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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胆相照论坛 论坛 原创文学 存档 1 《鲎之爱》系列---小未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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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鲎之爱》系列---小未撰写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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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23 03:33

之十四

设计

   转眼元旦又到了,对于这些平日没有多少活动的妙龄男女来说,这又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早已成群结队,手拉着手看新世纪的第一缕曙光去了。

   这是公历旧年的最后一个晚上,天气极冷,有霜,符伸因而在一件秋衣和两件羊毛衣之外又套上他新买的黑色皮马夹。

   早先,他就已约过最近在网上聊得极热,甚而说到嫁娶问题的“大芒果”,决定趁着美好的月色登吉祥山而小天下了。但当他穿上马夹欢天喜地,颇有几分看不起躺在床上看书的人们的时候,他的“大芒果”打了电话来说,她是不可以走的了,她的已被她抛弃多年的男朋友从国外回来了,虽然不是很有钱,有那么几位数也就够了,她 是这么说的看在他这么不容易,她好歹得陪他去趟上岛咖啡屋是不是。符伸一点办法也没有,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良久乃骂:

   “乃娘的,还跟我说晚上没人陪。乃娘的,我以为她可怜见的,想安慰他一下。乃娘,出尔反尔,不守信用,跟他的奸夫快活去了。。。。。。”

   一句一个乃娘,直骂得口干舌燥,他向来就不惮以最恶毒的言语来赞美他的仇敌和朋友的,因为只有这样才不致丢了面子。但他的人们各干各的,根本没空同情他一番,于是骂累了,仍骂着,准备到网上骂她一顿,天可怜见的,十个网吧竟没有给他留下半个空的位置,大学生找工作也不见得比这好多少,但他刻意要说自己不幸,天下不幸的人可真多。于是就骂着回来,但已决计重返他那久违了的打牌的阵营,打他个天昏地暗了。以他曾经是牌魔的身份,要招集一帮牌鬼是大容易的事,况且这些一无所有,天可怜见的单身汉,在这样的夜晚一定会在牌桌上赢回自己的。

   但他实在不走运,就像夏天那段日子一样,衰透了,一轮还没过来,对方就把“A”给过了。这奇耻大辱恐怕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因此他必须采取措施来挽回这个将被当成笑柄的败局,所以他一手抓住急欲起身去小便的小尹,一定要他再来过,其实他的人们本就没有走的意思,众人热闹,而你孤寂,岂不是失落,因此几个人又吆喝着大打出手。如此盛景旷古未有错过了太可惜了,四个人打牌而十二个人观看,完全不啻一场足球联赛呢。

   正在这时,小禅回来,带了一则大的消息。

“人参,你的那个大腿在CB网吧,上得天昏地暗呢!快去,也许还没下呢。”他说。

   “真的吗?禅,你没骗我吧!”

   “骗你小狗!”禅说。

   “啊也,”他扔了牌走了。

   他的人们就大叫起来,虽然这样的半途而废是常有的事,然而符伸早就到楼底了。小禅替了他的位置,人们却以为他是在哄符伸的呢!但小禅说:“是真的。”

   过了五分钟,却见符伸喘着大气,跑回来。他的人们就说他是被小禅骗去吃大便还如此高兴,然而他一脸笑容,说是这回发财了。

   “禅没骗我,在CB附近,我见了她,可我找不到他的QQ。”他仍旧喘着大气。

   “那么,赶快去找吧!找到了,她就跑不掉了,跟她多聊几次,约出去,不就是你的了,行动吧,行动吧,行动吧!”小伊看来还未看破红尘,不念佛号却唱催情曲。

   “伊,你能帮我找到她吗?”

   “你叫小卓帮你吧!只要这位老乡肯帮你弄到QQ,其他的就好说了。”‘和尚’说。
  
   “可是,伊,我们真的只要她的号码吗?”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你上了这么久的网连这也不懂吗?”

   “可是。。。。。。”

   “不知道,别问了,我正忙着。”小伊手上拿着天下最好的牌,正在自我陶醉。

    符伸就去床头端出他的宝盒,拿出记事的本子,筹划起来,不一会就写下许多步骤。他接下去只要按着这些步骤就可以一步登天了。

   QQ是马上就有了的,第三天的早上,小卓就拿来扔给了他。

   “太感谢你了,亲爱的作家,我太爱你了。”他抓住那张写着QQ号的纸片,就像捏着一张五千万的支票,不住地发抖,小卓只是笑。

   当天晚上,大约到了张南会上网的时间,他就早早地跑到野门网吧去,他要防止那女生看穿他的把戏,所以就选了这个最偏僻的地方,一般女生是不太爱去的,这里死过人也发生过性骚扰,所以女生是不太爱去的。

    尽管符伸说了天下最好的好话,但那女人一见到“人参”只回了一句“没意思”。这叫符伸跳了起来,他在网上纵横这么久还没被拒绝过。他接连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被那个带着寒雨的面具的小女人给毫不讲情理地杀了。符伸找不到办法,就跑回来问小伊,他是最勤学好问的好模式。

   “也许你太土了。”伊说。

   “可她压根儿就没理我。”嘴巴的笑容说明他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我也搞不懂,也许她只跟熟人了吧!”

   “那我不是没戏。”

   “也不一定,去查查他的聊天记录吧。”小伊说

   “你跟我去,现在就走。”他立即拉住小伊的手,也不管他手上有多少泡沫。

   “我还得洗衣服。”被拉的人说。

  “不行,我还得洗衣服。”小伊举起满是泡沫的手。

  “衣服回来再洗。”他瞪直了眼睛盯着小伊。

   “好吧,那好吧,既然你不死心,那就去吧!阿弥陀佛,一切随缘,何苦来!”小伊拗不过他,谁叫他当日多嘴,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小伊很快找到寒雨的聊天记录,当然有些手段是不敢公开的了,和尚怎么会做这种事的,他一定被打到地狱去,又追查一下她的人们,立即对身边的傻B说:“阿弥陀佛,看哪,她的人们清一色是女子呦!善哉!”站起来回去洗他的衣服了。

   “我的计划太简单了,必须找到一种身份去靠近她。”秃子想到,看来张南并不象他想的那种女人。

    他为妹妹申请了一个QQ,准备以他妹妹百合的身份做一场持久的交易,网名阿霜。对于这一身份他相当满意,妹妹的一切仿佛就是他的一切,妹妹工作的酒店,他也很熟,以后做起事来太方便了,他甚至为这一计划给自己买了最好吃的栗子,躲在教学大楼的顶层美美地享受了一番。

   “我要打猎,必先挖好陷阱等着。”他说有,有点象上帝的口吻。

   就这样,一个卑鄙致极的设计形成了,并且保证不会露馅,而他是一点都不觉得卑鄙的,人要懂得自己有罪,那就有救,懂得卑鄙,那就可以高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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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23 04:00

