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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做老师的参考:
监等和天堂里的大便
——连狗都讨厌的人
杨周
记不清了是小时候听长辈说的还是后来在书本上看到的：“十一、二岁的孩子是顽皮得连狗都要讨厌的孩子，是天真得连上帝都要头痛的人。”
笔者小时候就是这种连狗都讨厌的孩子。
那时我们家住在上海市的人民路上，离家不太远的汉口路有一座基督教教堂。我的外祖母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星期天要我们兄妹三个人一起跟她上教堂。我不去，我弟弟看样学样也不去，外祖母只好领着妹妹上教堂。外祖母每次领妹妹上教堂都给她买好东西吃。看见妹妹回家带来好东西吃，我是一定想办法哄她分给我吃的。给外祖母看见了，就阻止我问妹妹要东西吃并会说道，“跟我上教堂去你也有好东西吃的。”但是我受母亲的影响，宁可看连环画、《儿童时代》、《少年时代》、《科学画报》、《知识就是力量》和翻译小说，就是不喜欢上教堂坐在长凳上，像个傻瓜一样听牧师的唠唠叨叨。
外祖母常常提醒我们兄妹，你们兄妹三个都是受过洗礼的人，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说得多了，有一次我不耐烦地地说，“我怎么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她说受过洗礼的人是要进天堂的。
我问她，“在天堂里的人有没有好东西吃？”
她说，“当然有许多的好东西吃的。”
问她，“那么在天堂里的人，大不大便？”
外祖母觉得这个问题很粗俗，谴责我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我说因为在天堂里有好东西吃的话，如果不大便会撑死的，撑死了就会从天堂掉进地狱的。所以我觉得到天堂里去也没有什么好处。
外祖母不知道这是男孩子的计谋，于是回答，“吃了东西当然要大便的。”
“那么谁来清理厕所呢？”
外祖母说，“那是不信教的人干的事情。”
我问，“这样一来，你就是说不信教也可以上天堂的，不过就是打扫卫生罢了。我们老师说过，你自己也说过，’打扫卫生最光荣，’天天要我扫地、洗碗、擦桌子。你的意思是说，在天堂里打扫卫生的不信教的人比信教的人更光荣咯？”
外祖母生气地说，“不许乱说，天堂里是没有厕所的，厕所是在地狱里的。”
我好奇地问，“那么天堂里的人掉到地狱里的大便，是不是就是我们家后面的自然博物馆里看到的陨石呢？那小便是不是流星雨呢？”
外祖母气急败坏地说，“不许胡说！”
但是问开了头，自己也刹不住车，“那么上帝的大便是不是天上的星星呢？不过你跟我说过星星是上帝造的，怎么又是上帝的大便呢？”
外祖母恍然大悟、勃然大怒道，“你这么不信主，你是个‘监等’呵！阿门！”一边说还一边在胸口划着十字，“上帝啊，饶恕我的这个不懂事的孙子吧！”
外祖母一生只会说广东话和英语。在我们学校里、班级里是没有广东人的，周围邻居里也没有广东人，“监等”是什么东西，无从打听清楚，但是以后外祖母说得多了，从外祖母的口气来看是坏分子的意思，是要坐牢的。
后来长大了问广东人，居然没有一个知道监等的，我想可能是外祖母从祖上流传下来的对候补坐监的人的称谓，如同监斩侯一样。但是监等和监斩侯又好象不一样，字典里辞海里文献里是查不到的。监等究竟和监斩侯是不是等价，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但是监等绝对是个极不好的词汇，是可以基本肯定的。
因为我亵渎了上帝，所以外祖母如此骂我，也是够刻毒的了，哪怕我是她的外孙都毫不留情。
可能是因为外祖母的诅咒，我从二十二岁时的文化大革命被批斗开始，到以后的被逮捕，进看守所、拘留所、收容遣送站、劳教，一直到现在的流放美国。有时候想起外祖母，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她的诅咒，和我的关于上帝大不大便的问题。固然觉得问题十分好笑，但确实也是太粗俗了，太不登大雅之堂了，所以难怪笃信上帝的外祖母要发这么大的火。
