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给我打电话，说明天是他的生日，想见我。我想也没想，就推掉了朋友的party邀请，去了他那儿。我们吃了晚饭，一整晚的缠绵。第二天一早，我们去订了他去曼谷的飞机票。8月2日。艾伦说，他会一去不回。
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他喜欢亚洲人，我喜欢白人。于是约了见面。那是个冬日的下午，多伦多的雪还没有化尽。我看见远远走来一个小伙子，个头不高，蓝眼睛，挺鼻梁，眉清目秀，英俊，正是我喜欢的那种。我们去了伍迪。在临街的窗前，品着啤酒，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聊了什么我已经全然不记得了。我只是看着他的蓝眼睛，纳闷这个白人怎么半天没有表示？或者他不喜欢我？分手时，我问他，你家最早来自哪里？他说，苏格兰。晚上，我梦见风笛，格子裙，蔚蓝的苏格兰海岸，和艾伦的蓝眼睛。
那段时间我在找工作，白天除了网上申请工作就无所事事，总挂在MSN上。隔两天艾伦在MSN上跟我说话，说了没两句就问我，你到我这儿来喝杯咖啡？没事上人家里去喝咖啡？我当然知道他要什么。
我们坐在沙发里，艾伦打开音响。音乐如流水般在耳际滑过。我们看着彼此的眼睛。他抓住我的手，可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终于我忍不住问他：我可以吻你吗？他说当然。于是我们接吻。他的手伸进我的衬衫，呼吸变得沉重……就这样，一切发生了，发生得如此自然。
我们拥抱着。
他说：“我要去泰国教英语。8月份走。我想长住在那里。”
我说：“很好。”
我们大约一周见一次。吃饭，去酒吧，做爱。我们都只想抓住现在。
我找到了工作，他也联系上了泰国的英文学校。他还见别人，我也是。
有一天我说，“我好不容易离开了中国，在加拿大获得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你为什么却要离开？”
“我总是在离开。”他说，“小时候父母在别人的农场上打工，家里很穷。为了贴补家用，母亲甚至去锯木场做男人才做的重体力活。可就是这样，家里还是付不起房租，被房东踢出家门。小学的时候，我转了十次学。我在农场上什么活都做。那不是美好的回忆。”
“我父亲酗酒，醉了打我妈妈。我恨他。”
我从他眼里看出深重的悲哀，搂住了他。他吻我的脖子。我回吻他。
“那时我一心想离开农场。我告诉自己，不能做父亲那样的人，我必须接受高等教育。我去了渥太华大学。家里没钱供，我就贷款。现在我还欠着政府三万多块的助学金。”
“大学毕业后，我在渥太华工作了几个月，去了纽约，后来是哈利法克斯，然后又是多伦多。我不知道。我没法在一个地方呆很久。我总是在离开。我想，那大概是我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于是说我的故事，说我出柜的故事，说我的父母不接受这个事实。他说：“我父母没有任何问题。我妈妈接受，因为她爱我。我父亲接受，因为他不在乎。”
艾伦在一家慈善机构工作，帮助多伦多的智障人群。他说，有一天他们坐地铁。他帮助的两个智障人，一男一女。那个女的比男的大两岁，看见有一个空坐位，指着说，“你过去坐吧，在那边。”艾伦在一边看着，很感动，说给我听。我想艾伦在一个缺乏爱的家庭长大，所以才对爱与关心如此的敏感吧。我抓住艾伦的手，看着他的蓝眼睛。我不知道，也许我爱上他了？我没打算爱上他的。
艾伦不是一个对生活负责任的人。他挣多少花多少，从来没有想过要偿还政府帮助他的助学贷款。刚工作时拿了信用卡猛花，结果留下了很差的信用记录。到今天没有一家银行敢给他开信用卡。他是一个完美的情人，却会是一个伤人的伴侣。和他携手到老？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浪漫想法。以我金融专业的冷静与理性，他甚至都不是一个选项。
艾伦打算先去清迈，教一年书后再去曼谷。长远的打算是，他希望在泰国做他现在做的工作，帮助智障人群。“在泰国，没有象加拿大这样的政府拨款。智障人群得不到应有的帮助。我希望有一天能做点事情。”
我从没有想到过，对待自己的生活看起来如此不负责任的艾伦，却有着如此“负责任”的职业想法。难道，在他花花公子的英俊外表之下，在他倍受伤害的童年经历之后，真的还有一颗温暖的爱心？或者，与子携老，真的是一种可能？
可是，那是艾伦的梦想，一如当年我的出国梦。我无意阻挡。
泰戈尔说：如果你爱她，就让她自由。
艾伦只带两只皮箱，还有他英俊的面庞，去泰国。
我现在只见艾伦一个人。8月2日以后，我会重新开始寻找爱人。可是，在内心深处，艾伦永远有他的位置。半年的情人，会是一生的挂念。
有一天，我会去苏格兰海岸，寻找艾伦的蓝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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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4 14: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