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来源：衡平机构对正在招聘的84家深圳企业进行“是否招录乙肝病毒携带者”的电话调查
南都制图：李勇
今日，民间公益组织衡平机构发布《中国公民身体和健康状况与就业权报告（2010-2011）》（下面简称《报告》）。《报告》通过对因为身体或健康原因而遭受就业歧视的人群在过去两年中的就业状况的观察，认为就业体检在健康歧视中造成了很大影响。通过对国家和社会两个层面的反歧视努力的回顾，《报告》指出，在反歧视过程中，国家机关的就业歧视是最大障碍，而社会努力发挥了最主要的作用。最后，报告还提出四点反歧视的建议。
由于政府行为具有极大的社会示范效应，因此可能引起其他用人单位纷纷模仿。政府在禁止用人单位实行就业歧视的同时，自己却搞就业歧视。这种矛盾性，使政府在反歧视中很难做到理直气壮，严重影响了各种反歧视努力的效果。
———报告执笔人、衡平机构反歧视项目统筹刘潇虎
调查概况：新歧视多现政府单位
据悉，该《报告》每两年会发布一次。“希望通过每两年一度的观察，记录并且支持受歧视者的就业状况的逐渐改善”，报告执笔人、衡平机构反歧视项目统筹刘潇虎说。
《报告》着重观察了过去两年里，乙肝病毒携带者、艾滋病毒感染者和残疾人等的就业状况，健康弱势人群总体上未获得平等就业的机会。据引用的相关数据显示，乙肝病毒携带者受歧视的现象虽然有所缓解，但依然严重。此外，暗查乙肝常发、维权成本高等因素也是保护乙肝病毒携带者就业权面临的难题。
过去两年，艾滋病毒感染者的就业权无更多改善，但受到社会的空前关注。虽然国家有禁止歧视感染者的规定，但很难落实，法律法规方面也存在一定冲突。在此背景下，以艾滋病毒感染者为原告、政府部门为被告的中国艾滋就业歧视第一案、第二案、第三案，一次次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讨论和持续关注。
残疾人就业的主要问题是，“残疾人按比例就业”制度并未真正落实，残疾人就业率并不高。《报告》引用的调查数据显示，行政机关招录残疾人就业的数量远未达到1.5%的法定比例，最高仅0.39%.此外，残疾人就业保障金使用不透明，以及一定程度的“职业隔离”，也影响了残疾人就业。
《报告》还指出，新型歧视不断涌现，而以政府部门和事业单位最严重。报告例举“中国基因歧视第一案”、“中国白细胞歧视第一案”等新型案例，被告均是政府部门或事业单位。《报告》表示，随着医学的发展和检测技术的提高，要警惕由此导致的更多歧视。
报告重点：就业体检成歧视帮凶
《报告》单独讨论就业体检，是因为绝大多数健康就业歧视行为，是通过就业体检这一手段掌握了求职者的体检信息后才得以实行。
《报告》认为，当前的就业体检存在一系列严重的问题：主要表现有体检项目不合理，范围特别大，侵犯求职者对自己身体的自主权和个人隐私；成为就业歧视的“帮凶”，影响劳动者就业权的实现。健康就业歧视依赖于就业体检，而体检技术的进步也可能“推动”更多的就业歧视。还催生高价替检枪手，不利于市场秩序良性发展。就业体检设置了太多不合理项目，所谓的“不合格”求职者无奈之下，只好寻求枪手帮助。更重要的是滋生腐败，成为公务员招考滥权谋私的“突破口”。除山西长治承认“公考状元体检被刷”有暗箱操作外，江西、陕西、四川、贵州等地也相继曝出公务员招考体检环节存在问题。
刘潇虎介绍，以公务员体检为例，现行标准是人事部（原）和卫生部2005年制定并沿用至今的《公务员录用体检通用标准（试行）》，存在许多不合理的限制：比如糖尿病检查不合格，淋病、梅毒、尖锐湿疣、生殖器疱疹检查不合格等。同时，在其所附体检表及人事部办公厅也规定了大量详细的指标。如此多的体检项目，使大量个人身体和健康信息被用人单位获取。而求职者的个人隐私和人格尊严，在这种严苛的就业体检中不断沦陷。
体检项目如此设置，很大程度上源于对就业体检和一般健康体检的混淆，以及长期对个人隐私权益的漠视。事实上，在当前的就业体检下，所有参加体检的劳动者，不管是否因为体检被拒录或被辞退，他们对身体的自主权和个人隐私都受到了同样的侵犯。
国家作为：司法救济方面有倒退
《报告》对国家机关在保护乙肝病毒携带者就业权方面所做的巨大努力和取得的成效给予了相当程度的肯定。但同时指出，在保护艾滋病毒感染者等特定人群的就业权方面，立法和政策总体上非常落后，相关规定甚至互相矛盾，同时，政策和法律也得不到有效执行。
在司法救济方面，2010-2011年涌现出了许多新型的健康歧视诉讼案件，被告都是政府部门，原告几乎全部败诉。即使有上位法的支持，法院也很难判决政府部门败诉。《报告》认为，相对于“中国乙肝歧视第一案”，过去两年法院态度在一定程度上是倒退的。
《报告》指出，国家机关本身就是进行身体或健康就业歧视的主体，成为反歧视中的最大障碍。中国政法大学宪政研究所此前发布的《2011年国家公务员招考中的就业歧视状况调查报告》显示，在2011年中央国家机关公务员招考所涉及的9762个岗位中，存在制度性的健康歧视和年龄歧视的规定，两种类型的就业歧视比例均为100%.
