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夜里我在网路上闲逛——现在的妖精总在深宵上网,一如从前的妖精在深宵上街。我于千万ID间遇到了一个ID,它叫phoenix,一看这名字我便隐隐地喜欢,象是遇到同类。我说:不死鸟你好。 phoenix:我不是不死鸟,我是凤凰 矜婕:凤凰鸟中王,羽翅似焰翻飞处,千古泣血,自在不死鸟。 phoenix:呵呵,姑娘喜欢诗词? 矜婕:闲坐小窗读《周易》,不知春去去几多时 phoenix:矜婕,矜婕,试问夜几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独上 Internet,不知心恨谁? 我心里一阵惆然,宋时柳永一句“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教我愁肠百辗,当时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而我恨其触疼我心,拒不和词。而这多年后的phoenix,不但与我谈诗论词,且直试我心。唉!孽缘!自此与phoenix日夜网上题新赋,一时不见那ID,竟“芳心是事可可”。 妖精虽聪明,终有不及之处。我的电脑经我累日折腾,不知何故频频死机,辛苦码出的诗词辞赋也丢失不少。我想,这无生命的物体或是染上病毒了。找了些金山毒霸之类来杀毒,情况未改良。此时竟连字幕也显示不出。如今我一日不见phoenix,如隔三秋。这却如何是好? 想起了子凡。子凡是SOFTWARE ENGINEER,软件工程师,想必他可以帮我的忙。 一个电话招来子凡,看他大汗淋漓忙碌半日,东调西测后,电脑恢复良好市民状态,大喜,赠了他白开水一杯,送客。 不要怪我的没良心,妖精本就是没心没肺的。现在我的兴趣全在phoenix身上。 如同所有平常人的网缘一般,我和phoenix终于要见面了。 见面的地点定在一个风清月朗的夜,一间幽暗迷离的酒巴。我坐在吧台旁转弄着手中的杯子,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美人弄酒杯,深坐蹙蛾眉,不知心恨谁?” 他来了。 抬头望去,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身材高大,五官端正,还有一种说不出的男子的韵味。phoenix,他没有教我失望。 我们喝了许多酒,phoenix一杯杯劝我喝。我们还摇色盅,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我输,于是又罚了更多的酒。 我的脸火一样烫,我上洗手间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脸颊娇艳似花。唉,倘若我的唇也能这样就好了。可我的唇是没有颜色的,我只靠口红支撑它的红润。 最后phoenix扶着我走出酒巴,我咯咯地笑,今晚好快乐啊! 然后我们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phoenix带我到了一所陌生的屋子。 清寂,风幽凉,phoenix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这是怎样漂亮的一座房子啊!宽敞、高雅、舒适,且满屋的鲜花,各式各样的鲜花。 我一进去就倒在花丛里,妖精眯着眼对不死鸟娇笑,“这是哪里?这里为什么这么多花?”不死鸟关上门,含笑走来,把脸趋近我,暖昧低语:“这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知道你今夜会来,用一室怒放的鲜花来迎接你——我的新娘。” 新娘?他唤我作新娘?我有些不解了,迷惘的眸子落在他解去领带的手上,“你在做什么?” phoenix摘一朵玫瑰轻拂过我脸颊,声音悦耳动听,“今夜,请你成为我的新娘!” 我突然清醒过来,自浓醇的酒意中,自旖旎的氛围中,自漂亮的屋子馨香的花丛中。 “phoenix,今夜我不能够做你的新娘。” “Why?”phoenix已脱去上衣,坐到身旁,侧首要吻我。 我避开了。“phoenix,我是认真的,你送我回去吧。” 我是妖精,一名千年妖精,妖精是不能与人类交配的,否则,妖精会魂飞魄散,会像尘埃一样慢慢消失于这个空间,从此不再有重生与轮回。 