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蒙特利尔记行

骑士岭

逢长周末，排球队的朋友约了去蒙特利尔度假。队长哈维是西门子公司的项目经理，义不容辞地担当了组织者的责任。早早订了塔依马哈尔的旅馆房间，有空调、单独卫生间，41元一晚，物美价廉。

 

周五晚下班后，收拾好行装，我们这个小组五个人一辆车，沿401高速向东出发了。一路上绿草如茵，间或有或红或黄的小别墅点缀在蓝天绿草间。夜幕降临，北方的天空中北斗七星熠熠闪光。

 

法式早餐

 

在旅馆安顿下来，一觉醒来，已是十一点，大家去吃brunch。这个词是早餐breakfast和午餐lunch混合而成，大致是“早午餐”的意思。

 

叫饮料的时候，我照例叫冰茶。同伴道，既是法式早餐，当然要按法国的方式来，这饮料当然得是咖啡。咖啡上来，果然香醇。大家说起多伦多和蒙特利尔生活方式的差别。多伦多是加拿大最美国化的城市，生活节奏快。在大街上常见手持咖啡边走边喝的西装领带人。蒙特利尔人喝咖啡，一定是在咖啡馆里，手持精致的咖啡杯，坐定了慢慢品，一杯咖啡喝上半个钟头。据说蒙特利尔人看到多伦多人边走边喝咖啡，眼睛瞪大了惊讶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咖啡）？”回想起我们公司的法国CEO离任时，说起法加的差别，也谈到多伦多蒂姆豪顿斯咖啡的无法入口，不禁莞尔。

 

说话间，我们的早午餐上来了。我点的是“叫醒电话”，两个煎鸡蛋，两片烤面包，法式署条，熏干肉。简单，却也满满当当。我特别喜欢吃这种叫bacon的熏干肉，很香。

 

最后大家叫帐单。在多伦多，侍者看你吃完了会主动给你上帐单，也有催你走，好空出位置做生意的意思。而在蒙特利尔，你不主动叫帐单，侍者是不会催的。你爱聊多久聊多久。另一个不同是，多伦多的侍者会问你合单还是分单。而在蒙特利尔，除非你主动吩咐合单，侍者一定是给你开AA制的分单的。

 

账单上来，才五个加币。在多伦多，怎么着也得七八个加币吧？

 

骑士岭

文化街

 

吃完早餐，大家去逛街。蒙特利尔市中心的商业街，颇具文化特色。酒吧，餐馆，服装店。记得国内的服装店，都开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以招徕顾客，很可怕。这边的店家，音量开得稍大些的，那是音响店。每一家服装店都有一个主题，比如女士休闲，男士运动，职业晚装。音乐一定与之相匹配，或高雅，或轻柔，或古典。我虽然不太懂音乐，也能明显地感受到差别来。

 

我们被竖立在街上的一组大幅照片吸引。那是一组对比照片，同样的街道，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的面貌对比。最繁华的街道，除了蒙物利尔银行大楼依旧，其余面目全非了。百年前的马车化作了路面电车。而一些小街小巷，则很好地保持了原来的面貌。照片里一定是有人的。从百年前蒙特利尔做五金批发生意的富豪家庭，到七十年代抽着大麻、长发披肩的“迷惘的一代”，再到今天穿着考究、举止优雅的雅皮士，相机见证着人文变迁。

骑士岭

法语城市的困惑

 

伊利湖在尼亚加拉瀑布跌落入安大略湖，在安大略湖东北，有一个出湖口，安大略湖化作蔚蓝的圣劳伦斯河。圣劳伦斯河一路东行，在蒙特利尔这里突然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河心岛。北面的，是拉瓦尔。南面的岛，便是蒙特利尔。

 

法国人太浪漫。河心岛交通不便，可早期的法国移民却胼手胝足，愣是打造出了一座浪漫的岛城。后来英法为争夺魁北克发生战争，法国战败，英国政府接管。这里的法裔居民却执拗地保留下了法国的文化和语言。

