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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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倪迅生带着两个医务人员来了。由于楼道狭窄用担架不方面，他就亲自把掌秀丽背到楼下。琳倩倩也跟着他们上了救护车，到了人民医院经过诊断才知道掌秀丽得了急性阑尾炎，要尽快进行手术。倪迅生一直忙前忙后，把掌秀丽安顿好才离去。

受着疾病的折磨，掌秀丽的脸色憔悴得像死人一样。琳倩倩虽然看不见，但她照样感受到母亲的痛苦。

躺在病床上，掌秀丽有气无的说：“倩倩呀，今天真多亏迅生，要是没有他帮忙我们就麻烦了。迅生真是个好人呀，要是我们家能有一个这样的女婿我就别无所求了。”

琳倩倩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一股辛楚，她就用酸溜溜的嗓子问：“妈，你很喜欢迅生吗？”

“我当然喜欢他，从小到大我也当他是干儿子一样。迅生他呀，论条件那方面都好，就是命数差了一点。要是他一开始就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这时，掌秀丽意识到自己说话并不恰当，马上就改谈其它话题了。“倩倩呀，我年纪这么大要切阑尾，会有危险吗？”

“没事的，你不用怕。”

“还是不怕好，越怕就越糟糕。其实呀，得病对我来说是好事，既不用工作，又不用应酬，简直就是休假，你说是吗？”

“是呀! 但我最希望你的假期早日结束，再也不生病。”

“倩倩呀，你可真会说话。现在是展示你口才的最佳时候了，讲些故事给妈妈听，好让我解解闷啊! ”

“好吧! ”

接着下来的几天琳倩倩总是陪伴在母亲身边，掌秀丽就算忍受着病痛也要给女儿做思想工作，哭丧着脸劝她嫁给倪迅生。琳倩倩初时要么沉默，要么推辞，但面对母亲的苦苦哀求还是于心不忍，最后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琳倩倩开始跟倪迅生交往了，但只是形式上的谈恋爱，走在一块时老是郁郁寡欢。倪迅生知道她在想什么，每当看到她那呆滞的表情他总有一股忧愤，他想质问她自己哪一点不如欧阳志宏，他想呵斥她能有这么好一个对象确实是几生修道了还有什么不满意，但他一直忍耐着，他笃信他的付出可以夺回她的芳心。

一个周末下午倪迅生带琳倩倩出去玩了，在车上她就问要到哪里去。

“去咱们医大呀! 今天请了市乐团来演出，听说还邀请到我国最有名的指挥家前来客串。虽然这门票是免费的，但来之不易呀! ”

“是吗？”琳倩倩没有一丝惊喜，为了不扫他的兴就说：“这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倪迅生只顾注意路面的车辆，并没有察觉到琳倩倩的冷淡，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那曲目我看了，是挺不错，但都是国外的名曲，如果再加上中国的《梁祝》和《黄河》就好了。”

琳倩倩觉得很没意思，但还是得附和他：“哪倒是，就像最适合中国人吃的就是中国菜。”

到了医大礼堂，音乐会很快就开始了。第一曲是《斗牛士之歌》，那磅礴的气势和强烈的节奏感立刻引起了人们的共鸣，个个情不自禁的为演出者鼓掌伴奏。指挥家被观众们的热情感染了，完成了这一曲就向大家致谢。

“今天高朋满座，我实在是受宠若惊。我们的乐团不仅有最佳的成员，还有最好的听众，我相信她必定会越办越好。大家对音乐的热爱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我们就是为你们的掌声而活。”

又是一阵回报的鼓掌。

“好了，谢谢各位! 下面请欣赏维瓦尔弟的《春天协奏曲》。”

开头是好一派富丽堂皇的乐章，让人感受到万物争荣的气息。之后那哀怨的小提琴独奏像画笔一般，描绘了乌云密布、大雨瓢泼的景象。转瞬之间雨过天晴，鸟儿又欢快的歌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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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蓝色多瑙河》。这首圆舞曲的节奏富于变化，时而温柔娴雅，时而热闹欢腾，使人们觉得有一只轻快的精灵在身边载歌载舞。随后是非常特别的《拨弦波尔卡》，整首曲子也是用小提琴短促的拨弦来演奏。倪迅生头一回听到这乐曲，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用如此简单的方式也能奏出热情活泼、怡然自得的调子，对约翰·施特劳斯的敬意就油然而生。

