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亲吻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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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假如说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牵涉到的是人性，那么亲吻与拥抱则直接关乎到人们日常生活的质量了。有研究表明正常的人每天需要8次拥抱，然而中国人既不亲吻，也拒绝拥抱。起码说明中国人生活得不科学，然而在道德名下中国人的不科学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我也见怪不怪了。

但我相信中国人是曾经拥抱也亲吻的。先不说我们可追究与不可追究的祖先们是否有这个习惯，即便是在动物界中与我们血缘最近、DNA达99%重合的大猩猩，他们在丛林中见面时还拥抱亲吻呢，甚至他们还会深吻，何况我们的祖先呢。

拥抱有什么好处呢？亲吻又对生活质量有什么影响呢？回答这两个问题我不够专家，我只能说拥抱使人舒服。但有人相信拥抱还有许多保健的功能。许多人在我儿子幼年时就警告过我，一定要经常拥抱儿子、爱抚儿子，否则他会因为皮肤紧张而生长发育不好，严重缺失拥抱者还可能导致心理缺陷。从那之后我就知道拥抱的厉害了，并且会有意无意地满足儿子的这一要求，假如儿子配合的话，我希望我们永远保持这个拥抱的习惯，直到我再也无力环抱他的身体为止，可谓死而后已。我不记得我父母对我有过拥抱，当然他们肯定在我幼小的时候拥抱过我，但是起码在我记忆中没有过任何的类似经历。偶尔孤独的时候，我会倍感这一童年缺失的放大夸张。无论如何，传统给我们留下了无法更改的遗憾。没有拥抱的童年是可哀怜的。

传统中国人是反对拥抱的，我本来想到孔孟著作里面去引经据典，但后来我放弃了这个企图。地球人都知道，我们中国人被分成森严等级而拉开距离——心理和肉体上——正是从二圣以降开始的。在那之前据说中国一切都挺天然的，恐怕也包括比拥抱亲吻更那个的性爱。板上钉钉的事实，孔子就没有爹，孔母有野合生下孔丘之说。孔母的经历有点象圣母玛利亚，圣人大概都不能有爹。按照社会文明分段的说法，这有点“母系氏族”社会的遗风，可以理解为崇尚自然的美谈。

文明，从某个角度说，就是规范，就是捆绑。孔子之后孟子出，大概孟子有爹，说话立刻就理直气壮起来，口气很硬：“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看来要很抓不正之风，作风问题当然首当其冲，孟子可谓中国道德第一人。“授受不亲”作为“礼”在《孟子》中出现，从此后中国人马上就立正、不稍息了，就这么紧张了2000多年。

不同的世界却使用不同的“绳索”和“规矩”，西方产生了西方文明，东方产生了另外的文明，西方出了耶酥，东方出了孔孟。尽管西方耶酥名下的基督教是反对亲吻的，但他们不反对上帝之吻，最初的天主教认为情人间的亲吻是一种轻微的罪行，但在通奸者之中那就是死罪了。种种迹象表明，反对亲吻的精神在西方贯彻的并不彻底，很有点“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意味，所以今天世界上最有名的“情人之吻”就出现在天主教盛行的法国一点也不奇怪。所谓“French Kiss”，是一种情人之间才可以发生的深吻，碰碰嘴唇的不算。西方文明经过中世纪“对人的发现”——人性回归的“文艺复兴”，以及15世纪前后的基督教大规模改革，实际上都是对西方文明的深层次再规范。这次“规范”的任务是适当的松绑，把原先的皮带由二尺二解放为三尺三，以来接近人性和约束的均衡合理状态，这个松绑运动的最后环节就是从法国起源的“启蒙运动”。松绑几次，拥抱与亲吻从此在欧洲就更不受约束了。再说了，即便有基督教的压制，还有古希腊与罗马的自由精神抗衡着呢，古代西方最著名的“文学作品”不仅有《圣经》还有调皮捣蛋的英雄神仙们汇聚的《希腊神话》与《罗马神话》呢。我在这些西方神话著作中就看到了亲吻与拥抱不时出现，他们对世俗生活的潜移默化是可以想见的。

