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言说的痛

冷香飞

赢了官司，却没有拿到想要的结果，刘荣至今只能待在租住房里照顾孩子。
    山东省教育厅在1月18日发布新规，规定今年全省在幼儿园、小学、初级中学、高级中学、中等职业学校等各类教师资格认定体检时，都不再检测乙肝项目。当从网上看到这一消息时，日照籍硕士生刘荣(化名)只是淡淡苦笑了一下，这个规定对她来说有些太迟了。
    时间回溯到2009年，研究生毕业的刘荣当时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了日照市经济开发区小学教师的选拔考试，却意外地在体检中被查出携带乙肝病毒因而被拒绝录取 。随后，刘荣与当地教育局打起了官司，但最终却以赢了官司、输了结果而告终——由于教育局拒不执行判决，刘荣至今仍只能在家看孩子，成了一名大龄失业研究生。
    失业的研究生
    寒窗20年，就想当老师
    “我现在没有工作，天天在家，儿子和丈夫现在就是我的全部，家庭是我活着的唯一慰藉。”刘荣话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悲哀，经常是苦笑连着叹气，她对自己当前的现状并不满意，而这个现状原本是有希望改变的……
    每年掏三千租住陋室
    1月23日晚上，刘荣同往常一样，一边逗着还在襁褓之中的儿子玩，一边等着丈夫下班回家吃饭，记者的到来暂时打破了这个家庭的平静。
    刘荣家位于日照一个老居民区里 ，五六十平方米的屋内到处都是破损、陈旧的家具，室内温度也是低得冻人。“不好意思 ，我家太冷了，这个楼里面暖气片都已经老化了，几乎没有热气。”刘荣告诉记者，这个房子是她和丈夫租来的，一年房租只需要交3000元。
    也正是因为房租便宜，刘荣一家一直忍受着屋里的寒气，她感到最对不起的是刚刚过完百岁的儿子。
    “我现在没有工作，天天在家，儿子和丈夫现在就是我的全部，家庭是我活着的唯一慰藉。”刘荣话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悲哀，经常是苦笑连着叹气，她对自己当前的状况并不满意，而这个现状原本是有希望改变的……
    突来的“乙肝”扭转人生
    2009年的刘荣，心态和人生都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结束了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的研究生学业之后，刘荣对自己的工作和前途充满信心，她先是通过了老家莒县的“三支一扶”考试，但放弃了，因为她寒窗苦读20年最向往的职业，还是教师。
    刘荣从小就梦想能够走上讲台，因此，在报考大学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师范院校。“我在大四的教学实习中，受到实习学校学生和老师的好评，可研究生毕业后因为没有教师资格证，一直没有参加公立学校的教师招聘考试，只好暂时先到一所私立学校任教。”刘荣说。
    2009年，教师资格证终于考出来了，体检也一切正常。2009年7月31日，日照经济开发区人事劳动和社会保障局、日照经济开发区教育局发布简章，面向社会公开招聘小学教师，其中包括2名要求研究生学历的小学语文老师。
    刘荣报名应聘了，之后笔试、面试总分第一。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刘荣在体检中被查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日照经济开发区教育局因此拒绝录用。
    “我从小到大体检都很正常，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乙肝病毒携带者。一切太突然了。”刘荣说，她的人生一下子被这份体检报告推向了冰点。
“民告官”的博弈
    “同情代替不了政策”
    “官司胜诉以后，我天真地以为梦想将很快实现，可现实再次给了我一记迎头痛击……”刘荣说，在判决生效一周后，她曾经去找开发区教育局局长理论，得到的回答是“用人权归人事局所有，我们没有用人权……”
    法官直言社会偏见
    遭遇拒录 ，刘荣感到非常委屈 ，此后，她也去了几趟开发区教育局，但均无功而返。后来 ，刘荣得知，乙肝病毒携带与乙肝是两回事，她完全可以从事教师一职。最终，刘荣决定打一场“民告官”的官司，状告开发区教育局。
    刘荣说，当初去日照中级人民法院递交诉状时，一位法官曾直言：“如果你真当了老师，我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由一个乙肝病毒携带者来教。”刘荣没有因此放弃，反而更加坚定了起诉的信心。
    后经日照中级人民法院裁定，该案由东港区人民法院审理。庭审中，被告代理律师没有提及刘荣肝功能正常这一事实，而坚称刘荣属于乙肝大三阳，肝脏严重损伤，是严重的乙肝患者。
    当审判长问及教育局是否有具体的法律法规要求乙肝大三阳不能从事小学教育工作时，这名律师答：“暂时没有。”同时，他一再坚称开发区教育局并不歧视乙肝携带者，甚至表示所聘老师应当德才兼备，而刘荣在诚信方面有问题。