当演奏《威廉退尔序曲》时，那犹如千军万马的雄壮旋律再一次震撼全场。指挥家突然转过身来，背对着乐团照样能应付自如。很多人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表演，都惊叹不已深深佩服指挥家的才华。这时，倪迅生欣赏到他的表情，豪迈的眼神、自信的微笑，还有那种对事业的狂热，宛若西方名画里的英雄人物。他激越的舞动着指挥棒，就像侠客运剑，就像书法家挥毫，每一个动作既展示着力量的苍劲又凝聚了节拍的优美，每一刻也显现着他的名师风范。

音乐会结束了，人们的耳朵里依然回荡着异国的古典神韵，愉快的脸上洋溢着陶醉的幸福。有些观众兴奋不已，奔涌到舞台前与指挥家握手。倪迅生要照看好琳倩倩，不然他也会上去请指挥家签名留念。

走出了礼堂，倪迅生想跟琳倩倩好好谈论一下这场演出，见到她的样子是那样索然无味。这时候他才发现女友由始至终也没有一点兴趣，他就后悔把她带到了一个根本不合适的地方。

“倩倩，你不喜欢古典音乐吗？”

“嗯……”琳倩倩支支吾吾的，她害怕倪迅生再要她去这种场合，“也不是不喜欢，但那些曲子太高雅了，我听不懂。”

倪迅生的心凉了，刚才的快意也荡然无存。“我们好几年没来往了，我连你的爱好也不知道，请见谅。”

“别这样自责嘛，你又没做错事。”琳倩倩勉强一笑，她觉得自己跟倪迅生的距离太遥远了。这是昔日的好友倪迅生吗？怎么对他的感觉这样陌生了？

“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尽管跟我说吧! 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你没必要这么迁就我，我也要尊重你的个性呀! ”

倪迅生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想方设法也不能让琳倩倩高兴，甚至连交流都不容易，难道跟她没缘分了？他感到他们之间有一堵厚厚的墙，心灵上的差异任凭他怎么费神也难以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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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1、

欧阳志宏正准备给病人诊断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他认得这是找过他看过病的辩中林。

辩中林甩出了一个病历本和一沓收费发票，恶狠狠的说：“臭小子，你马上赔我医药费! ”

欧阳志宏刚来南云时辩中林就找他治病了，他的情况较坏，除了感染上乙肝还有脂肪肝。经过精心治疗，辩中林的脂肪肝好转了，欧阳志宏就没有再给他开药，只叮嘱他如何保养身体，他就似懂非懂的离去了。疗效也很不错，今天他却愤愤不平的回来，欧阳志宏一头雾水了。“辩先生呀，怎么回事了？有话好好说嘛! ”

“去你妈的，你治病就给我治了一半，差点把我害死了。我又不是不付钱，你想要红包就尽管说，别拿人家的性命开玩笑……”辩中林恶语相加骂个不停。

“唉，你讲讲道理行不行，我一没诊错病，二没乱收费，我怎么害你了？”

争吵声引来众人围观，诊室门口一下子被堵住了。

“上次你说我没事了，我去跟朋友喝了一顿酒就特别辛苦，到其它医院一检查发现我还是有肝炎。我觉得不对劲就找你们肝炎科的医生看，又花了一大笔费用，你怎么也得赔我。”

“我说你的病全好了吗？我叫你去喝酒了？病毒性肝炎转为慢性就治不好，好好保养病情才不会恶化，你明白不？”

“没法治你们医院的广告为什么大吹特吹说能治好？你不会治肝炎就让我找隔壁的般医生就行了嘛! ”

“既然你这么信他就继续让他治就行，找我干吗呀？”

