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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胆相照论坛 论坛 原创文学 存档 1 张小娴《吸血盟1蓝蝴蝶之吻》已完成!
楼主: 它它

张小娴《吸血盟1蓝蝴蝶之吻》已完成!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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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0 22:40
周末休息啦,所以今天一早过来就交功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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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0 22:40

燕孤行和蓝月儿带着羊,跟着直嘴巴来到一个灰色帐篷外面。

你们自己进去,有床便睡。直嘴巴粗声大气地说,那副嘴脸活像主人的一条走狗。

他们走进帐篷,八只蹄子是羊跟在后面跳进去。里面只有一盏暗灯,几张吊床摆在那儿。那个三头六臂的女人、会说出别人名字的秋千女郎、神灯里的巨人,还有刚才那几个变戏法的人,全都睡在这儿。三头六臂的女人说着呓语,一条手臂悬在床边。巨人打着鼻鼾,把那盏神灯牢牢抱在怀里。

燕孤行和蓝月儿在黑暗中摸索着去找他们的床。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气味。蓝月儿在故乡山城的那场瘟疫中,已经闻过了死人的气味,然而,眼下这种味道,竟比那更凄凉和绝望。

他们在秋千女郎后面找到两张并排的吊床躺了下来,让羊儿睡在地上。

他们很可怜。蓝月儿压低声音对燕孤行说。

也许他们就跟我们一样,都是无父无母。他说。

蓝月儿想起故乡那位年轻的修士,她曾经拿了自己的床单和床罩给他抹眼泪。

修士说,每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圣洁的。她说。

那他们的父母为什么不要他们?他问她,脸上带着早熟的忧郁。

这是一个她不懂怎么回答的问题。

修士说,当一个人受的苦难够多,上帝便会把他接回去。她说。睡在她后面那张吊床上的秋千女郎,翻了一下身子,弓着那双细细干干的伤痕斑斑的腿,无眠的眼睛在暗夜里张着。

燕孤行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篷顶破洞漏出来的星斗,说:小不点,你看,是星星哪!

是花。她回答说。

他转过脸去,看到她在黑暗中的形影,突然之间,他不想再跟她分开了。

直到往事如烟的日子,他不曾忘记,在帐篷里看星斗的那个夜晚,她躺在一张吊床是,如歌的声音说:

天上的星星都是花儿的影子。

他望着星斗,沉醉地合上那双困倦的眼睛。当他醒来,竟看不见昨夜的篷顶,只看到清晨一片黯淡的天空。四周空空的,一个帐篷也没有。他不是睡在吊床上,而是睡在广场的空地上。蓝月儿不见了,那些变戏法的人全都不见了。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他和八只蹄子的羊,羊儿傻愣愣地站在他身边。

他很是惊惶,爬起来,大叫:“小不点!蓝月儿!小不点!”

并没有一把声音来回答他。

他搜遍广场每一个角落,想找到一个可以回到昨天的入口处,却失败了。他走到街上挨家挨户去敲村民的门,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广场上那些彩色帐篷,那些来开门的人坚称,广场上从来就没有帐篷,只有满地的鸟粪。他用手抵住对方的门,问他们那个马戏团去了哪里,这些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村里根本没有马戏团,也没有什么三头六臂的女人。

他回到空荡荡的广场上,却还嗅得到昨夜人群留下的汗臭味和拖鞋味。这时,一群飞鸟掠过天际,在他头上撒下白色的鸟粪,他急得哭了,绝望地呼唤蓝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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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1 00:00
辛苦啦
回想起她一路跌跌撞撞走过的爱情之路,那一刹间我明白了,无论她最终会怎么样,她依然不后悔她对他所付出的一切,也不后悔包容他所做出的多少错事,这叫什么呢?错因你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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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2 07:02

蓝月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四面木板墙壁的暗室里,四周散发着一股湿湿的霉味,门从外面锁上。她使劲拍打那道门,大叫大喊,直到累垮了,没有一个人来开门。

她靠近房门,嗅到昨天那个戴黑色圆礼帽的男人身上呛鼻的香味,还有直嘴巴口里蛀牙的味道,她猛然想起昨夜在梦里迷迷糊糊地给人抱走,无力地挣扎着。是他们把她抓来的。

她喊燕孤行,这些时日以来,头一次,她听不到他的回答,也看不见他,她泪眼看见的,只有从墙壁裂缝里透出来的光线和飞扬的尘埃。

她靠着门滑倒在地板上,头埋两个膝盖之间,哭得发抖。尔后,她发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丢着一个破旧的洋囡囡,已经发霉,破肚子里冒出浑浊的褐色泡沫,闻起来酸酸的。木地板上长出了有如棉絮的白花和野草,墙壁已经被盐侵蚀,粉粉的盐花散落。她没见过比这更可怜的房间,这种霉味带着咸腥味,不是雨水,而是许多的眼泪造成。她仿佛看见以前的一副景象:她不是第一个被抓来这儿的,在她之前被带来的女孩,一个个流下了恐惧颤抖的泪水,其中一个女孩,留下了那个破肚子的洋囡囡。