之十五

上套


一夜之间,“人参”就变成了“阿霜”,更重要的是,资料栏里,多了一个叫符百合的女生,此人二十一岁,在平湖大酒店工作,工资加小费两千两百元。
寒雨在和她聊的当二,想起了符伸符教授,但他绝对没想到这个百合是符的妹妹,更不会想到跟她聊的是符本人,就是想破了脑也不会的,这就意味着她已游入了钓勾可以够得着的地方了。
“你认识符伸吗?”她问。
“不认识。”假百合几乎吓死,但高兴立即占据了全身的每个细胞,包括脸上的粉刺,这证明女人心里还有他呢,幻想者的思维总是比较活跃。
所以他不露声色,他要一步步地钩出这女人的一切感受,然后就像蛇吞象一样把他给吃下去,于是他补充到:“是你的好友吗?”他打字的速度奇快,这几个字一秒不到几送到对方的荧屏上去了。
“认识罢了。”女人回答得很简单,这一刻她想起了符伸的种种情态,不禁嘴角上拉,一个微笑就这样产生了,但没人去注意,这和她父亲翻地一样,放了一锄头,转瞬连自己也忘了。
符伸有点失望,心里暗骂了一句“FUCK YOU ”,然而不敢怠慢,“那么,此符非彼符吧,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一下我家兄弟呢?”
“也许,可以,你就姓符,就叫百合?”
“千真完确,如假包换,你呢?你也不假吧!”
“呵”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所有的人都在尊敬他,所以这句也不例外。所以他露出了笑容。
“笑什么?”他说。“报上号来。”
“你是谁,我不跟陌生人说话的。”
“随便你,要不然叫你小狗吧!行不?”符伸深知上网的妙意,一开头就想来点现代的,但是他永远是老实人,所以这样的话缺少活力。
“狗可是宠物!同志。”对方稍微活泼点
“那么,母狗呢?”符伸无意间说了句错话。
“你说什么?”
“我是说母狗。”符伸说,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错话。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贱!”对方突然大怒。
“象你象我这样的人吧!”符伸说,他看得出她是在骂他了,有些东西不用暗示都会知道的。
谈话中断,不论假百合如何攻击,对方就是不回答,最后他说:“你再不回话,卖你去非洲做性奴隶。”
“哈……你呢!对不起,下班了,你慢慢的玩。”
假百合没法,付过帐,出了网吧,居然看见张南从店外走过,还是平常幅的样子,他偷偷地笑,以为这个大冷天穿裙子的女人已经上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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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1 02:31
之十五

   潭与海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符伸是不会轻放弃的,他这个晚上说了一箩筐的话,那人最近一定是心情太好了,所以把百合当做最好的聊天对象。但也不能不说是符伸可以追求的结果,他挖空心思挑她最喜欢的话来说。许多年过去了,当人们还能记住什么的时候,他们还能想起所有有关他们之间的谈话,这是一场从头到尾的欺骗,但有人信了,这就是为什么女人总是痛苦的原因。

那天符伸说:我愿意居住在深山老林里,房前是一口清澈见底的水潭,屋后则是望不到尽头的竹林,竹林里夹几株桃子或者香樟之类的,春来是一片粉红,一片雪白,互相映衬。我可以在这假的雪地里尽情散步,可以的话就唱支动人的山歌,要是我不再出声,里面则静得凄凉,但绝对没有恐怖。

      这些话他思考了三日,当他们再次聊天的时候,他正有意地把她的家引出来,他以为这样的话可以叫那个女人喜欢。

这样的地方,我腻了,我倒想到海边建幢别墅,最好离海只有几百米,还要有沙滩,沙滩上简单种些棕榈,我夏天在涨里游够了,可以休息,冬天则躺在别墅后面晒太阳,我的手和脚都会长冻疮,那种天气下,人精神了,连冻疮也会少一点。那个女人说。

      她果然中计了,跟符伸说出了真话。

那么我们交换吧!我总以为潭是缩小的海,海是扩张了的潭。这大约是距今为止,符伸说过的最象样的一句话。

是吗?你很哲学,很诗意,但在我眼里,潭总是潭,海总是海,海广大神秘,而潭,我没有任何感觉。她说。

应是宁静和深遂,潭是大地最深邃的眼睛,我的朋友曾去过一个被抽干了水的潭眼,那下面隐藏着一个石窟,整个石窟是十八层的佛堂,不知成于何年何代,每当想起穿过通道,到那石窟的两分钟,恐惧与超脱就会使我那朋友双眼迷离片刻,但这个地方我一直没能去看看。所以我总是希望我能找到穿越时空的隧道,我喜欢静静的坐在潭边,享受乱七八糟的凄凉。

      假百合总是惯于道听途说,因为这个情节他是以小卓那里听来的,而且忘记了地名,所以他只能这样讲。跟阅历丰富的人在一起撒谎的材料和资本,就象跟当官的做亲戚就有机会做工程一样。

深的水潭,我们那里也有一个,也很神奇,但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深,因为下到一定程度便下不去了,那些下水的人都说是被一股神秘的浮力托了上来。她说,她提到的正是符伸曾经游泳的地方。

      这是假百合很愿意听到的,因为他已到过,感受过,听人说起过,这是他假伴专家的一贯嘴脸,大便虽然很臭,但对没有血性的植物来说比什么都有营养,所以他急着发问。

还有什么神奇的呢?您赶快告诉我。他说,临死的人都喜欢说这种话,他还没死,但这赶着去投胎了。

听上了年纪的人讲,那水潭本是个极深的陷阱,陷阱下面的石壁下另有通道,通道尽头有个很大的石窟,后来就住了九十六个土匪,每当夜幕降临,潭边一条天生的藤萝就伸到通道口里去,于是九十六人就顺着藤爬出来,到很遥远的皇宫里抢金银财宝,传说……叫寒雨的这名网友开始讲述她们家乡的故事,而他等得太久了,他不断打断她的思路,所以她很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急什么。

      Sorry!那么传说什么呢?他立即应道,手心里有些出汗,他以为一定没有人象他们这么聊天的,所以很激动。忽而就想起大伯讲起的另一个故事,也是关于劫匪的,于是决定给她发过去,他的打字速度快多了。

      他说:离我家几十里的地方,有座山,山坳里有块平地,现在也还露着一截墙基,以前是一幢很大的房子,里头住着一伙土匪,专干拦路抢劫的勾当。土匪里头D村的有好几个,然而头儿却是C村的楚,D村的几个年轻人便很不服,有个阿义的人长得特别勇猛,和他的好友阿名密谋干掉阿楚,阿名却去告密。于是阿楚就抢先下手,在一个中秋之夜,土匪们赌博直玩到半夜,阿楚假装和兄弟们建议吃汤圆,群匪雀跃,阿楚便叫阿名陪阿义去买料,阿义欣然应诺,与阿名出来。从山坳下来需走几十坎台阶,走后面的阿名就朝阿义的后心开了枪,阿义被干一枪后,就转头怒责:“阿名,你干嘛?”阿名说:“走火了”又开了一枪,阿义明白了背叛的含义,他拔枪想反击,但无济于事,因为他枪里的子弹在当天早时候就被他这位亲爱的兄弟偷偷地换了,所以他死了,有点不冥目。外头枪一响,屋里也立即行动,原来,玩牌之前,阿楚已安排好手下,两个夹一个把D村的匪徒夹住,一听枪响,便立即把他们全绑了。一群土匪便押着可能的背判者到一处沟壑,叫阿名用砍刀一个个砍倒,推下崖去。未了阿楚拔出了枪,阿名赶紧跪地求饶。但阿楚说:“你连兄弟都敢叛卖,还有什么不能判卖的,我这是为他们报仇啊!”一枪把他毙了。

     很多年以后,阿楚被另外一个头目用综绳勒死在床上,他的所有心腹都被四肢拉开绑于两棵彬树之间,在深山老林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又很多年以后,土匪被围巢,终于在山野里灭了迹,然而他们的幸存者偶尔之间还是透露了许多血腥的场景,但作为白发苍苍的老头,他们受着尊敬。

这时候,她关于潭的传说发过来了。

传说九十六人里有两个人特别利害,但也非常不起眼,一个是走在前面的军师,他总是念念有词,担据说就是因为这些连他也不懂的咒语,土匪们的脚程从千里化为百里,从百里化为一里,从一里化为数丈,因为这个,他们抢完皇宫的东西后,能够一夜之间返回;另一个是走在后面的瘸子,据说他是扫把星下凡,人群走过留下大片的脚印经他的瘸脚扫过,便一点也不留痕,而且洞里的食物残渣和谷皮之类的东西也是他处理干净的。