“般医生说我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期，现在麻烦就大了，得花更长的时间，更多的金钱，要是早些让他看就没事了。这个问题是你造成的，我的医药费你怎么也得付了，不然我就不放过你! ”

“我跟你说，这不是我的责任。这么的，你先让般岩超给你治好病，到时候我十倍甚至一百倍赔你医药费，你看怎么样？”

正当二人吵得不可开交时，岸佳儒和两个保安挤进来了，在他的劝说下一行人来到了院长办公室继续争论。

岸佳儒再一次展示他的高超修养，在这充满火药味的环境里照样保持着灿烂笑容，说话依然是文质彬彬。最后他就保证会妥善处理这件事，唯唯诺诺又含含糊糊的把辩中林打发走了。

“客人”刚走了，岸佳儒遏制在胸中的怨气就发泄出来，光滑的前额突然冒出了皱纹。“唉，志宏，难道你不懂这里的规矩吗？你得协助一下其它同事的工作，尽可能将更多的病人转到别的科室、别的医生那里去。谋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个同事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现在你是单身一人，但也要学会体谅别人的家庭困难呀! ”

听到这话欧阳志宏就想跟他说“那些病人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你怎么不体谅他们的困难”，然而他没有这胆量，不得不诚恳的检讨。“是的，这件事我确实做得很不好，我以后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长叹了一声他又说：“院长，辩中林索赔这事怎么解决？”

“你说怎么解决？”岸佳儒满口辛辣的反问他了，“只要按规章办事会有这乱子吗？”

欧阳志宏感到委屈极了，不禁发了牢骚：“就算我做得不对般岩超也不应该这样整呀，他怎么能随意给我加一条罪名，弄得人家死缠着我不放，这根本不是我的过错呀……”

谁知这时般岩超连门也不敲，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指着欧阳志宏就大骂了：“你这小王八说啥了？要跟领导喊冤告状吗？”

欧阳志宏毫不示弱，跟他争论起来。“你说我不冤呀？你要给人家看病就看呗，干吗说我没尽责贻误人家的治疗了？”

般岩超摩拳擦掌，似乎想大打出手。“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分工？不是你的工作你就叫病人过来就行，是不是我没给你‘转诊费’你心理不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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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也知道这个病人的情况，原来有乙肝，血压还偏高，你还给他拼命用药不出医疗事故才怪呢! 你想挣钱也得看对象呀! ”

被这样斥骂般岩超更加恼怒，就向岸佳儒投诉了。“院长，你知道刚才他怎么说？他说二院治不好病，要是传了出去我们还有饭吃吗？像他这种吃里扒外的人怎么能留在我们医院干。”

岸佳儒双眉拧得紧紧的，呻吟一般说：“好了，别吵了，大家先坐下来想想办法吧! ”

般岩超没好气的说：“还想什么办法，叫欧阳志宏一手包办就得了。”

“你这死材说话也够轻松的，”岸佳儒气得浑身哆嗦，把茶杯砸碎了，“他搞不定还不是要我来背锅。我看那个姓辩的来头可不小，你得小心点。”

两个年青人都吓得缩了一下，噤若寒蝉的盯着岸佳儒。

“你们注意到了吗，他带来的人有的染发、有的纹身、有的脸上有伤疤，个个都是三教九流的？这么劳师动众拿不到钱会罢休吗？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小伙们这道理你们懂不懂？要是发现单位里谁做得不对向我反映就行，谁错了我就处罚谁，在外面可不要乱叫。就算是狗碰到风吹草动才吠呀，人要说话怎么不先用脑袋想想……”岸佳儒用尽了教训批评责备挖苦的话劈头盖脸把他们臭骂了一顿，还是觉得满腔愤恨，“唉——叫你们两个小傻瓜想办法也是痴心妄想，你们马上给我消失! ”

欧阳志宏和般岩超也没说什么，互相怒视对方一眼就离开了。

过了十来天，陈德斌接到了欧阳志宏的电话。

“喂，你好。”

“你好，我是志宏……”他惊疑了一会，“你身边有其它人吗？”

被这样奇怪的一问陈德斌既疑惑又害怕。“就我一个人在房间里，怎么了？”

