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我一直都在

lhongy

作者:桃花儿

　　她从梦中惊醒。猫在抓她的门，不停的叫。很凄利，像婴儿的啼哭。她喝了很多酒，昏昏睡了去。很短时间她醒来。头很沉，可她不想睡。她听着猫叫。然后她哭了，打湿她的本子。她的本子记着很多字。

　　一个男人对她说，我爱你，我一直在远方爱你。我在，我一直都在。她不知道他是谁。她用力想了很久。她在一股悲伤之中，写很多字。也做过一个网页，写了很多很多的字。网页是血红色的，还有黑白。她不知道如何运用其他色彩。她说，从哪里跌落已无证可考。她的思维跳跃，快的连她自己都抓不住。

　　她被冻的发抖。用很厚的棉被裹着。可还是发抖。她一直在哭，不知道哭了多久。也许是两年，也许是一个世纪。她一直哭，打湿了她的棉布格子床单。

　　她很想穿着裙子走出去。赤着脚。到处乱走。她的脚裸上有淡淡的伤痕。是在曾经某次意外里留下的。过去了很久，颜色变的很淡。那个时候，有一个男人陪在她身边。在看到她清醒后放松的哭泣。她伸手接住他的泪。然后她笑。然后又一个男人把她接回家去。有一个老母亲。她白发苍苍，神智清楚。她对她说，我不会承认你做儿媳。她笑。她在他家里住着，没有和他母亲说一句话。五月她要求去海口。男人无奈的叹气。最后还是依了她。她住在一个二居室里。有很大的红木的旧床。中间有象牙雕花的柱子。隔壁有善良的女孩。她叫美美。被阳光晒的很黑。她向她笑。美美总是煲汤给她喝。她要健康。她能走很短的路。腿有时痛。有时她坐在海边不停的看。看海。看大海。在去海口的途中，她跳进大海。人们斥问她的冲动。她说，海好美，想摸摸她，想融入她。她笑。人们小心的望着她，小心的远离。

　　后来她离开海口，美美抱着她哭。她说会再见的，城市之间这么近，你我之间这么近。

　　她吃了很多药。各种止痛药。她的胃痛。她的头痛。她的心痛。不停的在痛。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她赤着脚走来走去。看蜡烛燃烧。听喧杂的摇滚乐。像猫一样蜷在地上哭泣。

　　她的房间里有陕北刺品。她喜欢西安。在她经过的北方城市里。她还记得在冬天坐火车去。路过华山。大雪封山。她只来得及从一闪而过的窗口里拍下几张照片。一个男人到车站接她。男人很惊惶。为她突然的到来。在临近西安时的一个电话。他们穿着相同的衣服，在人群里很容易找到了对方。她走在东大街上。在她经过的城市里唯一一条禁烟的大街。有各式的店子。她买了很漂亮的耳环。她住在宾馆，晚上去男人的酒吧喝酒。在东长安街上。她住在电视塔附近。有一些画家和诗人来找她。她笑。他们不得志。她也不得志。男人的酒吧在一所学校附近。叫八又二分之一。是一部老电影的名字。一层很窄，只有几个包间。二层墙上满是涂鸦。上面有一个小阁楼，只能摆一张桌子，坐三个人。有铁链挂着。她见到许多唱歌的孩子。她笑。在这里的人，原来都不得志。一个年轻的孩子模仿崔健。很像。唱歌很好听。他们的乐队被杂志报道过。可他们都很落寞。她和他们一起喝酒。男人是个年轻的中年男人。他不停的放酒在她面前。

　　第二天她去看了兵马俑。她很喜欢。那股几千年前的味道。她看着那些泥人。他们屹立着。几千年。你们寂寞吗。她轻叹。没有人应她。她请了导游陪她。导游很负责，点点滴滴的讲解。她用去一天的时间呆在里面。导游说，她是她见过最好的游客。他们来只是为了看，而她来，却不是。载她来的司机焦急的寻找她。她买了皮影和很多手工艺品。司机为她买了石榴。她为母亲买了一对玉镯。可后来母亲虽是收下了，一直未带。锁在她的屉子里。她过年回去的时候很失落。司机带她去看小雁塔和大雁塔。给她拍照片。她要加倍附司机钱。司机笑。他只收了她二百块。她很愧疚。她占用了他一天时间。

　　第三天她在朱雀大街上走。喝卡布其诺。看古城墙。男人带她去回民街。他的老婆紧跟着。她向她善意的微笑。她打电话给一个男人，叫他去车站接她。她对她说，我在和男友吵架。男人的老婆明显的松了口气，拉她的手。她笑。

　　第四天她离开了西安。那时候她还在武汉。有一份工作。她回去，没有人接她。电话只是谎言，为了让一个女人安心。

　　春天她离开武汉。那个时候她深爱着一个男人。三月她去了济南。看千佛山万佛洞。看到仿造的敦煌龙门云岗麦积。看到爬满墙的藤。她去百脉泉看水。可一切都是涸旱的。她去灵岩寺。看到和尚。听他们讲一尊尊佛。禁止照像。闪光会渐渐抹杀佛像的金粉。她一直站着，很静。和尚给她拍了照，她笑的很甜。

