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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胆相照论坛 论坛 原创文学 存档 1 《鲎之爱》系列---小未撰写
楼主: yuer

《鲎之爱》系列---小未撰写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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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员或超版 荣誉之星 心灵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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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7 17:59
说明一下,此精华归于小未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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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8 07:29
yuer:

     你好!
      感谢你为小未所做的,小未愿意把文字放在这里,虽然也许它们并不能给大家带来欢乐,但至少小未希望所有曾经为自己的身体忧虑过的人都能找到最好的释放方式,但愿所有的战友都觉得自己活得快乐,小未就是这么做的,小未的释放方式就是写点文字,小未希望所有象他一样的人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身体不好不是把自己与世隔绝的理由,不要感到自己孤独即便是真正一个人漂泊着。小未想告诉所有的人他过得挺开心的,他这五年来是这么过的:
小未在接受治疗的时候写了一些东西,小未已经重新读过大学,小未正过着和常人一样的生活,小未在公司里做着策划,小未的心情从没有象现在这样平静过,因为小未已经能够随遇而安!
许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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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8 08:41
《鲎之爱》之十

出行的原因


和符伸的愿望不谋而合,家里的冰箱装着市场上所能买到的一切水果,这些东西的来源只有等到他看见父亲病房里的那张茶几才知道,都是别人送的。

他在家里松了口气,他早就准备好接下来一个星期足不出户,他相信他可以做得到,因为他有了电视和影碟,自我囚禁应该没问题,他藏在卧室的片子可能比双亲放在影碟架上的还多,珍藏的原因据说是万一妹妹看了会脸红的。

至于生病的父亲,除三五天打个电话问一问外,好象也不怎样,而且一打电话,谁问谁都会搞不清楚。只有等到他想买一套衣服,去银行取钱的时候,发现帐户上少了二十万,他才会吓一跳,他认为在这个无情的世界,在医院里,二十万差不多可以买下一条人命了,那么这些日子,父亲一定病得够厉害的,或许不仅换了肾和心脏,说不定连头都换了。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被修理过已非本来面目的父亲,他开始莫名其妙的生自己的气,就像小学二年级,明知窗户的玻璃会破而竟拿了弹弓去射一样,那一年他射中了伟大领袖的像,他的父亲为此进了监狱,没有人责备他,但他就是害怕责备。

“哎呀!我们那孩子啊。。。。。。”这大约就是父亲在唉声叹气的时候。每次做孩子的听到这样的话都会浑身冒出冷汗,而现在,更是如此了。

“唉,今年真的是流年不利!” 符伸忽而想起了张南对他说的话以及留校查看的白榜,于是一并归在一起感叹,仿佛要把它们连着埋掉,好跟孝子一样,大哭上三天三夜。

他穿上新买的无袖衬衫,爬上又大又长的公交车,并一屁股坐到最后一排中间的位子上,以前坐这,总有一种豪壮威猛之感,而今天不了,因为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去应对父亲呢? 他那怎么也合不上的嘴巴说:

“倘若他问起成绩呢?又或者问‘你最近都在忙啥呢’?真烦!”

一个穿得很少的女人临窗坐着,长的发丝在风里吹得直了起来,不断在他脸上摸来抚去,于是他很知足,靠在坐位上很快地想入非非。

然而父亲竟然没有问,他买的水果和别人的水果堆在一起还是和五凤山一样高,压得茶几就要矮下去,他于是恍然大悟,知道过去的一个星期他是在享受父亲的口福。作父亲的也很高兴,慈祥的看着很高很高的水果,想着天生和他一样自私的儿子也可以关心起他来了。

“我要让他念研究生。”他想,马上把这一主意和儿子讲了,在他心目中,儿子认真勤奋聪明,以往的成绩和奖学金就是最好的证明,况且儿子显然还没有长大,还从没听说过有女朋友,也从没见过跟班里的女生来往,多半心思是专的,当然再念他个十年八年的没问题。

作儿子的立即唯唯诺诺,然而心里很不痛快,脑袋顶闪闪发亮的汗斑分明在说:“老爸,你来,儿子已经不行了,不仅心有所属,而且因此被留校查看,知道吗?留校查看。”

但做父亲的只沉浸在快乐之中,连冰凉的药水流入血管也已没有察觉,人们在希望面前涅般了。

“那么,她现在做什么呢?折根柳条编个很有生气的篮子,还是提一大桶衣服坐在门前的小溪边,扑通扑通地敲一个上午呢。”这些念头源自“柳园镇”那个心目中的圣地。他向来是好奇的,有了这一念头就会不断地加强,直到忍不住想方设法来满足自己‘想知道’的欲望。但这也并不难,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了,电话号码是早就有了的,是在临回家的那个晚上从小卓的乡情录里抄来的,抄这个的代价是第二天帮小卓提那个很大的皮箱,黄色的。然而他不能,也不敢,太危险了,倘若接电话的是她爸呢?既然她可能已在河边洗衣服!而且据说那部电话还是全村唯一的一部,有多少人会围在旁边哪。还是写信安全些,地址也是有了的,也是从小卓的乡情录里抄的,小卓真行,什么事找他都可以。

他止不住高兴,因为只要房间里有一把笔,一张纸,只要父亲不在或者不识字,那就可以着手开始了,象他这样的人最适合偷情了,当着老婆的面偷偷的做事对他来说肯定很快乐。但纸一定要好,他想,最好底纹印上‘想起你,我就异常的开心’等话。可这里没有,医院的病房里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呢?医院里只有白色加上白色。他望着一旁的父亲在很亲切地打盹,他立即变得很索兴,于是操起妹妹刚才为父亲削好的梨狠狠地咬了一口,象他这样要东西最容易把虫子一起咬进去了,但他不在乎,反正虫也是梨里长大并老去的。