“德斌，你帮我一个忙行吗？”

“发生什么事了？你说吧! ”

欧阳志宏就把患者索赔的事告诉陈德斌了，说着还啜泣了几声。他实在不理解欧阳志宏为什么会如此恐惧。“你用不着慌，这根本不是医疗事故，只要你没过错人家也不可能追究你的责任呀! ”

“你有所不知了，般岩超竟然说辩中林的病估计好不了，完全是我耽误病情造成的。他也不懂一点医学，偏要相信那些庸医。”

“那个般岩超也不应该这样说呀，把事情闹大了他自己不好过，你们医院也会有麻烦啊! ”

“不该说也说了，院长因为这事气得半死。院长跟辩中林协商，希望赔点钱能了结，他却张开血盘大口漫天要价。每次来医院谈判他也带着几个流氓，分明就是勒索啊! ”

“他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听说他弟是这里的黑老大，得罪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到医院整了几回也没捞到钱就不找院长了，只冲着我而来。前两天他在我的出租房门上写了‘不给钱就给命’六个字，吓得房主马上把我赶走了。现在我住在招待所里他才不敢来，但他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我的。”

“哪你报案了吗？”

“报了。公安局的人说这其实是医患纠纷，他们不好处理，就叫我到法院去。虽然这官司赢定了，但我得先花钱进行法医鉴定，还要请律师，你能借我一笔钱吗？我一定会还你的。”

“唉——”陈德斌叹惜了一声，“最近买新房我跟人家借了不少钱……我尽量给你想想办法吧! 欸，打官司这事你有没有征求过你们院长的意见呀？”

“难道得先经过他批准吗？他肯定不同意，只法院一审判我们医院那些黑幕都会暴露出来，到时候卫生局也会来查了。”

“既然你知道关键所在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你把同事的饭碗也砸了，他们能不对付你吗？以后还有医院肯要你吗？你也说了，那个患者是黑社会的，他愿意坐下来跟你讲法律吗？你赢了官司他更加不饶你，后果是非同小可的呀! ”

浩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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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问题我都考虑到了，我也生怕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但我确实想不出还可以通什么途径来解决这个矛盾。这段时间我烦死了，经常也作噩梦。德斌，我欧阳志宏举目无亲，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这个好兄弟了，你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呀! 不然我就死定了。”

“好吧! 现在你最应该做的事就是放松，那些疑难病人最好别看了，情绪太差索性就不上班，明白吗？”

“明白，我一定会稳住阵脚的。”

“哪就好。”

挂断了电话，陈德斌无奈的叹惜着，烦躁的双手一个劲搓乱了头发。刚才他没有跟欧阳志宏说自己的处境是多么艰难，还答应帮他一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这不是信口开河吗？接着下来的事又该咋办呢，总不能叫欧阳志宏自生自灭吧!

第二天下午下班时，琳一雄一走出诊室就见到了陈德斌。

“琳主任……”他面有难色，欲言又止了。

琳一雄觉得他有点古怪，“你有事吗？”

“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想跟你谈谈，耽误你一阵子行吗？”

“不好意思，倩倩得重病了，我得马上去住院部看看她。你找我是因为工作上的问题吧，明天再说行不？”

“是吗？”陈德斌感到很意外，“我才刚知道倩倩生病了，也想看看她，我和你一起去吧! ”

琳一雄很不高兴，他在心里埋怨陈德斌不懂礼貌，在这种时候也要打扰他。“哪好吧! 我们一起过去。”

在路上，陈德斌就问起琳倩倩的情况。“琳主任，倩倩得什么病了？”

“唉，一大帮专家会诊也搞不清原因，谁都不知道这叫啥病。”琳一雄有气无力的说，“可能是眼病的后遗症吧! 前两天倩倩突然说眼睛特别疼，之后又发高烧，现在还有些神智不清。因为这事我们家也烦得焦头烂额了。再治疗几天吧，如果没有什么好转的话我们就送她到北京去。”

“你们用不着太紧张，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好起来了。”

“希望是这样吧! ”