    “ 他们说我诚信存在问题，是因为他们认为第二次体检时 ，我找医院做了手脚，可那一次是由他们政工科的科长陪同我去的，体检报告我都没见到。”刘荣告诉记者，由于对方不相信第二次体检结果，又组织了第三次体检，还安排两个工作人员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还没收了手机，“体检结果我还是没看到”。
    赢了官司却输了结果
    庭审中，刘荣将一份电话录音提交给了法庭。录音内容显示，2009年8月26日，日照经济开发区教育局政工科李业军科长用电话通知刘荣，说：“真的是非常同情，有时同情也是代替不了政策。”刘荣问：“哦，就是现在你们已经决定因为我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不录用我吗？”李很明确地回答“对”。这段录音最终被法庭采信，被告方也没有提交证据加以反驳。
    历经近五个月后，2010年1月22日，东港区法院作出了一审判决，认为被告日照经济开发区教育局没有在规定期限内，提供证据证明拒录行为合法，依照行政诉讼法的规定，最终判决撤销拒录决定，责令被告重新作出具体行政行为。
    事后，原被告双方都没有上诉，判决正式生效。可是，判决生效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时间，刘荣的教师工作依然遥遥无期。
    “官司胜诉以后，我天真地以为梦想将很快实现，可现实再次给了我一记迎头痛击……”刘荣说，在判决生效一周后，她曾经去找开发区教育局局长理论，得到的回答是“用人权归人事局所有，我们没有用人权……”
    ■感慨
    好政策来了，却来得有点晚
    就在刚刚起诉日照经济开发区教育局后不久，刘荣发现有孕，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时候我内心是万般纠结，不知道该生还是不生，在丈夫的劝说下，我们没有放弃这个小生命。”刘荣说，在怀孕初期她有过短暂的喜悦，可这份初为人母的喜悦却未曾冲淡心中的那抹悲哀，它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刘荣的心头，而随后，挺着大肚子的刘荣，还要四处奔波，为自己维权。
    刘荣说，在那段日子里 ，她去找过当地人事局，而人事局的答复是：“招聘教师是教育局的事情，教育局接收了，我们就办手续。”
    对于刘荣赢了官司输了结果的尴尬处境，法院也感到无奈。曾是该案主审法官之一的王春燕告诉记者，根据法律规定 ，司法权不能干预行政权，法院只能审查行政机关的行政行为是否合法，而不能越位代替行政机构作出决定。
    刘荣的律师刘书庆也向记者表示，这个官司其实也折射了“民告官”案执行难问题，像刘荣这样打赢官司却改变不了现实的原告大有人在。
    如今，山东省教育厅新出台的“教师体检不再测乙肝”的规定，对刘荣来说，来得有些太迟了，刘荣已31岁，有家有孩子耗不起了。过去那段奔波、无奈和痛苦的日子她不想再次重复。她说，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开发区教育局能够早日履行法院判决，还自己一个公道。
    ■隐痛
    父母望女成凤，至今不知情
    有人说，刘荣有点“一根筋”，这些年来，为什么不去找个其他的工作？刘荣说，这个问题她也想过，可当教师却一直是她心中的梦想，而且，这两年一直忙着维权，后来又有了孩子，很难脱开身。而且，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次次的抗争，才有了如今越来越有利于乙肝及乙肝携带者的好消息陆续出台。
    如今，刘荣尽管打了一场在日照乃至山东都引起了巨大反响的官司，可是，刘荣父母至今还不知道女儿的遭遇，他们甚至还以为女儿已经是一名老师了，整日都在正常上下班。这也是在接受采访时，刘荣坚持要求用化名的一个重要原因，她害怕父母知道后为她担心，可这个谎言，她也不知道能够瞒到什么时候。
    “当初被拒绝录用时 ，我就想到父母含辛茹苦地供我上学，自己寒窗苦读二十年，终于熬到硕士研究生毕业，到头来却连一份工作都不能得到，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那时候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刘荣说，父母都在农村，“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每当父母打电话询问工作如何时，我只能编造故事瞒着他们……”
    刘荣和丈夫感情很好，家中摆满了两人甜蜜的结婚照。但丈夫赚钱并不多，一个人支撑家庭压力也非常大。如今，他变得沉默寡言，整天唉声叹气，以前幸福温馨的家也变得有点沉闷了。
    刘荣的婆婆身体本来就不好，经不起一点刺激，刘荣和丈夫也没有敢把这事情告诉老人家。
    “我真担心一旦无法隐瞒下去，老人会失望、担心……”刘荣说，一想起马上就要到来的春节，内心非常难受。眼圈儿红红的她告诉记者，每每亲朋好友向她问起工作的事情，她都不知该说什么去迎合，“我只能装出一副笑脸，心里却痛得很……”（文/图 记者 单俊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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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桥