母亲有事回去,叫他留下,本来就是想让他比家里更卖力底吃水果,然后打出全天下最美的腹稿的。梨总是那么美妙,可以触发两地相隔的灵逸。

过了一会,他再也撑不起兴奋了,像“、、、、、、善男子,于彼善友不起恶念、、、、、、”这样的辞章只有等他睡了才有的,因为他睡去了,看见一块巨大无比的陨石落下来,砸在一座古老的城池之中,石头里包着一个体形魁梧有几分像鲎的甲士,长长的尾巴证明那是一头公的,然而不能动。国王发榜全国请人以牛车盛之,准备进献乌有皇帝,叫太子随行;临行,王有一女极力劝阻,声泪俱下,闻者莫不悲鸣,而国王仍执意出行,于是举国百姓列队相送,甚为悲壮,符伸仿佛之间就站在公主身侧,立于一处土台上,但见王之车渐渐远去,终于无有。那公主遂昏于地,伸乃抱之,离地而飞,瞬间穿过千山万水,仔细观之乃张南,眼角犹余泪痕,即时醒来。

父亲的脉滴刚好完,而医生正和他谈话。

“如无反常,一星期后就可以出院了。”医生如是说。

“那么,还继续服药吗?”父亲应到。

“当然,服几个疗程最好,以防反复。”

“那么,医生,真是太感谢你了,您看,我这儿子的头是什么毛病?”作父亲的主动把话题引到儿子的身上。

儿子檫着嘴角的口水,登时倍感不自在,秃子是最怕人家翻他帽沿的,然而他还是不得不按医生的要求伸手让他把脉,又拉起上衣,让他用测听器在胸口移来移去。他是有几分自恋的,这一被检查,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你儿子,有一些肾虚,对吧!”他说。

“对,对。”做父亲的说。

“奇怪了,怎么和小卓一样的论调。要么小卓是个圣人,什么都懂;要么就是这老头子胡说八道。”做儿子的想。

“心脏功能也不是很好,对吧!”

“对,对!”

“屁!我要懂了,看你干么!你问我,我问谁去?”

“因此气血不周,毛发不全。”

“放屁,我下面怎么长了那么多!”

“那么,您给他开些药吧 ,多少钱无所谓的。”做父亲的立即表示,他 财大气粗,死蜈蚣还有百足,死骆驼比马大。

“我可以开些药给他。”医生说,“不过我有一位朋友开了家诊所,是专门用按摩穴位治疗脱发的,呆会儿给你个地址,你儿子自己可以去找他。”

“这也好,这也好,只要能治好,多少钱无所谓,无所谓。”

“这个自然。”医生说完出门去了。

“花钱就叫自然吗?”符伸说,他对于治好秃头已不太抱有希望,去年就曾买了一台机器按照介绍天天电击而未取得任何效果的,倒是把头皮给烧出几个疤来了。

“你明天去看看吧!翁医生可是非常高明的。”

符伸嘴里没说什么,而心里一个‘屁’字早就放飞了,就连他自己也为之吓了一跳,怎么今天一直和父亲唱反调呢!完蛋,肯定是父亲被换了,他的那么多不满早在看见学校的白榜后就开始高涨了,今天即便见了皇帝也未必肯伏首称臣的。

第二天,趁着父亲挂瓶的当儿,符伸遵照他的旨意去了,其实是先去买一叠带香味的信纸跑到一家麦当劳,边吃薯条边把昨天想好的话复印在纸上。为了便于了解他最近写情书的水准,照抄原文如下:

张南:
(他可不敢叫南姐)
见到这封信,你也许奇怪吧,奇怪于是我是吧!如果不愿意往下看,那就扔了吧 !
(不看别的,就这三个吧字,他不知道真的会被扔掉)从今而后,我保证不再打扰你。(怎么知道呢?)说真的,我很理解你的心情,(要是这样的话,两个人早就在一起了)我曾经看过这样的故事,(不知道是《故事会》的,还是《什么生活》的)说是有个女子被一个她根本不喜欢的男人拼命追,追到一座悬崖边上,(还得爬上呀)女人宁愿跳崖也不愿跟男人走,(多半这男人是流氓,想调戏她吧,不过这样的女人是见不到了)这当然是个故事,但我还是想:做女人太难了,(胡说,容易着)被人追一次就要跳一次,一生中,可能有那么多的像我这样的不被喜欢的男人去追逐啊,那么她们要跳几次呢?
爱很难,拒绝爱则更难。所以如果我真那么讨厌,我想我应该停了。(早就该如此了)
可我实在放不下,我不知是怎了,吃饭的时候想起你,就像坐在公交车里想你,也像读书时候想你,我想这一定是经常梦见你跟我在一起的缘故,(因果倒置)没有你,我真的很难受,我想我会就此死去。(死就死关我屁事)我对天发誓我这一次是真的,(许多人都这么说)请不要相信我那冷漠的表情就像不要相信别人对你的诋毁一样,因为爱使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你的双眼;因为爱使我儒弱。(好肉麻)
我努力过,但最终我们还是像两条平行线,(照相对论,平行下落的物体最后还是相交的)因此我是注定要失败的了,对你,或者我不配。(有自知之明)
我现在很想知道你过得还好吗,都在做什么呢,(这就没必要了)是否曾梦见过我,(你以为呢?)我这么多思念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吗?如果你对于我仍一片空白,(太精确了,空白。)我就不知该再说什么。好了,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谨祝暑期快乐!(我怀疑到这里是不是哭了)