因为屡抢屡偷从来没有失手这,九十六人就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放肆,所以皇帝抓拿他们的风声也越来越紧,其实也不打紧,但头儿慌了,寻思要把队伍整顿整顿,先以为跟在后面的瘸子是累赘,因为始终觉得他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走得很慢,因此把他杀了,但结果是九十六走过之后,每次留下大片的痕迹,从洞口到外部的世界留下了很宽的一条路,而且谷皮没地方倒,渐渐地堆积如山,他们的女人就擅自倒进陷阱底,陷阱下面是暗河,谷皮就流到山外面去,引起了人们怀疑;后来头儿又杀掉了军师,因为他总是那么罗嗦,屡教不改,迟早是要暴露的,但军师一死,他们就发现走了一夜还没走出本县,只好住到客栈。这一切早有人报到皇宫去了,追兵很快赶来,九十六人跑进洞里顺手砍断了那条藤萝,官兵于是没有办法,干着急。后来就有人献计,先扔许多沙袋到陷阱里,然后从很远的地方引水往里淹,水一直淹了三年零四个月才把坑洞填满,于是就有了这个深不可测的魔潭。有人说土匪在水还没有淹满山洞之前就已经饿死了;也有人说九十六人早就从其他洞口逃了,带着他们的金银财宝到外地过起幸福的日子;还有人说九十六人在洞里积着许多粮食,现在仍活着,他们正变本加利在各朝各代四处做案,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多人被抢被杀破不了案呢?一定是九十六人了。

是谁说起了这个故事。她问,这句话在网络上传递不出应有的戒备,但她还是问了。

从我太叔和大伯那里听来的。他回复道,不知道她问这是为了什么。
我想认识他们!她说,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他大奇。

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她说。

好,我不问就是了,那么那么,那儿现在又怎样了?他问到,想起了在水潭里看见的那个黑衣人。

我的两个朋友据说是被九十六人带走的。

有这种事?你相信这鬼话!

     不信又能怎样呢?人都死了好几年了!她说,嘴巴肯定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人听过,但她确实叹了口气。

没报案吗?城里人碰上这种事都是这么说的,所以他也这么说。

有,一个没查出,一个死因未明,但后者也许是自杀。

他们跟你关系很好吗?假百合想起了柳园镇上见到的那个神秘女人。

有一个是,但另一个可以说是敌人!唉!很多年了,我不太爱提起,真的,可是后者的莫名其妙离去,让我又觉得,根本很难摆脱这个恶梦。我总是关心死人,所以你也许会觉得我这样过得很累。”

那我们不谈这个!人各有命,岂能强求。他说。

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真的,我活得很累,要不是为着父亲;为着一个使命,我早就离开人世了。人活着为什么,多活一天和少活一天有什么差别。她说,这回他没有叹气,但所有的人,包括他也这么认为。

你有病!为什么要想起这些呢!假百合忽然成了符伸,他突然毫不费劲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原来内心如此脆弱,这倒出乎他的意料了,“那么这个高傲的女人果真是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吗?她心里埋藏着什么样的痛?不管这些,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她,让她很幸福。”继而又想:我对于生活也没有多少希望,身体这么差,病这么多,保不准将来还让她更不幸呢!想到这里鼻孔就酸起来,泪水就在眼里滚来滚去。有那么一刻,他想放弃所有的努力,爱人就是这样爱的吗?他不断地反问自己,他张着嘴用手努力地擦眼角,过了许久,仍没见到对方的回音,于是又问:干么了?擦鼻子啦,我闻到了你的眼泪的味道。

关你什么事呢? 她近来不知怎的,老是不舒服,还真的鼻孔酸酸的。假如一个人在平日和她说这种活,大约只能得到冷哼吧!所以她决定温和一点,但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这句话已经气死五百万人了。某地却将这句话和“你有病啊”一起当做口头禅的。

唉,每次想起一些事,总觉得很不舒服。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又补充道。

是,是,是。可是亲爱的你,为什么要伪装自己呢?我告诉你一个最好的办法,找一个胸膛好好地哭一场吧。他说,他想她在他胸膛哭泣的模样。

做不到。她说。

告诉我,都是些什么事,也许你需要我大力帮忙。他说。

为什么他不再逼问两句呢,她几乎就要把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供出了,难而最后转变了话题。
她说:很小的时候,我曾做过一个恶梦,梦见我爸不理我了,于是哭着醒来,浑身冷汗,衣服都湿了,从那以后,我觉得我爸如果哪天离开我,那么我的生命将因之结束,真的,我到现在仍认为我是在履行一种义务,是为着那些亲人在这世上停留。

我觉得你缺乏的是两样东西,一样是爱情,一样是信仰。他在不断引用小卓的那些理论,虽然他不知道小卓也是从书上看来的呢。

爱情为何物?能吃吗?除了亲情以外,我不相信有任何情感的,而且最讨厌的爱情这两个字了,即使讨论也感到龌龊,那些全部是虚的,是书上写的,现实中不会有。至于信仰,那更没活说,你去看看那些素鸡什么的,既然心里想着大鱼大肉,干么装模作样说为了信仰而吃素呢?要说有信仰,我只信我自己。所以你要是愿意跟我聊,就坚决不要这些东西,懂吗?
懂了。他说。这真的是一件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难道所有的人都已经不相信爱了吗?
你是不是恋父啊。他又说。

也许是吧!我本来还不知道,如今很清楚自己是多么热爱父亲,我知道书上说这是恋父情结,但说这一理论的人,简直是神经病。它让这个世界全部变成神经病,她说。

你的话很有杀伤性,要知道,我们长大了都是要离开父母的,你难道从没发觉过父亲也有缺陷吗?你的这么偏激的方式,正好证明你还没长大,真的,我们都还没长大。我们不愿意爱别人,只是很自私地为自己。他试图证明什么,但他不知道有很多东西并不能证明。

长大了有什么好呢?我愿意我还小,躺在父亲的怀里,或者趴在母亲的背上撒娇,或者美美的睡上一觉。不用担心也不用忧愁,你不知道我父亲有多完美,他吃过很苦,白手起家,太不容易了。她说

那么你知道什么叫移情吧!你应当培育这样的能力。他说,这个傻B虽然平常最反对小卓的歪理,但用起来真的是比小卓更热情呢。

我当然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就属于没有移情能力的一类,我不愿离开父亲。她说。

也许你本来好好的,是这些书把你一点点地绑住了,因为你不断地把书上的毛病往身上套,我怀疑哪天你要看了癌症的书,自己就变成病人了。他说,其实他自己未尝不是,一个人爱上一个人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点。

这个我懂。她说,世界上有什么都懂的吗?

真的吗?他说

似懂非懂的不是更好,谈论这些会使你和我一样。她说。

我相信你平日的表现根本不是这样,你很自信,你很冷酷,你拒绝了所有向你表露爱意。他说,他的用意其实是说她拒绝了他。他突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说出了心中想说的话,没有半点隐瞒,等这句话发出他才吓了一跳。

你见过我的平日吗?对方说。

当然没有。他说。

     又谈了一会儿,大约也就结束了,他摘下面具从野门里出来,仍然看见她走过来,还是平日那样酷。“这人真是两面针”他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10 12:52:1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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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六

现在回忆

“那么说,她已经招了,在您百合老的阴谋与智慧面前招了,阿弥陀佛,善哉!”小伊正孤独地吃着泡面,桌上的《阿弥陀经》已经翻到一百零五页了。

符伸没有回答,重重地把自己摔在床上,吐出一生以来最长的一口气,拉上又厚又长的眼皮,想着寒雨说的每句话,但不多久就叫起来:

“行行好,我是救你的呢!干嘛叫你老爸……”

他的呓语又发作了。

“远离巅倒梦景,离诸幻象,毕竟涅磐…”小伊念道,说来也怪,符伸便安静了,于是小伊大喜,以为自己道行又增进了一层,连念几句“阿弥陀佛”,洗碗去了。

符伸却立即睁开眼睛,从床上跳起来,以跳楼一般的速度,跑去给她妹妹打电话。

“百合,百合,那个人,那个人给你打电话了吗?”他有些语无伦次,大约是还没睡醒。

“什么那个,那个,哥,你说啥呀!”百合对于大哥的行为向来就不大满意。

“就是那个女的,对,对,就是那网友。”符伸连忙补充,以为很清楚了。

“哥,我不懂你说什么,有事待会说,噢!”站在她身边的中年汉子早不耐烦了,用他那带着大指环的粗指头捏着百合的屁股,她不得不躲来躲去,酥痒的感觉使她忍不住要笑。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我的网友待会儿可能会给你打电话,我是以你的身份跟她聊的,你帮我回应一下,千万千万,不要露馅,知道吗?”他终于将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速度奇快无比。
“怎么回应?”百合已开始发笑了,在他大哥听来,这笑声怪怪的,没有做过这事的人又象他这么傻的还真不多。

“她要证实我是否真的是女生,你只要回答说你现在没空,正忙一件事,叫她改天再聊,好吗?”

