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可以很精彩》——老书生带你重温经典

与庄共舞

　【118】（项羽篇之十）

　　刘邦在汉中呆了一年，然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突然从汉中出兵，进入关中。
　　陕西地分三块，陕北、陕南、关中。陕北当年属于匈奴地域，大漠狂风，荒草萋萋；陕南地处秦岭山中，风景秀美，山高路险；陕南和陕北的中间是关中，八百里秦川，辽阔无垠，土壤肥沃。当年，秦国就是从关中起家，统一了中国。
　　刘邦要想成就一番大业，必须重新回到关中。而要回到关中，则路途艰险，行走不便。
　　关中有几十万秦军，难以战胜；而比秦军更难战胜的，是秦岭山中的路。

　　要从陕南的汉中到关中平原，今天有四条路可走。从东向西，分别为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陈仓道。每条道都是在山中转来转去，极为险峻。
　　子午道直接通往长安，也就是今天的西安。刘邦从关中前往汉中，就走的是这条道路。三国时期，蜀国大将魏延曾向诸葛亮建议，提一旅偏师，走子午道，可直达长安，但没有被诸葛亮采纳，让魏延深以为憾。
　　傥骆道通往西安郊区的周至，这条道在三国时期才有记载。那么，在楚汉相争时期，这条道应该还没有开辟，或者还没有发现。
　　褒斜道通往关中平原西部的眉县斜谷，这条道比前两条路都要漫长，诸葛亮当年伐魏的时候，多次走这条道。
　　陈仓道则最为遥远漫长，而且还要穿越嘉陵江支流，不但要走陆路，还要走水路。这条路从汉中通往关中西府的宝鸡，而宝鸡距离秦都城咸阳，足有几百里。所以，这条路是项羽最不看好的路，也是镇守关中的秦降将最不看好的路。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刘邦大军居然就从这条路偷渡过来，飞兵直下关中。
　　刘邦的军队在韩信的带领下，突然出现在关中的时候，镇守关中的章邯大吃一惊，仓促抵抗。章邯根本就想不到，刘邦的十万大军是一个接一个从悬崖峭壁上走过来的，是一个接一个攀援着藤条从峡谷间荡过来的。而此前，因为刘邦军队明修栈道，章邯把所有精兵都放在了长安的子午道上防范刘邦，没想到刘邦军队突然飞兵天降，在他们后面出现了，在他们的屁股上捅了一刀。
　　章邯军队大败，刘邦顺利占领关中。
　　然后，刘邦又顺利占领了东面的河南和西部的甘肃。
　　刘邦一直向东进攻，攻占了项羽的都城彭城。彭城，是今天的江苏徐州。
　　此时，项羽在哪里？项羽在山东。山东诸侯起兵反叛，项羽正在平叛。

　　项羽在山东听闻刘邦挖了自己的老巢，气愤不已，让手下将领继续在山东作战，而自己亲率三万精兵，南下进击刘邦。
　　当时，刘邦有兵五十六万，项羽仅有三万人，项羽能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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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项羽篇之十一）

　　这场被称为彭城之战的战役，简直就是两年前巨鹿之战的翻版。两年前，初出茅庐的项羽率领八千江东子弟兵，破釜沉舟，渡江而西，一举击败二十万秦军。而两年后，已经江湖历练的项羽率领扩大版的江东子弟兵，再次大破刘邦五十六万杂烩军队。
　　当时，占领了西楚霸王都城的刘邦正准备举办庆功会，各位文臣武将日日醉酒高歌，眠花卧柳，他们以为天下已定，接下来就是加官进爵，封妻荫子了。
　　没想到，项羽出齐地，进曲阜，疾速南下，先切断了刘邦西归的道路，又切断了南逃的通道，形成关门打狗的态势。北面是项羽的主力大军，东面是大海。天天喝得醉眼惺忪的刘邦，完全不知道他已经落入了包围圈中。
　　然后，项羽亲率精兵，向东反击。