写完,薯条也吃完了,呆想片刻,于是封好信封,冒着大的太阳到处寻找邮筒,并不知道他的读者两天后怎么挖苦,因为他太自信了。

他终于找到邮箱,毫不犹豫的投了进去,而后轻松地在街上闲逛。到处有大而白的腿,到处有细而凹的乳沟,就是找不到和他一样的打嗝方式,因此他很能引起注意,美丽和丑陋最容易被关注了。

大约有一千八百辆轿车开过红绿灯的时候,他秃的头被太阳晒出许多汗来,连仅有的几根细毛亦像干渴的禾苗趴在油亮亮的汗海上。这时候为验证一下自己的记忆力,他来到了那条小巷。

那挂着门诊部的招牌下,新装的玻璃门上贴着:中国技术,引起轰动,白发、脱发、谢顶专治。门内穿着粉红长裙的几个小姐正在放肆地开着玩笑。

“昨天晚上那个好大。”

“变态,摸了个吧小时,连动都不会。”

“被你给采了那么多次,怎么动得了。”

“我说呀,你给他吃点什么宝吧!”

符伸上,屋里忽然安静,几双眼睛就像盯着一个怪物,一个女人站起来把他拉进了里间,他想逃的念头顷刻间就没了,为什么??????许多年以后他还会这么问自己。

“她呀!专门对小学生下手!”后面一人说。

“哈哈、、、、、、”一串笑声就穿破玻璃幕洒在外面的马路上,狗见了也不禁夹紧尾巴跑了。

那个她戴上口罩,却叫符伸脱掉外衣外裤躺在床上。他美孜孜的,以为那天晚上未竟的事业便要在今天实现了,手脚就渐渐地不安分,而那女人好象并不介意,于是大着胆子脱了他的粉红的外套,大片雪白的肌肤就展现在他眼前。

他想得很美,但他判断错了,但无论如何这个陷阱就是把他给活捉了,许多天以后他还以为那女人是心甘情愿的,而不是和那个后来进门的男人勾结了骗他的钱,因为那女人苦苦哀求,仿佛和他符伸站在同一战线上,而那医生却一定要报警。所以为着“可怜的女人”还有他的前程,他叫那医生私了,心甘情愿的去银行取了三千快出来,才一溜烟地逃出那条小巷,抖擞着打了五十块的回到父亲的病房,心里乃惦记那个可怜的女人,而在此以前他是拼命批判她们的同类的,天知道靠身体赚钱有没有罪,既然手脚可以赚钱。

唯一不好办的是他不知如何向父亲解释帐户上的亏空,总有一天这颗炸弹是要爆炸的,因此他做好了出逃的准备。飞机是飞往蒙古呢还是?

时间过得很快,几天以后,父亲出院了,他陪着他出来,他的心情好得象他乃爸似的,但就在快上车的刹那,他发现妹妹在路的另一边被一个矮胖的男人塞进了一辆轿车,他认得那男人是车站那边的老板,因此他站在那里好久没动,心里非常难过,因为他清楚妹妹在做什么,如果允许的话,他将当街呼喝,嚎啕大哭。但看着面色慈祥的父亲今天那难得的笑容,他咽下了这一切。世界上苍蝇最难吃了,他吃的比苍蝇更难吃。

母亲策划了许久,就是以这种形式来迎接他们父子的归来:每个门上贴了十道符,客厅设着祭坛,一个道士坐在蒲团上,见他们过来,立即仗剑疾舞,一屋子的空气夹杂着烧纸味、火药味,香味,呛得实在不行,符伸是不抽烟的,但他可以忍受这样的烟味,符伸是最怕鬼的,但符伸就是讨厌这种半有半无的做弄。

道士显然没有预防他的法力治不住人,他要符伸陪他父亲绕坛走三圈,冷不防符伸发怒翻倒了这一切。他不会觉得倒霉,他灰头土脑的收拾好东西走了。

吵架是要有理由的,今天他们都找到了理由,所以就吵架。一家人的三个阵营是:父亲和符伸一边,母亲一边、妹妹中立。母亲打了符伸一巴掌,父亲和母亲吵架,而妹妹中立。
符伸脸上的那一巴掌大约是平生以来的第一掌了。他的愤怒和悲哀顷刻之间都被打掉了,正好找到了外逃的借口。于是他上楼收拾衣服下来,经后门瞒过所有的人出来。正准备离去,突然在外面又看见那辆黑轿车,于是又大怒,走上前猛揣了两脚以表达他对于这种文明的痛恨。

他在出门的第一分钟就已决定到柳园去了,因此他立即坐上北去的列车。

他欣赏着沿途的山水,心情归于平静,眼泪也干了。

夜很快就包围了一切,只有亮光的地方有一点可看的

许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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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8 12:57
懵懵懂懂,
尽力多看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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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9 09:07

之十一
考察

   晚上十点钟,柳园的夜色已黑的和符伸的行李包没什么两样,这是他的如此定义的。像他这种习惯了家门前的路灯及不夜的街市的人,来到可以数出几部车的小镇,听着小巷深处的狗吠,竟不认为美,反而认定这里头藏着大的阴谋,实在不可思议,这种自添式的烦恼与敌意使他很容易暴露在希奇的目光下。所以他赶紧找了家旅馆,不论三七二十一住了进去,想都没想那样的房间值不值三十三块钱,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一夜他以泡面充饥。一百年前他就说过人是不能吃泡面的,一百年后他吃起泡面比谁还香。

