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祖父

freehuang

几年前的一篇怀念文章，战友们可以当故事看看啊！近来没事就讲讲我的故事了！

                 十二年尘世浮沉，
                 祖父音容尚犹在；
                 昔年倒骑水牛背，
                 祖父默默牵牛缰！……

    祖父去世已经整整十二年了，他活着的时候不论人们如何评论他的为人，他只是默默无声地听闻，从不辩解作声！如今人人只记得他的好了，毕竟“尘归尘，土归土”了！但我从来就觉得祖父是个大智若愚的人！不论别人如何诟病他，他从不解释；不论别人如何赞扬他，他也不沾沾自喜。祖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因为他沉默，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看事情透彻，因为他沉默，他看到了自己心灵深处的灵魂，他也能看清别人的灵魂，他常对我说：每个人都有灵魂，我常常跟自己的灵魂对话！那时候祖父说这话时我只是一脸茫然望着他，然后继续关注小孩子才喜欢的事物！多年后的今天我才体会到祖父这句话的真意：当一个人孤独而独处的时候，就能同自己心灵深处的灵魂对话！不久前看了一个视频，是堂心理学课，那位海归老师讲孤独与寂寞的区别，讲得特别清楚！她说在这个纷繁的世界寂寞的人很多，但是真正孤独能与心灵交流的人却很少，她讲寂寞是一种病态，而孤独则是一个人保持自我、放飞心灵的一剂良药，我们需要的是孤独，而不是寂寞！我想祖父对我说的那句话就是他孤独时同心灵交流所悟的大智慧吧！

    祖父常带我去大山里放牛，因为家离大山有一段距离，这时祖父就让我倒骑在大水牛的背上，他则是在后面默默地牵着缰绳，我坐在上面时而唱着新学的儿歌，时而大喊大叫，但不管我如何吵闹，祖父只是默默地跟着，老水牛似乎知道祖父想要什么样的速度，默默在前面带路！我偶尔喊累了看向祖父，只见他把拿着缰绳的手别在背后，低着头，微微驼着背，灰白的头发根根分明，有时候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布满的人皱纹清晰可见，半带微笑半带严肃的脸恐怕我这辈子永远也忘不了！每每这时我似乎被人打了镇静剂一般，再也不再在牛背上大闹了！望着祖父灰白的头发竟然也跟着沉默起来！我现在记不起来当初幼小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但是随着祖父一起沉默却是记得非常清楚！……

    回忆的确是个好东西，有时候一个人独处时，回忆就像个说书的人，用那充满乡音的口吻诉说着那成年往事，只要开了闸门，那记忆就如流水般拥到脑海！别说现在才过去十七八年，也许再过二十年还能记忆犹新！……
    一次我听父亲讲起我们村**的故事，觉得他实在是了不起，加入了共产党做了那么大的官，虽然最后还是牺牲了，但是他的名字却叫人们永远记住了，直到今天在河北还有专门为了纪念他而改成以**为名的城市！

    于是有一次我问祖父为什么当初不跟着**一起打日本鬼子去。祖父望着我又像是自言自语：“金山哥（**在我家乡时的小名）啊，他是有大志向的人，我只是想着怎么才能更安全地活下去！”当时却是没听明白祖父这句话的意思，他说完便再不回答我的问题，再一次陷入沉默，仿佛在回忆他的童年，许久许久他才说了一句：“金山哥（**的小名）已经死了几乎五十年了啊”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并不是祖父不恨日本人，他只是同千千万万中国老百姓一样想着如何能在动乱年代活下去，如果当初他也跟着大伙革命去了，也许会成为和**一样的将军，也许不久他就成为了一抔黄土了（我们村当年跟着**去革命的就有十几个，只有**一人做了官活到解放前日本投降后，其余的人都死了，就连**，没有死在敌人的刀枪下，却是死在了自己人内部的叛徒手里），现在想来其实一个人想要怎么活着完全是自己的选择，你可以轰轰烈烈马革裹尸，就像祖荻一生想的只有北伐，你也可以桃园田居平淡生活，好比陶渊明不为武斗米而折腰隐居山林，祖父完全是后一种生活态度，何必要去苛刻要求他去过他不喜欢的生活呢，祖父一生平淡宁静祥和，真要他去过战场的生活绝对是难为他了，后来小日本很快攻破南京、南昌，把我的家乡也占了，曾祖父就是那个时候被小日本鬼子打死的，祖父那阵子恨透了了日本鬼子，说要找金山哥一起打日本鬼子去，但是后来祖父想了想还是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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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小日本投降了，祖父气也消了，更加不可能去参加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什么解放战争了！祖父曾经对我说：解放战争，自己打自己，就像一个娘胎的两兄弟，争着要做一家之主，最后伤的都是自己人，再说了我对权势一点兴趣没有……

    祖父唯一感兴趣的也许就是宁静了，静谧的清晨，落日的黄昏都是祖父喜欢的。祖父或是坐在大山里的草坪上静静思考，任由水牛吃草而去，任由我捕捉清晨的蜻蜓蝴蝶；或是坐在河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看那落日余晖，看那晚霞散尽，每当这时祖父仿佛就像是融入了大自然当中，清晨的小鸟在祖父脚边鸣唱，河边的鱼虾伸出头来偷偷呼吸吐着泡沫，一对野鸳鸯（春天河里常常有成对出现的野鸭，其实也叫不出名字，姑且当他就是野鸳鸯吧）在河边戏水欢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大概此时祖父的心中只有这美妙的大自然了，大自然就是他，他就是大自然！……

