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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胆相照论坛 论坛 原创文学 存档 1 【原创】万人坑遗事(大结局在10页)
楼主: 我自翩迁

【原创】万人坑遗事(大结局在10页)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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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7 22:18
收到,马上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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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8 00:32
呵呵,谢谢批评,俺已经改了,不知道这样写能不能自圆其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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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8 01:33
以下是引用特深沉在2004-9-6 19:17:40的发言:

在山崖下摔成那样,还不死,赶上章子怡了。


摔下山崖不死是小龙女

摔断腿不死是张无忌

摔几次都不是是圣斗士星矢

总摔都不死才是章子仪
可怜的美国人,上火了只能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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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9-8 03:43

[原创]第十六章 复仇

  来不及细想,只听屋里传出些许声响,门开了,壮年男子站在门后,眼眶浮肿,脸上表情犹自惊疑不定,想是因为做了亏心事一夜没睡好,刚才的敲门声吓了他一跳。
  “大哥,我从浙江来的,到湖南投亲,没想到昨天在路上遇到打战,跟丈夫失散了。走了大半夜才找到有人的地方,实在太累了,能不能在你这喝口水、歇歇脚?”
  女子声音酥软得如一团棉花,让人听了心里柔柔的好不舒坦。男子警惕的眼神渐渐舒缓下来,往旁边让了让身子:“当然可以,进来吧。”
  女子带着谢意笑了笑,抬步进门,不自觉地伸手抚了抚肚子。
  程寂和吴来跟着进了门。
  清晨的阳光柔若无骨,淡淡地照进这间小屋。屋子很简陋,除了床、饭桌、凳子、水缸、橱柜等基本生活器具,其他的一概全无。
  屋顶上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仔细分辨,原来是椽木之间架着的鱼鳞般的瓦片已经有点松散了,露出无数“一线天”似的空隙。晴天看来倒有几分诗意,只是不知下大雨时屋内会是怎样一副狼狈状。
  那男子招呼女子在桌前坐下,倒上一碗白开水。女子环顾四周,这个家没有一点女主人存在的痕迹,偏着头笑了笑:“大哥一个人住么?”
  “呃,呃,是的。”男子显得有些局促,搔了搔脑门。
  看他现在的神情,与几个小时前虎狼一般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程寂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却不知这男子十几年来跟着部队南征北战,所接触的不是肝胆相照的战友,便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哪曾有过跟年轻女子独处一室的经历?何况这女子声音婉转温柔,如一杯加了蜂蜜的菊花茶,清甜的感觉沁人心脾。
  “大哥怎么称呼?”
  “我姓……王。”男子似乎犹豫了一下。
  “我叫阿水。”女子看到男子的紧张神情,不由得轻轻笑了笑,满脸的污渍掩饰不住晶亮如水的双瞳,她注意到男子腿上绑着的绷带,“王哥是军人?”
  “嗯……以前参过军,受了伤就留了下来,前几天仗打到这里,我负责把群众疏散到安全的地方。”
  阿水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旋即神色又黯淡下来:“要是我们早几天遇到王哥,也许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了。王哥,我想拜托你帮个忙好吗,帮我找找我丈夫,他应该还在这附近。”
  “你丈夫长的什么样?”
  阿水没有察觉到王哥声音的微微颤抖,用手比划着说道:“他比我大三岁,个头比你高一点,身材比你瘦一点,很清秀的样子……他以前也是军人,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
  王哥脸色陡然一变。阿水见状,忙问道:“怎么了?你见过他吗?”