   天刚大亮,他就迫不及待的起来,做好了各种打算,然而像所有临阵逃脱的士兵一样,最后一秒他决定不去她家了,只在她那村庄里逛他一周,条件是如果没被她发现。这一想头颇有点试探缘分的味道,大部分人是不肯相信随缘的,而他竟而随缘了,这是不是窥探的行径呢,不得而知。

    他好不容易花十五块钱雇了一辆摩托车,原本怀疑人们欺他外地人把他给宰了,及至车在山岭上来回盘旋,他便轻易信了,而且就觉得十五块还不够,这是没有赚钱的学生与人们全然不同的花钱观念。期间他数次往山下望去,看见各种各样的树木把山坡遮成深邃的幽暗,知道自己已爬得很高,因此开始昏眩,恐高症使他不敢左顾右盼,两手紧紧地抱着司机的腰,心里叫着我的妈呀,那人是怎么上来和下去的呢。

    路边的一条瀑布发出震耳的轰隆,掩盖过歇斯底里的马达,听来好象很壮观的样子,这使符伸来了兴致,私下打算好返回的时候去看看,他觉得这儿是这么熟悉好象很久以前曾经来过。而在村口,他又看见一出更熟悉的场景了。他下车来,因感觉此刻的生命才由自己控制,看见一头大的鸟(其实是角雉)飞过的时候,他忍不住对着空旷的田野大叫几声,这在当地肯定被当成疯子的行径在他却以为太惬意了。

    他站在村口的小桥上四下张望,发现自己心仪以久的村庄就是十几幢不高不矮的房子零落而错乱的散布在山坳之间,惟独离桥不远处,一座石头的房子很精致,葡萄藤挂了一墙,但已很旧,恐怕早已没人住了,符伸却觉得格外亲切,为什么,他却不清楚。

     按他估算,从一座房子到另一座起码需走五分钟的路,这么小的村庄,只要问一问,一定马上惊动她的,他想,于是不敢贸然进去,只在桥上彷徨起来。周围的景色不错,有石桥、有竹子,泉水清澈,天空清明,倘若春天来,必然鸟语花香,清新异常的。

     桥下清泉缓流,岸边有几块大的石头,石头上尚搁着衣服缒子,不知谁遗落的还是故意留下。仿佛间还能听到砰砰的掏衣声,在这绝响里,一个疯子从下游趟上来,洗衣服的女子就在此刻站直腰,用手背搽着汗和水珠,手臂上很分明的一个红袖章,、、、、、、

    有个荷着锄头的农人就于此时经过,他大约已经料到这异己必是从城里来的,因而他望着这个穿红T血的不速之客,(他管T血叫汗衫),问:“你找谁呢?”符伸听到一句不太清楚的普通话,然而他不去理这个,只是沉浸在他的遐想中,摇头的姿势被这老人认为他是哑巴,因此农民也摇着头走了,他可不知道这一村庄百十号人就他先见了这个异己,否则他就成为新闻人物了。

    狗迅速地跑过田野,眼睛蛇正使一只带小的母鸡咯咯地叫个不止,在这当儿符伸进了村,在狗的狂叫 声中很仔细很小心的移动,时不时地瞄着那些陈旧但还不破败的墙,看看它顶部的很古的雕刻,猜测这个村庄的年纪;看看墙上刷白了又发黄的标语,他就暗暗发笑,以为很有趣,却不知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和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门缝里,又小又黑的窗户里很戒备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从屋后的小门逃出去,或者开了大门,大叫几声,一拥而上把这个鬼鬼祟祟的外地人围起来,细细的盘问一番出身如何到此何干。而几个胆大的孩子早就跟在他身后像看耍猴一样,因此他不得不转身出来,过了那精致的石屋,过了那道石桥,慢慢下山来,很是失望,因为张南终于没有遇到,且连她的家也不知道是哪一座。

   “那么她一定是下山去了。”他自我安慰到。

    人已走到刚才听见瀑布的地方,天色尚早,就寻路找去,但见一条瀑布从天而降,瀑布底是一眼水潭,两三亩见方,蓝得像翡翠,不禁大喜。他素来就好水,竟洒脱起来,除去衣服鞋袜,跳入水里,很尽情地游来游去,然而不满足,深吸一口气潜入水底,想看个究竟,大约是好奇的毛病又发作了。过了许久,他还是没有摸到水底,仰头观望,却模糊地看到岸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看样子多半是疯的,张开的嘴巴里门牙空空的。

    符伸想起口袋里放着的大把钞票,就巴不得立即浮出水面,但当他战战兢兢地从水里出来,他发现丽日当空,什么也没有。他大口大口地吐着水,抹干一脸的水珠急急地上岸,四周又找了一遍,还是没见着半个人影,忙转身摸自己的口袋,钱在手表也在,看来什么也没丢。这下可就叫他更寒毛倒竖了。

    “奇怪,明明看见的,嘴里还少了两个门牙。”他不会多想,也不敢多想,迅速穿好衣服,飞也似地逃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感到阴冷的。那条瀑布还有周围的一切顷刻间变了样,美丽里透着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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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12 10:45
之十二
柳园镇

回到柳园镇上已是午后三点半了,饭店的老板娘正洗着碗筷,他不管这些,一屁股闯进去,要了很多东西,先是狼吞虎咽一番然后才慢吞吞地吃,有如牛反刍,他的伯父说过牛反刍的时候会回想起它的生生世,他大概也想要有这样的本事。他什么都会想想,就是不会想起今天做了什么,他好后悔没进张南的家,简直觉得自己就是傻蛋,所以他说我真是傻蛋啊,就像做了白日梦,那声音大得吓人,幸好店就他和老板,而老板即使看到神经病也不会说什么的,上帝的旨意就是叫他们闭上鸟嘴,因为他不希望这社会有些喋喋不休的批评者。