　　战役还没有开始，项羽已经断定自己的三万人马能够击败刘邦的五十六万军队，他不仅仅考虑如果攻打刘邦，而且考虑如何将刘邦包围全歼，这种勇气、霸气，古今无人匹敌。
　　西楚霸王，名不虚转。
　　俗语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英雄盖世、力拔山岳的项羽，他的手下当然个顶个地都是强兵悍将，都是以一敌十的勇士。
　　项羽一声令下，勇士们就向彭城进发，然而潜伏在夜色中。他们刀剑出鞘，弓箭上弦，直指刘邦的大本营。

　　黎明时分，漫天星辰渐渐陨落；刘邦大本营的灯火也渐渐熄灭。那些夜夜笙歌寻欢作乐的士卒正在酣睡，项羽发布了攻击的命令。
　　于是，项羽的铁骑如同猛虎下山，直扑刘邦大营。铁骑后，是波涛翻卷一样滚滚涌来的步兵。
　　刘邦军队大乱，根本无法组织有效抵抗。
　　他们只能亡命奔逃。

　　中午时分，人数占据绝对劣势的楚军将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汉军压缩在了谷水和泗水之间的河谷地带，然后发起毁灭性的攻击，十万汉军遗尸荒野。
　　西逃无路，汉军又向南逃，结果，楚军又在灵璧追上汉军，展开了又一轮大屠杀，十万汉军再次人头落地，睢水为之断流。灵璧，是今天的安徽淮北。
　　史书记载：“晨击汉军，大战彭城灵璧东睢水上，大破汉军，多杀士卒，睢水为之不流。” “汉军却，为楚所挤，多杀，汉卒十馀万人皆入睢水，睢水为之不流。”
　　此时，刘邦就在包围圈中，而楚军将刘邦包围三匝，刘邦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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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0】（项羽篇之十二）

　　刘邦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带着五十六万大军，一路畅通无阻，从陕西渡过波涛涌熊的黄河，翻越连绵起伏的中条山，来到山西；又翻越高耸入云的太行山，渡过辽阔深邃的淮河，来到江苏彭城，天下几乎就要是他的了，没想到，他的五十六万大军，被项羽亲率的三万精兵打得血流满面，打得找不着北，他曾想着他马上就是另一个秦始皇了，而现在却马上就要变成秦二世了，刘邦的心中充满了苦涩，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短短的两天时间，刘邦从天上掉落人间。
　　项羽带着铁骑在包围圈中横冲直撞，专门找兵力雄厚的地方冲击，兵力雄厚的地方，肯定就是刘邦。刘邦的亲兵部队在项羽的铁骑冲击下，土崩瓦解。项羽胯下乌骓马，手中方天戟，威风八面，一呼百应；而刘邦躲藏在一辆战车里，诚惶诚恐，只剩下引颈就戮了。
　　就在此时，突然狂风大作。“大风从西北起，折木发屋，扬沙石，昼晦。”
　　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让毫无防备的楚军无所适从，他们寻找低洼的地方来躲避风沙，刘邦趁机逃出了包围圈。回头望去，身后只有十几骑跟从。
　　上苍帮了刘邦，让刘邦得以逃走。

　　刘邦侥幸逃脱，很容易让人想起诸葛亮和司马懿之间的火烧上方谷。
　　《三国演习》中绘声绘色地记载了，在陕西武功的上方谷中，诸葛亮将司马懿引诱到此，然后放了一把火，几乎就要烧死司马懿，突然天降大雨，司马懿得以逃脱。
　　然而，史书中没有火烧上方谷的文字记载，应该是《三国演义》杜撰的。
　　可是，刘邦在面临灭顶之灾时，突然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让刘邦得以逃命，这是真的。

　　刘邦一路奔逃，经过家乡沛县的时候，想把家人一起带到陕西关中去，可是走进家中，墙倾屋颓，狼藉满地，刘邦慌忙继续西逃。
　　那时候交通不便，信息不畅，刘邦当了汉王，家里人还不知道，他想顺路把家人带走，却找不到家人。
　　刘邦在奔逃的路上，突然看到了自己的一对儿女，这就是女儿鲁元和儿子刘盈。刘邦的一对儿女也在惊慌奔逃。刘邦将这一对儿女接上了车子，但是没有见到父亲和妻子吕雉。
　　刘邦一家人全部跑散了。