  “没有,没有。”王哥立刻摇摇头,“我只是想,这些天战事不断,你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找到他,说不定……说不定他找不到你,自己走了。”
  王哥信口胡说,极力掩饰着惊慌的心情。
  “不会的,他说了要带我去湘西,不会丢下我不管的,再说……”阿水一脸坚定的表情,温柔的笑容荡漾在她脸上,一只手抚着肚子,“他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王哥眼瞳一缩,一丝不悦之情涌上心头。他淡淡地说道:“不是我打击你,人在战争面前是很渺小的,万一有个不测……”
  “不管怎样,请你一定帮我找到他,如果……如果他真有不测,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阿水垂下泪来,王哥连忙说道:“莫哭,莫哭,是我讲错话了,你莫往心里去。”
  他见阿水显得十分疲惫的样子,走过去将床铺稍稍整理了一下,说道:“你一夜没睡吧?床很硬,你将就着睡一觉,我帮你去附近打探一下。”
  阿水感激地点点头:“王哥千万别说客气话,我们一路逃难过来,荒郊野地也睡过,哪有那么多讲究!”说着,将随身的包塞在枕头下,和衣便躺了下去。
  王哥抬腿要走,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你现在最好莫出门,仗还没打完,外面乱着呢,能躲就躲。”
  “王哥,辛苦你了,你真是个好人。”阿水实在太困了,打了个哈欠,不一会便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王哥轻轻推门出去。程寂和吴来连忙跟上前,见他缓缓掩上了门,眼神十分复杂,在墙角抄起一把铲子,向胜利山走去。
  分开草叶,伤兵仍然仰面躺在原地,他的面目因痛苦而变得扭曲,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瞪着东方初升的太阳。
  王哥将伤兵睁圆的眼睛轻轻合上,抡起铲子,将旁边杂草铲开,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双手挥舞不停,一口气挖出一个长方形的坑来。
  他擦了一把汗,将伤兵尸体拖过来放到坑里。程寂听见他嘴里喃喃地说着:“对不住了,我一时鬼迷心窍,下了狠心,不过你本来就活不长了,莫要怪我啊……”
  放置平稳后,王哥挥动铲子扬起土,就在黄土掩上伤兵面部的一刹那,合上的眼睛突然暴睁,瞪瞪地吓了王哥一跳。他连忙扒开土重新将他眼睛合上,用土厚厚实实地掩埋了,又将地上铲倒的杂草抓了几把铺在坟上,匆匆拖着铲子回去了。
  日上高竿,阿水犹在酣睡。王哥掩上门,轻手轻脚地从大水缸中舀了水,仔细擦去身上的泥迹。
  床上突然传来“啊”的一声大叫,本来就心惊胆战的王哥吓了一大跳,手一抖,一瓢水全泼在身上,凉了个透彻。
  那边阿水腾地坐了起来,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她一抬头,看见王哥狼狈的样子,怔了一怔,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刚想洗个脸。”
  “真对不起,”阿水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叫声吓到了他,顿觉十分歉疚,“我做了个恶梦,太可怕了,简直不敢再想起……对了王哥,有他的消息吗?”
  “没有,我到附近找了找,没看到他。我没敢再往西走,衡宝公路上还在打仗呢。”
  阿水闻言十分沮丧:“除了这里,附近哪还有别的村落?他在外面冻了一夜,还不知是生是死呢。”
  王哥见她小嘴一扁,好像又要哭了,连忙安慰道:“你莫着急,莫胡思乱想,等吃过午饭我再出去找找好不好?”
  一说吃饭,阿水仿佛听到肚子里的小生命正在大声抗议,这才发觉自己早已饿得虚飘了,她慢慢地下了床,接过王哥手里的木瓢,舀水洗了把脸。
  随着脸上的尘土一点点擦尽,王哥看着她的眼睛不由得直了。只见她肌肤白皙如雪,圆圆的脸蛋则在白中透出两抹粉红,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清澈明净,笑起来眯成两弯新月,虽不算十分漂亮,却显得娇小可人,令人一见便生怜爱之心。
  正自出神,忽听阿水说道:“王哥,真不好意思,钱都在我丈夫那里,我现在身无分文……”
  王哥打断她的话,慨然说道:“这是什么话!人在乱世,谁没有个大灾小难的?帮你这点忙还谈什么钱!什么都不说了,只要你不嫌地方差,就在这里住下来……莫误会,你睡床,我铺个草席睡地上。这屋里的东西你随便用,千万莫跟我客气,等找到他以后再走也不迟。万一找不到……”
  “不会的,他只要还活着,一定会来找我。如果迟迟找不到,说明他已经不在了,那我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这是阿水今天第二次提到死。王哥只觉心里说不出的烦闷,没想到自己一个行伍出身的粗人,竟会被一个女子牵绊住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而复始,月亮渐渐瘦下去,又渐渐丰满起来。每天早晨,王哥一如既往地出去“找人”,在外面转一圈回来吃午饭,下午再出去,晚上再回来。
  阿水是个勤快的女人,这间破屋子自从有了她,倒是整洁了不少。但阿水的笑容却一天比一天少,眉头也一天比一天拧得紧,她知道找到丈夫的希望已经随着时间一起流逝了,但只要没得到他的确切消息,她心里总是觉得不安,依旧执着地等待下去。
  王哥想尽办法与阿水聊天,替她排遣心中的烦忧。时间一点点消磨,阿水对丈夫的挂念却与日俱增,潜藏在他心底的负罪感不知何时才能排遣,而他所犯的罪恶又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时间越久越觉得惴惴不安。
  等等,不对!
