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乳癌的初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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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果威

上个月回纽约，主要是看女儿学校里排演的音乐剧“Willy Wonka”，同时顺便完成一年一度报税的差事。我已经错过了女儿两次表演，第一次她是担任“Olivia Saves the Circus”（奥丽薇娅解救马戏团）里的主角Olivia。故事是说马戏团里的动物和杂技演员都病了，Olivia领着小丑和龙套演员演了一出戏，居然大获成功，为马戏团解了围。因为我在亚洲出差，错过了她的演出，只看了录像。第二次是“Annie”，是一出描写孤儿院的戏。因为女儿的个子比较大，而且主角Annie应该是红头发的，所以学校选了一个红头发矮个子的小女孩演Annie，让女儿演孤儿院的嬷嬷Miss Hannigan，算是第二主角。我还是因为出差又错过了一次，再次遗憾，所以这次是专门从上海飞回去看她的戏的。

“Willy Wonka”是描写一家巧克力工厂的老板挑选接班人的故事，五位候选人中只有一位出身贫寒的Charlie能够抵制各种诱惑，最后成了工厂的继承人。这次学校居然选她演男主角，巧克力工厂的老板Willy Wonka，为此她还专门剪短了头发。女儿生性不怯场，有表演的天赋，演出非常成功，做父亲的当然是为女儿的出色演技感到骄傲和欣慰。

然而最使我感到惊诧的是，几十位演员中，居然有一位罹患乳腺癌的初二女生，她演的是五位候选人之一的母亲，戏并不少。因为接受放射性治疗和化疗，她的头上有好几大块脱发之处，非常显眼，然而她却丝毫没有显出任何自卑或窘迫的迹象，仍是非常投入地表演。学校的老师并没有因为她外表的缺陷而将她排斥在外，她自己也并没有因为外表的缺陷而放弃自己爱好的课余活动。而且她既没有戴假发，也没有戴帽子来掩饰脱发，而是抱病参加了演出。她的那种勇敢面对疾病的积极人生态度使我非常感动。

在中国，选演员的主要标准是外貌，我想即使是学校的演出也会以貌取人。即使演技再好，如果有脱发那样明显的缺陷，入选的希望会非常渺茫。记得在中国上学时，同学之间以生理缺陷互相取笑或起外号的例子非常多。如果遇到那位得乳腺癌的女生，想必会叫她“秃头”。在我同学的外号中，兔唇的叫“豁嘴”，得天花的叫“麻皮”，长雀斑的则叫“酱油麻皮”，此外还有“跷脚”、“癞疤”、“小耳朵”、“六指头”等。至于戴眼镜的同学，叫“四眼”都嫌不解恨，还得加个“狗”字，叫“四眼狗”。一位老师怀孕，则成了“袋鼠”。更有刻薄的，一位同学的脖子歪了，于是有小聪明的同学居然为他起了个外号叫“六点零五分”。当时我也是少不更事，我的同桌是兔唇，我就叫他“豁嘴”。人家有生理缺陷本来就够痛苦的了，我还要取笑人家，实在是很缺德、残忍，现在回想起来非常后悔。

我在美国二十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以别人的缺陷起外号的，可见美国人对人的尊重。除了人之外，美国人也非常爱护动物，虐待动物是刑事犯罪。记得纽约中央公园旁边第五大道的一栋房子上有一个老鹰的窝，为了维修房子将窝拆除，成了媒体的焦点，还有动物保护组织为此(敏感词)。

现在提倡和谐社会，我想全社会每个人都应该从自己做起，以人为本，互相尊重，互相体贴。如果大家都能设身处地，为有生理缺陷的人着想，社会上就不会有那种侮辱人的外号了。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解决了全民的温饱之后，动物的权利也一定会提到议事日程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