他们来到琳倩倩的病房，见她已经失去知觉了，但不时身体抽搐，嘴巴胡言乱语说着什么，隐隐约约听到她在叫“志宏”。

看着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女儿，琳一雄的眼里滑下了两行酸楚的泪。他走到床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哽咽着说：“倩倩，爸爸来看你了，你好些了吗？”

他的神情是那样呆滞，像傻子一样喃喃自语。

陈德斌不知说什么话才合适，他只好留在房间里等待。他确实不想麻烦琳一雄，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求人难呀，别人也有自己的难处嘛!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停的设想着这个已经跟欧阳志宏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听到如此荒唐的要求会有什么反应，也许琳一雄会婉言谢绝，也许破口大骂，十居八九也是不同意。要是他不肯出手相助又该怎么办呢？

过了很久一阵，琳一雄才意识到陈德斌一直站在他身后。“德斌，感谢你的心意，时候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家休息吧! 我还要呆在这里陪倩倩。”

“琳主任，请恕我冒昧，有些话我一定要现在说，这事关乎我们一个朋友的生死安危。”他小心翼翼的说，生怕影响身边这个可怜的病人。

琳一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就问：“怎么了？”

陈德斌就说出了欧阳志宏的事，“本来这事不应该让你费劲的，我自己解决了就行，但现在我家特别困难。前段时间我们买房把所有的储蓄都花光了，我老婆用她们单位的公车出了事得赔不少钱，我想帮志宏实在很难办。你能不能高台贵手……”

“你是要我借钱给他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反正我当担保人，他还不了的话就让我来还，加点利息也可以，总之不会叫你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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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琳一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声音令陈德斌感到那样害怕。“志宏这傻子怎么不直接找我，我也对他说有困难了跟我讲就行。”

陈德斌点点头，他那忧虑的神经松弛下来了。

“志宏他现在没事吧？”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

“我一定帮他，但得先向他们院长了解一下情况。”

“事不宜迟呀，万一那些坏人真的要下手……”

“对那些亡命之徒法律往往不管用，有时候律师被恐吓了也不敢接官司，就算胜诉了也未必能把纠纷摆平。唉，这事可真不简单，我得认真想想。”

“哪好吧! 谢谢你了。”

“谢什么，我明天再作决定吧! ”

陈德斌走了以后几个医生给琳倩倩进行了检查，他们叫琳一雄作好最坏的打算。他失声痛哭了，开始诅咒起上天来。

又是一个冥思苦想的晚上，琳一雄不停的抽着闷烟，在医院的走廊里没完没了的踱步。他觉得这晚的夜色非同寻常，黑暗的天幕仿佛是一个可怕的能把世人吞噬的深渊，任凭他怎么努力也难以从中逃脱。

第三天中午，琳一雄叫了陈德斌到一家餐馆吃饭。

“德斌，你叫志宏赶快来北天吧! ”

“为什么？”陈德斌感到那样诧异。

“一来可以避开那些流氓，二来为了见倩倩最后一面。”

“倩倩怎么了？”

“她的病情越来越坏，可能过不了这一关了。”

“你不要这么悲观嘛! ”

“倩倩老是说要见志宏，我们想找其它人来蒙她一下也不行，她一听声音马上就知道不是。我也明白爱得太深就是这个样，其实我并不想他们分开，但总有一些事情是迫于无奈的。现在我就希望志宏回到倩倩身边，给她一支强心剂，说不定这样安慰她一下能让她好起来呢! ”

“志宏来这一趟不容易啊，万一逗留的时间太长工作丢了怎么办？”

“这个你叫他不用顾虑，他在路上的一切消费由我出了，不能上班的误工费也由我包了，要是因为这事他被单位解聘了我一定帮他找一份让他满意的工作。”

“真的行吗？”陈德斌显得狐疑了。

琳一雄一看他的样子就生气，说话也变得粗暴了。“我们琳家有钱有关系啥事搞不定？你按着我的意思办就行了。”