  程寂猛然一惊,看着吴来:“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时间过得太快了!我好像觉得一下子就过了半个多月,可是、可是我们明明一直站在这里,既不觉得很饿,也不觉得很困。”
  “是啊,这就说明……”
  “说明我们自己身体所在的那个时空,跟眼前看到的这个时空是不交叉的,好像是谁赋予了我们超时空的眼睛,能看到另一个年代发生的事情。我们的身体仍然存在于一九九八年十月三号晚上的那个时空,当我们看到眼前的时空一下子快进了半个多月时,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度过这么多天,很可能只过去了几个小时,甚至只有几分钟!”
  吴来赞许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睛显得十分平静,好像这个玄机他早就想到了,接着说道:“眼前的时空感觉上好像过去了半个多月,其实这只是那个给我们超时空眼睛的人下的一道心理暗示。这样做肯定有什么目的,既然我们暂时还没办法脱离眼前这个时空,那就索性在这里守株待免,我倒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想让我们看到什么事情!”
  两人大模大样地在坐在床上,他们这时已经习惯于被人视而不见了。
  这天下午,王哥照例出去“找人”,行动迟缓的阿水将门口晾的几件衣物取下,抱进房里,摊在床上慢慢叠好。忽然,她的动作停了一下,拈起王哥的一条膝盖破了个大洞的裤腿,歉意地笑了笑,在屋里一阵翻箱倒柜,想找针线来补一补。然而拉开饭桌下面的小抽屉,没有,掀开铺床的干草褥子,也没有。
  阿水扁了扁嘴,似乎在想:“没有女人的家真是一团糟,连缝衣服的工具都没有!”
  她的目光停在了墙角的大木箱上。很普通很方正的一只旧衣箱,很多人家里都有,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箱子放在大橱柜的上面,必须踩在凳子上才能勉强够得着。她曾问过王哥为何把衣箱放置得这么不方便,他说里面只有两床破棉絮,平时用不着,放在那里不占地方。
  仿佛有种不甘心的倔劲冲上脑门,她搬来方凳,小心翼翼地站上去,踮起脚尖够着了箱子上的小锁。正寻思钥匙放在哪里,不提防脚下突然失去平衡,身体猛地一倾,下意识地抓紧了小锁,只听“哐”的一声,凳子滑倒了,接着“咚”的一声巨响,箱子被她拽了下来。
  看来箱子并不沉重,不过借它这么一缓,阿水避免了厄运,只踉跄了一下,并没摔倒。回头再看那个箱子,小锁虽然没被砸坏,老迈的锁扣却没经得起这一摔,钉在锁扣里的钉子松开了,阿水手上稍一用力,就将两根钉子起了出来,再一掀,箱子就打开了。
  一股久未晾晒的霉气冲了出来,阿水不禁皱了皱眉头。衣箱里乱七八糟堆着棉被和布料,随手翻了翻,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她将里面的杂物都抱了出来,放在床上,既是为了寻找针线,也顺便整理一下凌乱的衣箱。
  随着一张大棉被的展开,浓得化不开的霉味散布在房间里,程寂闻不到,阿水却忍不住连打了七八个喷嚏。她夸张地伸开两臂,用力抖了抖棉被,想要将它整齐地叠好,忽然“叭”的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她将棉被往床上一放,低下头拾起一只布包,刚看了一眼,水波流转的双瞳瞬间凝成了一潭死水。
