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和芭蕾舞演员的爱情故事
编者手记:5月25日,罗马尼亚著名诗人杜伊纳西因病离开人世,几小时后,他的妻子、著名芭蕾舞演员丽秋随他而去。在这场震撼人心的死亡事件中,一种伟大的爱再度显示出了它的生命力。
[B]震惊全国的死亡[/B]
2002年5月25日凌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枫德尼医院。
著名诗人斯特凡·奥古斯丁·杜伊纳西因心肌梗塞,走完了他80年的人生旅程,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妻子、罗马尼亚最杰出的芭蕾舞表演艺术家伊莉内尔·丽秋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杜伊纳西近几年一直病魔缠身,曾多次手术,就在五天前刚刚做过食道切除手术。丽秋心里十分清楚,丈夫已来日无几,这一刻随时都会降临。
天亮后,她稍稍整理了一下丈夫的遗物,回到了家中。数小时后,丽秋吞下两袋安眠药,随丈夫而去。人们在她遗体旁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我的丈夫,我的上帝,原谅我吧!杜伊纳西,我的至爱,太深的爱会将人扼杀。”
生老病死,本是寻常事。但人们没有料到的是,一场寻常的死亡竟引发出另一场壮烈的,甚至带有古典浪漫色彩的死亡。罗马尼亚全国震惊了。
[B]诗和芭蕾的相遇[/B]
斯特凡·奥古斯丁·杜伊纳西,原名斯特凡·波帕,1922年出生于罗马尼亚阿拉德县卡波拉尔乡一个富裕人家。上中学时迷恋上诗歌,开始阅读爱明内斯库、阿尔盖齐、巴尔布等国内外诗人的作品。1941年,他考上克卢日大学医学系。可他医学系的课没上多少,反倒常常到语言文学和哲学系听课。1944年,索性转到该系学习。他的老师中有不少是当时罗马尼亚文化界的名流。诗人、哲学家卢齐安·布拉加便是其中的代表。大学期间,杜伊纳西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成立了锡比乌文学社。他们常常利用周末时间饮酒诵诗,切磋诗艺。大学时光就在这样一种浪漫且单纯的氛围中度过了。
毕业后,像是自我放逐,他主动要求到乡村教书,一呆就是7年。其间,写出一个剧本及一组他自己称之为“愤怒的十四行”的作品。乡村生活是单调而又宁静的。他用这段时间广泛涉猎文学、哲学、艺术等领域的著作,同时又接触了大量民歌民谣,为今后的创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1955年,应朋友的召唤,杜伊纳西结束教书生涯,来到布加勒斯特。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几乎在抵达罗马尼亚首都的第一天,他就遇上了美丽优雅的芭蕾舞演员伊莉内尔·丽秋,并当场认定,她就是自己生命中的女人。丽秋当时在布加勒斯特国家芭蕾舞团担任第一女主角,多次获国内外大奖,已是罗马尼亚及欧洲芭蕾舞舞台上一颗极为耀眼的明星。尽管已是大明星,但这位北方重镇克卢日出生的姑娘身上却依然保持着纯真浪漫的天性。
杜伊纳西甚至还没找到工作和住处就开始狂热地追求丽秋了。他每天都要写一首爱情十四行,插在玫瑰花中,送到丽秋手里。曾和丽秋同台演出过的同事说,那些日子,每当丽秋疲惫地走下舞台时,都有一个高大、文雅、戴眼镜的小伙子在傻傻地等着她。当时,追求丽秋的男人很多,而且许多都有权有势,有丰厚的物质条件。他们认为这个小伙子没多大希望。
丽秋要随团去莫斯科演出了。小伙子以自己特有的方式陪伴着她。他每天给姑娘寄一封情书并附上几首爱情十四行诗。姑娘的心不知不觉被打动了。莫斯科国家芭蕾舞团有意要留下她,但被她婉言谢绝了。谁都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地回到祖国的原因很简单:那里有个真正爱她的人。
丽秋回到布加勒斯特后,人们惊讶地发现,她和青年诗人已成了一对形影不离、难舍难分的情侣。
[B]苦难无法将他们分开[/B]
