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治疗
人的本性、求生欲望的挣扎、妻子痛苦的泪。我们于2003年的春天来到了北京。3月,春暖还寒的季节。人的遭遇没有因为春天的到来,感到希望。一场天劫不复的灾难,悄然而至。天下人的灾难来了———非典。但是,面对这些,我们老百姓还不知道。
带着生的渴求、公正的信仰、最后的希望。我和妻子来到了国家卫生部,卫生部的大门前挤满了各国的记者。后来得知世界卫生组织在里面开会。我们见到了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他的回答简单而轻松: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国家的药厂绝对不可能里面有艾滋病毒。我们又来到了上生所的总公司———中国生物制品总公司。回答是依旧的。我们拿出了国家卫生部1995(55)号文件,上面清楚地写明“即日起禁止销售和生产未经病毒灭活的血制品,因为产品有严重的传播艾滋病病毒的可能性”总公司以调查研究搪塞我们。
生命不容拖延,我们疲倦的来到了北京地坛医院。检查结果很不好,CD4:73,临近生命的终点。这时,国产的鸡尾酒疗法药组合有了————DDI、D4T和奈韦拉平,面对其他天价的药费,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我们买了2个月的药,踏上了回家的火车。身体虚弱的我,我们只能坐四周透风的硬座。火车走在漆黑的夜晚。半夜路上我感冒了,到家发烧了一个星期。
用药后的副作用接踵而致,我每天天昏地转。赖以生存的小生意被迫中止了。生存又一次成了大问题。艾滋病人人闻风丧胆的可怕病毒。深刻的一次,妻子带着我的血样给我市医院的抽血室做常规检查,其他病人看到上面写着“艾滋病”。“妈呀!我们这儿咋还有这个病啊,太吓人了。”满屋子的人全都吓跑了。当时我们的心情可想而知。
刚刚提升的CD4指标没有维持几个月,灾难又一次降临。副作用和病毒的回升同时袭来。必须换药了,没有选择,只有进口配方。拿着大夫给我们的处方,上面赫然写着。我看不到别的,只有下面的数字:2800/月。生活都很艰难的我们,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绝望又一次降临了! 面对生活
天还是依旧的蓝,海风轻轻的吹。美丽的大海,美丽的海滨小城。很多人的向往。可我的大脑闪烁的是:狂风骤雨啊,你来吧,铺天的海浪啊,你来吧,你把我卷走吧,就叫我痛快些吧!难道叫我主动投奔你么?身后是妻子、家人召唤的、期望的眼神。活着,就该这样艰难么?
天虽不绝我,可他依旧狠狠的折磨着我。四免一关怀的落实,市CDC送来了我暂时惟以继命的药物。可我的生活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现在人多的地方,我不敢去。时时刻刻我要加倍小心,就像偷盗过太上老君仙丹,被抓回来就要受到天庭惩罚的护丹童子那样。时刻要呆在深山老洞里生活。
生,只是苟且生存。不能靠自己双手劳动换取的生活,刚刚到来的、潦以维继的,却足让我满足的生活失去了。遥遥无期的法律诉讼,难熬的血友病疼痛。未来在哪里?我还有资格谈希望么?生,本该如此么?天上如果有神仙的话,我要责问他,我要痛骂他。为什么?上天啊!为什么对我如此的不公,你睁开眼睛吧,是我前世的冤孽么?我的前世做了什么,叫我如此偿还?还不依不饶的折磨我。
多少次梦中惊醒,妻子精神上的抚慰。可眼前挥之不去的阴影,实实在在的存在。国家的优良政策:国家社会养老保险。新的一年来了,我还要继续缴费么?曾经,养老保障,是我和妻子对未来充满的最后希望。我还有明天么?我还可以享受这国家的优良政策么?我不敢去想明天会发生什么?我的生活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未来对我还是那么遥不可及么?
