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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胆相照论坛 论坛 三十以后 存档 1 贴 个 很 旧 的 故 事 : 雨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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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 个 很 旧 的 故 事 : 雨 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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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7 19:56


世事无常,世人就常有求或有难。有求有难就得借钱,借到钱生活就有希望多了。只是借钱之人往往容易忘的是还钱,於是世上就多了一种行当:讨债!

“这是一种高尚的职业,”在我第一次见到那位老板时,他就如此开门见山地向我介绍:“兄弟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说:“现在有句话叫作-------站着借钱,跪着讨钱。有人口袋里钱饱了,存着也是存着,於是呢就想放点高利贷赚点利息钱。没想到这一放倒放出了麻烦,借钱的没想到要还。你知道这是民间琐事,官是不管的。於是我们就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为民解忧解难了。从小处来说我们是帮人讨债,往大里说这是当年绿林好汉的行径,替天行道啊!我们这一行,”他继续慷慨激昂,(我很高兴他经常用“我们”来称呼,已经很久没有人与我称兄道弟,愿意与我并排站着称呼响亮的“我们”。)我们这一行绝对不是黑道,绝对不是你以前电影中所见的场面。我们不杀人不放火(注意他又用了“我们”)自我开张以来,兄弟啊,我还未见过一滴血。那我们是什么呢?我们是一根肉刺,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刺在欠债人的肉中让他坐立不安。总的来说我们是文明的职业,是现代文明社会不蒙面、不骑马的绿林好汉。”

就这样我被这位喜欢称呼“我们”的大哥激励了,并且光荣地加入了这一行。

在江湖中浸泡了那么若干个春秋,我深深地热爱着我干的这一行。我们这一行没有什么技术或诀窍,最重要的是要扒掉一层皮。换句话来说是出人常规般地不重视面子问题。我还记得初入行时当年老板的一番教训:“你见过旧社会的叫花子吗?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讨饭的吗?他们会跪在你面前,拿著一块砖,敲得脑门子咚咚作响。你说我们善良的群众还会吝啬那一点点残羹剩饭吗?”

当然我们是不会拿砖拍脑门子的,但我们是绝对继承了这种精神并且发扬光大。我喜欢这样来描述我们的职业精神,出人常规般地不重视面子问题。何况面子又是什么呢?人之出并无羞涩之情(我的人之初指得初生的婴儿或最初的人类)面子其实是人用所谓的道德准则和虚荣和成的一把泥,涂在脸上的一张面具。我那么轻而易举地脱下它,觉得如此的轻松自在。普通人永远无法意识到这张泥制的面具占我们的体重有多大的比例。

干了这行若干年,社会是那么的需要我们,我们的队伍迅速壮大了。我好几次看到感恩的主顾来找我们的老板道谢。虽然我们老板索取的酬金是追回款子的一半,但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要回讨不回的债就像是在地上捡到一笔意外之财般的欣喜若狂。我热忱地努力办着每一桩生意。因为热爱,我的工作常常成了我的乐趣。按照我老板的说法,我是少数进了林子找到马的人。我捉摸这句话很久,一直理解不太透彻,我想他的意思是说现在我可以驰骋了吧。

天气总是和记忆发生着暧昧却步可磨灭的关系。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我接到那桩生意的情景。那是一年中梅雨季节开始的第一天,从那天开始就下起了没完没了的雨。天上的雨那么眷顾着地上的坑坑挖挖就像我们讨债人关心着负债人一般地无微不至。在一个下着雨的下午,我敲响了一栋四层高的旧式公寓的其中一户人家。我的敲门声轻柔而文雅。开门的是一位小朋友。同行们都说我这次接到的是美差。讨债的对像是一对母女,好对付。

“王桂兰在家吗?你叫什么名字?”我问这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

“妈妈还没回家,我叫雨晴。”她实在是个好看的女孩。一张红朴朴的圆脸嵌著一双纯洁却又多情的眼睛。如果人有前世,她一定曾是位美女,并且一定知道很多故事。我注意到一口气问了两个问题,而她竟这么有条不紊地回答了我,她一定也很聪明。(平生我喜欢聪明漂亮的人,特别是会讲故事的人。我一直想像一千零一夜中那个会讲故事的女人,为了她我愿做故事中的暴君。)因为主顾不在家,我留了一张条:

