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介：巫毒科学——从愚蠢到诈欺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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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兼谈科学研究者的责任[/B]


李良修  200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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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Voodoo Science ——The Road from Foolishness to Fraud(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0. ISBN 0-19-513515-6)
作者：Robert Park
页数：230页

派克博士(R. Park)曾任美国马利兰州立大学物理系主任，於1982年在华盛顿设立并负责美国物理学会的公共事务办公室。他深感社会所面对的包括环境、国家安全、人体健康、以及经济等重大问题，大都需要依赖科学的投入，才能做理智的讨论。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他遇到许多奇怪的想法与论点，这些想法与论点虽然完全错误，却仍然吸引许多激情，甚至相当有影响力的拥护者。

科学研究者都是常人，因此也会倾向於只看到自己希望看到的事，而导致错误的结论，这种自欺欺人的科学称为「病态科学」﹙Pathological science ﹚。有些研究者故意用些似是而非的辩证，企图混淆及误导缺乏科学背景的听众如陪审团或议员等，这种只有可能性，却缺乏实际的证据证明其可行的科学称为「垃圾科学」﹙Junk science ﹚。有些研究者甚至以完全没有实际证据的理论作为其研究的中心思想，这种以非科学的假设，却披上科学的外衣的科学称为「拟科学」或「伪科学」﹙Pseudoscience ﹚。本书作者将这三种另类科学以巫毒科学﹙Voodoo science﹚一词统称之。

这本台大电机系图书馆必要典藏的书籍共分十章，第一章以「不是新闻是娱乐」（It''s not news,it''s entertainment）为标题，叙述新闻媒体在巫毒科学里扮演的角色。永动机﹙Perpetual motion mechines﹚或是低成本无污染的能原一直是人类共同的梦想，虽然永动机违反了热力学的基本定律，四百年来仍有人不断的尝试并宣称成功的制造出永动机，但是结果都一再证明热力学的定律的正确性，美国专利局因为不堪这类申请案件的烦恼，早在1911年即判定任何有关永动机专利的申请都必须要有实际的机器运转一年以上，方得向该局提出专利的要求。这个判决并没能阻止偏激的狂热份子，他们的申请案被驳回後，往往诉诸媒体，以被科学界压迫为理由，希望社会替他们讨回公道。媒体的报导几乎都是一面倒的偏颇於这些受害者，往往忽略其他的真像。

1989年犹他大学的两位化学家也是利用媒体宣称他们发现了「冷融合」，一时之间学界翻腾，其後的几个月内，冷融合变成媒体的热门话题，但是民众很少看到对冷融合怀疑的报导。科学的正误好坏显然不是媒体能判断的，媒体所报告的资讯绝大部份仍是科学研究者提供的。只是科学研究的结果经由媒体发表的是少之又少，新的研究结果及理论大多是在研究机构的大厅内讨论，或是在科学研讨会上辩证，或是经同侪审核後刊载在专业的期刊中，这些结果常不为社会大众所知。巫毒科学正好相反，常常直接诉诸於媒体，回避了在科学研究里的正常审查以及辩论的程序。结果是社会大众从相当不均衡的报导中所得到的科学知识是瑕疵或错误的。

第二章以「迷信基因」﹙The belief gene﹚为标题，叙述人类对事实的认知过程，图形声音影像及因果的认知来自於人类对规则性事物认知的生存本能，不幸的是这个本能也常常使我们把不相关的事物连想在一起，这些连想有时会因本身的成长而慢慢消失或改变，但是也有些强烈到胜过逻辑与理智，形成迷信。作者认为这个缺陷是可以补救的，其破解的方法就是科学。

科学可以定意为以系统性的努力收集关於世界的知识，并且将之整理归纳成可以被试验的定律及理论。因此科学家必须遵守两个法则：

一、将新的概念与结果无保留的公诸於世，以供其它的研究者独立试验并重覆证明其结果。

二、在更完整与可靠的实验证据的光照下，必须放弃或修正已经被接受的理论。

作者以地球变热的争论为例，说明大部份人在证据充分显现前，都已经选择了他所认为是对的理论。但是很多时候，我们必须对知识尚不完全，科学还不能决定是非的问题作选择与决策，如此一来，就在不相信科学与太相信科学的两种极端之间，制造了不可避免的对立。