  肮脏的布包,早已分不清原来的颜色,布面上几大块殷殷斑驳的深色,显得触目惊心。阿水怔怔地站着,眼泪扑簌簌地落在上面,打湿了一片。
  程寂也觉得难过,心想她此时心里一定是百转千回,悲疑交加,她可能已经猜到了不幸,只是还不知道具体的过程。
  阿水哭了一阵子,解开布包,一件一件翻着丈夫的衣物,赫然看到了那枚戒指。
  她坐在床边,瞪着红肿的眼睛,定定地出了一会神。许久,她俯下身,伸手在棉被的罩面里掏了一阵,没找到别的东西。她想了想,挪开枕头,从自己随身的包里取出了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锦缎质地的旗袍,剪裁,绲边,衣领,都显得温婉典雅。艳红夺目的颜色,表面大团大团的金色花纹显得立体感十足,尤其那一粒粒花纽扣,手工精细,远看犹如一只只灵动的小蝴蝶。程寂瞧着十分眼熟,她在梦里早已见过了。
  阿水将两个布包都叠好,藏在床褥下,又将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重新塞进木箱,吃力地把箱子托到橱柜顶上。然后她开始解扣,褪衣,程寂连忙伸手遮住了吴来的眼睛。
  阿水换上了旗袍。微微舒展的半袖设计,使这件衣服并没有传统旗袍的拘束感,只是她小腹微凸,动作显得不甚灵便。
  她戴上戒指,匆匆打开门出去,程寂这才将手移开,两人跟着出了门。远远的看见王哥从西边过来了,阿水机灵地躲开他的视线,绕了路往东走到小镇的街上。
  王哥走得很慢,他在四处溜达着打发时间,抬头看看天色将晚,便一步一挪地向自己家走近。甫一推门,他愣住了,屋里没有一个人。
  阿水!阿水!
  他大声喊着,没有人回答。
  空空荡荡的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王哥颓然跌坐在凳子上,一种极度空虚的感觉刹那间侵占了全部身心。
  难道,阿水已经走了吗?他不敢想,一想到这就是一阵揪心的疼痛,默默地坐到天黑。
  门忽然开了,一个身影慢慢地走进来,走到桌边,熟练地点着了煤油灯。
  王哥只觉眼前一亮,旗袍的鲜红光芒反射到他的眼中,刺目,而且令人神思眩迷,阿水站在摇曳的灯影中,显得端庄娴静,风姿嫣然。王哥呆呆地看着,竟忘了说话。
  “饿了吧?你的裤子破了,我去镇上买了针线,一会帮你缝一下。今天是中秋,我顺便买了点酒菜回来。”
  “要是我也有一个这么贴心的堂客多好!”王哥在心里感叹着,目光落在旗袍上,问道:“你什么时候买了件这样的衣服,真是好看!”
  “我跟你说过的啊,我原是桐庐乡下打鱼出身,阿原当年参军去打日本鬼子,我就离开家乡一路去找他,在上海呆了几年,后来又辗转追到武汉,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跟着他一起逃到了湖南。我没有别的本事,只会靠弹唱赚点钱糊口,这身衣裳就是我的行头。”
  “你的声音这么动听,唱歌一定极好,不晓得我有没有这个耳福?”
  阿水微微一笑:“王哥过奖了,你要是不嫌难听,我就给你唱两句。”
  她抬起双手,在胸前做了个弹琵琶的姿势,清了清嗓子,纤指虚拨,柔声唱了起来:
  “天涯呀海角……”
  程寂看了吴来一眼,失声说道:“天涯歌女!”