这时一个像乞丐样的黑衣人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嘴里说:做梦的来了,做梦的来了,乞丐的声音有点小,屋里有点空,但符伸听得很真切,他抬头看见了那个黑衣怪人,心里觉得这个疯子是冲他来的了。黑衣人塞给他一纸团,顺手拿走他的两个馒头和一个茶叶蛋,很逍遥的逛出门去,许多年以后符伸也不明白疯子凭什么就拿走了他的两个馒头,但是当初他就是伸手接过了那张看起来有点发黄的纸。

他很快地把纸团展开,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你找她来,她不在,她非她来,我非她,你是你来,我非你、、、、、、看着,只觉有点恍惚,心下大骇,急忙追出店外,只见那乞丐摸样的黑衣人转过街角没了,这世界有许多人就是只在眨眼的工夫消失的,这点符伸不会懂,象他这样的人并不知道有隐遁有被绑架这么些室,所以他从来都很惆怅。

“那是本镇最有名的一个疯子,”店主说,“早先年听说是本省高考状元,被他水涨村的大支书给卡了,清华没上成,因此就疯成这样。”

“那么,为什么卡他呢?”符伸拿着那张纸条,不禁多看了几眼,看着端庄秀丽的字,觉得两个馒头是值得的。

“谁知道?那些年有许多事没道理可讲,眼红吧!借口是他来路不正。已经失踪很久了 ,近日又回来,每次拿个纸团给人家,乘机拿别人的东西吃,他纸里大约都写些很怪或者很有趣的事,因而被抢了食物的人倒也不生气,谁去跟一个疯子计较这些呢?”老板说,他已经忘记了上帝的禁令,敢站着说话了。

“他一家子就剩他一个么?”符伸说。

“不,还有一个父亲的,是个瞎子。他虽然疯了,却对他那瞎子父亲很孝,前些年,天天在河里捉鳗摸鳖来街上换粮食回去养他老子,今儿又东讨西乞,每天据说也得些好处回去。大家都说做他的老子虽然清苦,可是很值。”

“水涨村?就是她住的那个地方,刚才还去过的。”符伸结了帐出来,自个忖到,“捉鳗换粮食?这人好熟。”他的脑袋故意忘了有这样一个人,在河边等着鳗鱼游上来。

回到旅社,躺在床上身子懒的再动,脑子里则思来想去,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迷糊之间,就觉得仍在那口水潭里游来游去,那个黑衣的女人突然出现,手里拿着条几尺来长的蛇,蛇有两个头,分别在两端吐信子,女人把蛇拿着扬来扬去,仿佛就要朝他扔来。符伸正在恐慌,张南却于此时飘来,那塞纸团的老乞丐紧随其后,他一来就朝黑衣女子呼喝,言语却不甚分明,两个人不知怎地扭作一处,好象乞丐要向符伸走来,女的要向张南走去,互不相让,讲不出道理,隐约在说:“他是那个人的侄儿。”

正在争执,张南从腰间掏出个小铃铛摇起来,所有的人就在片刻间隐去。但铃铛还是一直响下去,符伸于是醒来,明白是电话在响,这么晚了在这样的地方还有这样的电话,一定是某些人打的了,他没有准备,但到底还是很想知道是谁打。

    打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女人怎么会打电话呢?他想,他找不到其他更合理的理由,但他太希望有这样的电话了,以至接起电话的那一刹,他自己以为是张给他来电了,他没在电话里听过多少个女性的声音,这一生来除了他妈他妹有打电话给他过,他好像已经没有理由让其他女人打电话给他了。

“喂!”的一声,是多么美的一声,喂的一声是一个世纪里台湾给大陆唯一的一声,喂的一声是打破记录的一声,给了这个人欢乐,给了那个人惆怅。

“你是不是打错了。”他那冲了血的脑袋最终说了这样一句话,手因此做了一个亲近脑袋的动作,用力揉了揉眼睛,一个一直做梦的人,在逢到喜事时,一般都要先确认自己是不是醒着,他是终于醒了,醒得早的人是最痛苦的,他是醒得晚了的。

“是啊,你说呢?”那一头开始吃吃地笑。

“张南!”他说。

“是,我是。你说呢?”女人很开心的样,吃吃的笑,这证明她是多么擅长挑他这样的人开玩笑,开就开吧,好像这个世界不开玩笑的已经不多了,大家都过得比符伸开心多了。

“那么,那么你一定错了。”符伸不禁为自己的卤莽后悔,他可以为了任何事情说错话,却不愿意自己误认为天下任何一位女子都可以做他老婆。

“不,不,就找你,一定没错。”女人忽而一改,好象挺认真似的。

“那么你是哪位?”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理解你,”女人说,“我知道你今天去了哪里,这就够了。”

“什么意思?”他说。

“没什么,想陪你聊聊,比如说,有个姑娘叫张南,又比如说有个痴心汉叫符伸,还有旖旎的风光,深不可测的水潭,无所畏惧的少年,无拘无束的游泳。”女人对符伸仿佛了如指掌,这叫接电话的人打了个冷颤。

“你到底是谁?你是张南的朋友?”他有些激动了,有些激动就会说结结巴巴的话。

“也是也不是。我不是叫你不要问了吗?小朋友。”女人说,这句话有点沧桑的味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你是那个黑衣人,我说的有没有错。”符伸说,他知道这个镇里,只有那个女人见过他了,虽然也许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你说什么,当然不是了,她可是本镇最出名的疯子,这几天刚回来的,怎么,你见到她了,难怪游泳后会没事。”女人说得有点真实,这样的事情被说成真实那就太可怕了。