 

在街上逛累了，我们打算去麦当劳买点饮料和甜点，却发现店里排起了长队。原来很多英语区的加拿大人趁长周末来蒙特利尔度假，而店员却只说法文，不会说英文。大家连比划带猜，还要出错，效率极低。这又引出了另一个话题：文化与效率的矛盾。

 

由于加拿大其它地区都说英文，从效率的角度考虑，在商业领域使用英文是优先的选择。这也是大多数大公司和大银行的做法。由此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引发了“两种分离”的社会争论，即说英语的白领管理，说法语的蓝领被管理；居民区也分为高尚的英语区和贫民的法语区。这引起了法裔居民的极大不满，引发了魁北克的分离主义和社会动荡，甚至绑架谋杀等恐怖主义事件。整个社会动荡的结果，在政治领域是分离主义势力与政党的崛起壮大，在文化经济领域则是其独特的语言文化最大程度的保留。徜徉在蒙特利尔街头，商店招牌、路牌，皆为法文，恍如身处巴黎。经济领域，魁北克有不同的法律、税制，甚至交通规则都与多伦多有所分别。

 

不容置疑的是，蒙特利尔独特的法国元素吸引了加拿大英语区乃至全世界各地的人们来此观光旅游，是一份独特而巨大的文化旅游资源。另一方面，与加拿大其它地区的格格不入与恋旧的心态，也使当地经济效率低下，以至于买个麦当劳都要排起长队来。

 

蒙特利尔曾是加拿大最大最繁华的城市。19世纪中后期，这里的金融区甚至与华尔街叫过板，争夺北美金融中心的地位。20世纪后半叶后，其经济地位日衰，加拿大第一大城市的交椅也早已被多伦多夺去。近年来，以制造业为经济支柱的魁北克省受到全球化，尤其是“中国制造”的冲击，更是步履为艰。蒙特利尔市中心的楼宇，大多还为1976年奥运会时所建，整个城市鲜见新的建筑工地，一些地区已经显得老迈而破败。近年来人口也连年外流。魁省一面每年接受来自中央政府的经济补贴，一面威胁要从加拿大独立出去，被加拿大英语区讥为“被宠坏的孩子”。我一位来自阿尔伯塔的朋友曾愤愤然道，就让它独立出去，它会沦为第三世界国家。此话虽然夸张，但这个法语城市的经济困惑，的确是令当地人忧心的。

 

保持独特的文化是否和“与世界接轨”天然矛盾？坚守自己的语言是不是“效率低下”，“经济停滞”，“排外”和“自闭自大”的同义语？我想，这应该不仅仅是蒙特利尔人思考的问题。

 

 

骑士岭

老蒙特利尔

 

傍晚时分，我们去了老蒙特利尔。这里是临河的一片区域。两层的旧式小楼，石子街道，被难以置信地完整保留了下来。马车在石子路上穿行，得得的马蹄声，完全是19世纪的旧模样。同样特色而规模更大的魁北克古城更是被列入了联合国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我找到了上次来蒙特利尔时居住的民居旅馆，记得当时条件虽然简陋，却也别具风味。大家打电话集合了其它小组，一共二十个人，浩浩荡荡地吃龙虾晚餐。二十个人沿长桌排开，场面蔚为壮观。店家接了这么一笔大生意，喜笑颜开，厨房立刻忙碌起来。英俊的侍者着黑色衬衫，白色领带，时尚而别致。服务殷勤周到，还时不时用法式英文和我们开着玩笑。

 

我们的晚餐六点半开始，先上饮料，七点上色拉，各色蔬菜用色拉酱拌好生吃，爽口而开胃。八点再上一份汤，口味香浓。有人说是鱼，有人说是鸡，看是看不出的。八点半，二十份龙虾套餐全部备好，几个侍者穿梭于厨房与厅堂之间将托盘送上：半只龙虾，一份大马哈鱼，两只基围虾，一份米饭，烤土豆，西兰花和胡罗卜，红红绿绿很是好看。侍者又送上酒。海鲜是要配白葡萄酒的。龙虾肉一定要用工具挑出，不可以用手直接抓，更不可以用嘴用牙去咬。酒要细斟慢酌，菜要细嚼慢咽，说话要轻声轻气。每个人都要极力保持优雅。一餐饭吃了足足三个小时，真正的法式大餐。可对我来说，累得够呛！

