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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02-10-24 00:25
一个大一新生的一天
又过了一个星期了吗?
中午两点钟,都在午睡,开会回来的孙厚光对被子里的我说:"邹建国,喻明让我转告你一件事."
"讲"我依然在被子里侧着身子,没有动.
"黄书记说你要么上课,要么办休学手续."
"好"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好,我好象是想掩饰什么,心里只是一惊,似乎不是难受的感觉,只感到外面下着雨,很冷.
寝室里没有人发表一下观点,也许大家早已习惯了这个曾经以高考分数为唯一资本的半个无业游民.
都幸福的上课去了.
想睡又睡不找,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很疲惫,头很疼.
那个大四的江宏飞也起床了.
"去不去图书馆?"我明知这是白问.我可能是想留住他吧,我知道自己不是怕寂寞,我不喜欢一个人在寝室里是因为害怕那种越来越明显的局外人的感觉.
"不"他边穿衣服边说.
"子欲何往?"我翻了个身.
"去打针"他的声音很沉闷.
"我们一起去吧."我连忙起身.早在几天前医生叫我去做B超以确诊是不是结石,我打了消炎针之后就不再疼了,所以一直没去.
外面下着小雨,风不大,但是给人刺骨的感觉.我想着孙厚光的话,试图理出一点头绪来.我转过头对面无表情的江宏飞说江宏飞,你说如果我休学的话......这个已经在这个学校混了四年的家伙好象很烦躁:"你要么回去复习参加明年的高考,如果你嫌这个学校太烂的话,这个可以理解,要么你就在这里好好的搞,不要这样半死不活的."这大概是他对我这个问过无数次的问题的答案的一个概括吧.
"我知道."其实我不需要他的回答的,别说他烦了,就是我自己也烦了.从当初提出休学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当初是考虑身体,现在休学不成,在彷徨中学习也丢的差不多了.江宏飞其实是个很和善的人,那种唯唯诺诺式的和善,我知道他最近烦躁的原因,当初高分进这个学校,一混到大四,心血来潮,回去参加高考,考上了东南大学读了几天又跑回来了,一会说要考研一会说要找工作,记得刚开学时,我们几个新生快快乐乐的在新环境里忙忙碌碌,谈着刚过去的高考,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他有时候会突然起床,以一种斯竭底里的声调大声宣布我要考研,以后的几天可以经常发现他凌晨四五点种背着书包跑回来,一副玩命的样子,可惜几天之后又变成老样子了.看到那些跟他同一届的留校老师忙着组织学生准备校庆,他就忿忿的骂:"难道要庆祝我们学校太烂吗,难道要庆祝我们学校每天经常可以被报纸暴光吗?"我知道他的心情,在这个学校四年下来,什么也没学到,看到那些过的好的同学,心里自然难过.我突然心里一惊,今天的他是不是明天的我呢?
到医院,医生让我先回去喝水,过半个钟头再来做B超,我说好,走了几步又转过头去问医生要喝多少,是不是要半个钟头不停的喝水,他笑着说,喝到想上厕所为止.我也笑了,好啊好啊.
回去端着茶杯慢慢的把里面的水注进胃里,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总在闪过电影里某个失恋女人披头散发不停喝酒的镜头.喝完了再去医院的时候带上了借书证,心想做完B超后顺便借本书看看.
医生拿着那个冰凉的东西在我的身体上按来按去,我按照他的要求很配合的摆着各种姿势,,一会儿后他丢给我一叠纸.好了,他说.我问有吗?他看着电脑屏幕里闪亮的小颗粒一边写检查结果一边说有肾结石要住院.在办住院手续的时候,那个护士很温柔地望着我,我问她这严重吗?看着护士和医生躲躲闪闪讳莫如深的眼光,我突然感到一种末日来临的恐惧,我说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然后跑到门外.医生说住院要交押金,我说可不可以先住进去过几天再交,她说什么时候交什么时候住进来,不是我不要你住院,是你自己不愿意出了问题后果 自负.从医院里出来我想起了《读者》里一篇文章里讲一个有肾结石的人如何坚强地生活的文章,我想着已经把自己弄得心惊肉跳疲惫不堪的肝炎,很麻木的样子,倒很冷静,不知道是不是悲痛已塞满了我的心再也装不下去了.我站在医院门口,望了望阴沉沉的天,没有想哭的意思,倒是想起了关于死亡的种种印象种种传说.
我还是走进了图书馆,走廊里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女孩用清澈的声音叫着一个男孩的名字,我想活着真是好啊.唉,我为什么要想这个呢?医生不是说过这个病不要紧吗?
在图书馆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我要的书,这次我认定要看史铁生的书,据说他对于死亡认识很深刻,便找管理员.一向冷漠的管理员看了我一眼,意外的热情起来,亲自带我去拿书.我想大概管理员知道史铁生象征着什么.他可能知道这个保持着礼貌矜持的笑容的男孩藏着一颗不快乐的心吧.