第三章以「安慰剂引起副作用」﹙Placebos have side effects﹚为题，叙述林林总总的另类疗法。以磁力疗法为例，有人宣称磁铁提供了改变生理组织的磁力，甚至认为每个细胞都有正负两极，也有人宣称磁铁可以增进血液的循环。事实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人体的组织细胞或血液和磁场有任何交互作用，红血球中的铁离子，不但没有铁磁性，甚至是逆磁的，不会被磁场吸引，众所周知热敷会促进血液循环，其结果是皮肤会变红，如果磁铁真能促进血液的流通，为什麽与磁铁直接接触的皮肤没有泛红的现象？。作者买了一个磁疗的商品，将磁铁从装填的袋子里拿出来，把磁铁吸附在档案柜上，然後将影印纸一张张的放在磁铁和柜子之间，到第十张时，磁铁就掉了下来，由此证明其磁场强度在十张纸张的厚度以外几乎为零，这样的磁铁装在袋子里，其磁场连透过皮肤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更遑论穿透肌肉组织。其实早在1778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就曾召集了一个委员会，对当时一位宣称可以用磁场治病的奥地利人作评估，这个包括富兰克林和拉瓦谢的委员会使用一个类似双盲试验的实验，证明磁疗的效果只是所谓的暗示能力，和安慰剂一样并没有直接的医疗作用。

第四章以「虚拟太空人」﹙The virtual astronaut﹚为题，叙述巫毒科学无所不在，甚至尖端的太空科技也因为政治，预算经费，公关等因素而不能免疫。无论大人小孩，我们对太空总有许多幻想与憧憬，加上科幻小说的推波助澜，人类进入太空，登陆月球或火星，甚至移民其他星球，一直能够吸引起社会的共鸣与支持。1997年四月作者出席了关於国际太空站的国会听证会，出席的众议员大部份都希望听到这个太空站对科学研究的重要性，但是作者却认为国际太空站的科学价值不高，其所要进行的实验工作，虽不能说是完全错误，但至少是相当不重要。太空站只是一个放错地方的梦想及没有根据的渲染，是以制造新闻为目的的巫毒科学。

离开地球上方离子层的保护，太空人要面对许多粒子及放射线的袭击，但无人的太空船就没有这些顾虑，以最近探测火星的开拓号﹙Pathfinder﹚为例，其全部发费只有一次太空梭任务的四分之一，但科学家从无人太空船﹙如先锋十号﹚的任务中所得到的知识，却比任何载人的太空任务包括登陆月球的阿波罗计划多很多。

第五章以「应该有这一条法律」﹙There ought to be a law﹚为题，从冷融合的国会听证会开始叙述愚蠢和刻意隐瞒与欺骗之间只有一线之隔，研究者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有的选择回避，也有的选择隐瞒甚至欺骗，但却鲜少面对须要法律。目前还有公司宣称能制造无限能量的机器，并且募集到相当大的资金，这些公司明目张胆的诈骗投资人及消费者，却可以逍遥法外，实在是媒体对它们提供了不少的助力。第六章「永动机」﹙Perpetuum mobile﹚就举出了媒体在许多时候助长了巫毒科学的歪风的实例。最後作者以美国太空总署花了四年的时间及一百万美金的经费，企图重覆一位苏联科学家宣称的反重力效应为例，指出不顾物理的事实，落入一厢情愿的网罗里是很容易的。反重力效应可以发展出重力遮蔽器，假设一个垂直的轮子，在其下半边藉由重力遮蔽器减轻其重量，就成了一个永远不停转动的飞轮。因此我们可以有两个选择，一是相信热力学的结论，永动机既然是不可能的，反重力效应就不可能存在；二是怀疑热力学的正确性，企图作出重力遮蔽器。NASA的科学家作了第二种选择，不幸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赌赢热力学。

第七章以「电流的恐慌」﹙Currents of fear﹚为题，叙述一位偏好阴谋论的记者的渲染，和一个统计的偏差所造成的社会成本。1979年，一位失业的传染病学家，拿到了一份美国科罗拉多州丹佛市儿童白血病人的名单，於是开车到这些病人居住的附近，希望能看到类似的可能导致癌症环境因素。她发现有许多病人的住处附近都有变电站，一位物理学家用一种称为「配线码」﹙Wiring code﹚的方法，将病人的住处根据其附近输电线的大小及距离，给与一个代表其产生磁场大小的数字，他们发现住在高磁场的小孩得到血癌的机率是低磁场的三倍。许多研究者并未重视这个结果，第一个原因是这个研究没有对照的未知组，她已经知道所有病人的住址。第二，住宅磁场的大小是用估计的，而不是直接测量的数值。这样的研究非常容易引进个人的偏见，研究者宣称他们曾细心的重复检验他们的结果，殊不知所谓的重复检验只是加重了研究者个人的偏见，因为儿童血癌必竟是稀少的疾病，样本数字不多的情况下，只要几个数据从低磁场改为高磁场就足以改变结论。