她不知道他们会把她带到哪儿去,只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燕孤行了。她抖缩着,呜呜地啜泣,如同受伤的小鸟悲鸣。

当蓝月儿在暗室里哭泣的时候,燕孤行站在空空的广场上,脸上湿湿的,泪眼模糊。天已经暗了。他以为只要一直在这儿等着,那个马戏团也许会再出现。然而,风吹散了昨夜人群留下的气味,连最后的残迹也消失殆尽,广场上只有吵人的蟋蟀叫声,马戏团并没有回来。

他恨自己昨夜竟睡得像个死去的人,他恨自己来到这个挂满红灯笼的村落。他本来可以和蓝月儿一起去花开魔幻地的,等着羊儿身上长出金羊毛,而今却孤零零地流下没用的眼泪。

突然之间,八只蹄子的羊踢了他的脚跟一下,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转过头来看它,羊儿没等他回头,便拼命往街上跑去。他跟着羊儿走,羊儿跑过一条长巷,爬上台阶,沿着街心走,向左拐了一个弯,又向左走,穿过人家的后院,再越过挂满艳红灯笼的大街,沿着一排商店走,绕了个大圈,不曾停下来,再穿过死寂的暗巷,进入一片野草丛,来到一派仓库外面,绕着其中一个仓库走,终于停在一道木板门我们,低下头去吃从门缝里长出来的野草。

“你是说小不点在这儿?”燕孤行惊惶地望着羊,尔后脸凑到门上,低声问:“小不点,你在里面吗?”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抓住他的衣领,他挣扎着,从眼角的余光看到昨晚在马戏团里的那个直嘴巴。

“放开我!”他大叫。

直嘴巴把他举到齐眼高,吼道:“小杂种,你是来找死的吧?”

“燕孤行,我在这里!”蓝月儿在门后面大叫,使劲捶打那道门。

燕孤行用脚猛踢直嘴巴的胸膛,喊着说:“把她放出来!”

这时,另一个仓库里传来阎背香阴郁的声音,像野外回音似的,声音的主人说:“把他关起来,明天丢到流沙里活淹。”

“是的,阎先生。”直嘴巴恭敬地朝那个仓库哈腰,然后,他拉开那道门上生锈的铰链,把燕孤行丢进木板房里去。八只蹄子的羊看见门打开,也跳了进去。

“小不点。”燕孤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里叫道。

“我在这里。”蓝月儿回答他。她原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此刻重逢,颤抖的声音里竟有些惊喜。

燕孤行在黑暗中摸索,她提醒他说:“小心别踩到一个洋囡囡。”

她闻到他的味道,伸出五只手指抓住他,他牢牢抓住那只手,靠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他们是人贩子。”她低泣着说。“不要怕。”他安慰她。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震颤的声音说。

“我也是。”他沙哑着说。

“我听见他们说明天要把你丢到流沙里去。”

“我不怕。”

“我们卖过很多女孩。”她说,声音满是惊惶。

他们突然听到门上铰链松开的碾轧声,门嘎嘎地开了,直嘴巴提着灯笼走进来,一手把蓝月儿抱起。燕孤行拼了命扯住之直嘴巴的手,大叫:“放开她!”

直嘴巴使劲甩开燕孤行,走出去,把门关上,任由他在里面大喊大叫。

蓝月儿在直嘴巴手上流着眼泪挣扎,却像一只被支配的小动物似的,只能作些无意义的反抗。

直嘴巴把她带到一个房间去,她重又闻到那股令人窒息的香味。那个戴黑礼帽的男人就在这儿,在幽幽的灯下坐在一把镂花椅子上,帽檐下面那双阴沉的眼睛停留在她身上。

直嘴巴把她放下来,退了出去。她发着抖,对阎背香乞求说:“先生,求你放我走。”

“你为什么要走?”阎背香皱着眉头,饶有兴味地问。

“我不想留在这儿。”她哭着说。

脸露一抹令人发毛的微笑,他对她说:“你不会留在这儿,明天大清早,两匹小马拉着的一辆金色大马车,会来把你接走。”