不管怎样,在我感染艾滋病日子里,我感谢的人也很多,很多。首先是我市CDC的杨铁锋,我市医院的齐利群大夫,是他们首先给我的理解,帮助,安慰。之后是北京地坛医院的赵红心大夫是他关键时候给我的治疗,挽救我的生命于危机中。最主要的还有国家疾控中心的沈洁主任,一位我敬仰的,没有见面的国家官员关心我像母亲一样,多少次百忙只要我打去电话,都亲自接听,安慰我,每每化解我的难题,电话中我多想叫您一声“阿姨”!我的外甥只有14岁,也是个血友病遗传者,却是个感染者,他妈妈带他去沈洁主任的办公室解决他们省的问题,是您,一位政府高官,一项一项的亲自解决,把他们送到门外,临走时抱起他留下了惋惜、亲人般的泪,这些感激我怎么用言语去表达?还有中国医大的刘静大夫在后期接管了我的治疗工作,细致,耐心,每每的打来电话询问我的病情。是您们让我感觉到了人间温暖,真情。还有我要感激的很多很多的人,是您们给了我生的机会和未来的向往。 面对社会 家庭 没有感染的时候,我还是个外向型的人吧。“狐朋狗友”一大群,有时,我们在网吧里玩我们喜欢的“三角洲”游戏、“反恐”游戏、“红警”……各种对战类游戏,彻夜不归。现在我的朋友们,我有意疏远他们。不和他们交往。现在只能在想象中回忆,曾经的“刀光剑影”中的场面中对决了。希望回忆可以填补我心灵的空缺和寂寞吧。 走在大街上,深怕有人在那里知道我是一个“感染者”。因为我们城市太小了。楼上楼下,楼前楼后。谁知道谁和谁相识呢? 给我些许安慰的,这时,还有我的家人。他们对我的情况一清二楚,我不需要隐瞒他们什么。我的家庭很大,人很多。他们时时刻刻想让我忘记这挥之不去的阴霾。他们努力的帮助我淡化,他们想叫我恢复信心。可能么?特别是一个血友病人,我一不小心的,时常的血流如注。对这些,我更要时时的加倍小心。眼前的,那个绿中有红的、浑身上下长满小刺刺的、可怕的病毒样本。是我心中永远的痛。家人的爱越深,这种痛越加强烈、越加深刻。 还有70岁的老母亲,她在为我刚刚到来的幸福,感到欣慰。我的母亲,一辈子为我提心吊胆的老母亲,前方的路再苦、再难。我不能告诉她。叫她为我表面的、刚刚到来得幸福,快乐吧!高兴吧! 还是说到那个脱离世俗的、看破红尘的、云山雾绕的佛家重地是我的最好去处吧?是我有佛缘么?是天上的神仙在点化我么?那是我的最好归属么?可我咒骂神太多了。佛法无边,心怀宽广,它是不会记恨世俗,可能会原谅我吧? 可是佛的慈悲是有限度的,六根不净,恐怕也是难入佛门的吧?我只对血友病的小圈圈交往的多。恨,发自内心的的恨,骨子里向外涌动的恨,实在难消。家人省吃俭用想让我们消去病痛的、折磨的救命药。可买来的,治病的,注射到血液中的是无比恶毒的毒药。我们做梦也想象不到的苦。我们恨厂家,如果是无法避免的也就罢了,我们认了。可是层层关卡,都在疏忽、大意。从血源、到检测、到成品的病毒灭活。为什么,我们怎么能想得通?我们怎么认命?十年啊,不是弹指一挥间!为什么?十年前人家就病毒灭活,可我们要等十年,多少条人命啊!这些凭什么我们就该承受?无怪乎,一病友在厂家门前割腕的极端举动,极端的举动源自恨的积累。这样的念头我头脑中也闪动过。这些也要归罪于命运的安排么?上天有佛的话,我想他也不甘于这样的无端指责。这些就该我们来承受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