1989年，《纽约客》﹙New Yorker﹚刊载了输电线所引发的电磁场会危害人体健康的报导，这位记者早期也对微波炉提出相同的警讯，并且出书渲染电磁场的危险，但却不能分辨微波和输电线所引起的电磁场有不同的频率。未几社会大众谈电变色，美国政府也受到极大的压力，此时任何有关无线电波没有危险性的报告都被认为是发电厂企图掩盖真相的阴谋。但是到了九十年代的中期，更大规模和复杂的流行病学研究的结果不断出炉，癌症和电磁场的关连性却越来越弱。特别是新的研究报告都实际测量了住宅的电磁场强度，而不是使用估计值。1994年一项针对二十二万三千个，在加拿大及法国的电力公司工作人员的研究结果显示，因为工作而必须暴露在电磁场下的员工，其癌症的冒险率并没有显着的提高。一年後，一份类似但是规模更大，针对美国电厂工作人员，包括了卅种癌症的研究报告出炉，其结果发现这些员工得任何型式的血癌的比率并没有增加，但是得到一种罕见的脑瘤的冒险率却有小幅的提高。

事实上，将癌症划分成卅种类的研究，以百分之九十五之可信度作为统计的基础时，一两个假的正面结果的出现是可以预期的，如果将可信度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七时，则1994年和1995年的研究报告的结论都是没有正面的结果。1997年美国国家癌症研究中心完成并且公布了该中心的研究结果，这个研究不完全依赖文献报告，而是实际进行的流行病学研究，其规模与完整性使得无人可以挑战其研究结果。638位十五岁以下的急性淋巴性细胞白血病病人与620个详细对应的对照组参与了这个研究，以双盲的方式取得所有的数据，包括所有孩童的卧室及住处的其他定点的磁场强度。其结论是任何急性淋巴性细胞白血病与磁场之间的关连是微乎其微，不足以担心。1999年加拿大也公布了一个涵盖五个省的大型研究计划的结果，结论仍然是找不出白血病与磁场之间的关连。

到此为止，白宫的科学顾问室估计因为输电线造成的恐慌，包括电力设备的迁移，以及房地产价格的跌落等，整个社会一共付出了超过二百五十亿美元的代价。最大的不幸是十年的时间与上百亿的研究经费被花在一个毫无学理根据的题目上，而对急性淋巴性细胞白血病的成因及治疗却没有产生任何帮助与进展。

第八章以「审判之日」﹙Judgment day﹚为题，叙述了几个诉讼案件，包括一个患肾脏肿瘤的女孩的父母控告电力公司，矽胶隆乳，一个罹患肺癌的电工与控告奇异公司等案例。这些诉讼案都引用了1993年美国最高法院一个称为「道伯特」的判例，一种治疗怀孕妇女早上呕吐的药物被怀疑与畸形儿有关，虽然曾经有包括十三万人的研究报告指出没有测量到该药物增加畸形儿的现象，却有律师找到八位专家，在必须给付出庭费的条件下，作证该药物可能造成畸形儿。最高法院认为这八位专家的证词不足采信，而且要求联邦法官必须担任守门员的角色，过滤缺少根据或者纯然猜测的理论，专家的资历不是法院相信的依据，而是任何证词必须以正确的科学原理﹙scientifically valid principles﹚为根据，成为对付垃圾科学的有效武器。