“王桂兰女士:
我们应xxx之求来追讨回您所欠的十万捌千元。请在三日内偿还,以防我们采取更激烈的行动。望立即电本公司6937896。注:我们并非官方组织。”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王桂兰的无音无信迫使我们采取进一步伐的行动。我回家拿了牙刷牙膏、毛巾以及换洗的几条内衣裤,禀告父母要出差后,就出发了。

我又冒雨来到了栋旧式公寓前,敲响了403室,这次开门的是个女人---细长细长,很瘦。因为瘦,她的眼睛显得特别的大。她的头发盘在头顶显得她的脖子细而白皙。这样的眼睛让我觉得忧伤;这样的脖子让我有不详之感。

我问她:“你是王桂兰吗?从今天起我住你家一直到你付完债为止。”她试图拦我的手臂显得那么不坚决,我轻而易举地就通过了。我打亮了这间屋子(按我们的行话来说这叫摸黑,意思是说看看家产是多少,如果最后实在还不出,这些家具电器都可以充数。)屋的右角是一张大床,床上堆满了玩具,我第一次看到过的雨晴就在其中。左面靠阳台的地方放了一架电视机,当中是一张饭桌。不过后来我在她们的厨房和厕所里找到了一个单门的冰箱和一个单缸的洗衣机。

“欠款准备妥了吗?”我问她。她坚决地摇了摇头。“借钱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知道吗?从今天起我就住在你家,吃在你家。我们不会打你骂你,我们在这里的目的只是不断提醒你还钱。”王桂兰没有说话,大而忧伤的眼睛流露出不安和恐惧。这样的眼睛让我想起了一些故事的开头。单单想起“故事”这两个字就让我的脾气变得温和和仁慈。我看到了床上的孩子,她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著我们,似乎预感到什么已经发生了。她的眼神与她母亲竟是如此相像。相像得像是一条河。下游的清澈还原於上游的清澈。我对王桂兰说:“别吓着孩子,跟她说有叔叔来作客了。”她听了我的话,走到孩子边紧紧地抱住了她。我看到了联在一起的四只相像的眼睛,上游的水流到了下游,河里满载的是故事。

我到达的时间是下午六时。因为下雨,天色已黑。“吃饭时间到了,”我对王桂兰说:“已经晚了,孩子也饿了,该吃饭还是吃饭。”她起身去厨房,随著一阵锅碗瓢盆的声音,不一会儿我就闻到了菜香。她端着一碗大饭一碗小饭而出并且招呼着雨晴。雨晴乖巧地从床上爬下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她们开吃了就像我不存在。我有些寂寞,於是走过去拍了拍王桂兰拿著碗的手臂,她放下碗疑惑地看著我,我顺势拿起了她放下的碗吃了起来。我很饿,吃得特别的香,并且不断地招呼与我同坐的雨晴。雨晴是个聪慧的孩子,十分听话地吃著。我感觉到背后她母亲的目光,是愤怒与鄙视的刺吗?不,我让我的背感觉到的是母亲看著饥饿的丈夫和孩子的慈祥。随著食物的下咽,我的胃如和我的背一般感到暖洋洋的,像是哺育到了阳光。吃完饭我和雨晴一起看了一会儿卡通片,电视中的精灵古怪让雨晴忘却了陌生人突然闯如的恐惧感,很快她就沉浸於这些卡通人物的命运之中了。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这是王桂兰今天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让你寝食不安的用心良苦只是为了催促你还钱。只要你还了钱,
我立刻会像空气一样消失在空气里。”

“如果实在还不出呢?”

“当然耐心是有限的,如果你再推托不还,我们会采取更激烈的行动。十万元对於普通人来说不是笔小数目,但对一个被我们缠上而想摆脱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笔不可攀登的数字。你知道什么是被我们缠上的感觉吗?那就像这场刚刚到来的梅雨,它会潮湿你生活的每一处,让你的衣服发酶,食物发馊。梅雨最终会过去,而我们不会,我们会让你的一生处於梅雨中,永远见不到阳光。那时---”,我拉长了声调“真是生不如死了!”

