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列车无声（2006.4.27 有更新，谢谢支持！）

牛耕

列车无声（一）

首先要说的

掐指一算，上肝胆相照其实已经大半年了，时间流逝之快，真是不服不行。半年多，我对HBV历经无知、沮丧、绝望、平和、接受，到努力、争取，大家有过的心路历程，我是一件也没落下。整个过程中，肝胆相照不仅给了我权威全面的医学常识，更给了我正确的心态与生存的勇气。牛耕深知坛子里能人众多，藏龙卧虎，所以一直潜水看大家的帖子，不敢乱动。但今天想回来，这一直潜水也不是我辈所为，所以我决定要正而八经地写上一篇“处女作”了，由于是第一次，时间又总是仓促，还请大家多点耐性，多多指教。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今天才想写的，一年多了，一直觉得胸中积闷，不吐不快。我曾试着向周围的人讲述，力求讲得真实明白无误，但得到的反馈还是令我颇为失望 ——不是觉得这是我夸张编撰的产物，便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我讲述不清，还是别的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某个环节出问题了。

一、座位下的乘客

当我用力掀开靠近我的一扇车窗时，列车刚刚响毕出站的那一声长长的气笛。车箱里嘈杂而凌乱，一张张因极度疲劳和兴奋变得有些扭曲的脸，背着的拖着的大包小包，大人的喊叫声和小孩的哭闹声，混成一片。

等车箱里慢慢安静下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也已模糊下来，偶乐闪过的是一盏昏黄的灯光，或是几株不成形的小树。我知道列车已经离这座南方大城市越来越远了。南下打工一年多，口袋未见鼓起来，人倒先瘪下去了一圈。但不管怎么说，终归是可以赶上我们家的团年饭了，虽然只能坐最廉价的慢车硬座。想到这里，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的票？”一个瘦高个的列车员把我从团年饭的遐想中拽了出来。我慌忙开始逐一搜索身上的衣兜裤兜，等我找了半天终于找出来的时候，发现瘦高个的视线好像有些不对，低头一看——原来我的座位下面还躺着一位。列车员的脚正在与垫着头的手亲密接触。写到这里我不得不赞扬一下这位列车员同志的爱心和善良，因为他的脚要是再提高半寸，踢的就是手上垫的头了。

“查票查票！”列车员再次提醒，然后又对着车箱后面的人说：“大家把车票拿出来，准备好，查票了。”于是有的人开始小声地埋怨：“不是刚刚上车的时候查过了吗？怎么又查？”

不过事实很快证明这位列车员的工作不是白费，因为我座位下面那位就没票。

他的头慢慢地很艰难地向外伸出来，两只手斜撑着半个身子——因为列车的座位在设计的时候一定没有为座位下的乘客考虑充分的高度和舒适度，所以他也只能这么斜撑着——脸上的杂乱的胡须和头发表明，这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他眼神有些惊恐，有些躲闪，仰望着列员车——我猜想这时他眼中的这个人一定是异常高大的——嘴唇很笨拙地在蠕动：“我……我……”

列车员就是列车员，扭头就朝前面喊：“这里有个没买票的。”

这个判断无疑是准确而神速的。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我只是不知道这位座位下面的老兄接下来将如何应对，还没意识到后来他竟带给我如此强烈的震撼。

（听见鸡叫了，本来还想多写点，下回吧。未完待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4-27 12:42:09编辑过]

莫家姑娘

楼主如此好的帖子，为何今天才浮上水面？

期待着你的下文。。。。。。

touzi369

惦记着座位下无票乘客的后来,期待下文.

