的过道上,各式各样的月饼已经开始大战,商场里蜂拥着男男女女。
修葺一新的西单十字路口,宽敞地张开臂膀,任滚滚车流在臂弯中四溢奔腾。
快乐的男女们在首都时代广场楼前的长椅上呢喃,快乐的孩子们踏着今秋最为流行的日本小踏板车在人群和草地的间隙穿梭。
迈着轻松的步子,我走向过街地下通道。
第一个瞬间
在地下通道的入口处,一位老阿婆一面护着她面前的一个钢精锅不要被行人碰到,一面叫卖着“老玉米,刚出锅的”躬腰驼背,上身所有裸露在外面的部分都黝黑如炭的阿婆,声音既不声嘶力竭,也不弱如蚊蝇,透着沧桑,带着无奈,平淡中却又好似带着一丝对生活的大彻大悟。
相隔几十米,透过兴高采烈的人群,我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阿婆。
就在两周前,我无意地注意到这位阿婆,也是在那个位置上,昂着头,向路过的行人叫卖“小豆冰”,那时的西单路口,简直就是一座火山口,下午五点的骄阳,简直能把路面都烙出血泡,老阿婆就那么挨个向行人挨个地与其说是叫卖,不如说是询问“小豆冰,冰的”,满头的白发之下乌黑的脸上没有一丝汗水,只有脖颈的发际,有几滴黄豆大的汗珠。
……
(想起了我千里外的外婆,善良的她常从每天的菜金中拿出一圆、两圆的纸币给挨门乞讨的老人,还常留他们坐下来歇息一会,喝口水,吃点饭菜。)
第二个瞬间
走过地下通道,经过繁华的西单商场门口,一对盲人夫妇依然在那里卖唱,居然是在摹仿美声唱法,路过的人群不由得纷纷回头(卖唱的盲人夫妇也不少见,但多是“妹妹你坐船头”之类的通俗歌曲,而他们居然在唱流行于50年代的一些歌曲)两人互相搀扶,男人是个近50的矮个中等偏胖体形的人,墨镜边缘依稀深陷的眼窝,显然是个先天盲人。女人是个高个,年约40,浑身上下的衣着虽然简朴,却依然利索,没有一丝肮脏的痕迹,如果不是眯缝的双目中游移着的白翳,你无法相信她也会是个盲人。女人那高高的身体,一只手撑盲杖,一只手紧挽男人粗短的胳臂,象一根木桩,支撑着有点臃肿的男人,与本来优美的歌声极不协调的,是她紧蹙的眉头,和满头班驳的短发。
不远处传来的是音像商店里华丽的“单身情歌”,
几个外地游客簇拥着绕过他们走向商场高大的门廊,
两个衣着高贵的妇人正将手中的大包小包交给司机码放进停车场里一辆黝黑的奔驰车的后备箱,一位年轻的小姐从不远处回身走来,双手在钱包中翻检,取出一张两圆的纸币。
夫妇两人的身后,隔着车水马龙的马路是正在崛起的工地,碧蓝的天际,夕阳无声地注视这一切的流动。凉爽的秋风,伴随他们的歌声,烘托着都市的气氛。
第三个瞬间
走下公共汽车,已是华灯点点,在三环路边的一个新开张的凯多鸡连锁店中,我们几个好朋友约好在这里聚会。走进装修一新的店堂,朋友们已经环坐在一张堆满了各色美食的餐桌边,身后是快乐的孩子们或在和他们的父母撒娇或在大快朵颐,邻街的窗边是几对恋人和少女们,服务台前依例是长长的队列在蠕动。年轻的服务生们的叫号和发餐声中也透着欢快。
走进餐厅最里面的洗手间,我要方便一下。
推开洗手间的门,狭小的空间里,一个服务生在清洁被客人的呕吐弄的一塌糊涂的地面,虽然是躬身在马桶座的后面,我还是看出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显然是一位刚上岗的保洁女工,我赶紧关上门,在外面等候她结束工作。两个孩子从我眼前跑过,推门进去,传出一阵唧唧喳喳的闹声和小便的声音。
一个三十多岁,穿条廉价西裤和领上有点污迹的白衬衣,脚蹬一双黑皮鞋的男人从我身前挤过,推开门就走向小便池。
两个孩子走出来的瞬间,我看见那男人已经做好了排泄的准备动作,里面的女工已经清洁完地面,正要进行最后的工作—将溅上几点污迹的墙面用抹布擦拭干净,正在将脸转向里侧。
孩子从我身前跑过,门,关上了,里面传出抹布抹过瓷砖墙面发出的“哧啦”的声音和小便急速的声音。
我眼前是一个洗手池和墙面上巨大的镜子,光洁的镜子里映照着周末热闹的店堂和靠墙而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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