　　四月她去了安徽。和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她在河里漂流。拍了照片，一脸的安逸。男人说，她的样子像菩萨。第二天她从山上掉了下来，一身的伤痕。男人不停的哭。她笑。她打电话给她深爱的男人。茫音。她一直笑。

　　她从海口离开后，去了北京，很短的停留后，她去了贵州。她喜欢那里。天很蓝。很蓝很高。到处都是绿色。很淳朴的人。她住在苗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口吃辣椒。她跟苗人一起赶集。买银制的戒指和发簪。她穿苗族的衣服。戴她们的银饰。很沉。几十斤的银子。她看苗人制布，缝衣。她惊叹。她跟他们过节。跟他们下田捉鱼。她被晒的很黑。有了健康的颜色。她学苗人把头发扎起来。她快乐的看漂亮的星空。她很快乐。很多时候她看起来非常快乐。

　　后来她回了家。一个古老而破败的北方小城。它以甲骨文闻名于世。却脏乱不堪。她的母亲高兴的拍她的肩。那时候她想，如果是拥住我，我会更高兴。母亲问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她笑着说好。她不敢说不好。她怕母亲担心。她怕看母亲白了的头发和起了皱纹的脸。她的父亲不在家。常期不在。她叹息。她为父亲祈祷。

　　她的父亲曾是飞行员。一直在她印像里高大无比。小时候她一直害怕父亲。怕他打她。父亲常打她。很重。她疼的哭。她不是坏孩子，从来不是。父亲常用恶毒的话骂她。在她学会反抗之后。她开始叛逆。她到处打架。交不同的男朋友。她不再和父亲说话。五年，还是六年，或是更长。可她不是坏孩子，从来不是。她学习一直很好。可父亲从不说她好。后来她不学了，学会了抽烟，学会了打架。常和人打的伤痕累累。她一直记得醉酒的父亲把一摞百元大钞甩在她面前说，我有钱，但我不会给你。那个时候她学会了怨恨。过完那个夏天，秋天，冬天。她带着打工积下的两千元钱，决绝地离开了她的家，她的父母，她的小城。在她落脚之后她打过电话报平安，可她不肯叫父亲。一直不肯。
　
　　年轻的她在社会上闯着。没有经验，没有文凭。最落魂的时候身上只有一百元钱。她咬着牙，挺了过去。她从最低层开始做，一直爬到了总监的位置。她不缺钱。她可以随心请假，四处旅行。可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伤痕累累。后来她放弃了一切。黯然的离开了那个江水城市。

　　她一直四处行走。有一天她累了，回家了。父亲不在。父亲曾是那么优秀的飞行员，在一次飞行事故后，他摔了一架飞机，摔断了自己的左臂。后来他复员了。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他的站友都一个个有权有势。后来他神经质，不断的打骂她。后来她走了。后来他也走了。母亲说他开始做工程，跑公路。她们不断地担心他。他不会做生意。为人正直。商界险恶。她走了两年，他也走了两年。她开始过独立的生活。可父亲一直在赔钱。几十万下去了，父亲一事无成。她和母亲姐姐一起劝父亲，要他收手。要父亲已深深陷入。她们知道他要争口气，他想要她们过的好。可她们怕。母亲一直独立运行着一家公司。总是很累。很累。她对母亲说，她现在最怕的，是某一天他们突然倒下了。她怕。她真的怕。她怕父亲受不了打击而崩溃。她怕一直健康的母亲突然病倒。她非常怕。她喃喃地说，我承担不了，你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倒下了，我都承担不了。后来父亲回来了。给她做了最喜欢吃的菜。她在外面一直吃不好。总是胃痛。她央求父亲收手。父亲满不在意的笑。父亲在家的时候总是醉酒，脸已麻木。她跪在地上求父亲收手，父亲甩了她耳光，要和她断绝关系。父亲说她看不起他，说她们都看不起他。

　　没有过完春节，父亲就走了。头也不回。她送他到车站。下着雪。她一直发抖。她乞求父亲能抱抱她。可是没有。从很早很早很早很早的时候，她没有父亲怀抱的记忆。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说，你消失了太久，我快认不出你。她笑。她说，我在，我一直都在。

　　她去了很多很多的城市，可她不在。不对，她在，她灵魂不在。也不对。她不在，哪儿也不在。

　　她在城市里不停的迁徙着。她失去了深爱的男人。她听各种音乐。她认识很多人。可他们都不得志。她也不得志。

　　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很早的时候她就没有了上进心。一切无为。她拍照片，写文字，四处行走。可哪里都没有安心的味道。

　　她寄生在网络上。和很多人通过网络联系。他们说，你消失了太久。

　　她想起深爱她的男人，她深爱的男人。她想起他固执的父亲和疲惫的母亲。她说，我在，我一直都在。

　　可谁也不在。

　　谁也不在。



你还在不在-梁静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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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

顶！！

一别如雨

一个男人说，你消失了太久，我快认不出你。她笑。她说，我在，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