“什么没事?”符伸所以寒毛倒竖,双耳立了起来,久久不能放松。
“本来会死的。”女人说。

符伸于是沉默,沉默的意思是最多的,除了哑巴这一路,你什么都可以想。

“好吧!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对外来人向来如此,不用畏惧。让我到你的房间去吧!”女人很大方地说。

    “行。”他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

“太好了”她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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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13 09:26
两分钟后,响起了敲门声,符伸浑身血液开始加速,几乎无法走过去开门。

出乎意料,站在门口的女人异常脱俗,从某些方面说比张南更迷人,但这使睡眼惺忪的男人更自惭形秽,楞着。

“怎么?不欢迎吗?”她说。

符伸于是把她让进屋,房间里仅有的一把凳子太破了,根本不能坐,她也不介意就坐在床沿上,像这样的女人叫她坐在那么破的床沿真的很不忍,她应被毫不犹豫地供起来,然而她只能坐在床沿上,许多应该被供起来的女人都这样坐在床沿上。符伸想。

“我可以抽烟吗?”女人说。

“抽吧,没关系。”他说。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女人也抽烟呢?老实说他讨厌抽烟的女人,然而眼前这女人好象必须除外,因为他认为只有抽烟才是她。他贪婪地看着她拿烟的姿势就像看着女人在洗澡或者剪指甲。

“很奇怪吗?”女人说,“人都有荒唐和正经的一面。”
“不,不,再正经的女人想事情的时候也不该关起窗户。”符伸不知哪一根神经发出这一串自己也未曾想过的话语。

“哈哈哈。。。。。。”女人很开心地长笑,“我本以为你是个小老头,不会言笑呢!”

“是啊,就像我不知道你是哪一天开始抽烟一样。”他说。

“这个啊,我 也不知道,只能说无聊的时候。”

“很久了吗?”关心一个人最好就是关心她什么时候会死。

“是,但像现在这样无拘无束地抽,还是最近的事情。”她说,吐烟的神态好象是为了证明她死去多时了,人落寞到这样的还真不多。

“干吗呢,自由并不一定是好事。”符伸说,“你是不是有很多哀愁啊!”

“谁说的,有些人天生就有排遣不开的 愁闷,不管在哪,做什么;不管活着,还是死了。这没有原因,不必追究,比如今夜你并不认识我,但你可以跟我谈话,你不必追究我是谁,将来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我。一切都是偶然的。”

“你不认为这样更理解生活、精神和情感吗?”符伸最近为了他伟大的恋爱熟读了几本心理学的书,好像专家似的,“通常有事情做,有信仰,有归属感,就有安详的心态,愁闷也就少一点,你也许就需要信仰。”

女人又笑了,两颗长的犬牙在灯光下闪了一下,符伸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牙齿,也不知在哪里看过这样的光芒。

“你还小,很多事你是不懂的,尤其是女人的事。但我们都已经习惯,习惯了好像什么都是合理的。”她说。

“那么、、、”符伸本想争辩,因为并不见得自己就比她小,而且历来他在家里做老大,被人说小很不舒服。

女人也许看出了他的心态,又说:“你以后会知道的。我像你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一点不懂,所以注定永远没有阳光啊。”她的啊字是一种很怪的语气,也许不在场的任何人也听不明白是什么。
“我总感觉这个小镇很古怪。”符伸转了话题,他不清楚这人是怎么搞的,这么轻易就说了那么多话,所以他必须转换话题,否则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许吧!可我们并不觉得。”女人说,“习惯了,就像你喜欢葱花油而我喜欢板鸭。”

“我是说你们这边有些反常,比如那个当街乞讨的乞丐,还有水涨村里的那间小石屋。”

“这我知道,但这样的东西就像农民在田里放了一锄,过了一秒连他自己也忘了的。”

“这不是太没趣了吧!”人活着就是为了这么无趣的活着,不是重复就是学着重复,这不是太没趣了也。

“未必,我们照样生活,照样娶妻嫁人生子,别的地方也是这样的,对吧?只是我们更会制造神话,有点迷的东西,就一定有个很美丽很凄恻的故事,谁也不去追究,因此它就是最合理的解释。”谎言在这样的地方永远也不必担心被人瞧破的。

“谋杀案也如此吗?”符伸于是觉得他必须这样问,这几天来,他梦见太多谋杀案了,这个世界死得最值得的就是被谋杀了,死的时候还有人会去探个究竟。

“那不是我们讨论的话题,在这儿,母亲无力去理会她出嫁的女儿,一切只能听天由命,她们宁愿相信女儿死在河边是被九十六人捉去了,除此之外,没有更合理的解释。”她说。

“什么九十六人?”符伸说,他才不知道什么是九十六呢,他只知道吃饭和想女人,其余一概不知,所以这样的人幸福啊。

“我也不知道,传说是这儿上古时代的强盗团伙。”

“又比如说,”停了片刻,女人说,“今天你游泳的那个水潭,切确地说叫孤心潭,人们说有月亮的晚上,总能看到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在那梳头,有些男人的死据说就和他有关。后来就有个道行很深的和尚辗碎一大把绣花针洒到水里,说是只有等摸到所有的针她才能出来,那潭很深,绣花针丢下去听说要三天三夜才到水底,那女子复出,一定是遥遥无期的了。等等。”

“她屈死的吧!”符伸又一次想起水潭边的那个黑影。

“搞不懂,都是上一代的事了,好像为着爱还是什么的,这类故事到处都有的,想必你也听过。”在古代有的东西,现在是未必就有的,现在有的也并不代表将来会有啊。

“我总觉得这些人是人间珍品,无缘一遇倒是可惜。”符伸说,他为什么就不怕了呢,他做梦也哭过的现在就这样毫无畏惧,上帝叫这样的人去守坟的。

“是么?”女人又是一笑,这回符伸不敢看她的,然而还是打了个大的冷战,“我说你没长大,就真的没长大,没错吧!不要说城里,就是在这儿,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一套”女人叹了口气。

“总不会如此吧!”符伸说

“不信也罢。”

“好,那么现在又怎样了呢?”

