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嘴啊，好辛苦！

lhongy

作者：月儿1

??我说故我在，纯粹是从人家我思故我在转化来的，不同的是，我滔滔不绝，信口开河，胡诌乱扯，人家聚精会神，精骛八极，神傲万物。我虚空肤浅，人家含蓄深沉。幸之又幸选择了老师这个职业，每天两节课，九十分钟，登上讲台的那刻起，大脑就不停地运转，大包小包的传输还是传输，嘴巴不停地说啊说啊，有时甚至自己竟不耐烦地游离出来，悄悄地探头问一句干吗呢？不禁哑然失笑，台下的小听众往往被笑得发毛，哪里有老师不顾身份，呵呵傻笑的，我故作镇静回答他们惊讶的表情。不禁不无同情地叹道：“这嘴啊，好辛苦！”
　　
　　　　今天上午，王姐面带微笑，从我的办公桌前，过了一遭又一遭，我抬了抬头，也没见她穿新衣服啊，咋拿我当T台下的观众了？一见我有些吃惊的表情，她竟热烈地攥紧我的左手，那热热的手掌传递来不小的热量：“看看姐姐今天有啥变化？”我左看右看，结果还是一般，不过考虑到农民伯伯种了半天地却颗粒无收似的的失望，不由觉得有些残忍，便故作吃惊地说：“至少年轻了十岁，我咋才发现呢？”王姐眉飞色舞地说：“我刚做的护理，细胞活能系列的，全套半年七百元。”心里很是庆幸那话值，至少给她收获了心理上的平衡。
　　
　　　　王姐的热情还在源源不断地向我的手心传递着，嘴上还在不停地传授着类似于九转还魂丹似的秘方，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上课了，课还没备充分，也不顾那么多了，右手拿起笔来不时写写画画，没想到王姐余兴未尽，问我真有那么明显的效果吗，我不知怎么就溜达出一句：“要有车辙变平坦公路系列的就好了。”这话的效果不亚于电视剧正看得上瘾时候的骤然停电。“我的鱼尾纹越来越深了吗？”王姐的手心猛然变凉了，一松，我的左手终于被解放了，我抖了抖有些木的手指。她顺手抄起办公桌上的小镜子，左手举到齐眉的位置，右手在那眼角摸了又摸。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些试图对自己作较大改变的人，往往把别人的目光当镜子，因为过去那个自己已经不可信了。我赶紧说：“你的皮肤细腻又光滑，那鱼尾就是上去了还不给滑下来啊！绝对没有！”我显示出绝对真诚似的表情。王姐这才放下了镜子，眉开眼笑的。我心里这个责怪我的嘴啊，差点儿把失望播种在别人的心里。唉！这嘴啊，好辛苦！
　　
　　　　自认为是个不算很虚伪的人，即使如此也真不知这嘴要编多少善意的谎言，一天才能够平静度过。有个孩子第三次没完成作业了，下课了，我忍着气，把她带到了教室外的走廊上，见她那并不是很在乎的架势，我真想劈头就骂一句，“你还女孩子呢，连作业都不完成，现在就偷懒耍滑，将来谁娶了你，那你的婆婆可倒霉了。”这话哪里登得台面啊，只当灭火剂，灭了灭心火。摆出满怀希望的样子，用和气的口吻说：“你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为什么最近不交作业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啊，能不能说给老师听听啊（有这样的听话的孩子吗？遇到再大的问题，你是学生，作业也是第一位的，怎么能说不交就不交呢？可恶！）”出乎预料的是，那孩子收敛了最初被叫出教室时的傲气，竟低下了头。我又继续感化说：“你看，老师对你寄予很大希望，有再大的困难也要克服啊，总不至于让老师失望吧（任何有希望的孩子都绝对不会放纵自己的懒惰，《戒子书》有言：“非志无以成学”，你的举动足以证明你的无志，能有什么大出息！）。那孩子终于交代出是因为一回家就看电视，结果耽误了作业，并表示，一定会把作业补上。看那孩子进了教室，我长叹了口气，这嘴啊，好辛苦！
　　
　　　　有时候想，假如把话语中的水分全部去掉，把真实袒露出来，那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围城》中方鸿建问赵辛楣自己如何。
　　　　赵辛楣答道：“你不讨厌，可是全无用处。”　
　　 鸿渐想不到辛楣会这样干脆的回答，气得只好苦笑。兴致扫尽，静默地走了几步，向辛楣一挥手说：“我坐轿子去了。”上了轿子，闷闷不乐，不懂为什么说话坦白算是美德。
　　
　　　　如果每天都面对这残酷的真实，恐怕真要怀疑真实的价值了。这嘴啊，真的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