    多年后我一直想祖父似乎是继承了陶渊明的心性，但又觉得祖父学识不够高，我几乎从来没见过祖父看过书，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认识字，但敢肯定认识的字不多，因为我曾经有一次问过他一个问题，我问他读过书吗？他眼望远方许久才回答道：“读书？哪有机会啊，先是军阀混战，后又是日本鬼子侵华，其实读了书又有何用，不是抓去从军就是后来被小日本抓去做汉奸，一个不从妄丢性命，乱世不如无书…”祖父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却对事物洞察透彻，言出哲理！那句“乱世不如无书”与后来在书上看到的“乱世文章不值钱”岂不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只是用他的另一种哲学去感知感悟这个世界，认识这个世界，一样地达到了读书学习的目的！有人说只有读书才是学习，我觉得不然！用心去感悟这个世界用眼去观察这个世界，何尝不是一种学习呢？后来我在阅读苹果公司CEO的演讲词中读到这样一句言简意赅的话：Stay Hungry. Stay Foolish.（求知若饥，大智若愚），我觉得这四个单词倒真是非常挺符合我的祖父的！其实一个人要做到这四个词（four words ）不容易，祖父不短的一生却是几乎做到了这一点，我不得不肃然起敬！也是这之后我再不以学识多少来评判一个人，在我心中一个山村的野夫和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学生没有两样……

   

freehuang

  那一年我上了初一，就在那一年祖父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弯驼的背更弯了，牙齿逐渐掉光了，有时候甚至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这时候祖父似乎更加沉默了，祖父似乎预感到自己过不完这个冬天，春寒廖峭，本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时节，祖父拿着把锄镐往山上走去，我禁不住好奇心也跟了去，一路上花香鸟语，虫鸣露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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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颤颤微微的在前面走着，似乎没有看见我的跟来！美丽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经过一晚上露水打湿了翅膀的蜻蜓停在竹叶或是树叶背后无法飞起来，我轻手轻脚跑上前去捉他们，蝴蝶倒是提前飞离开了，蜻蜓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被我一把抓住了！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待我逮了蜻蜓再看祖父，他才走了不到几米远，他越来越走不动路了！

       也不知一路上走了多久，祖父终于在一座孤山停了下来，他在山底下到处寻找，不久在一处低洼处停了下来，于是他开始劳动起来！一边除草一边咳嗽不止！

      

freehuang

     此后他每天清晨都来这里劳动一阵子！直到一个月之后，才发现他似乎挖的是一个坑，一个四四方方的坑！我终于在一个清晨忍不住对着土坑问道：“祖父，你这一个月挖的什么啊？”他用他混浊的双眼望着我，似乎在羡慕我的年少不知愁滋味，又似乎在担心我的慢慢坎坷人生路我是否能够独自面对，他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我在给自己挖个坟墓啊，是该回去了”我不知他说的是该回家吃早饭了还是说冥冥中有神灵在召唤他回去，但从他说完话的举动就知道他说的是第二个意思，因为他说完话竟然自己跳到坑里，一个人躺了下来，他安静地躺在那里，慢慢闭上眼睛，似乎已经和大地融为一体了！微风轻轻吹送着，山上的布谷鸟仍然在那一声声叫着“开花结果”“开花结果”，那漫山的花草仍然飘着清香，但是这一切has nothing to do with my grandfather （与我祖父无关紧要），他只是想成为大自然的一份子，或者说他俨然已经成为了大自然的一份子，良久我不敢打扰祖父，直到早晨的太阳渐渐升高了，早起的人们也快要来干活了，我怕被人见了，笑话我祖父，于是忍不住喊他起来，祖父似乎有点不高兴，但还是依从了我，漫步回家了，此后一连数月他都每天清晨来到这里，这块土地隐隐似乎是他的另外一个家了，果不然祖父在那年的夏天就去世了，他说他熬不过那年的冬天，却是连那年的夏天也没有熬过去，祖父去世的时候很平静，就像一片落叶飘落而下，水中的涟漪渐渐散尽，尽管我是多么地想再同祖父一起清晨漫步在小路上，多么地想再同祖父一起去大山里放牛，但是一切已经不可能了，他已经“回家”了，真正的回家了。

       突然想到了西方人喜欢在自己死后的墓碑上写墓志名，其中在美国的佛蒙特州有一个叫Catherine Watts 的仅仅是在自己的墓上写了两个单词：“gone home（回家了）”；又想到在美国的马萨诸塞州一位叫Jonathan Mooers 的人在自己的墓碑上写了这样一句话：“To die , is but to live forever . （死亡，只不过是开始了永恒的生命）”，我想祖父大概也只是回家了，只是继续了他的永恒生命罢了 ……

仙妹儿

好长，有时间再看~

弲鼓鼓

长啊……加班中，等有时间再去看看。看到题目想起我的爷爷了。记忆中的爷爷很 可爱的呢。

freehuang

仙妹儿 发表于 2010-10-9 17:47
好长，有时间再看~

呵呵，
我觉得是我写得短的了！
慢慢看啊，不急！

200702

慈祥，固守的老人
默默的来默默的去

200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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