“现在,有些东西是轮回,难说过去有,现在就不会有,现在没有,也不代表将来不会有。”女人又点了根烟,“所以我劝你不必太认真,有些事看开些。”

“我还是不懂你说什么?”符伸会说自己不懂真是奇事。

“我要说的是世间没有永恒,至真至爱一定破灭。”女人把烟头在烟灰缸里转了一圈,上帝也这么说么。

“到那时我再痛哭流涕吧!”符伸从最后这句话,忽然想到张南,于是说,“那么,应该是张南叫你来的,是吧!”

女人,抬头看着符伸,有点不解。

“你为什么还是要问呢?”她说,“本来有好多话要告诉你的,但现在我要走了,我必须立即走。”她说着站了起来。

符伸有些后悔,但他没有解释,他也不会解释。只是看着女人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告诉你吧,张南今天是去送丧了,这女人很特别,即是她的朋友又是仇敌,然而惨淡地走了。有人说是为丈夫所杀,也有人说是晚上出去被人杀了,还有人说是她夜游落水死的,但都没有根据,因为那些人没有检查出什么来,而河深不及尺是淹不死人的。但神话马上就出来了,说是她初恋的情人把他给勾走了。哎!见证别人的死总是比自己的高兴。张南是去送丧了,是啊,一个还在大学念书,一个已是五岁女儿的母亲了,并且死了,死了,女儿却还活着,又是不断的重复。。。。。。”后面就变成喃喃自语了。

符伸大为疑惑,瞪大眼睛看着她。

“既然来了,去吧,去看看她,这些年她够寂寞的。”她说。

“不要向任何人打听消息,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今晚的事,千万千万。”她又说。
女人出门去了。

符伸看着她在视野里消失,突然冲出去想再看她一眼,但外面一个人影都没有,一阵冷风吹来,他又打了个冷战。

“你找他来,她不在,她非她来,我非她,你是你来,我非你。。。。。。”街道上那乞丐又在高声地叫,符伸有几分清醒又复混沌,回房扣了门,照了回镜子,就又睡下,懒得再想。

第二天一大早,就见到报纸上刊出他的寻人启事,于是他就坐在车站里,等着南下的列车,再去水涨村的计划落空了,然而对于不讲原则的他来说,这一点也不希奇。第一,他没给谁承诺过。第二,过一段时间还可以再来。
许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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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19 10:56
之十三

