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铁生的双腿，花满楼的眼睛Z

lhongy

作者：燕十三的剑

　　 有时候我想倘若他不是在21岁那年于人生的长途奔袭之中来了一个急停刹车，在生死不得控制的选择以及彷徨于无地的徘徊之后将自己的双腿放在那张轮椅上面，我能不能看到他的一系列文章。又倘若他根本就不会写文章或写文章的水平不怎么样也就是说他没有成为一个作家，他是不是还能活到现在，并且活地似乎比别人都好。
　　 当然的，在事实面前，这些假设都已经没有了发生的可能，就像我依旧会在一些时候翻看他写的文字，并且一如既往地被里面的一些有关于爱与人生的东西所感动。
　　
　　 2000的冬天，自己还是一个穷学生。在寒假过后蹲守在火车车厢接轨的地方听那哐啷哐啷的声音将我带回四年如一日的学校。纷涌的行李箱子，争相挤踏的旅人，沙丁鱼的罐头，呼哧呼哧的呼吸，熏臭的体味，还有不顾一切占据的容身之所。里面的世界嚣然而平静，就像海水一般，潮起潮落地布满时间的规律。
　　 那时候应该是一个早晨，外面的阳光从晃动的人缝之间投射到我的眼睛里，从车厢的那头有个浑厚的声音唱起了郑智化的歌，流浪的声音像水一般慢慢流到车厢的这头。一个男人，用手撑在火车原本暗红如今却格外肮脏的地板上走了过来，双腿截腰没了，粗眉大眼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坐在书包上看他，眼睛刚好平视着他的眼睛。他朝我这边唱歌，唱一曲《水手》，唱完说几声身世，讲一句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的江湖老话然后向我们伸出了手。有人在递几张毛票过去时，我问他是不是吉林人，因为宿舍有个吉林兄弟说话和他的腔调差不多，他笑了说自己是辽宁的。我笑笑从内衣的口袋中掏了一张十块泛青的纸给他，他推手将钱转了回来，看着我说你们学生自己也没什么钱，何况也算半个老乡呢。我笑了起来，他也笑了一笑，朝我挥挥手，道一声再见接着转头用手走着自己的路，大声地叫着唱着，走远了却依旧将他的声音声声地传了过来。
　　 后来我见过很多没有了双腿的人。一些坐在轮椅上面被人推着在街上张目四望着周围的人群和世界，一些蹲在街上垂着脑袋等着别人的垂怜和施舍，还有一些坐在那里用手吹拉弹唱着二胡。我想我已经习惯了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如何地在这个世界行吟和游走。他们没有史铁生那样舞文弄墨的水平，写不出那些动人的文字，不能将或许是针眼般的爱放大挂到别人看见的地方，也就没有了太多的机会像史铁生那样得到他人的关注关心和呵护。我想史铁生倘若不会写文章，或许这个时候与大部分的他们一样，不仅在为了艰难的生存而奔波忍受，也在承受默默无名孤独无助的折磨。那些爱与他们很远很远。
　　
　　 这世界，人已经学会了只被文字所感动。于人，或许是一种罪过。
　　
　　 我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有客人的时候他才会在自己的小楼上点起油灯，对于他而言，从七岁开始，便已经习惯了眼前的一片漆黑。而黄昏时，他总是喜欢坐在窗前的夕阳下，轻抚着情人嘴唇般柔软的花瓣，领略着情人呼吸般美妙的花香。小楼上和平而宁静，他独自坐在窗前，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上天赐给他如此美妙的生命，让他能享受如此美妙的人生。
　　 曾经和别人说倘若自己瞎了，那该如何是好。我想会去学习一种盲人生存的方式，譬如说按摩之类的活儿。还会找到一些盲人的朋友，闲时坐在阳光下面谈谈彼此的生活，感受些许身上暖暖的阳光，并在一起回味或是想象那个时候的日子，眼睛所看不见的世界是怎样地在平静祥和中绽放了一地五彩缤纷的花朵。而那些绿油油的草树，枝叶硕大地像是风筝一般可以被风吹起在天上越飞越高，五颜六色的蝴蝶在花心之上悠闲地扇动四面翅膀，一对对地跳着优雅的交际舞。或许还有人在笑，看不到他们脸上的笑容，却听到有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地回响在敏锐的耳膜上面，鼓荡不止。
　　 这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太过于幻想然而却很美丽。以前史铁生说曾经有两个瞎子。一老一少“边走边唱”，老瞎子五十年如一日为弹断第一千根琴弦，取出琴中的药方救治瞎眼重见光明。然而到得最后却发现那自古相传的药方原来只是一张“无字的白纸”，而年轻的小瞎子陷进了一个注定悲剧的爱情。“莽莽苍苍的群山之中走着两个瞎子，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两顶发了黑的草帽起伏颤动，匆匆忙忙，象是随着一条不安静的河水在漂流。无所谓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也无所谓谁是谁…… ”
　　 沉默好久的小瞎子说，“干嘛咱们是瞎子！”老瞎子回答，“就因为咱们是瞎子。”
　　
　　 宿命，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已经无法想象人生最后会是怎样的一个结局。琴弦或许在弹兴正浓时会砰然绷断，而那些原本无暇的感情总于不经意间砸响生活的声音然后碎裂一地，曾经耳边真挚热爱与誓言偏在瞬间如烟云般怅然消散。遗憾是什么样子的。“石秀云垂着头，忽然问：“我们以后再见面时，你还认不认得我？”花满楼道：“我当然能听得出你的声音。”石秀云道：“可是……假如我那时变成哑巴呢？”花满楼也怔住了……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忽然发觉她已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柔声道：“你摸摸我的脸，以后我就算不能说话了，你只要摸摸我的脸，也会认出我来的，是不是？”花满楼无言地点点头，只觉自己的指尖，已触及了她光滑如丝缎的面颊。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无法描述的感情。”
　　
　　
　　 我如流落般在这满世界地寻找。那些失落的爱与不尽的遗憾无处不在。

岁月如歌

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