“啊,好!啊,好!”百合挂断了电告,她大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很不高兴的样子。

      就在他走开后的二十秒,他那网上的对象拿起了话筒。

“喂,哪位!”停了很久,一个男人粗声粗气地问道。

站在电话亭里的女人以为自己受骗了,沉默着没回答。

“喂,哦,百合,有事吗?”电话里换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阿霜!你干嘛呢?”电亭里的女人说。

“我知道就是你,我现在正忙,等会儿好吗?”

百合还不习惯“阿霜”这个称号,但仍照大哥的吩咐做事。事实上,她也正在忙着一件十万火急的事,男人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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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目标和追求

[upload=jpg]uploadImages/200411013575034788.jpg[/uplo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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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本无愁, 因风皱了面 ; 青山原不老, 为雪白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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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         海

                   翻卷自有漫漫处,踏歌很想人人听。

                  无始人间岁月尽,地老天荒看船行。
                  
                                                                           2003年9月14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12 11:27:1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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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七

祭的形式

小卓傍晚回到了宿舍,眼睛哭得红红的,小卓说得很伤心,因为他的那个曾经相好过的小女孩死了,他说两个月前他还吻过她的手,她才十八岁呢?没有来得及恋爱就走了。小卓说那是多么可爱的一个人啊,他吻她手的时候,她的脸涨得多红啊,可是就这么几天,她就从一个陌生的地方,从一个陌生的窗口跳了出来,她是在证明她的纯真呢!但是她死了。
所有的人都看见小卓买了很多冥币,但是谁也没有说他神经有毛病,他在黑夜里,对着冷冷的风取暖呢。打扰他的人应该到地狱去。这些当然又成了符伸和他那个女人聊天的资料。
你猜我们今天做了什么事。他说,其实他什么也没做,但他最需要的就是把小卓的个性抓来展现,他很清楚小卓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小卓有人格魅力,所以他就这样做了。
    不知道,谁知道。对方说,象她这样的人不说关你屁事就已经不错了。
    傍晚我们去烧了不少纸钱,为一个陌生人!他说。
你也会做这个啊,吓人。她回道。
    你有没有做过这种傻事呢,我朋友这么做了的。符伸说。
我们那什么东西没做过,无聊。她说。
不不,我以为这都是无常,因此对越陌生的人,总要越虔诚。她是去年六月和我一起工作的,那时候,我常作弄她,因为我们玩得很好,后来十月份她出事了,是在去另一个城市的路上出车祸的,我到今天才知道。他说,他认识小卓的朋友吗?见都没见过的。
天可怜见的,你傻得可爱啊!我以为只有我十五岁的时候会这样做呢?她说。
你,也会做这种事啊。他说,他想:十五岁的时候,就祭起你的青春拉
天可怜见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九十六人的事了吗?我是为了这些事呢?她说。
     符伸当然知道这些事,他早就等着她的这段经历了。
其实前几日就该谈起这件事了,但我很少有勇气,严格说,我和她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朋友。但她莫名其妙地走了,赤裸地躺在水里,被水族们偷窥一夜,第二日则被万人争睹了一天,然后为查死因被掏去内脏,……真的惨不忍睹。她说,想起了那个下雨的早晨。
你看过它了?他问道。
是的,她的脸色仍如此皎好,长头发仍飘散着,我没想到我们的最后一面竟是如此。倘若她果真是他杀,那么凶手是何等残忍,她的很美的胴体被么多人的目光玷污着;那么这凶手又是何等精明,利用她胴体的诱惑引来这么多人破坏现场的痕迹,所以警察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溪边去的。她说。
那天夜里,我却很奇怪地梦见了她,平身唯一一次,我梦见她来向我辞行,说是要回归远古的过去,并跟我说了许多抱歉的话,最后要我在将来某些时候帮她那女儿一把,她只是唯恐和自己一样美丽而软弱的女儿在这世上被人欺负,像她那样要以泪洗脸。我常想这个梦,为什么如此分明,也许是我在送葬的过程中想了太多关于她的事吧!其实我与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我日思夜念的人为她虽死无悔罢了,活着的时候就没有多少争风吃醋的意思,更何况她已经死了呢。她活着的时候我们几乎没有见过面,我数了一下,连送葬这一次,我仅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她来何钟家,我刚好在帮何大妈晒萝卜干,我到现在只爱过一个人,他就是何钟,所以我当时看到何钟对她那么好,我凭直觉就知道他们不同一般,所以那时候,我就找了个借口走了,第二次,就是她在溪边被害那天了。但她偏偏进我的梦里来。这个晚上,我被冻醒以后,再也没有入睡,你不知道,我家那边由于海拔比较高,即使盛夏之夜都要盖被子的。我在这样的夏夜听着田野的蛙鸣,再也不能入睡,我想她真的太可怜了。
真的,她很可怜,后来并没有嫁给我说的那个人,而是嫁给了比她大十岁的老师,谁都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反正都说她很幸福,也许吧!十七岁就抱着儿子或推着育婴车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很自豪地走过,很多人都在为将来努力,而她不必了。然而她一死,许多关于她的不幸立即从她那母亲的哭诉中传出来。她真的很不如意,成天生活在辱骂和诅咒里,失去了应有的自尊,即使被打得鼻青目肿也和没事一样一声不吭地给自己的女儿换上尿布。
据说她是在承受着诅咒,她的不幸据说是早被人言中了,这是她母亲说的,那个何钟曾经在出嫁的前夜去她家闹过,阻止她这场看似幸福的婚姻,然而她是那么传统,流着泪把他赶走了。他因此失落了很久,那段日子,我总能见到他躺在我们屋后的那片草地上,夕阳之下,很幽伤地吹着那把黑膝剥落得差不多的箫,那时候,我、还有楞子就陪在他身边。但后来他还是死了。这一切都不重要,正像她说的咎由自取。活着的人将更长命百岁,因为他们愿意忍受折磨。
有了这个恐怖的梦,我觉得我也应去烧上陌纸,但绝对不是给自己找些安慰,真的。
你的心情应该很沉重吧!符伸说。
也许吧,我想我是在缅怀过去,缅怀我那不曾拥有的梦。我把烧纸的地方选在和她共同的朋友,我这一生以来唯一信任过的男人的墓前,他比她整整早了十年,墓地上已经长满了野草。象那么荒凉的地方,要不是有人陪去,恐怕我是没胆量去的。那天是我邻居的那个楞子陪我去的,一个从懂事开始便一直在山野里放了二十八年羊的孩子,他,我和墓里的何钟曾经做过的最伟大的事便是捡到硫磺石挖个洞藏起来,计划以后成为全世界首富,因为那太像金子了。我们后来到外面的世界闯荡,没有了安宁和幸福,而这楞子却仍然在山野里自由自在。这不也奇怪吗?象他这样的楞子一年收入几千块,生活过得很安隐,而像我这样看似聪明的人由于不安份到现在仍无所有,而且还不知道要经历几多漂泊。
楞子总是走在我前头,他历来就是这样的,因为走在我前面就显得英雄,他总是能在我的身上找到英雄的理由。他很结实,一把砍刀在他手里旋转起来简直滴雨不进,没两下子就把墓前的一切枯藤野草清理干净了,而且杀了一头青蛇,不过那是无意的,他从来不杀生。于是我开始摆上我带的祭品:四个梨;我想我就要永远离开水涨村了,一袋桔红糕,这是何钟生前最喜欢吃的;一袋板栗,是楞子从自家的庭院里摘的;另外还有糖果、芝麻饼之类的。这一切摆好后可以开始了,这都是形式,但最有趣的是楞子从旁边的一棵松树上掏了五个鸟卵来,一起摆了。这多少使我们回复到以前的日子。