　　刘邦正在奔逃，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支项羽的骑兵，刘邦越跑越慢，骑兵越追越近，刘邦看到难以摆脱追击，为了减轻车子的重量，就一把把儿子刘盈推下去，再一把把女儿鲁元推下去。
　　虎毒不食子，而刘邦为了逃命，都不管儿女的死活了。
　　刘盈和鲁元被推下车，如果被追兵追上了，只有一死。
　　为刘邦驾车的车夫夏侯婴见状，跳下车子，一手拎着一个儿女，扔在车子上，然后继续驾车奔逃。
　　跑着跑着，项羽的骑兵又追上来了，丧心病狂的刘邦又把儿女扔下去，夏侯婴再次跳下车捡起来，放在车子上。
　　史书记载：“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孝惠、鲁元车下，滕公常下收载之。如是者三。”“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二子。滕公下收载，遂得脱。”
　　孝惠，就是以后汉朝的第二个皇帝刘盈，谥号孝惠；鲁元，就是刘邦的大女儿；滕公，则是猛将、刘邦车夫夏侯婴。
　　刘邦不是一个好父亲，刘邦极度自私，没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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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项羽篇之十三）
　　刘邦的儿子和女儿侥幸逃脱，但刘邦的父亲和妻子却被项羽抓住了，作为人质。陪同的，还有一个叫审食其的人，此人为刘邦朋友，在刘邦出门捞世界的时候，他留在老家照顾刘邦家小。
　　刘邦连儿子女儿都可以不要，父亲和妻子又算个什么。项羽本想着能够将刘邦父亲和妻子作为谈判的条件，可是，最后发现，刘邦的父亲和妻子不但一钱不值，反而成了累赘。他们两个，连同审食其，整天无所事事，还要吃要喝要房住。他们和那个西哈努克亲王一个吊样，不做工不纳税，住在都城里，都城房价那么高，消费那么高，你吃谁的，喝谁的，住谁的房子？真不要脸。
　　民间传说，审食其和吕后此时有不干不净的关系。
　　而刘邦此时也没闲着，在关中有了一个戚夫人。
　　刘邦的风流韵事挺多，而项羽只有一个虞姬。
　　刘邦这厮，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还不是一个好儿子。

　　刘邦父亲被项羽抓住了，刘邦不闻不问，好像那个人就不是他的老爹一样。后来在一次楚汉两军对垒中，项羽威胁刘邦说：“我要把你老爹熬成王八汤。”刘邦嬉皮笑脸地说：“我最爱喝王八汤，你给我留一碗。”项羽在这个流氓面前，没有任何办法。
　　项羽始终没有杀死刘邦的老爹和老婆。
　　刘邦功成名就后，有一次当着群臣的名，要给他老爹难堪。他洋洋得意地对他爹说：“我小时候，你总说我不务正业，比不上我的哥哥会挣家业。现在你看我和哥哥谁的家业大？”
　　刘邦眼中没有父母，没有妻子，没有儿女。
　　刘邦不但是流氓，而且是流氓中的战斗机。

　　彭城之战，项羽继鸿门宴上的错误后，又犯了人生中的第二个大错误，他没有继续向西追击刘邦，没有将刘邦全歼。以至于2000多年后，有一个叫毛泽东的人写诗说：“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刘邦就是那只打不死的小强，他回到关中后，很快又壮大起来。
　　关中土壤肥沃，插根木棒就能开花结果；关中是风水宝地，老流氓在这里扎根，就能长成了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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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项羽篇之十四）