但是最近无意中看到米兰·昆德拉也思考过上帝是否大便的问题，连老外都思考过这个问题况且还是个成年人，我就觉得这个问题其实应该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只是至今没有人认真思考过罢了。可能因为是涉及伟大的上帝的缘故，所以就连米兰·昆德拉思考上帝是否大便时也没有敢往深处展开。其实从上帝大不大便发问开始，是应该深入展开思考的。比如上帝大的什么便？上帝的大便有没有价值？上帝的大便放在什么地方？黑洞是不是上帝放大便的地方？上帝大便对宇
宙的污染？环境保护对上帝大便的态度和处理意见和方法……
现在中国大陆的绿党式人士有关环境保护的讨论从大哲学的范畴来看都是低层次的，不如讨论上帝大不大便和认真处理上帝的排泄物的宇宙环保来得深沉和来得有普适性，世界性、永恒性。
尽管民间绿党式环保人士没有从哲学的高度搞环保，不足论道，但是看到“圆明园防渗工程公众听证会”上出现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眼睛倒是一亮。〔1〕我认为十一岁的孩子考虑问题不会太专业的，应该是很宽泛的，基本的。但是“防渗工程的利弊连专家都有不同意见，而该儿童通过上网查询以及有关人士介绍，却能斩钉截铁地罗列出八条‘圆明园铺防渗膜可能对生态环境造成的恶劣影响’”。〔2〕
我们都是儿童过来的人，都知道儿童时代是怎么回事。十一、二岁的儿童玩起来没有分寸，顽皮得连狗都讨厌；问起问题来大而无当，天真的连上帝都头痛，所以才要被大人看护，教育。
这个儿童看起来确实是很幸福的，不会被外祖母骂他“监等”，时代也不同了，即使被骂“监等”也不会真的坐牢。不过这个儿童也够博学的了，但是博是博了，却不够专。
还依稀记得以前学水土改良时讲到水在土壤里呈五种状态：浸润水、吸附水、自由水、饱和水（也称悬垂水）、重力水。重力水是会不断地补充到地下水去的，任何地上水系下的地下水都是以地上水为最高点向四周流布的。地上水的出路无非是物理的蒸腾、生物（包括人）的消耗和蒸腾以及有出海口时流向大海，除此之外就是补充地下水了。而地下水的情况远比地上水更复杂，那是地质学所研究的专门的学问。这些都是一个十一岁的儿童能搞懂的吗？防渗漏在六十年代就有水泥的，薄膜的，粘土的……防蒸腾早就有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这是一个十一岁的儿童能知道的吗？一般来说耕作层大约是三十公分左右，这是一个十一岁的儿童所在的小学里能学到的吗？地下水如果因为与地上水的连通或者因为土壤毛细管与地表的接通，地下水的矿化度和各种毒性物质对生物的影响，以及各种生物对毒性物质的耐受性，这是一个十一岁的天真烂漫的儿童能知道的吗？土壤毛细管的管径和长度因为土壤的物理化学性质的不同而不同，圆明园土壤的毛细管长度都已经大致被计算出来了吗，并普及到小孩这个层次了吗？圆明园的地下水埋深，以及流向流量都勘探清楚了吗……
搞有关水土方面的环境保护连起码的水土知识都没有搞什么环境保护？
一个十一岁的儿童不可能对以上这些综合性的技术性的问题作回答。只能提出一些恐吓性的问题，只有二种效果，一是胡说，是个小捣乱；二是作假，是个小骗子。小捣乱倒没有什么，据说聪明的孩子大多是小捣乱，小捣乱长大了有可能成为一个规矩人。但是如果是个小骗子长大了就麻烦了，那是无法改造的。中国的骗子已经够多的了，人多就势众，够凶悍的了，现在的骗子已经凶悍得可以上法院告你。剥开所有骗子的各式冠冕堂皇的表面的控告的理由，核心理由就是
一个：“行骗也是重要的人权，为什么要侵犯、剥夺和影响个人有行骗的权利？”〔3〕
如果再有一次人生选择，我倒宁可问上帝会不会大便这样的问题以及被外祖母骂“监等”，也不愿意去回答如许带有技术性的问题而被人说是个小骗子。
十一、二岁的孩子应该有他自己的天性，是个顽皮得连狗都讨厌的人，是个天真得连上帝都要头痛的人，绝对不应该是个被训练得超过成人骗子的孩子，这才像个正常孩子。
但愿中国的孩子都像美国的孩子，不要都被中国的大人们训练得像个小骗子。
〔1〕参见水博著：《圆明园防渗，是谁在利用孩子误导公众？》
〔2〕引自方舟子著：《“圆明园防渗工程公众听证会”观感》。
〔3〕参见人民网 4/11 晨报记者郭翔鹤著：《揭绝食骗局惹官司：四大恶
人联手智斗老中医》
2005年4月19日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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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1 23: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