  王哥听得神思荡漾,张着嘴,竟忘了鼓掌叫好。
  阿水唱毕,微微欠身答礼,然后变戏法般从背后拎出一个竹篮,掀开覆在上面的布,一只烧得滚圆流油的肥鸡趴在篮子中央,旁边是一盘切好的卤牛肉,和一只盛着浅黄色醪米酒的小瓦坛。
  程寂虽然闻不到,却知道空气中一定飘浮着浓郁馋人的香味,王哥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
  窗外的天空布满阴云,遮住了月的光华,看不出中秋节的气氛。空气潮闷,令人呼吸十分不畅。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1-29 13:05:0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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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中)

  出来看时,却见饭锅砸在地上,白花花的米粒呈放射状撒开,李奶奶正弯着腰,双手将面上的一部分未与地面接触的米小心捧起,放回锅中。见他们出门,李奶奶端起饭锅,歉意地笑了笑:“老啦,端个锅都不稳,你们年轻人别见笑啊!我再去取一点米,重新淘。”说着,脚步蹒跚地进屋了。
  吃过晚饭,吴来斜躺在床上看电视,程寂忍不住推一推他:“哎,别看电视了,陪我聊聊天!”
  “聊什么?”吴来一动不动,似乎心不在焉。
  “我现在脑袋里一片混乱。这几天发生的事稀奇古怪乱七八糟,感觉做什么事都不顺!”
  “是啊,先是你爸去世,然后又有那个奇怪的钱包,你姐一看到你就横眉怒对,老曹爷爷又让人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找到能解开二十一年前那个谜的人,偏偏蔡叔叔一家又发生意外了。”吴来拍了拍额头,“我这里面也乱哄哄的。”
  程寂咬着嘴唇,想了想,只觉头皮都要炸了,索性一拍脑袋:“算了算了,不想了,再想我就要搬去给我姐做病友了。”她也躺下来,扭动身体,贴着吴来的脸:“哎,要不你跟我说说你们家乡的事吧。”
  “我家乡?”吴来闭上眼睛,“也就是浙江一个小镇,没什么好说的。”
  “说嘛,说嘛!”程寂娇嗔着,从吴来手中拿下摇控器,将电视关了。
  “那是桐庐的一个小镇,叫滨江镇,在大源溪和富春江交汇的地方。小时候水特别清,站在石桥上,能看见江底的一粒一粒的沙石,水就在脚下流着,一直流进富春江。不过这几年水质越来越差了,附近建了一些厂子。”
  “你们小时候玩些什么呢?”
  “钓鱼啊,玩水啊,划船啊,或者在江边石板滩上晒日光浴。小时候还有渔家女撑着船捕鱼,到了晚上,她们唱着渔歌,点起渔火,生活虽然比较苦,却很有情调。不过现在已经很久没看到这种情景了。”
  程寂闭着眼睛,想象青山怀抱的一座小城,藏着一湾碧水,青青的石板路,静静的江边小楼,还有两头微翘的长核形小渔舟和纯朴素丽的渔家女,这一幕好像很熟悉。
  “你说的我梦见过,真的,不止一次。”程寂回忆着,“我梦见自己唱着歌,撑着小船,从桥下穿出,还有一个男仔在岸边等着我。”
  “哦――看来你遇到我是早就注定了,你小时候就梦见我了,是不是?”吴来笑出声来,侧过身子,两人鼻尖碰着鼻尖,他用食指刮着程寂的脸颊,“真不害羞!小小年纪就开始做这种春梦!”
  “才不是呢!我梦见的那个男仔好像不是你,虽然每次都背对着我,但我还是觉得不像你,他的个头比你高那么一点点。”程寂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着。
  “啊!”吴来装作大怒的样子,一翻身将程寂压在身下,“你竟敢梦见别的男仔?”说着扳住程寂的脑袋左右摇晃,嘴里还故意哼哼:“逆我者亡,看我怎么教训你!”
  程寂被他摇得晕头转向,一叠声笑着:“我知道错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别摇啦,我顺着你还不行吗!”
  吴来嘿嘿笑着:“我还没说完呢:逆我者亡,顺我者亦亡!”他伸手抖开毛毯盖住两人,顺手将台灯拉灭了……
  楼上风光正好,楼下的一对人却愁眉不展。李爷爷坐在靠凳上,闷声抽着烟斗,这烟斗他已经搁置好几年了,今天又翻了出来,袅袅青烟在屋里飘绕,像是闻见阿拉伯笛音钻出竹篓舞动的一群小蛇。
  “老李,你怎么跟他们说了那么多,要不是我摔锅提醒,还不晓得你会说出什么话来!”李奶奶面色紧张,看着丈夫。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9-8 10:03:2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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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第十七章 幻象

  阿水那两弯新月似的眼睛里藏着捉摸不定的光芒。她像往日一样,麻利地摆好碗筷,又在一只大海碗中倒满了米酒,左手端举到他的面前,右手却始终垂在桌面之下。
  “打扰王哥多日,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趁着今天过节,算是借花献佛。我不能喝酒,就以白开水敬你,王哥要是把我当朋友,当妹子,就干了这碗!”