　　彭城之战后，刘邦带着残兵败将一路西逃，从江苏徐州一直逃到了河南郑州郊区的荥阳。刘邦有四匹马拉的车子可以乘坐，那些士卒们却只能依靠两条腿了。这一路少说也有上千里，依靠两条腿来跑这么远，刘邦手下每个士兵都练成了王军霞。
　　在荥阳，刘邦止住了脚步，不再西逃了。不西逃的原因是，这里有一个大粮仓，名叫敖仓，地理位置极为险要，易守难攻。此粮仓是秦始皇修建的，当初，因为富饶的关中是秦始皇的大本营，秦始皇每年都将大量小麦从关中运到荥阳，然后装进敖仓，作为战时军粮储备。后来，秦始皇死了，敖仓军粮还在；秦二世也死了，中原没有打过大仗，敖仓军粮还在。现在，刘邦占据了敖仓，就占有了堆积如山的军粮，占据主动。而项羽远道追击，缺少粮草，形势不利。
　　既然敖仓如此重要，项羽的得胜之师，为什么不攻取敖仓？
　　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记载，敖仓距离荥阳仅有三十里，一条小径从荥阳出发，先向西，然后向南，成弧形，最后向北，蜿蜒通往崎岖陡峭的山岗，山岗上就是秦始皇下令修建的敖仓。要攻打敖仓，先要穿过那些蜿蜒曲折的小路，这些小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是夺取了这些小路，还有一座山岗需要攻夺。所以，敖仓是无法攻占的。敖仓堆积如山的小麦，秦始皇和秦二世都没有用上，而被刘邦用上了。
　　这里的粮食太多了，多到搬也搬不完，吃也吃不完，刘邦想在这里据险坚守，可是兵力不够，手下那些残兵败将都被项羽吓破了胆。
　　刚好，萧何带着一支关中老弱军队赶到了，刘邦妻哥也带了一支军队救援，刘邦有了底气。
　　关中民风强悍，即使老弱病残，也颇有战斗力。

　　项羽无法攻打敖仓，就截断关中通往荥阳的通道，然而，就算切断了这条通道，也无法困死刘邦。刘邦整天酒足饭饱，手抚五弦，目送归鸿。我坐在楼台观风景，忽听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原来是项王发来的兵……
　　敖仓就是乌龟壳，刘邦躲在乌龟壳里，冬暖夏凉，风雨不浸。

　　刘邦不害怕打持久战，但是项羽害怕打持久战，敖仓上的军粮，足够刘邦和汉军吃好多年；而项羽和楚军的军粮，来自于大后方的江苏徐州，粮道蜿蜒，山高路长，而且常常受到汉军的袭扰。
　　还有，项羽后院起火，留守在东方各地的将领，在刘邦说客的撺掇下，不断反叛。项羽不得不分兵平叛。
　　此时，刘邦和项羽就像两个角斗士，都已经筋疲力尽，谁也无法扳倒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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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项羽篇之十五）

　　项羽和刘邦在比赛忍耐力和意志力，看谁撑持不住，谁撑持不住，谁就输了。
　　结果，刘邦撑不住了，他看到楚军渐渐逼近敖仓，担心守不住这座天下粮仓，就提出，以荥阳以西归汉军，双方罢战。
　　项羽也不想打仗了。起兵这几年来，整天打来打去，一个个精壮士兵死在面前，都没有来得及享受美好生活。
　　项羽不想打，但是谋士范增不答应，范增以他七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项羽：“刘邦就快要完了，你今天放走他，以后肠子都要悔青。”于是，项羽决定继续攻打荥阳，活捉刘邦。

　　刘邦一边做好抵抗的准备，一边还举起和谈的旗帜，迷惑项羽。
　　谋士陈平告诉刘邦说：“只需用反间计，就能让项羽君臣离心。”
　　项羽的使者来到荥阳城中，刘邦令人杀猪宰羊，准备了一桌非常丰盛的饭菜，等到端上桌子的时候，故意当着项羽使者的面说：“我还以为是范增的使者，弄了半天，原来是项羽的使者，赶紧更换饭菜。”
　　项羽的使者看到人家杀猪宰羊，高兴地不得了，一再吞咽口水，总以为能够美美地吃一顿，谁知道美食都端到了跟前，突然撤下去了，给他换上了恶劣的饭菜。心里的极大落差让项羽使者愤恨不已，他一回到军营中，就向项羽报告这一切。项羽开始怀疑谋士范增与刘邦私通。
　　范增听到项羽怀疑自己，异常气愤，他说：“刘邦快要灭亡了，项王也用不上我这把老骨头了，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埋在家乡吧。”然后，范增独自上路，走往彭城老家，半道上，背上毒疮发作，怆然死去。
　　项羽最好的谋士，能够与姜子牙媲美的超级谋士，就这样走了，让人叹惋。
　　后人常常猜想，如果项羽身边有范增，如果范增不走，得天下的，一定是项羽。

