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爱

liver411

(1)

他从没想过会爱上另外一个女人。

　　他的太太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妹妹。他有一次上他们家时和她一见钟情。她不仅聪明漂亮，而且温柔似水。她学的是机械，也在同一个学校。那时学校还不准谈恋爱，他总是请她哥哥传信，约她在公园偷偷见面。毕业后他被分回家乡，她留了校。他硬是不顾父母的挽留，考了研究生回来。结婚八年了，虽然只身来到国外已有两年，每次打电话，心里还总会涌起一股柔情。诱惑其实不是没有。在法国的时候，有个女孩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暗示，他却始终守身如玉。他也常为自己的洁身自好而骄傲。对那些随便上床的男女，他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视和愤慨。当他的好友与人做起了“周末夫妇”时，他就再没上过他的家。


　　但他却毫无防备地，也可以说是绝望地，爱上了她，一个他不能爱，也没资格爱的女人。


　　她是他这一生中见过的最没有风霜的女人了。她总是笑着，一副坦坦然然，毫无城府的样子，让人不知不觉地就受她感染，直觉得天地都年轻起来。


　　第一次看见她，是在一个送旧迎新的午餐上。那时他刚到这个计算机公司做暑期学生。


　　她就坐在他旁边，盈盈的笑着，有一张让人很舒服的脸。他问她是哪毕业的，居然发现他的一个好朋友，他的中学同学，是她的好朋友。一下子就觉得跟她亲近起来。她告诉他她来加拿大已六年了，读了一个会计专业后就在公司找了个会计做。办公室就在他的楼上。有两个宝贝女儿，丈夫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典型的小市民生活。上班，下班，服侍小孩，照顾丈夫。每天就这样过。”她说，没有一丝一毫的矫饰。


　　饭后他们自然地走在了一起。公司离吃饭的地方只有十五分钟。太阳很好，他们慢慢的踱着步，聊一些小事。远远地见到有警察在抄车排，她掏出几个两毛五分钱，一个一个地往老虎机里塞。直塞到警察那，还调皮地跟他说：“你就迟了一点点”。他在后面，看着她愉快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她的经历却并不简单。他知道她从小就随父母下干校，结果父母都得了血吸虫病，她一人就负起了照顾父母和小弟弟的责任。有一个大冷天，她到池塘里去洗衣服，脚下一滑就掉了进去。幸好有人经过，才拣回了一条小命。“重要的不是受苦本身，而是你怎么看待受苦。在垃圾堆上也能看到太阳的光辉，不是吗？”他听了这话，越发对她刮目相看。


　　接触越多，他就越觉得她象一本读不完的书，每次看都有新的内容。一天，一个刚来的同事讲起他那里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结婚的男人好，等那男人离了婚，花了许多钱在她身上，她却跟另外一个人跑了。大家都在讲那女人坏，他却听到她说：“也不尽然。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也许是他真的不好，也许是他前世欠了她也说不定。”他有些愕然，却也看到了她为人的宽容。


　　这一天她请教他怎么用一个软件。他和她一起坐在计算机前，第一次挨她这么近，他的心不明不白的就慌起来。然后他的手碰到了她的，他分明有了一种触电的感觉。


　　他开始有事无事地朝她那跑。见到她时便觉得整个人都飘起来，没见到她则开始胡思乱想。一会担心是不是交通出问题，一会担心她是不是生病。空下来，满脑子从来都是她。看到街头漂亮的衣服，就会想：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一定很好看；路过花店便会想：如果送她一束玫瑰会怎样？看到好看的房子又会想：假若我和她能有这样一个家……


　　他知道他爱上她。一开始他很痛苦，觉得违背了自己做人的原则，更对不起太太。他力图给太太打电话来减轻他的罪恶感。但单调的日子里带给他最大快乐的还是一遍遍地温习她的一颦一笑。他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这一次的恋爱跟上次很不一样。和他太太在一起，很轻松，很舒服，总有一种笃定的感觉。她不会给他任何意外，他也不会。和她在一起则不尽然。她总带给他一种莫名的激动，他永远不知道她下一句说什么，下一步做什么。他没法不爱她。


　　他对自己说，“我得为她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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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很难说清楚的事儿

竹的目光

所以才要用更多的文字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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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中

怕猫的老鼠

期待。
不过，这一段爱情，
即使能结合。
也会是苦果。

liver411

(2)

能为她做的并不多。她不搬家，也不生病什么的。他只能偶尔指点她一下计算机上的事。他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请她全家和别的几个朋友来吃饭。这样既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别人也不会
说什么。他平时大多对付着过，却不讨厌烧饭做菜。结婚后大部分的饭菜都是他管的。


　　她一再追问为什么。一个单身男人请客，并不多见。他只好说是他生日，想热闹一下。她又问他属什么，他告诉她属马。


　　他已经打听好了她喜欢吃的几样菜。有一次她还偶然提起她最想念奶奶做的花卷。于是他特地对着菜谱先练习了几遍，直到满意为止。学发面做花卷花的时间多些，因为每次发起来，蒸完取出，花卷就象变魔术似的缩回去。味道还行，却难看死了。几经实践，他才发现面发完后要多揉，做好后马上蒸，这样就好多了。他除了在花卷里放葱盐外，还放了些碎碎的香肠，蒸出来分外香。


　　终于等到她来。还有她的丈夫和两个女儿。她穿一件开领的黑丝裙，衬着白晰的皮肤，长发在脑后高高地挽起，多了几分优雅。她的丈夫殷勤地为她脱去了外套。她丈夫高高瘦瘦的，看得出是一个自信得可以对女人温柔的男人。两个女儿都是可人儿，将来不知又要迷死多少男人。