在东方，不仅没有经过松绑，反而文明之绳越勒越紧。不仅亲吻与拥抱彻底绝迹，“授受不亲”使必要的接触也受到谴责，以至于溺水被救的妇女上岸后要断臂谢罪，以免除被异性拉过的手臂承受不洁之罪。呜呼，道德中国人，皆因孔孟后继有人，程朱全力而为道德事业。从小便闻程圣“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性命与气节碰撞时为“小”，那么亲吻与拥抱更得忍了。

这一忍就是千年。终于有一天，西方来亲吻拥抱中国了，当然开始是用枪炮开道。中西方的交流开始，亲吻与拥抱就被中国人瞅见了。人家能亲，咱咋不能亲？从偷偷摸摸，到明目张胆，中国人从此就慢慢“幸福”起来。其实这个大规模的改变，说实在话也就这眼前二三十年。之前在中国享受这一特权的恐怕只有流氓和强奸犯。俗话说，水暖鸭先知，坏事丫先干。现在大家都可以亲吻拥抱了，这才知道原来螃蟹的味道真不坏，既养颜还保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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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东方人个头普遍低于西方人是因为缺少拥抱和亲吻而导致的吗？这是个无头案。按照进化论，2000多年的一个不良习惯似乎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分别。不过who knows。日本在战后由于生活的改变，身高猛增了10厘米。原先中国人眼里的倭寇矮冬瓜据说今天普遍高于中华民族的平均身高了，这一事件引起我爱国人士高度胃酸反应。再想想，日本人身高的增长是恰好是在西方美国人统治之下才开始的，日本人的开放与西化是人人皆知的事实，难道他们偷偷摸摸地长高运动真是因为亲吻和拥抱的功劳吗？估计这是个外交与军事秘密，还得爱国志士好一阵打探。不过我认为，今天打仗已经不用拼刺刀了，所以身高身低并不重要，一颗原子弹就能瞬间拥抱一个城市，故而身高的政治与军事考虑可以放过一马只考虑我们的身心愉悦与生活质量问题。

其实在世界上禁止亲吻和拥抱的远不止中国人，但我肯定他们都不是“高人”。比如西非和亚洲的许多地方至今还严禁当众亲吻拥抱，比之中国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到这里不得不说到中国的一个特色：无宗教。无组织无纪律这一特性使中国人在专制时代树立任何标准推行起来都很容易，但是这些标准被破坏也很容易。正是宗教的缺失使中国一切方面的转向并没有因为是一个超级大国而变得困难。只是短短的一个世纪，具体可以说只是20年左右的时间，具有2000多年的儒教传统就在中国彻底破产——起码从表面上看是这样。但是在一些宗教国家，许多传统规范就很难破除，比如马来西亚至今依然故我地反对亲吻拥抱这些已经被证明了对人无害而有益的行为在公开场合进行。

摩门教对于婚前接吻几乎视为同居一样严重：“亲吻如同娼妓。如果数次约会后才开始接吻也是允许的，但不应是好莱坞式的接吻。”

其实真正的娼妓是拒绝亲吻的，摩门教只是想强调接吻的罪恶所以才出彼言。据说西方的娼妓就拒绝亲吻，理由大概是亲吻是一种情感的权利，而他们与一般嫖客之间只发生性交易并不承诺情感，所以亲吻被视为额外的服务部分。在这里，亲吻成为一种比较复杂的禁区，因为对亲吻的尊敬习惯而被禁止随意，大家知道在西方亲吻不仅仅表示亲热，还可以表示多种的尊敬，比如亲吻手背，甚至亲吻圣人的脚面，都代表了极高的社交荣誉。当然，无论如何拥抱在娼妓活动中是无法被明确拒绝的了，尽管拥抱实质上在类似活动中依然带有情感的意味。我相信这些娼妓的规矩倒是在东方国家里很随意了，因为亲吻未被纳入固定的礼仪范围，它就没有附加的尊贵含义，所以嫖客的任何要求都是可以被满足的，当然包括亲吻和拥抱。