我们烧了一堆火,开始烤板栗,板栗的香味比什么香都管用,何钟闻到肯定立即动身赶来。烤完栗子,楞子就烤起鸟卵,被我给制止,那些卵里的幼小生命正在发抖,忽然遇救,一定人松了口气,不再放声大哭了,它们是那么无助,我们为什么要强迫他们流产呢,强壮的人是不是特别喜欢欺负弱小呢,我总是相信生命是从细胞开始的。
我们开始吃东西,真的,我不知道如何去祷告,老实说如果有阴间的法,他一定和她一起生活了,他们未必肯吃我的东西。况且人们都说他们是被九十六人抓走的,九十六有的是山珍海味,这样的粗俗物只好哄哄我和楞子一样的俗。
我不知九十人是否象宋江那么损,逼人上梁山的,但我相信何钟一定阳寿未尽,他是不是适合作一名秘书呢。那天晚上何家大院的狗叫得特别凶,我想九十六人肯定是倾巢出动了,他们破开何钟的房门,请何钟共谋大业,据说是何钟不肯,有这么好的事不肯真的傻,于是和九十六人打了起来,结果寡不敌众,被 高举过头,抬走了,当然抬走的是他不坏的金刚之躯,至于俗世的肉体,不要也罢,就让他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罢,九十六人肯定没有带扫把星来,要不然怎么会满屋子狼藉呢?
第二天人们发现他走了,世上唯一的亲人何老太太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站在台阶下,刀刃上两处砍卷的地方带着血迹。人们把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的她扶回一样狼藉的卧室,一转身,又发现她端着明晃晃的菜刀站在台阶下。于是人们都走了,德叔根据人们的描述,做了极肯定的论断:“一定又是九十六人!”于是所有的人都说是九十六人。那么我是不该跑到坟地里去了,应跑到魔潭边叫一声:九十六人哥哥,九十六人姐姐,你好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世界上还有这种事情啊,这分明是一次凶杀吗?他说,有点热血沸腾。
      是也好,不是也好,反正这都不重要。后来,我和楞子吃完所有的板楞,渴光每一滴酒,才从一座山头走到另一座山头,却看见看见何家的大院已经为火光熊熊,这么写年,还有谁会到何家去放火呢?破败的房子也值得这么熊熊大火去烤焦吗?所以我们立即赶了过去。
一头老鼠咬着一叠纸跑出来,扑通一声掉进了门前的池塘里,楞子朝它伸出了友谊之手,它就立即爬上来,跳到田野里,又跑,然而嘴巴仍旧紧紧地咬住那叠纸不放,我还发现它尾巴上悬挂一枚什么勋章之类的东西,于是和楞子一道发狠的追,冬天的田野一片空旷,它无处藏身,只能一直往前跑,梯田的尽头,柳园镇最闻名的疯子坐在田梗上,见了老鼠即唱道:“你来找它,它非它,它来找我,我非我,停了吧!噢嗬!”
老鼠就爬到他的裤裆里躲了起来。
      怎么又是那疯子!又是寻那种句形的几句话?符伸立即想起了那个抢他馒头的怪人。
但他又问了一句,他对她说:你是不是在讲梦话呢。
不,我那时虽然喝了很多酒,却还醒着,那老鼠躲到他裤裆里,疯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拿了出来说:‘嘿嘿,你是个逃兵,我知道你是个逃兵;六十年前的逃兵,活该!你说何家这样对你活该是吗?呦啧啧,呦啧啧,逃兵就是逃兵,呦啧啧,你还有军功章呢?那么你的枪呢?枪呢?被何大少爷抢了是吗?嗳呀呀,你还被他们吊起来打,还灌尿?不要提了,太丢人了………你非你来,他非他,把纸还人家吧!你做小偷哪!?于是抢下那叠纸扔给我,自己飞也似的跑了,我觉得若有所思,仿佛自己也成了疯子,那叠纸上什么都没有,只留着老鼠咬过的印痕。
它们还在吗?他问到,这些东西好象给了他什么启示,他不知道,这些当文物还可以卖很多钱呢?
还夹在我的日记本里,后来每次看了不禁浮想联翩。当时,我走回烧得只剩残垣断壁的何家大院,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围在那里念阿弥陀佛了。辈份最大的德叔也来了,瘦得像火柴棒一样的身体外面披着一席长袍,格外醒目,与自己百分之八十的旧军装不协调,和百分之十的破西装看起来更不协调,看起来像个白头发的孩子。他抖擞着双腿,仿佛就要下跪,然而他的两个重重孙夹着他那鸟爪一样的胳膊,使他无法完成这一自然或者刻意要做的动作,仿佛间我听人说以前何家是他的主子,他不住地擦着双眼,显得很难过,嘴不住地呶着,这大约也是在祭呢?这应该是个孤独的祭。她说。
后来没过两天,何家的大院就被瓜分了,所以我觉得那把火烧得很莫名其妙,但按照以前的惯例,除非是直系亲属,旧厝地也还是没人要的。然而这一回,许多人却说那里平坦靠着公路,好着呢!还有一些人口头上的理由更充分,他们说他们只不过是想要一点点的墙土去做肥引呢,也许吧,经过火烧的泥巴当然好了。但也就传出‘某某挖到一颗元宝了’,‘某某挖到一把手枪了’的话来了,可是就我所知锄头楔子是有的,生锈的铜钱是有的。于是后来那里的一切也就归于平静,慌草成了他的主人,据说九十六人在那里出现过,但其实也没人亲眼看见的。
这也是常有的事,我爸以前办了个工厂,后来关掉了,也是很快就荒掉了的。
符伸有意提起了自己的家事,他经常以自己的老爸是老板为自豪。
说的也是。时间本来就没有永恒的东西嘛!
很可惜对方竟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反映也平淡得再也不能平淡,所以符伸感到很失望。也许聊了半天,人已经困了,在这样的事情上,我们的符伸倒是很精的,他开始准备提出下班了,适可而止是最好的。他给他发了一块饼干样的东西,问到:累了吗,我给你点心?
这是什么?她看不出那是一块柿饼呢。
柿饼。他说,其实他是看见她买了两次柿饼,有意讨她好感的。
谢了。你喜欢柿饼!她说。
是的。很喜欢。他马上应到。
我有个舍友也特喜欢这东西,有机会我介绍你认识。她说。
符伸看了这句话差点晕过去。
我很想见见你。他突然说。
不过他马上转变了话题,他说这话也只不过想要她一张照片罢了,所以故意绕了个弯。
想我?以后说吧!她准备下线了。
我是想要你的照片。他说。
一般上,他这样的让步,都很凑效。果然对方就答应了,然而有个附加条件。
给我讲一则故事。再做打算!她说,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喜欢故事呢?
但这样的要求也不是很高。而且他是求之不得的。
那我跟你讲讲我爸厂里的事吧!他真的很伟大,十六岁就出门谋生了,独自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十几口的家,这还不算。后来他凑足了三千块开了个铝合金店,他很适合这一行,本来也就干这一行,因而很快就赚了两三百万,并且办了个铝合金加工厂。他说。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些日子很幸福,我和我哥放了假,一定得到我爸的厂里去玩玩,我们坐的车都是晚上到达的,爸总要到工厂的门口等我们。
我们在厂里都被宠坏了,工人们用脏兮兮的手摸我们的头,拌鬼脸逗我们笑。
工厂后面是一座小山,夏天种着西瓜,大哥经常被怂恿去偷窃,看瓜的老头跟我爸很熟,又或者见我哥人小鬼大,抱个西瓜好玩,总是吆喝几声,唬他而已。工人们就夸我哥是英雄,却把西瓜切完吃掉了,我哥就在那里大闹起来。
工厂前面不远的地方是海,海边有许多贝壳,还有成对的鲎,我们那时候可不知道,抓了公鲎,母鲎会跑;而抓了母的,公的是不会跑的,所以每次都是累得满头大汗才抓住几对回来。但这些大半都会成为工人们的美味佳肴,我们是从来不吃的。我也不知是为什么就喜欢吃泥鳅,每次都叫我妈去买,我们一年难得和爸妈见几次面,所以他们都会满足我们的要求,说买什么就买什么。
假百合以他妹妹的口吻将他小时候的事搬了出来,不过,比如吃泥鳅的一节倒是他妹妹的事了。但这样的事情其实也没有多少引人的地方,他的听众却被里面的一样东西给迷住了,这东西就是鲎。
我要鲎与贝壳。 作为交换,我给你硫磺石和鹅卵石。 她说。
再加上照片!他很清醒,倘若没有相片,其他的他都可以不要,就像倘若没有张南其他的就可以不要似的。
好吧,你是老大,听你的。女人说。
其实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到他爸的工厂去了,因为前两年,他爸被人骗了几十万之后,工厂便因资金流转不灵,关了,大人们的事他是不去管的,也不容他去管,虽然他对于老爸垮台的一些细节还是很清楚的,他没有准备子承父业。那一堆曾经带来很多钞票的机器如今就像一堆破铜烂铁一样躺在杂草堆里,他爸又病着,他爸也是一堆破铜烂铁。他不能去面对这一切,但为着自己的计划,他是不顾一切去一趟的,除了那里他想不出还有那里可以找到她要的鲎和贝壳,这样的笨蛋是不会到菜市场去找的。
但他的成功是肯定的了,对方向他要地址的时候,他差点给错了,他就像一个替人考四级的傻B将自己的地址填到考卷上一样。事实上,妹妹的切确地址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平湖宾馆在这城里也找不到第二座,宾馆里也就那么一个美容厅,厅里也就一个百合,这是错不了的。至于对方的地址,即使她忘了也不打紧,因为他比她自己记得更清楚,但为了不使她怀疑,他还是装模做样的向她要了。
这一天出了野门,他站在门口等了很久,才见那人走来,手里提着一大袋梨,他再也不敢贸然记下,因为上一次见她提着柿饼便认为她喜欢,险些大错。所以到目前为止他只知道这女人吃牛排和栗子而已。
这天夜里,好久没做的那个梦,就像他的抽搐一样发作了,他见到两片像鼠的云掉下来,化阿一对男女,在傍晚的天地之间,平静的江面上映出粉红的肉色。。。。。。醒来,于是他更迫不及待地想要他的计划实现。