  香甜粘滑的米酒,闻着便令人心醉。王哥仰头喝下,抹了抹嘴,一股浓香顺着喉咙流淌到心里。嘴里余了几粒软绵绵的糯米,轻轻咀嚼,唇齿留香。
  米酒入口清甜,后劲却十分厉害。阿水殷勤地劝吃劝喝,不一会儿,王哥已是双颊潮红,眼神也有些迷离了。
  “今、今天真是太高兴了!阿水,你晓得吗,白匪被我们部队逼到了宝庆,白崇禧那只老狐狸要逃跑了,看样子、过不了多久战争就要结束了。”
  “哦,那很好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往西边去打听了,他们在灵宫殿干了一仗,白匪被打得七零八落,哈哈……”
  “你今天没去找他吗?”
  王哥的脸被酒烧得红扑扑的,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找?上哪去找?都半个多月了,人早就没了!”
  阿水脸色一变,侧过身去,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我这些天白白等候了,只苦了我肚里的孩子。”
  “你,你千万莫想不开!说真的,那男的有什么好?逃兵!软骨头!哭起来像女人,老子看了就、就生气!”
  “你见过他?”阿水忽地转过身来,晶亮的眼睛一眨一眨。
  王哥情知说漏了嘴,然而落肚的几大碗米酒正在发挥巨大作用,此刻他的脑海里已经无思无畏,无所顾忌,将右臂大大咧咧地向后一甩,说道:“他,他半个月前就死掉了,我怕你难过,一直没、没敢说!”
  “是吗……”阿水闭目凝思,眼皮微微地颤动。“王哥连他的脾气都知道,当然是见过他了。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临走时有没有交待什么话?”
  烛影摇红,昏黄的煤油灯下,她的面容少了些许甜美可爱,却凭添了一种成熟沉静的韵味。王哥醉眼看去,泡在酒精里的一颗心竟忍不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一股莫名的激动情绪噌地冲上脑门,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伸出手,哆哆嗦嗦地往前探。
  指尖触到阿水的肌肤,她睁开眼,猛然看到王哥炽热的目光如火般燃烧,令人浑身不自在,急忙站起身来闪开了。
  “王哥,你坐下说话,我刚才问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什、什么话?”王哥半睁着通红的眼睛,脑袋里一片混沌,仿佛有某种不可抵挡的力量将他潜意识中的欲望挑拨了出来,起初是一棵火苗,借风一吹便成了熊熊烈火,烧得他全身说不出的烦热。他索性离了桌,摇摇晃晃地走近阿水。
  阿水心里暗暗叫苦,一边躲避,一边说道:“别这样!你坐下好不好?我问你他是怎么死的,临死时有没有说什么话?”
  这句话激怒了王哥,他大声吼道:“他早就死了,你还三句话离不开他!这些天我待你怎样?你说!”他猛地冲上前,抓住阿水的肩膀。
  阿水吃痛叫了一声,极力想要挣脱,谁知王哥的手劲大得出奇,休想挣开一分一毫。她索性不再挣扎了,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去镇上问过了,你根本就不姓王,你姓曹,为什么要骗我?”
  她举起右手,亮出那枚已经不甚光亮的仔玉戒指。那男子见被戳穿了身份,顿时又羞又怒,一把将阿水娇弱的身子扳了过来,抱起,踉踉跄跄地冲到床边,将她横放在床上,一只手用力摁住她,另一只手慌慌张张地去解她的衣服。
  不料这身旗袍做工极是怪异,那几粒蝴蝶般美丽的花纽扣竟然只是作装饰用,真正的扣子隐藏在侧面的缝隙里。姓曹的男子找不到扣子,不由得急红了眼,掀起旗袍下摆,想要将这件华丽的衣裳撕裂,一时间却撕不开。
  阿水感觉他手上的劲道小了一些,立即拼命挣扎,双手乱抓。那男子一边压着她,一边气急败坏地吼着:“你丈夫已经死了,就是老子把他干掉的!妈拉巴子的,老子就不信比不上那个绣花枕头!”