陈德斌目瞪口呆，记得欧阳志宏被人民医院解雇时一味抱怨说琳一雄真想帮他的话只是举手之劳，不肯帮忙是因为琳一雄的冷酷无情，现在看来是有点道理。陈德斌心里还有一些疑问，但他不敢开口。

“哪好吧! 我代志宏谢过你了。”

“这事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如果传了出去就非常麻烦，你知道吧？”

“行，我明白。”

琳一雄从提包里拿出了一沓钞票，“这个你先给志宏汇过去，叫他立刻坐飞机来北天。你还要提醒他，到了机场哪里也不要去，就等我或者是掌秀丽去接他。”

陈德斌虽然不理解琳一雄的意图，但还是点了点头。

2、

欧阳志宏接到陈德斌的电话后就心急如焚，他什么也不考虑，当天就向岸佳儒提出了辞职。第二天收到汇款后他就坐车到邻市机场，由于没有直达北天的飞机他还得在中途转机。琳倩倩的病情已让他担忧万分，拖沓的旅程更令他无法忍受，他最害怕琳倩倩合上眼睛时不在她的身边，一辈子也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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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倩呀，你一定要等我，我马上就来了! ”他在心底里无数次呼唤着，又不停的祈求上苍让琳倩倩起死回生。

辗转了三天终于来到北天，欧阳志宏在机场大厅见到了琳一雄。

他迅即冲上去，行理也没放下就迫切的问：“琳教授，倩倩她怎么样了？”

琳一雄满额也是焦急的皱纹，拉着他的手说：“快去医院吧! 倩倩等着你了。”

他们来到了琳倩倩的病房，这时她清醒过来了，双眼无神的独自坐在床上。

“倩倩，志宏来看你了! ”琳一雄鼻子发酸，几乎要哭出来。

“倩倩，我是志宏，你现在怎么样了？”欧阳志宏上前去紧紧抓住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流下了两行热泪。

“真的是志宏! ”琳倩倩一脸惊喜，激动得用尽全力拥抱着他。“我好想你啊! ”

“我也很想你啊! ”欧阳志宏哽咽着，他感到这次重逢是那样悲凉，但又不能言表心中的苦楚。

此时，琳倩倩觉得眼前有两团模模糊糊的光，她以为这只是幻觉。就在那么一瞬间，光线变得强烈刺眼，周围的物体竟然清晰可见，她一下子兴奋得不知所措。“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琳一雄和欧阳志宏都紧张万分，连忙问她感觉怎么样。

“志宏，爸爸，我看见你们了! ”琳倩倩浑身颤抖的叫着。

“真的，你真的能看了？”欧阳志宏注视着她的眼睛，见它如秋水般闪灵闪灵的，像昔日一样透着青春的光泽。

“老天爷总算长眼了，这回否极泰来了。”琳一雄心花怒放，样子就像一个狂喜的小孩，“谢谢菩萨，谢谢祖先，谢谢所有保佑倩倩的神灵。”

就在半天时间里，琳倩倩不仅眼睛能看了，身体还有了明显好转。欧阳志宏高兴得乐不可支，他满以为这是命运的一次巧妙安排，既让琳倩倩康复又让他回来北天。

这天晚上琳一雄神秘兮兮的叫了他到一处。

“有件事我得向你讲清楚，你好好听着。”

欧阳志宏估计琳一雄要跟他谈工作的事，心情仍是那么愉快。

“你来到北天这事尽量别让张扬，最好不跟熟人交往，其它地方也不要去了。”

欧阳志宏意识到又有倒霉事，情绪就变得不安了。“为什么？”

“我怕被倩倩的未婚夫看见，让他误会就不好了。”

琳一雄不敢直视他，而他就睁大双目盯着琳一雄。

“倩倩这么快就有对象了？他是谁呀？”

“他就是你们的同学倪迅生。要是真让他撞上你们了，你就说出于同窗情分来探病，才刚来这里，然后就一走了之。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就由我和秀丽向他解释吧! 在倩倩面前你就不要提起这件事。她的身体再好些了你就回南云吧! ”

欧阳志宏感到胸口被重击了一拳疼痛不堪，但他只好忍耐着。“是的，我明白了。”