在朋友的帮助下,杜伊纳西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戏剧》杂志社当编辑。好景不长,干了刚刚一年,他便因“非法集会,知情不报”等莫须有的罪名被投入大牢。丽秋利用自己的影响,到处托人,好不容易使关了一年的杜伊纳西得到了释放。杜伊纳西出狱后两个月,丽秋冲破重重阻力,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那时正是罗马尼亚文学史家所说的“苦难的十年”,极左路线盛行。没有单位敢用一个蹲过监狱的人;没有报刊敢发一名“思想有问题的诗人”的作品。家庭生活完全靠丽秋一个人的收入维持。好在他们俩都把物质生活看得极轻。对于他们而言,有爱情,有诗歌,有艺术,就足够了。
1963年,情形有所好转。不准杜伊纳西从事文学创作的禁令被取消,《世界》杂志社又聘他为编辑。诗人积累多年的诗情爆发,接连推出《潮汛之书》、《带圆规的人》、《状态》、《另一自我》、《谨慎的季节》、《我居住在一颗心脏里》等十多部诗集。罗马尼亚文坛从此响起一个独特的声音。
[B]沉浸在二人世界里[/B]
20世纪60年代末,正当杜伊纳西在诗坛牢牢地确立了自己的重要地位时,丽秋忽然告别了舞台。不管人们怎样地再三邀请,她都没有重返舞台。艺术界特地为她组织的庆祝活动,她不参加;记者采访,她拒绝;有人要为她拍专题片,她不答应;就连伊利埃斯库总统为她举行的授勋仪式,她都没有露面。有时,她会悄悄地来到剧院,看一会儿演出,然后又悄悄地离去,“像一片雪花,没有任何动静”。她的男搭档、芭蕾舞艺术家阿德里安·卡拉卡什这么评价她:“极为谦虚,极其敏感,富有抒情气息。”
有关她退出舞台的具体原因,说法很多,可都有些牵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杜伊纳西非常愿意丽秋时刻陪伴在自己身旁。从此,他们夫妇也的确沉浸在二人世界里。他们一直没有要孩子,因为对他们来说,二人世界已经够美妙的了。丽秋有一回坦言,她很难想象他们的家庭中再多出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熟悉杜伊纳西夫妇的人介绍说,他们总是深居简出,极少参加社会活动。即便在杜伊纳西于90年代初当选为罗马尼亚科学院院士、参议院议员后不得不参加一些活动时,他们也总是双双出现在大家面前。杜伊纳西生命的最后几年基本上是在医院里度过的。为了陪伴丈夫,丽秋也住进了医院。他们就这样共同度过了44年的岁月。到最后,就连死神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B]今天,我们分别[/B]
贝露公墓是布加勒斯特专门安葬作家、科学家、学者及社会名流的所在。5月28日,数百人聚集在这里,同杜伊纳西夫妇作最后的告别。
罗马尼亚科学院院长欧金·西蒙在悼词中动情地说:“在他们面前,任何文学语言都显得苍白。上帝赋予了他们那么多的爱,那么多的忠诚,那么多的信任。当今世界,我们缺少的恰恰正是这些呀……”
罗马尼亚总统伊利埃斯库也亲自敬献了花圈。伊利埃斯库说,诗人杜伊纳西和艺术家丽秋是罗马尼亚文化界两位标志性人物。他们以古典悲剧的风格走完了自己的人生之路。
哀乐低回,礼炮轰鸣,仪仗队官兵缓缓将杜伊纳西和丽秋的棺柩放在同一个墓穴里。他们将永永远远在一起。
国歌声中,有人轻轻朗诵起了杜伊纳西的诗作《今天,我们告别》:
今天,我们没有亲吻,没有祝福。
今天,站在中了邪的季节的开端,我们告别就像水离开陆地。用不了多久,你会变成折射的天空,而我将是黑色的太阳、土地。用不了多久,风会吹起。用不了多久,风会吹起……▲今天,我们不再歌唱,不再微笑。今天,站在中了邪的季节的开端,我们分别就像水离开陆地。静默中,一切是那么的自然……谁也不知道我们是如此的贴近。夜晚降临时,我的灵魂,恰似水塑造的岸,会化为你的被遗忘的身影……———罗马尼亚诗人杜伊纳西
《环球时报》(2002年06月03日第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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