刚回到寝室,班长喻明与团支书便来"看望"我了,团支书是那种很纯的女孩,看上去就像一泓清水.我有点不敢看她,为我这些天的荒唐吧.是休学还是上课,你现在是什么意见说吧,班长说.团支书在旁边说着种种不应该休学的种种理由.班长从背包里掏东西,哦,我很不好意思,他带礼物来干什么呢.我很不好意思的望这他.他掏出的是办好的身份证,寒暄一句把他们送他们送出了门外,往寝室走时想他脸上的胎记怎么那么难看呢?
出去跟班主任通电话,她说黄书记说班主任是没有权力批这么长的假的,对于你这么久不上课我要替一部分责任的我打断她说对不起,我到这个办来总是找麻烦,什么事也没有做.不知怎么的后半句的声音高了起来,电话里传来她的笑声,这倒没什么,我当初劝你不要休学的本意是从一个班主任的角度替你考虑早点毕业,从家里调养一段时间在学校里学习一段时间,这样跟着班级上.我说这段时间我放在学习上的时间很少(实际是没有),恐怕跟不上.她笑着说我也不知你在干什么,你到学校来了又没上课,反正大家只看到你在校园里游荡.是吧?我心里一惊,我要好好学习证明给她看我还不是瘪三我还行.不然,我真的是什么资本也没有了.
在电话亭外,站了好久,天真的冷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寒冷和冷漠的气息,一群群行人从我眼前匆匆走过,我不知想了些什么,本来是想打电话给家里的,心里一团糟,天早已黑了,于是去后门吃饭.老板娘30多岁的样子,注意到她脸上有雀斑,我看着菜单问她包菜是什么,她笑着解释了半天,用手掩着口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我茫然的望着她心想一个黄脸婆装着像一个少女一样掩口害羞什么呢?
回来坐在桌子前准备看史铁生,坐在旁边的孙厚光有点神秘的侧过来说你们班长来怎么不带礼物人家沈赢洲病了他带着大包小包去看他.我很奇怪的样子看着他说你怎么争这个我又没有像他那样住院.他好象有点羡慕我的大方的看着我,说要是我会跟他打架.
史铁生果然不错,很深刻.当看到《原罪.宿命》里讲他出了车祸后的那段:
"我于是嚎啕大哭大放悲音,闻其声大概回到了自由自在的童年,观其状惟妙惟肖一个大傻瓜.我有个姐姐,她从遥远的地方赶来,紧紧把我搂住像小时候那样叫我的小名儿,你别担心别着急,你别这样别这样,无论如何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你别哭你别闹弥补就是蚱蜢飞了吗姐姐再给你逮一只来.)......."
看着我感到很好笑,不知是因为幽默的语言还是其描述的情景好笑,我把脸埋在书缝里,"嘿嘿"的笑声不知怎么的变成了低低的干咳,只感到肩头上不住的抽动,眼里的液体快要流出来了,我要哭了吗?我想起刘德华每天唱的《男人哭吧不是罪》,心底一种彻底痛快的感觉涌来,我想到厕所里去痛快哭一场吧.我抬起头,感觉孙厚光有点诧异的望了我一眼,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穿过几个正在斗地主的室友,用潇洒的动作带上了门.到了厕所,发现我已不需要了.我很想好好地哭出来,我的泪腺不知多少年没有发挥作用了,我哭不出来,我还不到18岁,我真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吗?
呆呆的站在厕所里,我想到我也有个姐姐,她在外地打工,肩负着作为人妻人媳的种种不幸,她不可能帮我.在这个学校不久前我也有了个大二的姐姐,虽然她很好,我本来是在医院通过借钱认识她的,我现在又向她借钱去交那笔住院要的押金吗?这是不是很滑稽?寝室里的几位爽快的人都很穷,有钱的人又是我不愿意向他开口的人.让家里汇款又不知何时能到.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回荡,不是我不让你住院是你自己不住院出了问题后果自负.几个臭钱算什么东西老子堂堂天之骄子谁在乎你几个臭钱.......在厕所里站了会儿好象好受了些,便往寝室走.
走到寝室门口才知道已经熄灯了,大家都睡了.没有人开口问我.我摸索着进来,冰冷的脚碰到了一张椅子,只感到很麻木的痛.我钻进被子,听着外面细雨拍打着窗的声音,我知道外面很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睁眼看着这漆黑的夜,我知道屋顶外面是天空,是宇宙.宇宙浩瀚啊,地球也不过是一个孤独的蓝色星球,我不过是这个星球上了的一个生物,我是多么微不足道,也许上帝看我不快乐就想把我早点召回去吧.但是我才18岁,我还要谈恋爱还要结婚生孩子还要跟我不喜欢的人打架还要春天去荡舟夏天去游泳我要走我想做的我还要给那个她回信......我要!眼里的液体终于流出来了,右边的枕巾好凉,我转过头,心想明天的雨会不会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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