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的雨丝飘飘忽忽,沾衣欲湿;那闪烁的霓虹有万种的风情,将来往者的眼神迷离;风自斜地里吹来,不算很冷,却有粘湿的感觉。
我站在车站上,看着十一点半的公车正在缓缓离开。车子里很多的人,如同挤压在罐头里的沙丁鱼。车子渐远,我顺手从怀中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来。
“该死,忘了带火机了!”我低声的咒骂了一句,却依旧将烟叼在嘴边。
我很想找个地方摆脱这种粘湿的感觉,我更想可以找到一点火种。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吸上一口烟,我就觉得仿佛一片绝妙的好文少了最后的一个句点一般。
我习惯性的转进了那条小巷。那里定然有我想要的东西。
推开“君且归”那扇木格的小门,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自心头升起,整个人都感觉暖洋洋的。
“五哥,五哥……咦?!”我大声的叫着,却发现站在柜台后的那个人竟然不是五哥。
“别那么大声。”那人有黑黑的肤色,一脸正经,笑容都没有一丝的道,“五哥不在。”
我一屁股坐在柜台前的转椅上,将嘴边的烟凑到旁边的烛台上点着了,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极大的烟圈,有功行圆满的惬意,这才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么,帮他看看铺子。”他淡淡的说着,依旧没有笑容。
“老六啊,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个样子又哪像做生意的?你好歹也笑笑啊。”他比五哥小,小得很少,而我比他大概大一点,所以大得更少。但是我不是老六,他是。
“这里是卖酒的,又不是卖笑的,为什么要笑?”他低低的应了一句,即使是说笑话时,他也不甚笑,所以很多时候你并不知道那是一个笑话。
我讪讪的笑了笑道:“倒也是,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生意。”
“那也未必。”他下巴微扬道,“里面的位子都坐满了,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呢。”
“怎么可能?”我奇道,“我以前来的时候这里从来都没有客人的。”
“因为有我在。”他哼了一声道。
“你?”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招财猫啊?”
他并不理会我,从柜台下拿出两瓶酒来。
“怎么?想用酒堵住我的嘴么?”
“尝尝这个。”说着,他拿出一个酒杯,从两个瓶子里分别倒了一些酒进去,递给了我,
“哦?你也会调酒?”我接过杯子,仔细的看着杯中的酒。
两种酒在杯中并不相互融合,却分作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是浅浅的红色,下面是淡淡的绿色,中间有一线明显的分界线。
我将酒杯用力的晃了数晃,放在桌上,笑道:“这算什么名堂?”
杯中的酒停止了振荡,却依旧没有融合,泾渭分明的分着两层。
他凝视着酒杯上的那条分界线,眼神有些怪异,却并不说话。
我轻轻的抿了一口,微甜,酒味却不浓。于是举杯,一饮而尽,闭上眼睛体会酒入口的感觉。
先前红色的酒甜中带涩,而下面的绿色的酒却有些辛辣,两种液体顺着喉管而下,似乎依旧是界线分明。然到得腹中却似乎陡然融合起来,一股火热的感觉扩散开来,却又冲上喉头,在喉咙里激越的燃烧。但燃烧的感觉也不过刹那,过后舌根却又有微微的涩意,长久不去。
“好古怪!”我睁开眼睛,道,“你要不要尝一尝?”老六的酒量不错,至少在我见到的人中是属于上乘的了。
他摇了摇头,眼神中那抹怪异依旧不曾逝去。过了半晌方道:“我不喜欢这酒的名字。”
“叫什么?”我忙问。
他又摇了摇头。
这小子吊我胃口!他是属于那种用铁棒都撬不开口的家伙,所以我没有再问他,只是伸出酒杯道:“再给我倒一杯。”
他摇头道:“一杯就够了。”
“为什么?”我越听越奇怪。
他忽然笑了笑,他难得的笑的时候有一种冷冷的酷,与五哥的温文却是截然的风格:“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我毫不犹豫的答道。
他从柜子上取下几种酒来,放在我面前,道:“这两瓶给六号台,这一瓶是3号台的……”
靠,他竟然要我做免费的服务生?!
“我不去!”我高声叫,“五哥一定知道的,我问他去。”
“不去也行。”他悠悠道,“反正五哥这一趟要好久回来呢。”
“你!”我愤愤大喝,却又颓然道,“好吧,算我怕了你,你们兄弟不管会笑不会笑的,都是一路货色,到时候指不定那小子又会要挟我做什么更麻烦的事呢。”
他又恢复了那一本正经的神色,不再言语。
凌晨,锁上君且归的大门,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收工了,回家睡觉啦。”
“喂喂,你还没有告诉我那酒的名目还有为什么只能喝一杯呢。”
“哦?你还记得啊。”他转头道,“其实你猜都应该猜得出来的。”
“猜得出来?”我喃喃道,脑中闪过的是那杯中泾渭分明的酒,喉间激越的燃烧感,十一点半钟雨中的站台,还有罐头里的一条沙丁鱼。
老六叹了口气,将谜底说出:
“这酒叫——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