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痛的重生
给他打电话,每天一次,多则四五次,想了就打。这已经是一成不变的习惯了,我改不掉。即使他如此不耐烦。
爱上他时,我22岁,激情飞扬的岁月。
给他挂了一个电话,一惊一咋的聊着,聊完挂了电话去诳街,独自一人。穿着乳白色的运动鞋,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白纯棉恤。
做公车,穿越尘土飞扬的高速路,在八站下。那里有24小时营业的超市,要买沐浴露。到门口,扭转头,向左边走过去,没有进去。往前走五百米,有露天咖啡厅,很久不去,是要光顾一下。
咖啡厅在巴黎春天步行街中心位置。已是晚秋,很多位置空着,人更是寥若晨星。我慢慢从旁边走过去,没有驻足。去了超市,满目的商品,三三两两的人在选购,我,一个人。
电话里他说在广场,成群的美眉在游荡。
我说好,养眼。
他说眼也养不了,都有人陪伴,不能乱瞟。
我说那就专注自己的那位。
他说没有,我一个人。他说,好了。
我知道他说好了的时候就是要挂电话的时候,我说好吧,你玩。
他说广场上有运动场,我要做两个引体向上。
我说好,说不准甩了两个漂亮的手势后有美眉送秋波来,说帅哥你真酷,我一眼就爱上你了。
他说好,我马上试试。
一位孕妇在丈夫的陪伴下选婴儿服。一对情侣在看床上用品,又想他了。勾着他的手走路,把头靠在他臂膀上,温馨,幸福,安祥。
别无他法,又拨了熟记于心的号码。一直以来,总控制不了自己想他,打电话给他。控制不住地在生活的每一角落里安放他的身影。早上要给他煮早餐,告诉他早餐做好了,放在微波炉里热着,再在他还熟睡的脸上轻轻一吻,上班;夜里依偎在他怀里,黑暗中睁开眼,他看到大而亮的眼也在俯视着怀中的尤物,在我眼皮上轻轻一吻;每次小别前他张开双臂的轻轻拥抱……一点一点,仅仅几个瞬间,却成了一生最深刻的记忆,足以回味一生。
机械的电话录音,早已习惯了冰冷的酸楚。
通了,我娇嗔地问你艳遇了吗?
没有,哪有这么多艳遇。
噢!真扫兴。
艳遇了,她说帅哥我看你挺有钱的,借20块吧。电话里他满嘴是笑地说。
嗯!20块钱就能拥有一位情妇,不好么?
情人最贪心的,不仅要钱,还要感情。
那就娶她做老婆,老婆是最无私也最伟大的,不要求你有任何回报。
这个世上不要任何回报的,只有慈善机构。
好了,要到家了。他接着说。
我知道要挂电话了,不管我有多么想他。我说,知道吗?想你的夜里总是睡不着,真想能像从前一样在无眠的夜里给你拨个电话窃窃私语。
唉,他又叹气了,这要面包的,别再做梦了,好吗?