之十八

关于吵架

第二天,他几乎是第一个到了邮局,寄出了他妹妹的照片和热情洋溢的信。
但过了两天却还没收到那女人的来信,而按照约定,是应该已经寄来了的。所以他就开始患得患失,以为她不守信用。当他又在网上碰见她的时候,他就开始抱怨,语气里很是用了几分责备的。恰巧这天她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现实中的高傲就立即爆发出来,虽然他一边陪不是,一边说你发火吧,如果发火会使你好受些,但她还是整个晚上不再跟他搭话。也许在她心里已经把他当成某种角色了,要知道对朋友发火,说不定还得比较亲近的。
他讨了没趣,满脸悲哀地出来,坐车找他妹妹去了,这样他就会好受些。刚好他妹妹这一天也空闲着,就陪他出去闲逛。他是有目的的,趁此机会向她交代了前后左右,其中当然包括他那不可告人的计划。他不厌其烦、一而在在而三地嘱咐百合一定要帮他的忙,要不然他可就完了,等等。为收买妹妹,他以惯例请她吃火锅,才吃了几口,百合却无论如何要喝酒,做哥哥的不敢反对,只得纵容她触犯家规,事实上她早就触犯了。
“哥,我真的生不如死。”回宾馆的路上,喝得烂醉的百合对哥哥说。
“妹,如果难受的话,我们明天就不做了,妹,我跟爸说去,爸平常可是最疼你的!”符伸立即想起了他妹妹被塞进轿车的那一刹,心里也有点难受。
“狗屁!我最恨的就是咱爸了,哥,你说他一年跟咱在一起有几日,他就只懂得赚钱,咱就像孤儿一样,这些年一直寄人篱下,你懂吗?寄人篱下。”
“胡说,咱爸赚钱还不是为了咱。”假百合说。
“哥,有人说我是姐,你是弟,真的是,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老样,除了想着吃,你还考虑过什么,你不决得这样活着,一点希望多没有吗?”百合摇着头说。
“闭嘴!”假百合恢复了他符大哥的尊严,当他争不过人家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下令的。
“哥,你以为老爸满足咱的要求了吗?你错了,物质不能代表一切!每次我见到你,真的,见到你这样子,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哥,我就为你感到难过,哥,你是什么?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是家庭畸形的产物。”
“你放屁!”符伸简直怒不可遏,路灯下突然见到妹妹泪流满面,才止住了刮她一巴掌的念头。
“不,是真的,哥,你就像妈一样,只懂得跟在爸身后,在你眼里,爸是英雄,是你的支柱,你的神,你的主,因此你是个瓷娃娃,永远也长不大。一旦爸离开人世,你将伦为乞丐,我将变成娼妓,是的,我已经是。。。。。。”
“你给我安静,才喝几滴酒,就跟我装疯。”符伸用他那短小而厚实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你不要为自己的放纵找理由,我知道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明天我就叫妈把你领回去。”此时已走到宾馆的门口,于是符伸就松了手。
“哥,你好好想想吧!我都是为了你好,要不然不仅你没救,我们的家也没救了。你看看吧,人家是怎样生活的,你又是怎样生活的。”妹妹说。
“我干……”这回他可是真的发怒了,本想骂几句,后来还是更直接地给了她一巴掌,狠狠地。
百合摸着滚烫的脸,瞪着她的哥哥,没在说什么,然而那双眼睛分明在说你是没救的了。
“你干吗?”门口的保安跑了过来,用电棒指着符伸。
“滚!没你的事!”符伸正气得发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要在平日他早就跑了,这也就是他被妹妹认为没救的一个理由。那保安就盖了他一拳,还准备继续。
“他是我哥。”百合拉住了他的胳膊。
于是保安停下来,喘着粗气,却乃看着他。

“我这是怎了,这些女人又是怎了?”走出几步后,符伸蹲在地上直敲自己的头,“一个把老爸当作英雄捧上了天,一个却大加鞭鞑,这是怎了。”
第二天,一直到中午,他还躺在床上,人们都以为他病了,留他一个人孤独地躺在那里,要是没并病的话,他老早就会起来了,他一定是病了。
“我要去打电话。”他说,马上就要起床。
“不行,妈要是把百合给领走了,计划就又失败了。”另一个声音立即叫了起来,于是他就躺在床上,不敢起床。所以说他是病了。
中午,人们陆续回了公寓,见他仍旧躺在床上,以为他快要住院了。但小禅听他的收音机,小伊则孤独地看他的阿弥陀经,一边吃泡面,谁也不敢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时有人递了一封信给他,里头一定是夹着他最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就从假死中恢复过来,翻身坐起,这一动作把所有的人吓了一跳,原来他没病!“嗨你醒了!”他们说。
他却不予理会,一下撕开了那信封,那声音就是“刷”地,很清脆,在他听来真的很悦耳。
“我要立即完成那计划,否则我就会死,然后我就叫老妈将那贱人领回去。”他盯着那照片看了两个小时之后,说。大约已经把她的每根眉毛都数清楚了,他就像猫头鹰一样喜欢数人家的眉毛,一数完,这个人也就是他的了,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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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九