真没想到世界的变化是如此的快，转眼间他又落到人生的谷底了。

又过了两天，欧阳志宏和琳倩倩在医院里散步的时候，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上前来了，他问道：“请问阁下是欧阳志宏先生吗？”

一听他的口音欧阳志宏就知道他是南云人，几乎可以肯定他是辩中林派来的，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是，我就是。”

“你好，”他递上了一张名片，“我是辩中林聘请的律师，我叫穿荣军。辩中林先生希望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你们之间的纠纷，希望你尽快回南云应诉。”

欧阳志宏感到很意外，他觉得事情内有蹊跷。

琳倩倩也大惊失色，急忙就问：“志宏，发生什么事了？”

“唉，只是一点小事，你不用管了。”他又对穿荣军说：“好吧! 过几天我一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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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荣军又拿出了一封律师信，“只要你回到南云马上就可以开庭，我劝你不要拖拉，事情还是早点了结为妙。”

“其实一开始我就想这样做了，但他不同意。现在他想明白了就好，迟些我们就在法院上见吧! ”

“哪好吧! 我就先告辞了。”穿荣军转身就走了。

“志宏，你怎么被人告了？”琳倩倩担忧的拉着他的手，“你到底有什么麻烦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跟人家有点磨擦而已。”

“真的是小事一桩刚才你怎么这么害怕呀! ”

“这事跟你无关，我自己解决就行了。”

“你怎么解决，你哪有钱打官司呀! ”

“没关系的，这回我是被告，可以不请律师，自己上庭就行。”

“你单枪匹马怎么说得过那些大律师，万一法官判你输你哪有钱赔给人家。不行，我去叫爸爸帮你一把。”

琳倩倩正要离去，欧阳志宏立刻拉住了她。“不用了，你爸已经答应借钱给我了。”

“是吗？”琳倩倩放松了一下，“你怎么跟人家闹矛盾了？”

“唉——”欧阳志宏一脸委屈，“患者的病根本治不好，他就以为是我的责任，整天缠着我要赔偿。现在好了，他主动要求打官司，法院一判他不服也不行。”

“事情经过是怎么样的？”

“算了，你别过问了，安心调养好身体吧! 我要马上回去了，打赢了这场官司再来看你吧! ”

“你回到南云还会再来吗？”

“当然会啦，现在交通这么方便去哪不行。要是我没空就请你们过来玩吧! 我请客。南云那边的海景非常漂亮，还有很多好吃的水产呀! ”

“哪好! 要是你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吧! ”

“会有什么困难，本来我才是原告。你不必为我忧心，人家愿意上法院事情就好办了。”

带着千百个疑虑，欧阳志宏坐上了南下的列车。

第二天中午琳倩倩在医院饭堂里找到陈德斌。

“陈医生，耽误你一阵子行吗？”

“什么事了？”

“你知道志宏的事吗？我听说他在南云那边行医出了问题被病人告了。”

“唉，这个……”陈德斌不愿谈论此事。

琳倩倩还是一个劲的追问：“志宏不肯对我说，爸爸又说得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你就告诉我吧! ”

陈德斌就把欧阳志宏的遭遇说了出来，“你爸特别吩咐我和志宏啥事也不要跟你说，不然一分钱也不借。志宏下岗了，还跑到南云去，你不觉得奇怪吗？原因是什么我就不明白了。志宏工作的那家医院就是靠蒙人坑人创效益的，他为人正直在这样的单位干肯定有麻烦，终于惹祸上身了。知道你病危他就擅自离岗，他们院长绝对不会再收留他了。这个也是其次，那些黑社会能服法院判决吗？没钱到手他们什么招数使不出来，到时候你叫志宏怎么办？”

琳倩倩越听就越怕，眼眶里聚满了泪水。“哪志宏会不会有危险啊？”

“暂时应该没事的，你不用这么慌。现在我有一个想法，你就装着啥也不知道，这场官司打完以后你就去求你爹妈让志宏调回来北天，你看怎么样？”