　　他几乎没有吃，直看着她一个一个地将小花卷塞进嘴里，大概有十个吧？“真是太好吃了！跟我奶奶做的一模一样。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她叫着，嘴巴里还是鼓鼓的，唇红得发亮。他真想冲上去，吻她一下。


　　“你怎么还不吃？”她注意到他手里没东西。


　　“你的女儿好可爱。”他却说。两个孩子正在做父亲的身上爬上爬下。


　　“是吗？我本来倒是希望第二个是个儿子。一个情敌已经招架不住了，居然又来一个。”她笑着叹口气说，目光里却满是柔情。“居然有这么幸福的男人。为什么是他不是我？”他又嫉妒又沮丧。


　　当他把她带来的礼物打开，郝然发现里面有一个生日蛋糕，他愣了许久才明白过来。


　　“你干吗这么客气？还买这么大的蛋糕来。”


　　“我自己做的。没有什么。”


　　他盯了她一眼，心里有股暖暖的东西在翻动。蛋糕上有一匹正要飞的马，被她画得维妙维肖，又极有气势。她真是每次都能给他一个惊奇。


　　夜深人静时他感到一丝甜蜜，一丝痛苦，更多的是一种彻骨的惆怅。他躺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朦胧中他觉得她轻轻来到他身边，他正开着一架飞机，忽然有一只鸟朝他们撞来，轰然一声他跟她一起坠下，就在那时他清楚地看到那只鸟变成了她太太。他大叫一声醒过来，突然感到了恐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毁了自己，毁了她，毁了他太太。


　　当晚他跪在地上，祷告了一夜：“上帝，请帮助我，请救救我，请告诉我怎么办！”这是他奶奶从小就告诉他做的。他相信宇宙之中有一位万能的神，但却从未去求过。他是那样地相信自己。但是今天已非昨日。


　　出路只有一条：逃到一个再也见不到她的地方去。


　　临走的那天，他来到她的办公室。见到他时她的眼睛一亮：
“好久没见到你了，好吗？”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陪我走一走，好吗？有一些话，一定要对你说。”她疑惑地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他带她来到附近的一个小公园。“我每天都从这里经过，早上看日出，傍晚看日落。常常想，如果是跟你一起来，会是什么样？”


　　他们在一条长凳上坐下。他望着她，一直望到心痛起来。“你真美！天那，你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叹了口气。“整整一年了。你不会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挣扎。”他告诉了她第一次看到她时她是怎样的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裙子，头发上扎了一根红绸，象个新娘子；他是怎样记着她说过的几乎每一句话；怎样精心地准备那一顿晚餐；他真正的生日；他甚至告诉了她他常做的那些和她在一起的梦。


　　“我一直以为人可以主宰自己。爱上你才知道什么叫做不由自主，什么叫做情不自禁。上帝让我经历这一场挣扎，大概就是要治治我的虚妄与自大吧。”


　　他转过脸去，夕阳正缓缓西沉。晚霞里，伤感和宁静奇妙地混合在一起。那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他指着天边让她看，她的目光却没有离开他的眼睛。


　　“你真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她说。轻轻的捧了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她温软的唇彻底推毁了他心中所有的防线。他发狂似的抱紧她吻起来，直让她透不过气。她拼命推开他时他还是不肯放开她的手。


　　“我到你丈夫那去求他把你让给我好不好？”


　　她看着他不说话。


　　“你跟我一起私奔好不好？”


　　她还是不说话。


　　他叹口气，知道自己在说傻话，从随身带的包里，取出一枝玫瑰。“意识到爱上你的那天买的。没敢送你。结果就把它风干了。”


　　她接过来，眼里有了泪水。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问。


　　“什么事？”


　　“每年圣诞，给我寄张卡。我要知道你好不好。”


　　“我会的。”她使劲点了点头。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他收到的第一张圣诞卡一定是她的。


　　一年又一年。


　　这一年却不见她的来。然后他就做了一个梦，她盈盈地朝他奔来，穿着就象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他欣喜若狂地喊着她的名字，“你怎么来了？”她说：“我自由了。”他一下子就抱紧了她，却听到人喊：“你怎么啦？”睁开眼，是他太太。他马上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果然第二天就接到一个电话，不是她的，是她丈夫打来的。“她得了胃癌，想见你一面。”


　　在医院寂静的病房他看到了五年不见的她。依然美得让他心痛。见到他时，她异常削瘦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他不知怎么眼泪就流了出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把我的心都弄碎了。你知不知道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我不明白我怎么还没有疯。”


　　“我真高兴你来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这下我可以放心走了。”她说。


　　“不要这样离开我。你不能！”他哭喊起来。


　　“不要难过。今生无缘，让我们来生做夫妻吧。”


　　“我不要来生！我要你好好活着，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别傻了。你会好好活下去的。我要你好好活着。”她温柔的擦去他的眼泪。他把脸埋在她怀里，良久才抬起头，问：“人真有前生后世吗？”


　　“当然。生命这样奇妙，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来，无缘无故地去。”


　　“我不应该离开你的。你不可能爱我我也不应该走。”


　　“你做的并没有错。好好和你太太过完这一生吧。我会等你。”她捧起他的脸，在他额上深深一吻。“来世好好爱我。”


　　他把她抱起来，抱得很紧：“我会的。我会的。能够拥有这一刻，今生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第二天她平静地走了。

　　葬礼完毕，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和她的丈夫。他们一直没有说过话。两人对视了很久，终于拥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她是一个好女人”他说。

　　“她是一个好女人”他也说。

　　他后来在墓边又独自坐了许久。夜幕下一切都神神秘秘。他想透过夜幕看出去，看到他和她的来生，但他没有看到。他还是固执地坐着，不想离开。


(终)

艾草清凉

唉，爱是无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