宾馆的一幕

   女人戴上博士伦,画好眉毛,抹上一点淡红的唇膏,穿上她几乎没穿过的紫色连衣裙,挎上淡紫的背包,独自一人来到约定的地点,四处张望等着另一个人的出现。
   很快,穿着牛仔裤,戴个小眼镜,长头发,高个子的百合来了,两人不约而同地一笑。此时城市的霓虹灯刚刚亮起,街道上的人特别多。
   按照符伸的要求,百合把女人带到牛排馆饱餐了一顿,然后沿步行街往下逛,直走到广场,在广场里坐了半个小时,吃玉米棒一个,据说是可以调起情欲,然后抄小路走胡同,在胡同里买花一束,因为这一天刚好是女人的生日,当然的给她来个惊喜;而后大约九点半带她回到百合的那家宾馆,同时给她喝下特殊饮料,等药性发作,百合就算完成了任务,必须退出房间。
   宾馆里倒也舒服,大的席梦思正对着大的壁橱。
   “我该回去了。”女人说,心里已经开始发慌。
   “哎呀,累死掉了,躺一回儿再走吧。”百合心里有鬼,直直地躺在床上,脸看着天花板。
   女人在她再三示意下躺到她的身边,特殊饮料已经开始见效,女人的脸越来越红,终于连耳根上也红了,分明已经成了红苹果,百合看在眼里,她有些过意不去,但也是片刻的事。她诡异地笑了一下,就用手在女人身上各处摩挲,女人想把她那肆无忌惮的手搬开,然而怎么也做不到。
   “你们学校可有人这样来过?”百合解开了她的衣服,柔声道。
“有的,我上铺的那两个变态就把床摇的整价地响。”女人含糊的说,早已把百合抱住。
“她们为什么不找个男人呢?”
“谁知道?”
“你喜欢当男人。”百合有些气喘。
“乖,别说话,男人真好。”
此时躲在壁橱里的秃子早已按捺不住,偷偷地大开橱门向外望,百合看见了,才很不情愿地爬起来。
“霜,你上哪?”女人说。
“我去一下,马上来。”百合说。
“马上,马上”她把脸埋在枕头底下。
秃子即刻脱掉了衣服,爬上床,……
他们同时见到了两片云掉入河里,河很宽,河水很平静,云变成了一对男女,天地之间只剩了肉色。
百合被大哥赶出去后,跑到隔壁间,立即打电话叫了值班室的保安,他们的不同之处在于百合的叫声很夸张,一直传到走廊的尽头,谁也不知道那栋楼里到地底是哪一间发出了那种近于恐怖的叫喊。
天空中,一轮明月正在云端穿行来去,照得宾馆走到的树林里明明暗暗,一个乞丐正站在外面的交通指挥抬上大声地念着:你是你来,她是她,天非天来,地非地,月是月来,云非云……

“我看见了一条大河,一条泥鳅,还有一片鲎的壳,两个穿中山装的男女……”男人说。
“我是那个男人。”躺着的女人说。
“不对。”
“是的。我是那个男人。”
“你看,他们来了,快点。”
“别急……”女人说着,开始翻白眼,然后不住的呕吐,几乎将他今天吃下肚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秽物里有牛排碎片、玉米颗粒、还有饮料,她清醒了一些。
在这一刻,男人看见一个黑影从门口跑了出去,女人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她狠狠地刮了他一巴掌,他出了一身冷汗,立即爬起来,跳下床匆匆地穿上衣服,顾不得整理,躲进壁橱,通过暗道,挤进了另一个房间,留下已经清醒以为遇鬼满脸惊慌的女人,也不管他的妹妹正跟保安进行着更恶臭的事业,开了门就望外跑,下了楼,直朝街心冲去,只见那个疯子正拄着拐杖,站在指挥太上,却不唱了。
于是男人就扑通一声跪在疯子的脚下,好在也没人见到就是,要不然这可就够奇怪的了。
“救救我吧,退回你的应居之地去,你是谁,你是穿过了无数时空,在做着轮回,你是在犯罪呢,还是给人幸福,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回去吧!”
“桃儿,桃儿,走吧,忙也帮过了,愿也了了,走吧,你是你来,你非他,……回去吧,是云就回去把!”疯子叫到。
男人就见到一个黑影跑了开去,疯子也跑了,天空中飘过两片云,在男人眼里有几分像老鼠也有几分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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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十

两万元的交易

凌晨四点钟,百合下了床,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迅速着好衣服,蹒跚着走回服务台,再不去就要被口工资了。
她那矮胖光头宽嘴说话像蛙鸣的老板笑嘻嘻的从里间走了出来,一看见她,立即揽住她的腰,说:“来,我有盘全世界最好看的录象,你看看,保管喜欢。”他说着就笑了起来。
百合看见自己脱了寒雨的衣服,立即啪地关了电视。
“不急。”老板说,又把电视打开,但见符伸扶起了寒雨的臀部……
“卑鄙------”百合早就脸红耳刺了,她站起来,猛地去拔那磁带。
“乖乖,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哪!”老板抱住了百合。
“放开我,……真的不行。”
过了片刻。
“那女学生是谁?满漂亮的,帮我搞到手。”
“你真的好无耻!”百合刮了他一巴掌。
“是吗?我这里的磁带还有一些。”
“我去死也不会帮你。”
“行啊,你行。我又没逼过你是不是。某某街四十八号,有一个心脏病人,他很喜欢看这些东西。”
“你敢,你敢吗?那些人会要了你的脑袋!”
“有时候。有些人虽然像人,但我从来没怕过,我告诉过你,我是怎么做事的,对不对?那你说是我怕他们,还是他们怕我。”
“人总要心平气和的,我也不想伤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只要你能为我做些事情,我是很乐意的,当然,三万五万的也不在话下。”
“你好好考虑,我是会给你这个数的,你见过我不守信用吗?”他出门走了。
当天晚上,在同一个房间里,有发生了一件事,只是,男主角换了。一个女人经过痛苦的呻吟之后,用沙哑的声音对另一个女人说:“你和你大哥一样卑鄙!”
“是又怎样,你是被玷污的,好吗?你跑不掉了,告诉你,如果你愿意,你跟我将不会有两样,人们会说,这就是婊子。”