“你要把我卖去什么地方?”她颤抖着问他。

他背靠椅子上,叹息说:“那是一个乐园,去了之后便不想回来。”

“我不要去。”她说。

“人不能只去他想去的地方。”他的身体往前倾,盯着她说。

“求你不要杀我的朋友。”她恳求说。

“丫头,人有自己的命运。”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余音漂浮在空中。

她听不懂,抬起头,可怜地望着他,说:“先生,求你放过我们,我会报答你。”

“你怎样报答我?”他绕过书桌,停在她身边。

她缩成一团,泪眼朦胧,牙齿打战。

“人不能空口讲白话啊!”他手放她的肩膀上,马上又缩了回来。

他从怀中掏出一条勾花白手帕,抹抹那只手,又回到椅子上,坐下来,望着她,说:

“带你来,是要你记着我,将来你会感激我赐你锦衣玉食,你也会学懂怎样报答男人。”

“上帝会惩罚你。”她呜咽着说。

他望着直嘴巴在外面守着的那道门,笑声刺耳,说:“假使有上帝,便不会有外面那种怪胎。”

然后,他吩咐直嘴巴把她带出去。

他把那条勾花手帕折起来,放到怀里去。刚才碰到她的肩膀时,他突然感到她身体里面有股力量,不像她外表看来这么弱小、凄凉。

“这个丫头将来是个妖物!”他暗自解释那股震撼他的力量。

他阎背香是个博览群书、过目不忘的人,他当然知道,所有祸水红颜都是妖物,身上有一种毁灭性的诱惑力,会把男人煎熬成一副可怜相,然后吸干他的血,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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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2 23:21
越看越有兴趣了
回想起她一路跌跌撞撞走过的爱情之路,那一刹间我明白了,无论她最终会怎么样,她依然不后悔她对他所付出的一切,也不后悔包容他所做出的多少错事,这叫什么呢?错因你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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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3 01:32

嘿嘿,不好意思哦,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真的很慢呢,估计要老长时间才可以贴完的。

不过我会努力啦,今天就决定贴两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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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3 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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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暗室里,八只蹄子的羊拼命吃着从地板缝中长出来的青草,好像想吃出一条路来。只是,那些青草是用女孩子恐惧颤抖的眼泪灌溉的很苦很咸,它吃着吃着,流出眼泪来,咩咩的叫声像孩子的哭泣,让人听了难过。

燕孤行蹲在门板后面饮泣,突然,他听到从老远传来的脚步声,愈走愈近,然后,门的铰链松开了,直嘴巴提着灯笼把蓝月儿搁在肩上带回来。燕孤行想冲出去,给直嘴巴用力推了回来。那道门再一次关上。

“那个人明天一早便会把卖掉。”她瑟缩在地上,哭着告诉他说。

“我们要想办法逃走。”他说,声音却毫无把握。

“从来没有一个女孩能够逃出这个房间。”她凄凉地说。

他无语。漆黑中,他们的身体牢牢地靠在一起,等候那不可知的残酷命运在他们身上再踹上一脚,世上竟有比弃儿和孤儿更悲惨的事。

外面刮着狼嗥样的狂风,他们掉的眼泪会让脚下的地板重又长出凄苦的荒草。

在那个盐味的房间里时间长得像永远过不完,我们受尽恐惧与分离的折磨。尔后,他们听到风声停歇了,只剩下吵人的虫鸣,愈来愈相信,离别的时刻已经不远。直到听见门上铰链松开的僵涩的声音,两个人都以为是天亮了,两个发抖的身体靠得更紧一些。

那道通往地狱的门猝然打开,一个提灯的形影站在外面,是个比直嘴巴小得多的形影,也没有蛀牙的味道。

他们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看到那个能说出别人名字的秋千女郎站在那儿。

“快跟我走!”女郎的声音竟如他们一样抖颤。

燕孤行连忙拖着蓝月儿走出去,八只蹄子的样跳过门槛跟着跑。女郎把门关上,系上铰链,提灯带他们越过一片野草丛,来到村外的一条山路,对他们说:

“从这儿一直走,不要停下来。”

“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蓝月儿对她说。

女郎露出惨淡的笑容,陡地撕下脸上的一张人皮面具,露出来的那张脸,布满斑斑驳驳的疤痕,上面长出脓包和肉芽,烂得不像一张人脸。

蓝月儿和燕孤行看到她的样子,很是吃惊。

“是阎背香把我弄成这样的,他简直是吸血鬼!”女郎绝望的声音说。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蓝月儿问她。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女郎缓缓把那张人皮面具戴回去,凄冷的声音说,“这张面具每四十七天要换一张,只有阎背香手上有。我哪儿都不能去,快走吧,孩子。”她说着把手上的灯笼给了他们,头也不回地走进野草丛中。