可是phoenix不肯就此罢手,他张开双臂拥住我。我严肃地望着他,“phoenix,我不能做你的新娘,我们可以亲昵,但不能交配,否则我会死的。” phoenix根本就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他把首埋于我肩窝上,吸吮着我的芳香。我推开他,郑重地重复了一遍。phoenix呆住,问:“为什么?”我说:“理由日后或许我会告诉你,但现在我要回去了。”我起身要走,phoenix却不放手,他说:“难得我们有缘相聚,不要放弃这美妙时光。” 我眸子凝上了霜,我静静地问他:“这一夜风流,会夺去我的生命。在我的生命与你的快乐间,你选择么?” 他涎着脸答:“没有快乐,要生命何用。” 我愤怒了,这人只想着他的风流快活,全然不顾我存亡,“牧丹花死,做鬼也须让卿风流”?好个卑劣之徒! 我沉下脸,拂袖而出,phoenix急急拦住,道:“矜婕,别走!留下陪我!” 我睥他一眼,懒得作答,伸手便要打开大门。phoenix一把捉住我的手,用劲一拉,我整个人摔入他怀中,他猛地将我抱起,眼中如焚欲火,边道:“美女,春宵一刻值千金啊!”一边走向床沿。 我死命挣扎,无奈,小女子只是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妖精呵!phoenix已把我压在身下,于我脸上脖上狂吻,双手乱扯我衣裳…… 莫非,今夜便是我千年的宿命? 门铃突然“叮咚叮咚”急促地响了,phoenix稍歇一下,哑着嗓子发出一声咒骂,并不理会门铃,继续扯我衣裳。大门“砰”地一下被撞,一个人影卷着风扑进来一把拉开phoenix。 那张年轻的男人的脸,渗着汗珠,青筋突起,紧咬牙关,怒目直视phoenix。 子凡! phoenix暴跳着挥拳霍霍向子凡,两人扭打起来。我呆了好几分钟,方回过神,大叫:“住手!” 两人愣了一下,保持着博斗的姿势一同看向我。我边理凌乱的衣裳边跳下床,风从外面吹来,阴凉凉的,我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子凡,我们走。” 子凡狠狠盯phoenix一眼,过来扶住我,phoenix飞快地奔去挡住大门,双眸赤红,仍哑着嗓音,道:“矜婕,别走,我是真的爱你啊!” 真的爱我?以我的生命来换取他一刻的快活,这就叫爱?我想起一种名“黑寡妇”的毒蜘蛛,与伴侣交配后便会将其啮入肚子。可phoenix是人啊!莫非,我弄错了,他本不是人? 我淡淡地说:“我知道了,爱我,不过我现在不能接受你这种类型的爱。” 我不想成为那只被吞入腹中的蜘蛛。 phoenix迁怒于子凡,气恨子凡的出现坏了他的好事,趁子凡不备竟狠狠一脚踢来,子凡措不及防,一下往后重重摔倒地上。我冷冷说:“phoenix,是不是要我报警。” phoenix怔了一下,似乎想作最后的努力,“叭”地跪在我跟前。我已不屑再看他一眼,他跪在那,就当他是一条狗罢。子凡爬起扶住我手臂,我们离开了这间充盈鲜花的漂亮屋子。 听说,越是漂亮的东西越会有毒,如蘑菇。漂亮的男子如phoenix。漂亮的女子呢?对子凡而言,我是否也是一种毒物?“黑寡妇”,据说是雌蜘蛛。 子凡及时赶来救了我,我却一点感激之情也无。妖精,从来没有“感激”的概念。 引我关注的是另一问题。 “你如何知道我们在这屋子里?”走在夜的路上,路灯迷朦,树影绰绰,我用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问子凡。 “对、对不起。”子凡垂首低声道。没有转头但我似乎看见他红的脸。 “上回帮你杀毒时我记住了你的IP地址,后来在你上线的时候我就偷偷进入你的电脑查看里面的资料……今晚我一直跟着你们。” 原来如此,你看,狡诈也并非妖精独有。 “你看了我与phoenix互通的所有邮件?” “是、是的。” “对不起!”子凡又急急道:“对不起,我、我只是……我忍不住……我……” 倘若概括一下今晚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打这样一个比喻:狼A打算吃掉我时一直在旁观察等待机会的狼B及时出现击退了狼A。下面就无需多作分析了,狼B的目的自然是不想猎物被他人先行夺去。 我没有感激之意无可厚非。 我甩落子凡扶住我的手,对他说:“好了,谢谢你救了我,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