之二一

跳楼

回到宿舍,整整哭了一夜,她觉得自己是太丢人了,这么容易就跳进了别人为她设的陷阱,这叫她怎么去见她那神圣的父亲,又如何去面对远古的过去和遥远的未来。于是她想到了死,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什么忧愁也不用考虑了。从门外下去,有七层楼高,这就已经够了。
“看哪,那女人出去寻一夜情,被人给做了!”她满耳就只剩这些,她是那么保守,她早已受不了了。她对于生活本就没有希望,也不敢有什么希望,所以她比谁都容易往死的方向去想,她于是没在栏杆上做半点停留。她对于生的不珍惜立即遭到许多人的议论,本来她已经可以听不到,听不到就可以不用理会,但偏生下去后,掉在一座帐缝上,只是受了点轻伤,她醒来之后只好向校方解释自己是由于爬到栏杆上挂衣服,不小心掉下的,学校以她一贯的表现便没有把她遣送回家,不仅没有,还为她感到庆幸,否则不知道要陪多少钱的,学校所有的栏杆上还因此加了护栏。
她的仰慕者都借此机会向她表示了殷勤,但都没有得到应有的接见,所以在痛恨和嫉妒之余,就有人说她是怎么怎么了。有一个人,就是符伸,像罪犯一样躲了三天后,终于鼓起勇气,背着许多人,包括小禅和小伊,提着一袋栗子,爬上了七楼。女生们看着秃子就像看到了史前的怪物,而且更糟糕的是这怪物在她们的嘲笑声中说不出自己是张南的什么人,他游离的目光显示他还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他把栗子很小心地放在桌上之后,刚刚想着她会怎么惩罚他,他将如何顺着她,即使叫他跳楼他也肯的,就见她从浴室里出来了,在过去的几十个小时里,她每隔两个小时就洗一次,已经洗了几十次了。她一出来就看见了秃子,她就像什么似的扑了上去,噼里啪啦地刮可他几十个耳光。没有人劝阻,她们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很识相地退了出去。她似乎还不解气,又在他身上拧了几十把,还在肩膀上咬了一口。
这人也真没骨气,只是说:
“打吧!如果这样使你高兴。”
“拧吧!是我骗了你。”
“咬吧!我是真的喜欢你,即使你叫我去死我也不会有第二句话。”
“喜欢个屁!要是这样,你给我把你妹妹杀了。”
女人筋疲力尽的时候,停了下来,呆呆地座在床上,披在身上的浴巾滑落了,还是呆呆地坐着。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符伸开始后悔了,为什么他自己就是那么卑鄙呢?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叫人看了都心酸的一幕。他上前去准备替她把浴巾披上,然而她又给了他一巴掌。
“色狼,还想占便宜。”
“滚,远远地,我不想见你。”
符伸只好出来,背部又被自己带的那包栗子砸了一下。
“别让我碰见你,见一次就打你一次,秃驴,笨蛋,不得好死,为什么别人都去死了,你不去死。”砰地关上了门。
他凄凄惨惨地下了楼,在楼梯拐角处,见到自己已肿的脸和猪头没有两样,他没有委屈,也没有恼怒,因为他认为自己是有罪的,既然有罪,就该受点惩罚。但他想不通这女人何以要自杀,又何以要杀他妹妹。
他给妹妹挂了电话,却问不出什么名堂,反而被抢白了一顿,之后她好象故意回避,每次打电话都找不到她了,他很相信直觉,他的直觉就告诉他百合就在那边的电话旁。他以为再也不能让百合呆在那种地方了,也许让她去学美发本身就是个错误,既然是错误,现在是需要矫正了,他叫他母亲将妹妹领回家去,在这事上他费尽了口舌,但是百合已经生根了,再也拉不动,他母亲却反问符伸为什么非要叫百合回家呢,她不是工作的好好的吗?所以符伸只能眼铮铮地看着她妹妹如此。
他原来以为张南是在说气话,但没想到她见了面果真动手打他了,这世界真的是什么人都有。每次他只能低声地乞求她别这样,说些“你疯拉,这是大庭广众哪。”“你不顾及我的脸面,也得顾及自己的脸面哪!”却不敢还手。他的朋友只是以为“打得越痛,爱得越深哪”来取笑他,而其他人呢,只作为活宝来谈论。对此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退避三舍,能不跟她见面就尽量不见,而那女人也许已经疯了,没有给他机会来羞愧。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
“他也太窝禳了。“
“谁知道,准是被那秃子给那个了。”
“岂不是天鹅啄蛤蟆。”
“哈哈……”
…………………..
女人并不去意料这种三八行为带来什么损失,那些曾对她有过好感的男人几乎在一夜之间逃得一个不剩,当初的偶像成了人们呕吐的对象。
两个星期后的某个下午,那女人被一辆宝马接走了,这一幕偏偏被我们那不幸的符伸看见了,他在校园里等了半个月,也没有看见她回来,因此他恐惧,他悲哀,他清楚地记得那辆轿车就是载过百合的那辆。他知道她为什么要杀百合了,他第一次明白被出卖的味道,这个出卖他的人却是他的妹妹,也许,已经没有也许。“这个贱人,陷我于不幸,还可,竟叫她堕入风尘,我要找她算帐去。”但算什么来。
他向来就是霸道的,对于一件东西的占有都力求独占,在他的概念里没有分享这个词。但是现在“自己的女人”就在外面不知怎么乱法,叫他如何能承受得了,像他这种人或着实在是痛苦。他每日脑袋里就闪着那女人跟人上床的镜头,他经常痛苦地闭上双眼,他酗酒,他在课堂上当着老师的面,撕碎了三本书,摔掉了一个墨水瓶;他在公寓里敲碎了七个酒瓶,三个碗,两罐眼药水,折断了一把汤匙,一根床上的铁栏,犹自不解恨,怀揣尖刀在各酒店、咖啡屋门口游荡,准备割掉所有碰过张南的阳具,所以他的人们就很担心起他来,也许他已经没有也许了。
“我还要不要她了?”他经常问自己,别人也经常问他,“但不管怎样,那一万两千四百五十九个耳光一定要还回来。”
他变了,无数事实说明他变了,他的超强的记忆力就是他变了的见证,自从宾馆的那一夜后,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变那么多。他已经不再说梦话,他的头皮上已经长出了几厘米的黑头发。但他不能容许那个女人一夜之间从清沌和高雅变成放荡和粗俗。
他以为那女人必定黑着眼圈,形容憔悴地回来,如果她真的黑眼圈,如果她憔悴,那么他仍然可以接受她,只不过这是他的一相情愿罢了。但是她容光焕发,她花枝招展,她珠光宝气,她面无羞耻地下车来。他远远地看见她跟车里的人吻别,有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帮她扛箱子上楼去。这使他的心脏病差点提前发作,他去探访她的时候,许多人大跌眼睛镜,而如今轮到他大跌眼镜了,他本来以为已经很了解她了,现在才突然发现并不是那回事,像他这样的可怜虫实在不可以随便为别人定义呢!
“这怎么可能是她呢?这会是她吗?不是,一定不是她的。”他就这样无数次否定自己,他最近想起了很多事,也忘记了很多事,因此他就断定她也是这样的了。
她不再打他了,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了,这让他很不习惯。这世界就是怪,抽烟回上瘾,喝酒会上瘾,连被人打也会上瘾。但比较起一天天的失望,这些实在也不能算什么。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现在靠近这个女人已经很危险了,他不知道他如果跟踪她,那么第二天他的家人就要到江边去为他收尸。老天保佑,他没做过这样的傻事。
当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看见她下车跟人吻别后,他终于把自己许多年以前就制造的死心丹吞了下去,开始已小禅念起“善男子,一切众生由本贪欲……”仿佛脱胎即佛了。




许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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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3 02:04
之二二

鲎之爱

大约有半年之久,谁也没有去注意,某市的报纸登一则小小的消息,称某某团伙已被清查,某某某某级干部因生活腐化受到党政处分等等云云。
其时已是另一个学期的开头,人们已不再看见那两黑色的轿车来接那女人,料想她的生涯已经结束。她也变得很安分,人们就把前事给忘了,这些人们听着她更加沧桑的声音,越发觉的她的来之不易,因此该忘的都被忘了。
然而那天晚饭后,来了一伙人,将嘴角高翘,眼睛上瞧,极力掩饰内心恐慌的女人押上了车,双手戴上了铐子。没有人说什么,因为他们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爱又恨的人从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诚心即佛的符伸从大老远的地方跑来,踏前一步,挡住了车子的去路,大哭:“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是被人害了的呀,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你们怎么可以就这样把她带到哪里去?……”
车上就下来一个人,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即见他飞也似地跑出二十几步,刚好靠到学校的围墙上,猛回头,车已拖着滚滚长尘远去。
“我会记住你的。”女人的尖叫声同时消失在尽头。
这一刻使符伸想起了天外流星及国王远去的牛车,眼泪就在眶子里转着,却不敢让它落下。
“他们搜查了她的一切行李物品,对所有的财物都进行了登记,那些都是名牌,你知道吗?那都是名牌。”她们宿舍最丑的一个不无幸灾乐祸地说。
“这回她肯定完了,一定完了,你不知道,她家很穷的,是不会有人来替她辩护的了,我不知道她将会怎么,我真的很担心她会怎么。”她三年里最信任的好友不无悲伤地说。
“我们读书是为啥呢?难道就为了做人家的工具,就为了叉开腿做小蜜吗!这是什么样的人呢,我看不出这种人的意义,人可以为物欲而没有精神吗……”伟大的哲学家阁那开始了高谈阔论,然而由于他不小心说出了“小蜜”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符伸,因此唯一的听众也走了。
“小蜜”两个字就像一把针将符伸浑身刺得发麻,以至很多年以后,人们提起小或蜜,他的神经都会暂时短路。
这一天晚上晚些时候,他又确切地得到另一条消息:他妹妹也被带走了,那家美容厅也已被查封了,门外站了许多警卫,戒备森严。符伸终于像个孩子似的蹲在墙角嚎啕大哭。人们都以为他是情痴的典型,大肆渲染,听者为之动容。却不知正是这鸟人的精密算计把全校有史以来最杰出的校花给断送了。那些曾经是张南的追随者,如今的唾骂者和同情者要是早上两个时辰知道这件事,符伸即使是铁打的脊梁也被打趴下了。
许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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