同情！ 想想真的很气愤，不过也无奈，中国特色！

chenzhanbei

回复 冷香飞 的帖子

这是这个社会的悲哀，希望随着社会的进步，我们的好日子会越来越好！

威廉梦想

无奈啊，无奈

鱼鱼亲亲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理想是自己的，现实却是别人来定的

lz7012350

回复 chenzhanbei 的帖子

在这样的制度和价值观下你还能有什么指望...别太天真了

鱼鱼亲亲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要你继续“一根筋”，为维权，为一个公道，那么只能还是这样继续无助的看着这样的结局一天天的耗下去，你们两个人可以去承受一切，那宝宝呢，哪个父母不想看到宝宝健健康康的长大，有好的环境。如果说凭你的学历和能力可以去找其他的工作，那就等于说是让你放弃，不仅放弃的是梦想，把尊严都放弃了，只是为了生活而去工作，这样就不是你了。我敬佩你！！！你让我很感动。

tktktk

我们的斗争远未结束，因为国企、军企、科研机构、军队、大专院校、医疗部门等系统的乙肝就业歧视现象极其严重，在好政策好消息的影响下，医院和用人单位对乙肝的动作更加诡秘，令我们防不胜防，用人单位的福利体检尤其令我们立锥艰难，所以在看到好政策好消息时，不能怀有高枕无忧的麻痹心理，更不能抱着坐享其成的自私心态，我们应该乘好政策好消息之风携起手来，对着乙肝歧视的恶魔猛追猛打，不到彻底打死它的那个时刻决不罢休！

鱼鱼亲亲

突然想到凤姐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当所有人还在质疑和嘲笑的时候，凤姐在美国已经拿到了绿卡，这让很多人不能理解，但是凤姐说（大致意思），在中国，从小到大一直因自己的外貌等因素受到周围人的歧视，所有人也是只是拿自己的不足和缺陷主观的评价自己，唯独只有在美国，他才得到了尊重，得到了周围人的尊重。看了这些真的觉得我们真要反思一下现在的中国国情了，有点悲哀，更多的是惋惜。

maidou1981

悲哀！这就是中国特色！无法言说的痛！我刚经历过体检的事情，对家庭，对父母，对自己的精神打击都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