飞天野猪

写的不错，等待……[em26]

牛耕

感谢几位的鼓励。首先祝大家合家团圆、佳节如意！

由于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写作功底，时间也比较有限，写的这个东西也许还不能称为文字，只是涂鸦而已。让各位见笑了。不过我会努力的，相信我会一次比一次写得好Di

今天是中秋，一个人呆在家里也是百无聊籁，所以再贴上一段[em08]

牛耕

列车无声（二）

二、合法席位

我没有想到座位下的老兄很容易地就爬了出来，轻车熟路。看样子这样的雅座他肯定不是第一次享用。几个工作人员围上来，连追问带呵斥，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搞明了真相。这时我看到，他穿的是一身脏兮兮的旧军装，但很显然是市面上那种仿制品，这种衣服便宜而皮实。脚上还没来得及穿鞋，一双灰黑色的袜子直接踩在车箱的铁地板上。他就站在我旁边，一只手还扶着我座位的背靠。脸上是完全不知所措的表情，眼睛慌慌张张地看着别处，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正在接受批评的孩子。嘴里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探求和一丝碰运气的侥幸：“我……没钱买票……”

“没钱，你就是一买车票就没钱了吧？”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别说那么多，快点补票！”

“火车又不是我们家的，跟我说没钱没用！”

一阵七嘴八舌之后，这位仁兄还是一副可怜相：“我真的是没钱了。”

“没钱买票就下车，下一战就下车！”估计是这几个人还要执行其它的公务，草草仍下这么一句结语，就走向了后面的车箱。

看完这一幕，我心里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在社会上这么些年来，一直在底层生活中打滚，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我的在南方打工的亲戚们也就是这么过来的。一般说，不买票混上车后，只要躲过查票这关，也就省了车票钱了，万一被查到，大不了也就是补票了事。按规定，无票乘车人员要被罚款，但这一套对于丢掉了车票的老实人也许有效，对故意逃票的老油条们似乎是形同虚设。总的来说，我不觉得铁路做得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想拣便宜的人有什么问题，他们挣个钱确实不容易，是恨不得一个掰作两个用的。

风从车窗灌进来，很凉。于是，我啪地拉下窗子，隔着玻璃继续欣赏车窗外黑乎乎的风景。

又是一阵嘈杂声，我也没兴趣听个究竟了。

再接下来车停了，车门打开，几个人下去，又有几个人上来。又是一阵小小的喧闹。这时，我看到旧军装老兄已经被推到车门边，先前查票的瘦高个列车员拎着他的铺盖卷，看样子是真的要让他下车。这位老兄可能是不会审时度势，还在执着地坚持自己的纯粹无产阶级立场。哎，都这样了你还硬撑个啥，给线呗！

“我帮他买票。”冷不丁从我身后传出一个声音。一个面色黝黑的壮实的汉子边把手伸到屁股上的裤兜里作掏钱状，边站起来。

“我们是一个工地上的，他真的没钱了。我帮他买一张吧。”壮汉走上前去，一脸诚恳，“不过我这里也只有五十块钱了。”

怎么办？火车上的几个工作人员也为了难，讨价还价一阵，上上下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再经过一轮内部讨论，最后我听见还是那个瘦高个说：“算了吧，他可能真的没钱。”

五十块钱也成交了。

终于，旧军装兄用更少的银两换来了跟我一样的“合法席位”。而且这老兄运气还不错——我对面恰好有一个人下车，空出一个座位，他见机便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完了还不忘弯下腰从我的座位下面卷起两张刚刚铺在地上睡觉的旧报纸，塞进了他随身携带的铺盖卷包里。我注意到他的所有行李就是这个包，包外面还露着一团黑乎乎的棉花。

就在他把行李放上上面的行李架，再度坐到坐位上来时，我忽然看到他偷着笑了一下。

心照不宣。

之后，就再也没人注意到他。人们开始了枯燥而漫长的回乡旅程。

直到一天一夜之后。

（未完待续）

touzi369

叫人捏一把汗.

我的民工兄弟,实在可怜,可爱而又狡黠.

愿他们的日子能好起来.

莱莱往往

楼主有爱心，文章不错，文笔好，写的真实经历和感受，有吸引力。

seawn

支持一下

[em26]

特深沉

我喜欢的题材。 慢来慢来，前面铺垫一定要细，烘托气氛，不要讲故事立刻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