　　项羽想尽快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发兵猛攻荥阳，城中的刘邦成为热锅上的蚂蚁。
　　汉军将领纪信与刘邦容貌有几分相似，他对刘邦说：“我有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可以帮你逃出荥阳。”。
　　当天夜晚，刘邦派陈平拿着降表，向项羽请降，并说：“别攻打了，城中已经没有吃的了，夜半时分，汉王开城纳降。”项羽答应了。
　　夜晚，荥阳城东门大开，城中涌出了两千多名女子，楚军大乱。接着，城门里走出了仪仗队，吹吹打打，热闹非凡；仪仗后面是旗帜华盖，刘邦坐在车子上出来了。围城的楚军从四面八方赶往东门，都想看看刘邦，都想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他们看到刘邦出降，一齐高呼万岁。征战多年，现在战争终于结束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项羽上前与刘邦相见，借助着火把的光亮，他发现坐在车子上的不是刘邦，而是刘邦的部将纪信。项羽问：“刘邦在哪里？”纪信说：“已经跑了。”
　　此时，刘邦趁着楚军都去往东门观看纪信，乘着快马从西门逃走了，一路向南狂奔。
　　项羽怒不可遏，烧杀纪信。
　　没有纪信替死，就没有刘邦活命。刘邦夺取了江山后，对纪信念念不忘，下令全国各地修建城隍庙，供奉纪信塑像灵位，永世享受香火。至今，各地仍然有供奉纪信的城隍庙。
　　但很少有人知道，那是汉初将领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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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项羽篇之十六）

　　项羽占领了荥阳后，又接连攻占了荥阳附近的成皋和敖仓。形势对项羽变得极为有利。成皋和敖仓，都距离荥阳只有几十里。
　　然而，在这里，项羽又犯了一个大错误，他没有派重兵把守敖仓，而是分兵去攻打彭越。

　　彭越，是刘邦手下一员大将，为刘邦夺取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汉朝建立后，彭越、韩信、英布被称为刘邦帐下最有名的三员大将。最后，他们都被刘邦和刘邦老婆杀了。
　　而此时，彭越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以后的悲惨命运，还在竭尽全力为刘邦分忧。

　　刘邦在前方与项羽作战，彭越在后方袭击项羽的粮草，而且攻下了项羽分兵把守的睢阳。睢阳位于今天的河南商丘，荥阳位于今天的河南郑州。两地相距六百里。一千年后的安史之乱中，因为唐朝猛将张巡坚守睢阳，而让这座城市载入史册。
　　项羽为了保证后方畅通，也避免楚军陷入包围圈，亲自率兵攻打彭越，而把荥阳和成皋交给了曹咎。
　　项羽骁勇善战，无人匹敌，可惜没有一双识人用人的慧眼。当初，他手下最好的谋士是范增，却被他气跑了；他手下最好的战将是韩信和英布，他没有发现韩信，让韩信跟着刘邦去了汉中。
　　如果韩信和范增中，只要其中一个人能够陪在项羽身边，历史就要改写。

　　刘邦手下有三大名将，项羽手下也有五虎上将。
　　项羽的五虎上将分别是：龙且、英布、季布、钟离昧、虞子期。
　　龙且是第一员大将，自小与项羽情同手足，为剿灭秦军立下汗马功劳。英布背叛项羽后，龙且率军十万，大破英布；而英布曾是项羽帐下第二员大将，可见，龙且的楚军第一将名至实归。后来，龙且率军二十万，与韩信交战，中了计策，韩信水淹楚军，龙且被刘邦车夫、猛将夏侯婴斩杀。
　　英布是第二员大将，因为遭受秦律黥刑，又被人称为黥布。黥刑，就是用刀在脸上刺挖，然后涂上黑色颜料。梁山好汉中的宋江、林冲等人，都受过这样的刑罚。
　　项羽多次征战中，英布都是前锋，以少胜多，悍勇无比，坑杀秦军二十万，在项羽与刘邦对峙中，英布投向了刘邦。
　　季布是一条好汉，为人重义气，轻钱财，成语“一诺千金”说的就是季布。季布跟着项羽南征百战，多次打得刘邦狼狈不堪。汉朝建立后，刘邦全国通缉，追杀季布，民间几经躲藏辗转，季布落在了夏侯婴手中。夏侯婴敬慕季布是条好汉，劝说刘邦，赦免了季布，让季布做将军。季布后来在汉惠帝、汉文帝时代，都有建树。
　　钟离昧同样是一条好汉，在与刘邦作战中，多次杀得刘邦片甲不留。在楚汉对峙时，刘邦用反间计，让很多将领离开了楚营，而钟离昧始终对项羽不离不弃。汉朝建立后，刘邦大索天下，追杀钟离昧。钟离昧逃在韩信军中，因为当年韩信在楚军中，钟离昧和韩信是好朋友。刘邦听闻钟离昧被韩信藏匿，就迁怒韩信。钟离昧不愿让韩信受累，自刎，让韩信提着自己人头去见刘邦，一表清白。
　　虞子期是项羽的妻哥，项羽妻子虞姬是虞子期的妹妹。虞姬家是当地的手工业主，善于打造兵器。项羽当年起兵的时候，缺少兵器，就经常来虞姬家购买，与虞姬和虞子期都熟稔了。后来，虞姬嫁给项羽，夫妻恩爱，同生同死；虞子期跟随项羽，最后战死在乌江岸边。