  枕头!
  阿水忽然想起枕头下面放着把剪刀,连忙伸手进去抽了出来,将刀尖对着姓曹的男子猛地刺过去。
  寒光一闪,那男子一惊躲开,胸口已被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一丝殷红的血慢慢渗了出来。他这时早已欲火难忍,加上恼羞成怒,也顾不得想太多,冲上去就要抢下阿水手里的剪刀。
  推搡之中,阿水的手掌已是鲜血淋淋,但她咬紧了牙关,死活不肯放手。怎奈她的力气比那男子小得多,终于被那男子夺去了剪刀,一甩手扔远了。她此时早已铁了心肠,手里没有了武器,便发疯似的摇头晃脑,张开嘴不顾一切地去咬他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
  那男子被她咬了几口,一股热血直冲上脑门,不由得将心一狠,伸出双手,十指铁钳般卡住了她的脖子。
  阿水拼命地挣扎,拽住男子的手腕使劲往外拉,却无法将他拉开半点。粗重的呼吸越来越迟缓,她的眼神变得散乱无神,手渐渐松开,停止了一切反抗。
  天空猛地一声炸雷,惊得男子一跃而起,顿时酒醒了一半。窗外不知何时飘进了一丝雨气,混杂着蕰潮的泥土气息,沉闷了许久的中秋之夜,终于下起了冷冷的冰雨。
  阿水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声响,却叫人看得人心里发怵。
  “阿水,阿水……”男子似乎十分后悔,轻声唤着,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她的旗袍下摆已在拉扯中撕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对白净修长,弹性极好的大腿,在灯光中显得魅惑异常。
  那男子心中一荡,一个邪恶的念头倏地冒出来,他用颤抖的手一寸一寸摩挲着她的肌肤,那种光滑温软的手感令他再也把持不住,操起剪刀“哧拉”一下,将旗袍下摆剪开,掀上去,晶莹如玉的女人下体完全裸露在他面前。
  程寂从没见过这种情景,一时吓呆了,竟忘了伸手去遮吴来的眼睛。
  强烈的视觉刺激令男子的呼吸愈加急促,他趴在胴体上贪婪地揉搓,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一股冲动排山倒海般涌向他身体的某个部位,他随即扯开了自己的裤带。
  须臾事毕,男子疲软地瘫坐在床头。过了一会,他站起来从橱柜里翻出药瓶,将护创药粉在胸口抹了抹。
  雨水穿过屋顶的漏洞,一颗接一颗跌落下来,滴答,滴答。地上很快纵横出几道墨黑色的水痕,沿着高低不平的泥地,弯弯曲曲地向角落流去,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水土交融的气息。有几丝雨飘到阿水的脸上,划出泪一样的纹路。
  望着床上赤裸着下身的阿水,男子的眼中似有一丝慌乱和愧疚,俯身将尸体抱起扛在肩上,打开门,迎着绵绵秋雨走了出去。
  程寂从惊魂中缓过神来,颤声骂出了一句:“畜生!”
  “你错了,”吴来淡淡地说道,“禽兽不如!”
  他用坚实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走,去看看他还想干什么。”
  两人并肩而行,就在出门的一刹那,程寂转头看了吴来一眼,两行泪渍赫然出现在他的面颊上。
  秋雨抽成细密的丝线,轻轻扎在身上,刺骨的冰凉令人忍不住开始哆嗦。两人身上并未被淋湿,这种寒冷的感觉究竟来自眼前时空的温度,还是他们自己的内心?