这就是我们的聊天,淡到面包,淡到我们的未来,就得要结束。
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没有在家里接过我的电话,也没有在夜里十点以后和我说过悄悄话,更没有吻过我。常常会无情的把我的电话挂掉,或没有忌讳地敷衍着我。我就昏头昏脑的胡思乱想。也许他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人,而我只不过是他的后备军,留着我,还有一点用处。这种感觉和想法总让我很难受,想了结,很多次,总下不决心。他快乐,心情好,我也会觉得生活真美好,世界很可爱。
然而我知道,生命、生活,对我,已无畏也无谓。纯粹地爱一回,我一直这么想。
劝自己,把他当儿子,那么所有的胡作非为和任性以及过错,都可包容,因为包容是何等的伟大,骨肉更是无法割舍。就如对他的爱,一生都无法割舍。也劝过自己,做他妹妹,兄长总是对的。他的行为、去向、相法、计划,都不必过问,因为他是哥哥,一切都会做得很妥贴。做他朋友,倾听他突然间的心痛,偶尔的唠叨。可是,发现自己很狭隘,什么也没做到。只希望他能如自己爱他一样爱自己。
常常想告诉身边的一个人,说我爱他。可是不会,没有人相信我的爱,因为我爱过太多次,别人已经分不清哪一次是真的。就如一个妓女的爱情一样,谁也不会相信没有交易,所以往往要爱得比别人辛苦。而我早已经学会了自己跟自己说话,想他的时候,告诉自己:我想你了。深夜里,也学会了拥抱自己,学会在黑暗中独自对话。
初恋是一位天之娇子,书香门弟,工作、学习、家庭事事顺意,我只是他匆匆的性伴侣。再下来,他高大英武,帅气逼人,三言两语便迷恋上了他。那年我19岁,在那个漆黑的黎明醒来,他瞪着一双猫眼珠子对我说:我只是玩玩你,从没认真过,你走吧,别再找我。从此我渴望有一个人爱我疼我宠我,真诚对待感情,珍惜彼此的付出。木子适时的出现了,他用行动和容忍来证明对我的宠爱,可良心让我退却,因为他已为人夫。成的出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理想在现实的突然兑现。他幽默风趣,谈笑风生,成熟稳重,温文尔雅,更要命的是年轻,有魄力,事业颇有成就,无可救药的,我爱上了他,有些疯,而他却仅仅是网络里的。
聊了半年,炎热的七月,我在背包里放了两套衣服,六本书,一把梳子、牙刷,一条白底蓝花纹毛巾,一本笔记,一支笔,还有手机,穿着乳白色休闲鞋,圆领纯棉白T恤,黑色紧身牛仔,踏上了抵达延白的列车,是北方一座我向往已久的成市,只因为那里有成。
凌晨五点,夜阴森得可怕,火车在呜咽着前行。车厢碰撞发出机械的金属声,总无意的吵醒熟睡中的人们。我一直在翻看《三毛作品集》,每次远行,都喜欢带着她的作品。这本我已经在车上翻了三天两夜。今夜一刻也没合眼,很快就要见到成了,我抑制不了兴奋。
五点半,进站的播音响起,人们纷纷从睡梦的呓语中醒来,在吵嚷。
提着沉重的行旅,在凌晨五点四十分,我扑进成的怀里。
他和我想象的一样,英俊、刚毅、挺拔。
住进了他家,装修得很豪华很奢侈的私人公寓。躺在他怀里,让他进入我的身体。没有太多的语言。
中午醒来,刺眼的阳光从窗口放纵的射进来,很耀眼。他说,真,今晚你回去吧,九点十五分还有一个航班。我们不可能的,我给你五千块。
我没有说话,挣脱他从背后捂着乳房的双手,跳下床,背着他套上T恤。涮牙,洗脸,他赤裸着上身从背后拥抱我,把头埋在我脖子里,说别难过,我会心疼的,吃午餐后我们一起去订机票,好吗?
我问,你的感觉呢?
感觉在心里,但我们不可能的,他说,放开了我。
心碎,两颗泪珠滴落在双手捧起的冷水里。
午餐极简单:一个三明治,两个鸡翅,一杯可乐。
他一个人去买机票,我说,累。
躺在沙发上,昏头昏脑,手里的控制器和我的思维一样呆滞,半个小时后我提起包,打的到火车站,下午3:25分直达广州的火车,此时3:08分,我没有思考的空间。
火车的鸣叫重又响起时,我慢慢收笼了那根梦丝,回到现实中。发信息告诉他,我走了,别找我。
回到广州,先去兼职家教。头几天,有大段大段的时光去思念他。他在我脑海里被不断地放大、放大、成倍的放大,最后填满所有的空间,没有一点间隙,我无法呼吸。打电话哀求他,救救我,我缺氧了,无法存活。
他施舍了一份同情,让一个生命得到了苦痛的重生。我欺骗自己:他爱我。
他是我的亲人,我的母亲我的兄弟以外唯一的亲人。我对他说,今生若不能嫁给你,我要么成为作家,要么出家。
他说,那就在庵里写作吧,两全齐美。
梦里,他的碎片依旧,神情安详,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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