上网



第二学期刚开始,符伸不上网的戒就破了,他实在已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排解所谓的寂寞,他已完全信了旅馆里,那个不知姓名的女人,每一次在公开场合转播她的想法;什么有些人天生就有排遣不去的苦闷云云,所有男人的脸面都丢了的,想来没有哪个宗教领袖比女人伟大了。
“我过了个最不愉快的夏天,真的,有生以来最最不愉快的。”他在学期的第一次舍抽上如是说,至于如何不愉快除了小禅,他没露过一个字,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从蚩尤与黄帝大战以来也没有过的;但即使是小禅,他也没有实说,他哪里好意说他是剥了人家的衣服而被敲诈了呢!他只是说他被人骗了三千块去,为什么被骗只有天知道,而小禅又是寻根问底的德性,甚而按着计算器计算他是怎样一笔笔被骗,才可能有三千的,惹得符伸火了,差点不告诉他去张南家的那节。
据他介绍,小禅才知道符伸去了张南家,如何吃东西,如何去爬山,如何去游泳,最重要的是临走她娘如何送一袋桃子。世上竟有那么晚熟的桃子,而且就长在那么个又高又冷的地方,这岂不是又一个奇迹!到过景色如画的地方已是万幸,又有那么个女子陪着游荡,该是多么惬意的事,他怎么舍得离开呢?小禅不会懂,很多人都不会懂。却不知道符伸只差一点就吹他已和她生下一堆兔崽子了。
恰巧大家开学一个星期仍不见张南的影子,小禅就调侃地问他:“是不是在玩的时候出事了呢?要知道现在连萝卜都不安全呢!”面对这样的玩笑,他只有笑的份,笑可以解决不少问题,其实他也不知道张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其实张南正躺在医院里,她割除了阑尾,百无聊奈的躺着。
在那些日子里,多少人做过符伸的工作,劝他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给她挂上个电话。然而他怎么敢呢!以他那样的心理年龄和口才他怎么敢呢?只有喝完酒的那一刹,他才找到勇气提起那巨大无比的话筒。就是这个电话使他知道她切实病了,公寓里的所有雄性动物也都知道了这个不幸,那女人病了,躺在遥远的乡镇医院里体验到处飞的苍蝇与整夜不睡的老鼠还有不足月出生的婴儿嗷嗷大哭。这话是她妈亲口对符伸说的,真该庆幸水涨村那唯一的一部电话装在她家里,否则又哪里知道这些。但符伸还是很失望,大约是因为不能亲口安慰他心爱的病人吧,然而那位慈祥的母亲真的很见情理,记下了他的姓名,要是父亲呢?那就不得而知了,谢天谢地!
这个留名电话和前面写的那封信多少会使一具冰凉的尸体感动,何况是女人呢,这使姓符的好歹幸福了很久。据说以往她都是很冷傲的神色,看都不看他,而最近温柔了,终于肯在马路上给他一个很美的微笑,就像吃牛排的那个晚上。他很满足,以为很进步,就连他的人们也大大地褒奖,叫他乘胜追击了。而其实这是一块烫得七八分熟的山芋,入口是会咬人的,叫符伸那已死的心整日砰砰乱跳又迅速冷下去,就像经济震荡,只不过来了个突然的高涨又复死气沉沉了。张南始终是根没有周期的伟大杠杆调的符伸方死方生,这是谁都料的到的,看来简单的女子本来就超强,偏偏他没料到。所以我们的老兄是经历了若干年代之后,才恍然大悟,当众宣布他的“戏”已结束,这一天他通体发光,小尹那样的高僧都不敢直视他的面颊。
就在这一天,他被带进了网吧,被念着“阿弥陀佛”的小尹培养成了高手,用着人参的网名,东闯西荡,每日Q上两个小时回来,战果日渐辉煌。首先是赴约了几次;而后是电话的次数跃居公寓第二,仅次于小禅;然后是信件越居第一位,把当年伟大的作家小卓远远地甩在后面,伟大作家小卓的那些文学朋友似乎也被Q去了,只今不见给他写信,叫他体验什么是无信的悲哀呢!这最末的一项是符伸最愿看到的,他几百年来就只盯着这个被人吹捧的三流角色,因为他夕日曾一天收过二十封信,一夜之间写过洋洋洒洒两万字。而如今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了,他这当日的孤家寡人如今有着不可数记的朋友,为他写着两肋插刀或者情意绵绵的话来。至于写作吗?太小意思了,他的打字速度是一流的,伟大作家直到现在还没上过网呢!可能是头脑有坑,也可能是没钱上不起,但管他呢,最好是脑子有坑,不会上才好,这样的三流角色留着也没什么用,顶多使这五十亿的地球多个造粪的工具罢了,很多很优秀的人最后都成了垃圾,为什么大学生不会成为垃圾,假如允许的话,那么别人都去死了,他为什么不去死呢!
于是对他眼里的三流角色便大大的不敬,天天有空找他些茬子,想看些生气的面容。而被人戏称作家的小卓并不知道这些都是冲着他呢,没有回应,大约他已过了敏感的年龄了,或者心里清楚,故意不回应呢。这在符伸的眼里大约就是懦弱的表现了,这样他就有理由更得意些,趾高气扬些,开始将小禅当作他眼里的奴隶,他是有便宜就占的,他太聪明了,只这么三下两除二就把伟大的东西骑在跨下了,领袖要是有他一半聪明就好了。
然而小卓视一切如浮尘,没有什么反映,唯把符伸象弟弟一样罩着。有一天,他对符伸说:“看到你的进步,我很高兴,你变得很主见,但另一方面你又在胡闹,聊天可以不要,但书不能不读的,只有书能将你从迷惑的地方救出来,好自为之吧!”
符伸听着嘴上没说什么,而心里早就恨恨了,只有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小卓身边永远是弟弟,而正是他最恨的,但每次听着小卓的教训,他总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小卓说完拿上〈〈易经〉〉若无其事地上楼顶去了。他从一开始就将符伸当弟弟关爱着,但最近就觉的有些尴尬,果然,他前脚刚出去,符伸就大骂起来:
“无处依靠的穷鬼,关你妈屁事,老子有钱,就喜欢上网,碍着你啦!老子对你早就看不惯了,你只懂之乎者也,你算个屁,有本事考中文系去,就没尿水才到这里来,摆什么老大。。。。。”
刚进门的人还以为小卓是吵不过他跑了呢。
于是就此天天晚上变着法儿骂小卓,有时是梦见和小卓吵架大骂几声,有时明明醒着,却故意装着做梦,捡些最难听的话骂开来。公寓里的人都责怪小禅不该去惹他,千样米养万样人,想要千篇一律是不可能的,人最怕被人约束,先管好自己吧!
后来他又不自觉地耍小动作,在梦里说是小卓偷了他的钱。两三年之间,公寓里确实丢了不少钱,人们对于小偷是早就切之入骨了的,倘若有确凿的证据,或许大卸他八块也说不定。符伸这样说,人们的眼球果然被吸引了,也许小卓是没钱真的偷些花呢!因此他越看越像小偷。
小卓不知是睡得太沉了,没有听得他眼里的片言只语,还是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坦坦荡荡地出入,没有分辨的意思。因为他就很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信条。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却是,搁了一些时日,偷手机被抓住的竟然是学生会里的干部,人们联系这个惯偷三年来的举动,才感叹什么是一本正经与高大威严,想起曾经错怪过的他们的战友,却已找不到更好的话去解释。但他们也没有惩处或者告发,因为犯有偷窃癖的权利狂是可以原谅的,他和心理有缺陷的病人都应该得到充分的理解,就让他依然过着有钱和快活的日子去吧。也没有人为小卓道过歉,因为他到处举债,度日维艰,是没本事的象征。只有符伸充当了一回预言家:他一定会坐牢的,像他那种偷窃的高手,还如此猖狂的人,是一定要坐牢的。这一天,他还在网上给他的那些两肋插刀的朋友讲述:。。。。。。
真是三八!
许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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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19 11:10
写的不错     没看懂    呵呵  那么长   鼓励一下!
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 终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闲; 既然不是仙,难免有杂念; 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 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 多少同林鸟,已成分飞燕;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爱人不见了,向谁去喊冤。 问你 何时曾看见,这世界为了人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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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12-19 15:40
是好文章,要好好的品味的。
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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