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了活着的灵魂的凤凰台访谈,当看到他高考的时候以及进入大学之后的种种遭遇以及与家人一起 共同面对难关,我的眼泪淅沥哗啦地留了下来......
因为对北方的好感,因为自认为南方人比较计较,以为到了北方,那些个大气的城市,也许会有比较宽容的环境,高考的时候,毅然所有的志愿都填了北方的学校,然后以远远高出重点线的成绩进入了一个一般院校。其时甚至感到了庆幸,或许以这样高的成绩,学校要我退学的可能性会比较小吧。 因为家里每个孩子都非常独立,作为老幺的我也不例外,开学时,我独自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在深夜十二点到了学校所在的大城市的火车站,站在出站口,我茫然四顾,感到如此的惶恐,没有一个善意的脸孔,火车站里还有男来北往的乘客,个个面露疲倦,我拿着行李四处转,找了近一个钟头终于找到了学校小小的接待处,被学校的车拉到了宿舍,又独自一个人扛着行李四处办住宿手续啊,交学费啊什么的。到了宿舍,早到的同学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我草草打点了一下,疲惫地躺下死了过去。
开学之初是孤独的,同学们都有家长带着到处游玩,我总是一个人呆在宿舍里发呆,离开家的寂寞让我感到了无比的孤独。然而,对于我,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开学后不久,学校就组织了新生体检,我一下子慌了手脚,家里还没有电话,但姐姐已经在一个中等城市里工作了,我束手无策,赶紧打电话给姐姐,电话一接通,我的眼泪就来了,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谁知道姐姐居然说:“想家了,真没用啊,有什么事情自己学会解决,烦心的事情还是少跟父母说。不要让父母操心。想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心里真的是无比的委屈,匆匆挂了电话后,爬到自己在上铺的床上,面对着墙壁,眼泪就刷刷地下来了,说老实话,懂事起,还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眼泪,在这个陌生的城市,16岁的我就要面对人生的第一个门槛了,我好害怕,好无助。虽然真的不想让父母操心,我还是忍不住给父母写了封信, 但信得走好几天,而体检已经迫在眉睫,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决定乘着周末先去看看医生。
那个周六的早上,我偷偷一个人溜出了宿舍,跑到一个三级甲等医院(这是后来知道的),挂号队伍从走廊的这个尽头排到了那个尽头,排了半天队,到下午终于轮到我了。我当时是一个刚从乡下来的孩子,连普通话都说不准,衣服也土里土气,标准一个土包,还有一颗惶恐的心。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胖胖的,面无表情地瞟了我一眼:
“什么名字啊,看什么病。”
我站着小心翼翼地说:“医生,我好像有乙肝病毒啊。”
“什么,不早说,走远点,走远点”。
我赶紧后退了两步,此时,恐惧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
“自己知道还离得这么近,你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吗,是传染病,传染病,知道吗?”
她唯恐声音不够大,而我则简直感觉到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应该马上找个不见阳光的地方躲起来,我应该马上去死最好。之后我已经脑子一片空白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面对过这么大的事情,更别说在一个陌生的大城市因为携带了乙肝被一个医生斥责。
稀里糊涂拿了医生开的药方,到现在也已经完全忘记了是什么药了,我完全被医生的恐吓吓倒了,四顾无人,才敢去拿药,拿了药,赶紧装好,唯恐有同学看见,然后我跟个老鼠一样跑出了医院。吃药,吃药,也许在体检前,这药就能生效,这是我唯一的希望。
体检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了,跟宿舍的同学排在一起,大家都在谈笑风生,间或有几个人害怕抽血的,大家一起鼓励她。我一语不发,如果我的血是OK的,我愿意身上的血都被抽干,我都愿意。逃是逃不过了,看着自己的血缓缓进入针筒,我连死的心都有。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我还没有孝顺过父母,怎么可以死呢。以后的几天,我都在惶恐中度过,一直在胡思乱想,给自己找个出路。或许找班主任谈谈会有用吧?我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是个非常和蔼的中年妇女,听我断断续续描述了关于我可能是携带者之后,一个劲地安慰我,当然也只是安慰而已,现在想来,也只能如此而已。能不能跟医务室的人通融一下?接下来的几天,我反复在医务室门口转悠,搞得门卫一脸的戒备,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反正各种想法都在我脑子里转了又转,等待结果的滋味太难熬了。
终于有一天,宿舍里的有个同学告诉我,我们这届有几个同学因为乙肝病毒被学校劝病休了,我的心跳也达到了极点,命运会对我下怎样的判决书?我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如果真的是,我该怎么办?一时间,我感到天旋地转。稍后的几天,我等待的心情已经让我无法忍受。然而病休的同学走了,我也没有得到消息。这样的煎熬实在受不了,我又去找了班主任,班主任跟我说名单里没有我。刹那间,我的世界从地狱到了天堂,淤泥沼泽死水瞬间成了鸟语花香。我欣喜若狂,回宿舍的路上,我看到谁都微笑,看到陌生人也会打招呼,别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但我已经丝毫没有感觉,后来听同学讲,那个时候,我有点像花痴,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在那儿傻乐。事后想来,学校可能没有让小三阳病休吧。
而今一切终究过去,到了找工作的时候,同学们纷纷四处面试的时候,我只是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实力去了业内一家颇有名气的公司面试,面试通过了,面试的人说体检后就可到深圳去上班,我以不想去深圳拒绝了。全班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留在了那个城市,而我执意谢绝了老师和同学的挽留,一个人背起行囊离开了学校所在的大城市,朝夕相处的同学哭了,而我没有,我知道生活不相信眼泪,也许她们知道我的情况的话,会躲得远远的吧。终于回到了家乡,再怎么说,这边有许多可以也愿意帮助我的人,我为了生存别无选择。平平安安,靠ZB在公司混了好几年,一切似乎已经淡忘,但在看到听到别人的经历时,痛苦的回忆马上又回到了心头。
这是我的遭遇,可又算得了什么。最让我痛苦得还是父母遭受了更多精神压力。后来跟妈妈开玩笑时提起这件事,妈妈不经意地说,那些天她整个心都悬着,做梦都梦到我被退学了,然后惊醒一晚上都睡不着。我听到这里,心头无比的酸楚,可怜的父母,也跟我一起遭这样的罪。所有对于父母在这件事情上不能给我提供帮助的埋怨都烟消云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