在夜的暗色里,女郎孤零零地拖着战栗的脚步走。遇见阎背的那个晚上,她说出他的名字时,连背脊骨都发抖,她却不肯相信预言,以为那是爱情的召唤。

他对她说,像她这样一个美人儿,能说出别人的名字,身手又灵巧,他会把她捧成银秋千上一颗闪耀的明星。

她为他离开了故乡,这一片良辰美景的尽头却有一个地狱。她永远不会忘记,也不想记起,那天,她在他身边醒来,来不及看他一眼,猝然失去了一张脸,痛得在地上翻滚,凄厉狂叫。

他隔着白色手帕拿着一瓶冒烟的药水,对她说:“你以后都只能够留在我的秋千上。”

她活得像一头畜生。多少个在帐篷的夜里,她想干脆从秋千上掉下来算了,却还是贪生。夜里她从吊床上醒着,却又掉进自欺的泥淖中,以为从来就没有什么人皮面具,那张倾倒众生的脸是属于她的,然而,每隔四十七天,阎背香偏偏要提醒她一次。她像个有毒瘾的人,只能在毒窟中慢慢腐烂。

把孩子放走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她又穿上闪亮的银色舞衣,回到马戏团的红色帐篷里。她用一条白色缎带把自己倒转从秋千上吊下来,在半空中穿来穿去。人们被她说出名字时,都为她鼓掌,她却看到死神坐在另一个秋千上迎向她。系在脚踝上的白色缎带缓缓断裂,她从半空中无声坠落,头在泥土地上碰得粉碎,流出来的血不是红色的,而是像风信子的颜色。于是她明白,她受的苦难已经够多了。

猝然之间,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掉了下来,人们看到那张脸,吓得四散尖叫。她在血的倒影中看到那顶把她带来这儿的黑色圆礼帽。阎背香不仅要她死,还要剥夺她最后的尊严。但她的眼睛依然美丽,脸上浮起一个笑容。她在那一滩开得像风信子的鲜血里,看到许多年后的一天,那个她救过的女孩,为她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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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3 01:34

第二章 女王 1

燕孤行带着蓝月儿和羊,逃离那个妖里妖气的村庄。他们为重获自由而高兴,也学会了两件事情,那就是:有些活人比死人更可怕,失去面孔的人却是天使。

这天,他们来到一个纯朴的小村落。这个好像被人遗忘的村子,空气中弥漫着田野和油菜花的气息,烟囱飘来幸福的饭香味儿。

“假设他们真的把你丢到流沙你淹死,我怎么办?”蓝月儿对燕孤行说。

“我不会死的。”他对她说,天真满溢脸庞。

“真的?”她问他。

“要是我死了,谁带你去花开魔幻地?”他认真地说。

“要是没有你,我也不要去。”她快乐地说,把手中的树枝圈圈丢到半空中去。

她伸出双臂接住掉下来的树枝圈圈时,看到一片红色的云,不是云彩,而是漫天红色的飞蚁在他们头顶掠过。

“暴风雨要来了。”她说。

话音刚落,像天崩地裂的一声雷响,天空漆黑一片,暴风雨如巨浪般打来。燕孤行抓住蓝月儿的一只手,又拉住羊,他们才不至于被雨水冲散。

他们带着羊跑到人家的屋檐下躲雨,起初还觉得好玩,这场雨竟一连下了七天。

“雨不可能下一辈子吧。”燕孤行望着天空说。

到了第八天,大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洪水夹杂着山上的沙泥冲到河里去,汹涌的河水冲破河堤,冲到村里去,涌到大街上去,涨到屋子的台阶上去。人们看见螃蟹黏在门板上,鱼儿从窗子里游出来,田里的黄牛为了逃命,竟跑得比马儿快。村里的人纷纷带着家人和牲口往高地跑,燕孤行和蓝月儿及时爬到红瓦片的屋顶上,把羊儿也拉了上去。 暴雨不只要下一辈子,似乎还要下到永远。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牢牢握住对方的手,在屋顶上竟闻到河中贝类的腥味。

“等到河水退了,我们就可以走。”燕孤行在雨中大声说。

蓝月儿不能想象有比那更狂暴的雨,一条条水柱打在他们身上,水深几乎到屋顶,小村落成了一片沼泽,她看到一棵老树的残枝无力地抵抗着滔滔水流,淹死的动物在她脚底下浮沉,一辆牛车后面拖着一个谷仓。