“由于政府行为具有极大的社会示范效应，因此可能引起其他用人单位纷纷模仿。”刘潇虎表示，“政府在禁止用人单位实行就业歧视的同时，自己却搞就业歧视。这种矛盾性，使政府在反歧视中很难做到理直气壮，严重影响了各种反歧视努力的效果。”
社会层面：寻求民间和政府互动
《报告》认为，2010-2011年健康弱势人群就业状况的改善，包括有限的政策改良，其最主要的推动力来自社会。并从五个方面进行了说明：1.健康弱势人群的权益意识增强，是就业状况改善的最根本的动力。2 .社会广泛持续的关注，推动就业状况改善。3.影响性公益诉讼，是健康弱势人群争取就业权的重要手段，同时也会引起社会对相关立法和司法问题的关注。例如，“中国基因歧视第一案”一审、二审原告皆败诉，但随后法院向被告即佛山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发出了对“基因检测”进行调研的司法建议，次年当地公务员招录未出现基因歧视。4.由专家、学者、公益组织工作者、政府官员等一起参加的就业歧视研讨会，对于引导社会舆论以及改变政府态度意义重大。5.提出立法或政策建议，可以很好地寻求政府与民间的互动。
据衡平机构总干事，《深圳就业歧视调查报告》执笔人之一郭彬介绍，过去两年间，他们协助了很多乙肝病毒携带者、残疾人等进行反歧视诉讼，也向用人单位、政府部门提过很多建议和意见。“求职者反歧视的权益意识不断提高，需要政府、用人单位作出适当回应，一同面对就业歧视并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法。”郭彬表示，“民间和政府的互动进行得好不好，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反歧视的效果好不好。”
预测建言：首先应规范就业体检
《报告》预测，健康弱势人群的就业困难还将在一段时间内继续存在。更全面的保护健康弱势人群的立法在近两年内不大可能出台，但出现更多的保护某一特定人群的专门性政策可能性很大。其中，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残疾人按比例就业情况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改善，艾滋病毒感染者的就业权问题也将得到社会的更多关注。
为了更好地保护健康弱势人群的就业权，《报告》提出四点主要建议：首先应规范就业中的健康体检，尤其是对公务员体检标准进行修改，明确禁止与工作无关的体检项目，保护所有劳动者的隐私权和健康弱势人群的就业权。其次，国家机关、事业单位建立非歧视性的招聘机制，在公平竞争的基础上，带头招录能够胜任岗位的残疾人、乙肝病毒携带者、艾滋病毒感染者等健康弱势人群。同时，在不同的领域开展就业法律法规和政策的清理工作，及时删除或修改歧视性规定。最后，建议最高法院制定关于就业歧视诉讼的司法解释，对该类案件的立案、举证、判决、赔偿等予以规范，保障受歧视劳动者获得司法救济的权利。
调查数据
乙肝病毒携带者受歧视现象严重
据衡平机构此前在深圳市的调查了解，在对所发布的招聘启事中对健康有要求的100家招聘企业进行电话调查后发现：有16家企业称目前不招人，拒绝了询问，但仍有两家称其不招录乙肝病毒携带者，理由分别是：“大食堂共餐，害怕传染”：“因为岗位和水处理有关，怕传染扩散”。在另外的84家企业中，声称乙肝病毒携带者可以招录的有32家，不清楚的有18家，明确说明不招的有23家，有限制的有10家。
据了解，衡平机构在深圳市正式注册，是一家在公共卫生和精神卫生领域开展健康知识教育和法律普及工作、疾病患者关怀及救助的非营利机构，致力于改善弱势群体生存状况、倡导社会平等。此前，衡平机构曾发布《深圳就业歧视调查报告》，是民间对深圳就业歧视状况进行的首次解读，引起众多关注。还曾相继发布《中国精神病收治制度法律分析报告》和《残疾人乘机状况调查报告》等。
本版采写：
南都记者高爽
发表于 2012-5-2 12: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