　　从项羽手下的五虎上将可以看出，除过中途背叛的英布，其余的个顶个都是英雄好汉，项羽也是英雄好汉。他们性格直爽、为人仗义、威风八面、不惧死生。
　　可惜，光明磊落斗不过阴谋诡计，英雄好汉斗不过奸佞小人。

　　项羽把成皋这样重要的地方，没有交给五虎上将中的任何一个人，却交给曹咎，这是一个严重的失策。
　　曹咎尽管对项羽忠心耿耿，但是能力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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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项羽篇之十七）

　　项羽在离开荥阳和成皋，要杀奔睢阳的时候，一再告诫曹咎说：“你一定要谨慎坚守，不要与汉军交战，即使刘邦亲自来挑战，你也不要理他，只要坚守成皋，刘邦就不能东进。我十五天后，一定会来救你。”
　　项羽的原话，在《史记》、《汉书》、《资治通鉴》中都有记载。
　　项羽太霸气了，刘邦的超级猛将彭越，在项羽眼中视若无物，项羽相信他只用十五天，就能够结束战事，再回到荥阳和成皋。荥阳和成皋，距离睢阳六百里。十万步卒长途奔袭，一天行走一百里，也要六天才能赶到。去时六天，回来六天，与彭越作战时间只有三天，而项羽相信他只用三天时间，就能将已经占领了睢阳、外黄等十七座城池，士气正旺的彭越二十万大军一举击败。
　　以前总听到有人说项羽有勇无谋。项羽能够看出成皋地位位置极为险要，也看出曹咎无法与刘邦匹敌，怎么能说项羽无谋。项羽做人磊落坦荡，他不是无谋，而是没有阴谋。
　　威风凛凛的项羽带着十万大军，昼夜兼程赶到睢阳，兵不卸甲，马不卸鞍，立即投入战斗，居然将彭越的二十万大军打得狼狈逃窜。彭越刚刚占领的睢阳、外黄、陈留等地又回到了项羽手中。外黄，是今天的河南杞县；陈留，是今天的河南开封附近。
　　项羽威风八面，让刘邦帐下猛将彭越吓破了胆。彭越再也不敢与项羽接战。

　　项羽准备挥师救援曹咎的时候，突然听说成皋丢失了。
　　成皋丢失，正是因为曹咎没有听项羽的话。
　　项羽离开了成皋后，汉军屡次来到城外挑战，曹咎闭门不出。后来，刘邦让士卒在城下拼命骂战，将项羽和曹咎祖宗八辈骂得七窍生烟，狗血喷头，曹咎再也忍不住了，出城反击。骂仗的汉军抵挡不住，慌忙渡过汜水逃窜。汜水，与成皋近在咫尺。
　　曹咎看到汉军不堪一击，就决定渡河追击，当军队半渡后，埋伏的汉军一齐杀出，楚军自相践踏，落水致死者难以计数。曹咎看到兵败，自杀身亡。汉军继续反击，占领了成皋，又占领了屯粮重地敖仓。
　　现在，形势再次发生逆转，对项羽极为不利。