西方情侣之间检验彼此是否依然相爱的重要信号也是亲吻。根据一项调查，那些面临婚姻危机的夫妻做爱的频率可以保持不变，但是亲吻却发生了极大的改变。这说明亲吻确实意味着更为私人化的情感。性交可以例行公事，但亲吻却必须用心。这也就解释了为什麽妓女在接客时拒绝与客户接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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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对于亲吻个拥抱的起源，有许多说法，我愿意相信是本能如此，因为人们需要亲吻与拥抱，所以他们就这么干。

最流行的一种说法是，母亲在婴儿喂养期间会常常咀嚼后嘴对嘴喂，亲嘴会成为习惯。这个喂养行为在后来的文明国家被严禁，理由是因为不卫生，但在一些偏远野蛮的地区依然有很多人使用此类方法。我本人也是这样一个野蛮人。我知道不卫生的说法，但是当我喂养儿子的时候，常常出于懒惰就是要如此行事，比如剔除鱼翅我用嘴就比用筷子利索也更为安全。儿子起码在小学之前一直和我保持着亲吻拥抱的习惯，我还不能解释他这个需求的原因，起码作为母亲我能够感受到的是亲切，而一个孩子在弱小的童年处处需要验证他得到保护的承诺，一个亲吻恐怕是最便捷的验证，所以他喜欢亲吻。自从儿子开始上学开始就不再频繁亲吻我，但一直要求我给予随时随地的拥抱，可谓来着不拒。我的体验是，周围的习俗对他有着明显的影响，因为他从来看不到周围有成人亲吻的习惯他自然会拒绝象西方人一样继续亲吻，并且随着长大，他需要的安全感在逐步弱化，但是拥抱还能接受却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

亲吻，尤其是正面的亲吻比拥抱更容易有性象征，因为它是直接的皮肤接触，并且是敏感的皮肤接触，而拥抱却未必一定要有肉体的接触。假如说亲吻使人亲密，而拥抱却使人获得温暖放松感，两个都不坏。但前者对于拘谨的中国人来说还是太那个了一点。我现在大街上也能接受异性的热烈拥抱，但我却绝对不会接受一个人的亲吻，瞧，界限就在这里。亲吻与拥抱有着不同的特点，这决定了他们命运的微妙差异。总的来说，亲吻的性意味过分浓烈，而拥抱却使人既安全又舒服，任何地方都可以在初步的堡垒拆除后随意而为，但亲吻却必须区别对待。

我相信性格内向的人无论东西方人都不喜欢亲吻与拥抱的习惯。不要以为所有的西方人都喜欢。从这个角度而言，中国所代表的东方文化一直拒绝亲吻和拥抱也是顺理成章的，尽管二圣并无明令严禁他们。另外，在我看来除了情人之间表达情感之外，亲吻对于一般人确实并不那么实用，作为礼节我宁愿选择拥抱也不愿意选择亲吻。而假如亲吻和拥抱成为一个必须遵守的社会礼仪时，偶尔也是会冒犯一些人的，也无怪乎一个西方人会说“亲吻比穿衣服更不自在”。就如在亲人的丧礼上发自内心的哭泣是自然的，但是当一个礼仪强迫人人必须大声号哭却又会成为一个虚伪的表演而令人讨厌，道理是一样的。

亲吻应该是无师自通的，是一种心理反应。性爱过程中人们自然而然会亲吻，当然文化传统也肯定可以做到在任何地方的禁止，甚至背人的床帏之内道德严谨的人也有可能除了延续后代必须的行为其他行为如正人君子一般严肃，但却不能禁止每一个人在自己的床上都遵守规范。但这一块的调查已经很难了，所以就让它成为空白吧。我也没有胆量去问我周围的老人们，这是个非常难堪的问题。

也有人说亲吻的起源是一些古代的丈夫外出打猎回家时为检验妻子是否在家和其他男人喝酒欢宴而来的。还有的说是从印度等摩擦鼻子的习惯演变而来。我觉得这些都很牵强。我坚持本能说，但这个动物本能是否被允许公开，那却是不同文化的特色所决定的。自由的西方人获得了他们的浪漫，拘谨的东方人保持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也好似“规矩”。