第九章以「菌类只有蓬生在黑暗处」﹙Only Mushrooms Grow in the Dark﹚为题，叙述巫毒科学往往因为某些不公开的研究或事实而变的更猖獗。外星人的传言不断主要归咎於国防部一直将1947年间进行的企图侦测苏联原子弹试爆的高空气球计划列为机密，该计划直到1978年才公开，可是外星人造访地球的论调在这卅年里，经过包括电影，书本等各种媒体的渲染，却已深入民心，这股热潮又持续延烧了将近二十年。外星人的故事在19955年达到高潮，因为福斯电视网在该年播放了一段宣称是1947年时，军方解剖外星人的黑白影片，虽然播放後马上就有人指出该影片是伪造的，但福斯公司却一再重播这段收视率极高的故事。「解剖外星人」的收视率在三年後开始下滑，接着福斯公司宣称他们聘请了专家以先进的影像加强技术，揭开了这段影片伪造的事实，福斯电视网以揭露有史以来最大的骗局大做宣传，播放了另一个高收视率解释「解剖外星人」是如何被伪造的节目，一进一出，福斯公司两边获利，却从未对冒然播放假的影片後悔或道歉。本章还叙述了被称为氢弹之父的泰勒博士的星战计划，这个高机密性却缺乏适当的监督的计划最终的结局，也因为主事者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变成另一个巫毒科学的范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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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以「宇宙奇而不怪」﹙How Strange Is the Universe?﹚为题，强调人类无法想像他们不能经历的事物。宇宙的现象包括极微小，极巨大，或极快速的尺度，但是我们却只能用人类日常生活经验的尺度来描述或思考这些非常不同的现象。如果我们坚持宇宙的所有现象不管微观或巨观，都必须符合我们的经验法则时，问题就自然产生了。比如量子力学以波和粒子双重性之数学架构描述微观的原子世界，可是一定要把这双重性用到我们生活的经验中，或者用我们生活的经验来描述原子，其结果都将与事实有很大的出入，因此一般人对描述尺度非常不同的科学理论常常觉得非常奇怪。这个奇怪的感觉却可以藉着经常的接触与正确的了解而慢慢的消失，因此科学的目的是让我们能够更正确的预测宇宙的现象，降低了宇宙的神秘性。

普林斯顿大学一位退休的工学院院长，师承另一位内华达大学超心理现象的研究者，花了十八年的时间从事「念力」的研究，研究操作者的意念和「随机机器」的行动，譬如在桌面上到处乱闯的一个机器青蛙，操作者藉着念力使机器青蛙走向他，在许多次的实验中，统计的结果显示与随机之间有些微的偏差，因此他认为虽然念力的影响非常微小，但是他的研究显示随机机器的行为和操作者的意念之间有关连。问题是经过了十几年的努力，研究者并没有办法增加念力的效率，而一直停顿在些微的统计偏差上。更进一步的检验念力的实验，不难发现一个矛盾，既然念力的研究者相信意志力可以对机械产生影响，为什麽不用微天平作研究，实际测量念力的大小﹖所有有关念力的研究都使用随机机器，原因很简单，因为念力对天平等其他机械无法产生任何作用，换句话说，念力的存在是统计的结果，真正随机的机器是否存在本就是个疑问，更何况可能还有人为的因素。实验数据的取得常常由实验助理负责，以机器青蛙为例，助理负责计时，计时开始的时间若选择在青蛙正走向操作者时，就会使得统计结果偏向正的误差。实验助理经常要看老板的脸色，只要几次实验下来，就会发现如果实验结果是正面的，他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不多久助理都会选择对他有利的条件，即产生正面偏差的条件下进行实验。

生物场治疗法﹙biofield therapeutics﹚由所谓的生物回馈加上气功的理论衍生出来，俗称接触疗法﹙touch therapy﹚，最近颇为流行，甚至很多医院都雇用专人从事这种事实上与病人身体并不接触的治疗。接触治疗师宣称每个人都有一个能量场，或气场，他们用本身的气场平衡病人的气场，以达到治疗的目的，因为能量场可以延伸至体外数寸，所以治疗师用双手在病人的身体周遭一两寸外游走即可。一个九岁的小女生说服了科罗拉多丹佛市附近玻多市内二十一位接触治疗师参与她设计的一个气场的实验。治疗师和她相对坐在一张桌子的两边，桌子上摆了一个用十元美金买来的小型银幕，使两个人互相看不到对方，治疗师双手由银幕上的两个小洞穿过，手掌向下，小女孩则依照丢铜板的结果，把左手或右手放到治疗师的手掌下方，但并不接触，然後请治疗师指出小女孩伸出的是左手还是右手。实验开始前，所有的接触治疗师，不管他们对气场的描述是一种热的感觉或是些微的排斥力，却都一致认为他们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伸出来的手。整个实验全程录影，21位治疗师在总共280次的试验里，答对的比例竟只有44%，比理论上的猜测值50%还低。在她的母亲的协助下，把这个实验写成一篇论文，经过详细的审核，该文被刊登在权威的美国医学会会志上，小女生成为该期刊最年轻的作者。