“好，好，”琳倩倩鸡吃米似的点着头，“我们一定要帮志宏度过难关。”

次日下午，琳一雄接到了琳倩倩打来的电话。

“爸，我是倩倩。”

“哎呀，你跑去哪里了？今早医院的同事说你自己出院了，他们还问我你是不是要回家，我和你妈也找不着你，差点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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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就存些钱进我的帐户里吧! ”

“你要去哪？是不是去找志宏了？你现在病还没好呢! ”

“是不是也不重要。好了，我要上飞机了，不能跟你多说了。”

“喂……”

琳倩倩关掉了手机，琳一雄急得满头大汗了。

南下的列车快要到终点站，欧阳志宏设想着自己会有什么结果，为生计焦头烂额的时候接到了琳一雄的电话。

“喂，志宏，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怎么了？”

“倩倩说要来找你了，她一到南云你就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她来干吗呀？她来了我更加麻烦。”

“好了，别说这个了，反正你一定要照顾好倩倩，一定要把她平安送回来。”

“好。有什么消息你就马上通知我吧! ”

过了没多久，欧阳志宏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吓得打了一个寒战。他急忙就给琳一雄打了电话。

“倩倩心脏不好，还有严重贫血，她能上飞机吗？”

“是呀! ”琳一雄惊叫起来，“她的身体还这么虚弱。”

“哪怎么办呀？”

电话的另一端没有回音，琳一雄沉默了。

刚到了南云火车站，欧阳志宏就不顾一切的往回走。

这是一个短暂的旅途，还没结束欧阳志宏就知道了结局。列车在飞驰，山丘、树影、房屋都在瞬间被甩在身后，外面的风景不停的变化着，而欧阳志宏眼前只有一团模糊。想哭就吧! 但泪水像盐巴一样使伤痕更痛啊! 他清楚自己正受着千夫所指，他也知道自己永远也看不到想见的人，但他还是决定要再到那个伤心的地方去。

当他走进了琳家就见到琳倩倩的灵位，琳一雄就绷紧了脸一声不吭的瞅着他。他明白琳一雄的感受，想说些慰解的话但又有口难言。这时，掌秀丽从房间里出来，她的神色虚弱得像死人一般，但她一看到欧阳志宏眼里就迸射出火光，气得暴跳如雷了。

“你来干吗呀？是你害死倩倩了! ”掌秀丽愤怒的对他拳打脚踢，恨不得要他的命。

“掌阿姨，求你让我给倩倩磕个头吧! ”欧阳志宏流着泪恳求她。

“还磕什么头，你有资格来见倩倩吗？”掌秀丽暴露着青筋，几乎喊破了喉咙，“你给我滚，滚啊! ”

欧阳志宏抵挡着她的痛击，还是赖着不肯离去。“掌阿姨，我真的不想连累倩倩呀……”

琳一雄木然的站着，任凭掌秀丽把他赶走。

欧阳志宏跑到外面哭得死去活来，他怎么也接受不了琳倩倩这样就离开了人间。倩倩的眼睛复明了，她又能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的生活，她还能回到儿科诊室和小朋友们在一起。倩倩要结婚了，她有一个最完美最疼她的丈夫，迟些还会有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孩子。倩倩的双亲日渐年迈了，她会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和他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如今倩倩去了，她一定走得不甘心，她怎么能不留恋世上的繁华美丽，她怎么舍得这么多深爱着她的亲友哪!

他的耳边不停响着刚才的斥骂声，他仿佛看到一双双责怪的眼睛，他知道每个人也对他心怀恚恨，都想将他碎尸万段。

哭干了泪水他就到附近的一家酒店开了一个房间，整个下午也在那里默哀。天空阴沉沉的，仿佛是一张严严实实的压在人们头上的黑帐篷。风刮起来，暑气被驱赶得荡然无存，周围一片秋夜般的阴凉。他的心情像天气一样消沉，涂上了一层灰色，似乎永远也光亮不起来。他想起了凄惨的过往，他又得面对生活的困境，还背负着蚀骨的歉疚，千疮百孔的身心除了一死别无它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