但无疑，能够获得亲吻与拥抱会是份文化的幸运，不仅人们从亲人那里获得更为人性的呵护和温暖，而且也更浪漫。我记得西方会有一些类似游戏的节目，就是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可以与一个偶然出现的陌生人亲吻或拥抱，其中一个是在圣诞节。当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从花环下走过的人可以挑选亲吻他（她）的意中人。这是个多么体贴人的浪漫设计哦。禁止亲吻的中国人即便在20世纪还扫兴地禁止人们自由恋爱呢。

文化的涟漪一圈套一圈，道德的东方文化必定会是一致向着禁欲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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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大家是否还记得童年时一旦手指受伤母亲会去亲你的感觉？亲吻不总是与性有关，据说亲吻会使人体被产生一种化学物质，它可以抵抗疼痛。这在心理学上可谓“安慰疗法”。当人们成年以后是否不需要安慰了呢，很显然不是这样。但在中国传统体系内阻止了各类成年人对的这一要求的舒展，在日渐紧缩的内心深处亲吻与拥抱所应有的需求转化为了其他一些东西，也有的作为一种套含蓄审美保留了下来。任何事情的发生倒也不一定全是坏的结局，这是我所相信的。但这不能成为阻止亲吻与拥抱回归的理由。尽管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到一些青年人赤裸裸的行为有些难堪，但是他们假如优雅一些大家还是可以接受的。有的人行为本身非常粗鲁，这已经不是习俗的问题，而是另外的审美问题，当然与观众的观念是否开放也从而无关。

说到中国古代禁止亲吻还有一些趣闻。比如在《警世通言》中的一些言情故事，在描写两人抱做一团时读者会碰到一个“吕”字，这两个口放在一起实际上表示亲吻。其实不仅仅可以看作是一种忌讳，实际上很可能中国人由于“文明”以来亲吻行为受到禁止，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发明这个行为的合适表达词汇就被列入禁区，所以就只能最原始地以象形来表示了，接吻与亲吻的文雅说法可能都是新近20世纪的发明。《警世通言》是明代的作品，《白娘子水镇雷峰塔》和《杜十娘怒沉百宝箱》都是其中的作品，在这些表现反封建意味的作品中接吻也没有个文学性表达。当我们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行为的时候肯定多是“亲嘴儿”的传统说法。

另外，还有一些禁忌和注意事项，想到亲吻的种种复杂性几乎可以总结出一门“亲吻文化”了。例如，在第一次亲吻情人时，你首先要做的事是用唇和舌来找出对方的牙齿所在，熟悉对方的对接阵地以避免牙齿相撞。当然西方人更需要记住的是亲吻时为避免鼻子相撞一方必须歪头避开，中国人就没有这个麻烦了。

除了歌颂亲吻是一门艺术和心灵的震颤，还有好事人列出亲吻的许多优点，假如真的如此中国人2000多年都没有亲吻这个亏可就吃大了，那么我们最终成为“东亚病夫”也就更应该责怪过于严肃的老祖先们了。亲吻的好处要点如下：
 餐后亲吻可防龋齿  
 法式深吻减轻压力  
 初吻检验是否“来电”  
 深情香吻延缓老化   
 频密热吻提高自信  
 长吻帮助减重  
 吻能增进体能  

我不知道缺少亲吻给中国带来了什么具体的问题，但是拥抱的拒绝确实在某一方面改变了中国人的做派。比如交谊舞就受到了影响，或者说由于“授受不亲”的古训，中国男女就不能跳舞。这个习惯进一步的扩大，影响到中国人的恋爱方式和社交方式，因为西方人很多是在舞会上挑选爱人的，另外跳舞使他们比中国人更讲究衣着穿戴，因为聚会不仅是交往的需要，最后也成为政治行为的一部分……。但由于这两个本能在中国从源头上被“男女授受不亲”掐断，可以说中国的整个社会就发生了与西方截然不同的众多改变。涓涓细流通大海，每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传统习惯都曾经在背后制约或推动了这个社会的发展方向。   

孟圣人曰：“为高必因丘陵，为下必因川泽”。我说：西人为高皆因有抱，国人为下只因缺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