这本书并没有讲述高深的科学理论，不少地方只用平常的常识就点出了巫毒科学的盲点。郭中一教授曾撰文指出有「科学专业素养」的人未必就有「科学素养」，不幸的是这些人往往正是巫毒科学的始作俑者。突破与创新本是科学发展的动力，但是对突破肉体与物理的限制的妄想却是巫毒科学的温床。科学不分人种也没有国界，巫毒科学亦然，检视最近出版的书籍，国内巫毒科学的例子也不少，其中尤其是灵异方面的书籍对社会的科学教育有最大的负面影响。这本书中已经指出，微天平可以证明念力的不存在，能量场或气场也因一个小女孩而破功，那麽手指辨字是否也属於巫毒科学呢？

其实判断真科学与伪科学并不难，真科学的结果必定使我们对物质世界的了解更深入，理论更完全，而从这些了解到的知识发展出来的技术，必定是人人可用的。如果所谓的手指辨字只在使用特殊的道具时才能发挥出来，充其量只是一个娱乐的魔术表演。早在二十年前，国外就有利用扫瞄器及具有辨识能力的微电脑和一个针点机组合而成的盲人阅读机，只要是以印刷体制成的书报杂志，盲胞或视障者一手操作扫瞄器，另一手以手指伸入针点机内，就可以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读任何文章，所以真正的手指辨字必须在眼睛完全看不见的情况下，任何一本书的任何一页，每个字都可以被认识出来，或者至少任何一张报纸的大标题，或者字典的任何一页中的任何一个字都可以用手指认。然後研究者必须找出能够其手指辨字的生理或物理过程，再把这个过程应用出来使许多盲胞或视障者得以不使用阅读机，轻轻松松的享受阅读的乐趣，这才是真正手指辨字的科学研究。

正因为科学不分人种民族，任何以民族意识为前提的科学研究，就非常容易沦为巫毒科学，我们对前人在研究工具非常有限，知识非常贫乏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创造出阴阳，五行等理论以解释自然现象，感到敬佩。但若果以为这些老旧的理论是不变的真理的话，前人地下有知，将会觉得我们後生何其严苛，竟要求他们在客观环境非常有限的情况下，创造出完美的理论，更会以我们後生虽然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得天独厚的享受许多知识带来的好处，却懒惰到不愿意修正旧有的观念为耻辱。亚里斯多德的宇宙观大部份是错的却不影响其一代宗师之声誉，牛顿，爱因斯坦也犯过错误，承认祖先的错误是文明进步的必要条件。不幸的是民族意识的作祟，使我们常有因自卑而产生的变态骄傲。於是想尽办法将现代的知识套装到古老的学说中，以证明我们的祖先的聪明，这样作正证明了我们的愚蠢。

因为穿凿附会是另一个巫毒理论的工具，阴阳理论与正电荷负电荷其实毫无关连，物质多以电中性存在，人体的里面更没有正负两极，说阴阳论代表古人已经看到电子的存在是个笑话，更遑论组成物质的夸克粒子不只两种，即使在原子的层次，也有不带电的中子，阴阳之说怎麽可能代表正确的宇宙观？又譬如气功是中国人以数千年的经验发展出来的运动方法，却常常被渲染成神奇的力量，事实上任何运动的结果，都会使人脑产生脑吗啡，进而使脑波的型式产生改变。也有人把风水科学化，却不认真思考谚语「风水轮流转」的真正含意，前人以经把经年累积的智慧浓缩成几个字，警告我们不可相信风水，用轮流转的风水去预测未来是不可能正确的。

诚然我们仍然面对许多未知，但人类经过数千年努力得到的真知识也不少，以电磁波而言，在二十世纪之初，就已经完全被了解与掌握。电磁波以它的频率从低到高可以大致分成无线电波，微波，红外线，可见光，紫外线，X-光，及γ射线。这些不同种类的电磁波与物质的对应关系也是已知的，光电效应清楚的展示物质与电磁波产生交互作用的门槛是电磁波的能量﹙即频率﹚而非其强度。无线电波的能量太低，只有当物体在固定磁场的影响下，具有角动量的原子核因自旋方向的不同而有不同的能量，这个能量的差异刚好对应於无线电波，是核磁共振的原理，无线电波在没有磁场的存在下和任何没有自由电子存在的物质几乎没有任何交互作用。微波与红外线相对应於分子的转动与振动，巨观的表现就是物体的温度，微波炉就是应用了这个原理使水分子快速转动而加热，红外线也因此具有加热的功能，但这些电磁波的能量都不足以引起分子内电子分布的改变，因此无法造成化学反应，其波长又大於分子的尺度，因此对皮肤的穿透成度也非常有限。