“河水把什么都冲走了。”她惊惶大叫。

八只蹄子的羊这时脸露惨淡的神色,在狂雨中缓缓往下掉。

燕孤行一手抓住羊的一条后腿,使劲把它拉回来,羊儿的脑袋和两只前蹄泡在水里,肚子搁在屋顶上摇摇晃晃。一条水柱冲下来,几乎把他和羊儿冲开,他松开了握住蓝月儿的那只手,及时捉住羊的尾巴。

她想抓住他,那只手却落空了。

“在这里等我不要走开,我很快回来。”他在泥雨中大声对她说。

“我在这里等你!”她大声对他喊着说。

羊儿把燕孤行拖到水里去,他拼了命抓住它的尾巴,它八只蹄子吧啦吧啦地挣扎着前进,离红瓦片屋顶愈来愈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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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4 03:44
有一段时间没看小说啦,现在看起来真是越看越想看但是可惜我要考试,等过年吧我一定看过够。
回想起她一路跌跌撞撞走过的爱情之路,那一刹间我明白了,无论她最终会怎么样,她依然不后悔她对他所付出的一切,也不后悔包容他所做出的多少错事,这叫什么呢?错因你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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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4 07:51

蓝月儿在狂暴的雨中等着,看着一个溺死的男人在她面前漂过,看着河上的小木船在她脚边搁浅,她耐心地在红瓦片屋顶上等着。

雨停了,村民回到自己家里,挖沟排水,清理泥泞不堪的街道,寻找在洪水中失散的亲人,抬走塞在路上的动物尸骸税,发现一条牛尸,身上竟披着老虎的斑纹,不属于任何人。“这是洪水之兆,怪不得了。”一个村民说。天空渐渐清明,河水带着腐臭的气息蒸发掉,蓝月儿依旧在红瓦片屋顶上等着。

天空转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幸福的饭香味儿,蓝月儿又冷又饿,抱着膝头发抖,不敢走开,依旧在红瓦片屋顶上等着。

一连三天放晴,蓝月儿身上的湿衣服给日头烤得干干硬硬的,像尖利的木块,割到皮肤里去,她仍然在红瓦片屋顶上等着,好像在那儿生了根似的。

破晓时分,沼泽重又变回平地,她看到河堤,从河堤那边可以看到沉默无语的河水。她抱着膝头在红瓦片屋顶上等着。给羊儿表演用的树枝圈圈跟牧羊拐杖早已经冲走了,鞋子也冲走了,双脚胀胀的。

“上面有一个孩子!”一个村民发现了她,有人爬上屋顶把她抱下来,她仍然抱着膝盖等着,身体硬得像一块石头似的,屈曲的四肢无法伸直。人们看见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知道她还活着,喂她吃了些面糊和热汤,又用暖水替她抹身,才终于把她的身子拉直。

她并没有化成石头,只是想保持一个等他的姿势。她离开了那些给她干粮、衣服和鞋子穿的好心人,沿着被洪水破坏的大街走,到处问人家,有没有见过一个牧羊童和一只八只蹄子的羊。

村民以怜悯的目光看她,告诉她说,这场洪水没淹死一个孩子,但有一个渔夫遭逢不幸。

“到河那边去看看吧。”他们对她说。

她朝着河岸走,希望在那儿见到燕孤行。河上漂着泡烂了的动物尸体,并没有羊。她呼唤燕孤行,一面走一面唱着那天唤羊儿归来的歌谣。

那是一条长河,从一个村落流到另一个,绵延到城镇。她茫茫然不知走了多少时日,唤羊儿归来的童谣渐渐唱成了凄凉的歌。

残酷无情的河水冲散了一切,甚至心灵。没有他,她也不要去花开魔幻地了。歌声拖着脚步,她绝望地唱着永恒的思念,蓝蝴蝶始终在她头上飞舞。

直到一天,一个女人坐在一把柳条椅子上,由四个工人抬着,来到河堤上。她身上裹着一件银紫色披肩,红鬈发上缀着美丽的紫丁香,脚上的鞋子像蛇鳞,眼睛周围熠熠闪光,手上拿着一把孔雀毛扇子,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亮晶晶的钻石戒指。女人从柳条椅子上走下来,身上有一股花药味,看上去像她早逝的母亲,望着她的眼神温和悲悯,眼里盈满泪珠。蓝月儿知道,她寻找燕孤行的旅程已经到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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