　　项羽命令大军，再次长途奔袭，要夺回刚刚丢失的成皋和敖仓。刘邦当时正在荥阳以北与项羽大将钟离昧交战，听闻项羽回援，惊慌万状，不敢与项羽正面接触，想放弃成皋。郦食其阻止说：“成皋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放弃？我们占据成皋之险，杜绝太行之道，更兼敖仓之粮，何愁不得天下？”
　　刘邦听从了郦食其的建议，准备与项羽再次打持久战。
　　项羽来到广武后，与刘邦再次对峙。广武位于三皇山上，三皇山，在荥阳东北。
　　一座小山，决定了中国历史的走向。
　　《史记正义》记载：“三皇山上有二城，东曰东广武，西曰西广武，各在一山头，相去百步。汴水从广涧中东南流”。楚汉相争，刘邦拥兵据西城，项羽领大军驻东城，互相对峙。
　　后来，项羽战败了，刘邦得了江山。
　　四百年后，狂生阮籍登上此山，发出感慨：“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这个狂狷的读书人，把项羽和刘邦都骂了。
　　又过了1200年，一个名叫潘耒的读书人再次来到这里，他作了一首诗歌：“盖世英雄与项刘，曹奸马谲实堪羞，阮生一掬西风泪，不为前朝楚汉流”。
　　原来，阮籍是借别人的坟头，哭自己的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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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项羽篇之十八）

　　项羽没有想到，他能够在这里和刘邦对峙六个月。因为此前刘邦一直是他的手下败将。
　　刘邦也没有想到，他能够在这里和项羽对峙六个月。因为传闻项羽军中已无粮草。
　　项羽军中确实已快无粮草。因为项羽匆匆忙忙回援荥阳，没有将彭越全歼，现在，又活过来的彭越，再次截断项羽军队的运粮通道。项羽想再次率军攻打，已不可能。因为刘邦占据着成皋天堑，如果项羽一动，刘邦就会在后掩杀。
　　当时，项羽非常担心军心哗变。没有粮食是一个方面，士卒厌战也是一个方面。好几年时光过去了，整天打来打去，跑来跑去，士卒们都想回家休养，他们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浪费在血雨腥风中，实在不值得。
　　项羽军中绝大多数士卒，都是从陈胜吴广那个年代开始入伍的老兵，离开家乡已有七年；而刘邦军中绝大多数士卒，是从刘邦反攻关中的时候才入伍的，他们离开家乡仅仅两年。
　　项羽想尽快结束这场唧唧歪歪的战争，让士卒们尽快回家。
　　可是，怎么才能尽快结束呢？项羽想到了一个让刘邦笑掉大牙的办法：单挑。
　　双方百万大军对垒，剑拔弩张，针锋相对，谁也不会想出单挑这样一个别出心裁的主意，可是，项羽想到了。
　　战争就是血流成河，项羽不想看到血流成河；战争不是过家家，而项羽却想过家家。
　　所以，项羽遭到了刘邦狠狠地讥笑和挖苦。

　　在两军对阵的时候，项羽提出了单挑的建议。项羽认为这场战争是他和刘邦引起的，所有，就让他和刘邦一人一杆长枪，决一生死，不论谁胜谁败，都让士兵们回家休息，息战躬耕。
　　刘邦当然不会答应。凭项羽的能力，十个刘邦都不是他的对手。刘邦对着项羽，很不恭敬地笑了，然后数落了项羽十大罪状。他说：“吾始与羽俱受命怀王，曰先定关中者王之。羽负约，王我于蜀汉，罪一也。羽矫杀卿子冠军，自尊，罪二也。羽当以救赵还报，而擅劫诸侯兵入关，罪三也。怀王约，入秦无暴掠，羽烧秦宫室，掘始皇帝冢，收私其财，罪四也。又强杀秦降王子婴，罪五也。诈坑秦子弟新安二十万，王其将，罪六也。皆王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令臣下争畔逆。罪七也。出逐义帝彭城，自都之，夺韩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与，罪八也。使人阴杀义帝江南，罪九也。夫为人臣而杀其主，杀其已降，为政不平，主约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无道，罪十也。”
　　刘邦最后说：“我替天下讨伐叛逆，何必要和你单挑？”
　　项羽听了刘邦的话，非常生气，暗暗张弓搭箭，一箭射中刘邦的胸脯。刘邦担心军心骚动，就故意用手抚摸着脚面说：“这贼射伤了我的脚趾头。”
　　回到军营后，刘邦疼得躺在床上，呼天喊地，那时候，华佗还没有出生，麻沸散这种最早的镇痛药还没有问世，如果患者受伤，就只能忍耐。
　　刘邦已经疼得受不了了，张良却又走进帐中，说营中士卒汹汹，谣传刘邦伤势极重，将不久人世。张良让刘邦出去劳军。刘邦强忍疼痛，在军营中转了一圈，然后打马直奔成皋，接受治疗。