 

骑士岭

夜总会

 

夜晚，去夜总会club跳舞是“必修”的“科目”。我去过的club不多，在多伦多是“飞翔”FLY，在蒙特利尔是“天空”SKY。

 

“天空”的入场费很便宜，只4元。它主要是靠卖饮料、酒水挣钱。据说，为了让客人多消费酒水，老板给舞池内加热加湿。这已经不是秘密，可是人们还是喜欢“天空”，为什么？音乐！

 

“天空”一共三层，分隔了五到六个舞厅，每个舞厅播放不同年代不同风格的舞曲。大约是年龄的关系，我对90年代的舞曲情有独钟，也很容易地找到了适合我口味的的舞厅。

 

开始，我只是随着音乐轻轻摆动身体。慢慢地，音乐的节奏越来越快，我也越来越投入。我的眼前是眩目的五彩灯光，耳际是疯狂的音乐，足底是震颤的地板。我觉得忘记了一切一切的烦恼，时空突然变得无比单纯，只是享受音乐……

 

我在想，餐桌上的“优雅”其实是一种伪装，可惜那是生活的常态；舞池里的“疯狂”才是一种真实，可现代的人们却要借助迷幻的灯光、震耳的音乐才能宣泄。这究竟是文明的进步，还是摩登的悲哀？

骑士岭

毒品

 

我们这次同行的朋友，有二十来个，有排球队的队友，有羽毛球俱乐部的朋友，还有朋友的朋友，熟悉的和不那么熟悉的。去夜总会前，我看到有人悄悄传递一种蓝色透明的药丸。排球队的朋友告诉我，那是毒品drug。

 

你没有看见，或你不想看见，并不表示它不存在。毒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社会现实，藏匿在你我他之间。

 

加拿大是个多元宽容的社会，容纳任何观点。对待毒品也是如此。有坚决反对的（strongly against），象我们排球队；有偶尔玩玩（recreational use）无妨的；真正沉溺其中的，是极少数。

 

我们排球队对毒品持坚定的反对态度。队长甚至说，如果谁要使用毒品，就请他退出。当初大家为队名争执不休，有队友笑说，干脆我们队取名反毒品队anti-drug算了。

 

大个子斯蒂文是多伦多反毒品协会主席。化学博士的他几乎对每一种毒品都有所研究。他说，任何一种毒品都对你的身体有伤害，或大或小而已。我们的身体并不需要毒品来获取快乐。当你需要毒品来获取快乐时，说明你并不在享受了。他认为毒品泛滥和人们缺乏对它的认识有关。要抑制毒品，教育是关键，而打击与处罚于事无补，那只会让它转入地下。

 

每一个人都是理性而独立的个体。政府和社会该做的，是教育并使信息公开和透明。在这个前提下，如果一个人仍然愿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一时的虚幻快感，那么这是他的个人选择和生命态度。政府和社会不应该也没有权力去强迫人们接受一种固定的生活方式。可是生命只有一次，任何身体健康与迷幻快乐之间的交易，我认为都是不等价和不值得的。

 

尾声

 

长周末结束，我们要告别蒙特利尔的生活方式，回到多伦多的常态生活中去了。当小车驶过圣劳伦斯河上的大桥时，我回头望。文化的繁荣与经济的没落，欧洲的娴静和北美的疯狂，令人惊异地交织在一起，给这座城市抹上奇幻的色彩，就仿佛舞池中的灯光。或许这就是蒙特利尔的魅力所在吧。

 

Au Revoir, Montréal！

 

特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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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深沉

秦人今在武陵溪

君子于役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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