我看到了她忧郁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与不安,在她大而黑的眼瞳中我看到了梅雨。

我拿出了毛巾牙刷,在靠阳台的地板上躺下,因为那里比较凉快。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不停地下了一夜,天上的水如此眷顾著地上的坑坑□□像是我们关心我们的负债人般的无微不至。一夜我左耳听到的是雨声,右耳听到的是王桂兰辗转不眠的挣扎声。我像是一根肉刺,刺进了她的肉中让她不安。

第二天我与这对母女一起起床,刷牙洗脸。送了雨晴去托儿所后,我和王桂兰一起上班。我的职责就是时刻在她左右,让她身边的每一个亲人,每一个朋友都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跟著她。很多次我们发现这样做是帮了当事人的忙,因为去掉那层皮后,人不会在有任何顾忌而哭喊出他们的无助了,只是这一次进行的并不是很成功。

王桂兰几乎没有亲人和朋友,她是一位仓库管理员-------一个人守著一个大大空空的几乎倒闭工厂的仓库。从她的口中得知这个厂家的大部分人已经离开自寻生路了。唯一留下的几个人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

我就这样陪着王桂兰从上午坐到下午。我常常坐在她身后,看著她露出的一节白皙脖子,无聊之极我会问她:“会讲故事吗?”她没有理睬我,并且用她的眼角狠狠上扫了我一眼。我并不是有意和她套近乎,只是她的眼睛从是让我想起一些故事的开头,而我是那么喜欢听故事,并且现在有些无聊。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我一无所获。那天晚上特别闷热,热气蒸发着雨水,屋内潮湿不堪。我横躺在靠近阳台的窗边,无法入睡,便想法和她聊起来。其实聊天也是我们帮助打开主顾思路的一种方法。有时我们的启发会突然让他们领悟到赚钱的窍门,好几次我们的问题都是这样迎刃而解的。

“我觉得你很瘦,”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问这句话的。她依然默不作声。“你怎么那么瘦?你是我一生中见到最瘦的女人。”我突然掉在“瘦”字里拔不出来了。她还是一言不发。“瘦的人骨头多,骨头多的人脾气硬。从你身上我就看出来了。”我继续说话,像是面对一堵墙。“我喜欢胖的女人,胖的女人抱著舒服,有种完满的感觉。你说呢?”她起了身点上了两圈蚊香,一圈放在雨晴身后,一圈放在自己身边。对於她的自私行为我有些气愤,我站了起来把放在她一边的蚊香移到了我的一边。这时屋内升起了袅袅的烟,像是闷热黄梅夜晚的人的一丝丝灵魂,因为太热,它们变瘦变轻,可以舞蹈了。

我在自说自话中熟睡了。深夜我被一阵动静惊醒。我听到王桂兰上厕所的声响,然后看见她从厕所里走出,或许是因为屋里有男人,这么热的天她还著长裙。怕踢翻地上的蚊香,她提高了她的裙子露出白皙的一节腿肚子。

我说:“你的声音像是音乐。”

“什么?”她问,冷的像冰镇过一般。

“我说你撒尿的水声像音乐。”

“无聊。”她鼻腔里喷出了鄙夷之声。我没看到她的眼神,但她一定白了我一眼,
像是闪电。

“你喜欢音乐吗?”我问她。:“我喜欢莫扎特,”我继续自言自语。“听过莫扎特的魔笛吗?里面有一段花腔女高音的唱段像极了你刚才的尿声。”

“你这种人也配喜欢音乐。”她终于开口了。

“噢,当然。音乐纯净过我们的血液才让我们选择了这么高尚的职业。如果你现在是债主的身份的话,不觉得我们的工作是为人民造福吗?”

我振振有词,而她冷笑着。

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我不是很喜欢和老是讥笑我的人讲话,於是我就睡著了。梦里我听到了更多的莫扎特的魔笛。

王桂兰是有丈夫的。两人曾在同一厂家工作。近来厂子不景气,丈夫陆文康被下了岗。下了岗就失了业,失了业就像是把捧着的饭碗砸了个粉碎,碎的那么彻底,夫妻两个决心挺而走险,重起炉灶了。我们可以想像她们当时的热情,就像是火又在心中燃烧般,呼吸之间鼻孔中可以喷出希望的烟来。因为我熟悉这种感觉,就像我的老板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这是一个高尚的职业。”从那刻起我的生命就像著了火,燃烧至今!