　　单挑不成，项羽又想出了一个主意。
　　项羽的脑子很简单，没有了亚夫范增在身边，项羽就没有人点拨，没有人点拨的项羽，想到的全是别人想不到的馊主意。
　　这次，项羽又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与庄共舞

【127】（项羽篇之十九）

　　项羽坐着战车，来到了成皋城下，战车上除了他和车夫，还坐着刘邦七十多岁的老爹。
　　刘邦的老爹和项羽坐在同一辆战车上，楚汉两军的将士都跑过来围观，他们都急切地想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围城围了这么久，大家的身体和精神都极度疲劳，这种单调的灰色生活太乏味了，实在需要调节一下，而今天，亮点出现了。
　　刘邦听说项羽带着他老爹来到了城下，也想看看项羽想要干什么。自从两年前丢失了老爹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老人家。
　　项羽站在城下，看到刘邦来了，就用刀指着身边刘邦的老爹喊道：“你如果不出城接战，我就把你父亲熬成王八汤。”
　　刘邦看到满脸通红的项羽，笑着喊道：“我当年和你结拜弟兄，我的老爹就是你的老爹，如果你把他熬成王八汤，那就记得给我留一碗，我最爱喝王八汤。”
　　刘邦的嬉皮笑脸激怒了项羽，他想杀了刘邦的老爹，项伯就在一边制止说：“以后的事情会怎么发展，谁也不知道。想得天下的人，都不顾家。你杀了这个老汉没有任何用处，只会给自己带来报应。”
　　项羽恨恨地把刀放进刀鞘里。
　　项羽的策划又失败了。项羽想用刘邦他爹制伏刘邦，可是刘邦本来就不爱他老爹，所以，这个主意行不通。
　　项伯是项羽最小的叔父，也就是项梁的弟弟，但是，项伯早就与刘邦、张良有私情。项伯，是刘邦埋伏在项羽身边的一颗定时油炸弹。
　　但是，项羽不知道。
　　项羽本来应该知道。当年在鸿门宴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而项伯总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刘邦，这么明显的举动，如果项羽还不能觉察，他就感觉太迟钝了。
　　而项羽确实感觉太迟钝。
　　也许项羽早就感觉到了，但是项羽无法下手，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叔父。项羽的心既坚硬又柔软。
　　项羽勇猛有余，察人不足。不是不足，而是一窍不通。韩信是绝世奇才，他把韩信放走了；项伯是身边奸细，他却一直重用。
　　项羽兵败后，项伯归降刘邦，被刘邦拜将封侯。

　　项羽的性格很复杂，他种种看似很矛盾的经历，让后人无法总结出他的性格。他不识人，而手下将领却对他拼死效忠；他残暴，却始终没有残杀刘邦的老爹和老婆；他坑杀秦兵降卒二十万，屠城开封，然而在外黄，却因为听从了一个小孩的劝告，将举起的屠刀又放下来。
　　外黄，是今天的河南杞县。
　　当初，项羽领兵反击刘邦手下大将彭越的时候，在河南杞县，曾遭到顽强抵抗。城破后，项羽想屠城报复，城中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说：“彭越在外黄烧杀抢掠，外黄人都很害怕，大家都等着大王您来解救我们。可是现在，彭越被赶走了，您却要坑杀我们，这怎么能不让大家寒心？您坑杀了外黄，从外黄往东十多座城池，肯定都会拼死抵抗。”
　　因为一个小孩的话，项羽绕过了满城数万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