可见光的能量已足够使分子内的电子结构产生改变，也可以打断比较弱的化学键，眼睛负责感光的分子具有碳与碳的双键，可见光打断了其中较弱的π键，使得该分子能够进行所谓正式和反式的异构化反应，因此我们可以看到也只能看到可见光。紫外线的能量对分子具有非常大的破坏力，因此可以杀菌也会导致癌症，但仍然无法穿透皮肤，因此对人体的伤害集中於皮肤表面。X或γ射线因为具有游离分子内电子的能力，有时称之为游离辐射，它们的波长也短到分子的尺度因此具有穿透的能力。

任何关於电磁波与细胞之间的作用，如电磁场的生物效应与健康效应之论述，都必须建筑在上述简单的物理原则上，越过这些原则的猜测必须要有实验的证据，最简单的实验就是把细胞暴露在电磁场下观察其变化。与这些原则不符合的论点大都是谬误的。量子力学是另外一个经常被滥用的科学名词，这几年在美国的畅销书中如Quantum Alternative to Growing Old或Quantum Healing都挂着量子的名号，内容却无量子力学之实。当巨观的生命现象与描述微观世界的量子力学混淆在一起时，矛盾是无法避免的。量子力学大师休丁格以其出名的休丁格的猫阐释了这个矛盾，一个可以产生β衰变的原子，可以用机率描述它的行为，即50%衰变的可能，但一只猫的生命却无法用半死或半活来描述。类似「量子生命」这样的巫毒字眼也出现在国内最近的出版品内，其结果是使得社会大众对量子力学的了解更偏差。

无独有偶的在去年十二月中旬，国内一个医学中心在媒体上宣称他们发现大哥大的基地台，电子设备，高压电线，家电用品，及行动电话等所引发的电磁场增加了得到白血病的危险性。这真是可怕的巫毒科学，一个不知是否经过审核的研究结果把所有现代生活的必需品一网打尽。媒体的报导内看不到下列诸多问题︰是否所有形式，慢性或急性的白血病都包括在其研究里面？统计的样本数多少？涵盖了那些地区？磁场强度的数据如何取得？统计的偏差与危险性增加了多少倍？为什麽研究的结论不同於国外的报告？更重要的是研究者对电磁场为什麽会造成血癌的原因没有任何说明或推论，这是真科学研究所不可缺少的。统计是找出数字之间的关连性的有效工具，但却常常被滥用，特别是这二十年来，电脑与软体的发展，任何人都可以玩统计游戏，可是表面上的关连背後一定须要一个可能的原因，否则就沦为大脚丫的巫毒科学：一位数学教育的研究者，想要知道影响算数能力的原因，就不分年级的找来一批小学生作算数的测验，并且测验每个学生脚掌的大小，他惊讶的发现测验分数与脚掌的长度竟然有相关性。

民主的可贵在每个人都有一张选票，民主的可怕也正是每个人只有一张选票，从拜尔设厂到核四的兴建，我们看不到知识的交换，理智的讨论，包容的态度，只看到盲目的情绪，激动的群众，以及追求选票的政客。理性与知识是维系民主使不成为暴力政治的主要力量，一个反智的社会是不可能产生理智的民主，巫毒科学对社会的伤害在於误导大众，结果是造成一般民众对科学的不信任，甚至反科学。一个人要真正了解相对论，必须花上十六年的时间学习相关的数学及物理，不要说一般大众，物理系的学生都很难达到这个要求，可是「相对」这两个字却经常被挂在口边滥用。以原子束进行双狭缝实验，会有所谓原子分身的现象产生，这是微观世界的特殊现象也是量子力学预期的结果，但以此为论调，认为人也可以分身，是完全错误的推论。若没有人作社会的科学教育，民众岂能分辨真假是非？

笔者认为一个科学研究者除了本身专业的研究工作外，对社会大众至少还有三个责任︰

一、科学研究者应省察自己的科学素养，避免变成巫毒科学的赞助者；

二、科学研究者应放弃乡愿的心态，对巫毒科学提出批判；

三、科学研究者应担负起社会教育的责任，把深奥的理论变成可以理解的对话，让社会大众得到真的知识。

李良修写於高雄西子湾 中山大学化学系

（本文转载自《科技报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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