王桂兰夫妇借了十万块,花了六万元买了一张玻利维亚的录卡(也就是长期居留证)满心憧憬地打算把玻利维亚作为跳板去一些发达国家譬如:美国、日本。我能想像陆文康临行前一定拉着王桂兰那白皙的手说:“放心,我的身体壮着那,等我在那儿发达了,还了债就接你们母女俩。”他的口气如此壮烈,像是当年要远途长征的红军。那么王桂兰呢?她那瘦长的身体是否也曾被希望滋润得丰满一些了呢?这是我想像力无法到达的地方。

在王桂兰家住上的第三天,我陪着王桂兰回家,雨从未停过,她撑着伞,我漫步在她身后。进了那栋旧式公寓后,我看见她打开信箱拿出一封信,信显然是从国外寄来的。 王桂兰的神情有些紧张,双手有些颤抖,因为过于匆忙,她将信封拆得极为丑陋,像是一张张开的嘴道出了一些让人不愉快的消息。

王桂兰走上楼梯的步伐确实有些踉跄,她曾经仓白的脸竟然透出一些红润,当看完信后,她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地瘫坐在椅子上,没有说任何话。我拿起了桌子的信,(关心主顾的私人生活和感情也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信果真是从玻利维亚寄来的。字迹的潦草和文思的混乱让我无法忍受。信中的大意是说他在玻利维亚极为辛苦,赚钱很不容易,而本打算去日本、美国的想法也因最近行情看涨,费用又高了,他正努力打工准备存够了钱就去。陆文康的后半封信都是在洗刷自己另一桩清白。说传闻中他与另一个女人同居的事纯属谣言。信中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能言善道的人,但他还是努力用了若干形容词来形容对王桂兰的深厚感情。这封信让我失望的是他只字未提债务的问题 ,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说我该相信他吗?”王桂兰好像在问我。

我笑了,男人看男人这些把戏就像看自己指甲里的污垢一般清晰。况且真理在变,谎言却千年不改。聪明的男人似乎是那样的缺乏创造力,虽然祖先将说谎的天赋从精液中传递到后代的精液之中,但起码男人是否能将这些谎言穿上时代的新衣来哄骗哄骗那些可爱的女人们?难道真理变了,谎言也生锈了吗?

那天不但下着雨还刮起了台风。窗外的大风大雨往往能平静人的心境。我和王桂兰开始聊起来。她是个很瘦的女人,瘦的人往往有主见,有主见的人往往寂寞,从她坐的姿态里我看到了这种寂寞和无奈。

“其实像你这样的女人守著一个仓库实在不值。”我小心翼翼地向她暗示了她作为女人的魅力。“实际上在这世上女人永远比男人容易挣钱。”我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只要你愿意,我估计你现在去大街走上一圈,今晚你回来就起码赚上个四、五百。”我的暗示打开了天窗。

她竟然笑了:“你不是说我很瘦?”

“那当然,不过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有的男人就是喜欢瘦。”

“为什么?”

我沉思了一下说:“因为轻,轻的女人让人觉得把握不住,而男人喜欢留不住的东西。”
王桂兰笑了,她用她的细长手臂做了个云烟缭绕的动作。她的手臂是那么白,那么细,我看著觉得自己犹如坐在云雾中。

“其实什么又是留得住的?” 她的声音透着苍凉。

“债务!”我急忙说。

她抬着的手臂放下了,眼神直直地收了回去,我从云雾中掉了下来。她用眼角瞟了我一眼,我还是那根肉刺,刺在她的手臂上,让她们无法舞蹈。当天晚上,我的老板就把我招了回去。我三日的一无所获让他颇为失望。我们决定采取更激烈的行动。

第二天我瞅准了王桂兰外出的时间进了她家,我替小雨晴打点了行装,抱著她走了。与她们共同生活三天后,雨晴对我这个共同欣赏卡通片的朋友颇为友好。临行前,我将雨晴的鞋扔在了门口,将一些玩具撒在了地上。我安排了一些暗示着暴力行径的细节。我喜欢细节,人生太浩大我们顾不过来,到头来取悦我们的悲伤我们的都是一些细节。就像这只扔在门口的鞋,它会让归来的王桂兰联想起嚎哭挣扎的雨晴,这会伤她的心。我一直觉得我干这行较为出色的原因就是我尊重细节。我在屋内留了一张条,条中说:“我们带你女儿走了,不还清所欠的债务,你就永远见不到她。”


办完这件事的第二天,我接了一桩南京的生意去了七天。回来后我听到了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王桂兰自杀了。据说原因是多样的:欠债、女儿的失踪、最重要的是证实了她的男人在玻利维亚确实与人同居了。听说她是在浴室上吊而死。我想起了她的细长的让我觉得不祥的脖子,她那么瘦大概只需一根细细的绳子,我仿佛看到她悬挂着的身体来回摇摆着,像是浴廉。

我向老板询问了雨晴的情况。他说:“这女孩还有个父亲在国外,我们已经通知了他。这孩子还有用,得留几天。”随即他也表示了对王桂兰死的遗憾,为了让我不至于太内疚,他拍了拍我的肩说:“兄弟啊!不是你的错,这女人是为情而不是为债务而死,你放心,做了鬼,她不会来找你。”其实如果她真做了鬼来找我,我倒不会拒绝她。我很想看看做了鬼的王桂兰的手臂是否还是那样白,是否会更像云烟缭绕。

我主动承担了照顾雨晴的责任。或许太多的陌生人出现在她的生活,或许太久没有见到妈妈,雨晴有些迟钝不语,那双纯洁多情的眼睛充满了恐惧。她们让我想起了另一双相似的眼睛。只是那样的清澈再也找寻不到她的倒影,就像梅雨季节中的太阳似乎已经不存在了。我不善于照顾孩子,但很快我发现了雨晴和我有同样的爱好,那就是喜欢听故事。于是凡是我和雨晴一起的时间我们就常常交换故事听。在我上下起伏的声调里,雨晴时而笑着,时而张大了嘴显出不可至信的神情。听到好听的故事时她会用她的眼睛看著我,用手拽著我的衣角说:“再讲一遍,再讲一遍嘛。”这一拽又把我的故事拽回了开头,于是在我上下起伏的声调里,雨晴又时而笑着,时而张大了嘴显出不可至信的神情。那时她眼里的恐惧消失了就像梅雨季节的某日的下午,太阳不经意,出乎意料地探了一下头,让潮湿世界的人们多少回忆起阳光的清爽和明朗。因为经常讲,每日讲,很快我们便把肚子里的故事讲完了。於是我们又想出了一些新的编故事的游戏。比如她开头我续编,然后她再继续,这样我们每天都有一个讲不完的故事了。我常常把我的生意,我的光辉业绩编入故事,而她把她的卡通人物、小兔子、小猪带入我们的叙述中。就这样一个成人和孩子的世界被溶和在一起,并且非常美好。

大约两个星期后的某一天,我的老板让我带上雨晴去机场接一个人。我又一次替雨晴打点了行装,告诉她要带她去见爸爸了。她对爸爸这两个字是那么陌生,而我不知如何对她阐述爸爸的定义。她用一根小手指塞进了我的手掌心内让我牵著她走,我让她背上自己的包,因为我觉得这一路以后都得她自己背了。

雨还在沙沙地下着。我左手撑着伞,右手下方的雨晴也撑着自己的一把小花伞,小花伞撑开了,她就必须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她还是倾斜着身体,固执的把一根手指远远地塞进我的掌心内。因为倾斜,她伞上的雨水打湿了我的裤子和鞋,但我还是让她牵著我走。当被一个纤弱的生命牵引时,我觉得自己也变得很弱,而弱是喜欢彼此依靠着的。

我们等来了雨情的父亲,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钱清点了数目后我对身后的雨晴说:“去找你爸爸吧。”说完我转身就走了,未迈步,就发现雨晴拽住了我衣的一角,就像她想把我拽回故事的开头那般,她又用那样的眼神看著我。我用力甩开了她,她的细小的手指似乎还试图抓住我,像是溺水的人抓着希望。我迈步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见雨晴站在两个男人中间不知所措。我大跨步走出了机场,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那个男人走过去抱著了她。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我依稀见到了阳光,记起了今天是出梅的日子。阳光的到来一扫我心中的郁闷,雨过天晴让我觉得是个好兆头。

奕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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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把小姑娘留下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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