  走在前面的曹姓男子,身上却已湿了一大片,单薄的褂子贴着后背,隐隐现出结实的肌肉。他径直上了胜利山顶,钻进松树,将阿水放在地上,轻轻移开地上的木板,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他抱起阿水,探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进了洞。程寂这时才看清楚,原来这防空洞就像电影里见过的那种地道,里面直通入地下,洞口不大,开在隐蔽处,上面盖着木板,板上再覆了草叶作掩护。
  良久,洞口钻出一个脑袋,那男子终于爬了上来,两手空空,看来他把阿水留在了洞里。他重新盖好木板,覆上草毡,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钻出松树下了山。程寂注意到他手指上套了一样东西,不用猜一定就是那枚仔玉戒指,最终还是落到了他手里。
  雨依旧不停,程寂和吴来静静地站在山上,两人都没说话。眼前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就像一部立体声电影,如此完整,如此真切。在混乱的时空中呼吸着仿佛布满了血腥的空气,令人几乎要窒息晕倒。
  想到阿水之死的惨烈,程寂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真可怜,防空洞里面一定很黑、很冷,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是被扔到了防空洞最里边的一扇门里,”吴来幽幽地说道,“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坑,黑漆漆、冷冰冰,再也爬不出来,因为门已经锁住了。”
  程寂听得心里一阵阴寒,问道:“你怎么晓得?”
  吴来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男的是老曹?”
  “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猜不出来吗?你不记得上次老曹听到歌声就砸收音机的事了?肯定是他做了亏心事,到老年也不得安心。我说呢,第一眼看到觉得很面熟,原来就是他年轻的时候!”程寂愤愤地说道,她对那个男人充满厌恶感,称呼也省去了“爷爷”二字。
  吴来忽然冒出一句奇怪的话:“你现在知道这些自以为是国家英雄的人,心里有多么龌龊了吧?”
  “什么意思啊?……”程寂不解地看着他,正要问清楚,忽然眼睛一瞪,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惧的事物,惊得张大了嘴,把下面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山顶那一片长着小草的平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婴孩。
  荒芜的山上突然出现一个婴儿,本来就很奇怪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孩子竟是从地底下一点一点地冒上来的,先是脑袋钻出来,然后全身慢慢地浮出了地面。
  就像一个潜泳的人冒出水面来透透气,难道那婴儿是在土里闷得太久,所以冒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程寂瞠目结舌,只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天哪,让我离开这里吧,我受不了了!”
  “离开?怎么离开?你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这个时空的吗?”
  “我哪晓得!我记得当时情况很危急,你叫我跟你一起从窗台跳下去……啊哟,不对!”
  程寂猛然一惊,几乎要跳起来:“我想起来了!总觉得跳窗的时候有点不对劲,我们本来背对窗户,应该转身一百八十度,可我感觉自己好像转了一圈。”
  “哦?”
  “我明白了,我们跳窗时肯定有人在暗中作怪。当我转身一百八十度时,眼前看到的还是窗棂,接着我又转了一百八十度,才终于看到窗外,但这个窗外其实是一种幻觉,照这样说来……”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照这样说来,那个人故意让我转了三百六十度,等我跳下去时,其实是跳回了房间。”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还呆在原来的房间里,并没有跳下楼?”
  吴来一脸淡淡的神情,程寂有些纳闷,连她都能想到的事情,比她狡猾的吴来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她点点头说道:“是的,肯定是的,难怪我跳下去腿一点都不疼!你的房间现在变成了一座幻境,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那个人故意造出的幻象……对了,还有一点你不觉得奇怪吗?在这个幻境里,只有老曹、阿水和她丈夫三个人长相清清楚楚,而我们当初看到的那么多避难的人,脸上却都模模糊糊。”
  “好像是的,这又说明了什么?”
  程寂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我猜想,带我们进入这个幻境的应该就是阿水。她想让我们看到她当年被害的经过,也许我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她的心灵世界,所以我们连她们三人心里在想什么也能感觉到。其他那些人面相模糊,是因为阿水并没见过他们,对他们没有清晰的印象,但她对她丈夫和老曹,印象却是刻骨铭心的。”
  吴来点点头表示赞同。
  程寂紧紧挽着他的胳膊:“我们得想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再在这里呆下去,鬼才晓得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有办法?”
  “没有。不过我们可以试一试,当初我们跳了窗就一直往东跑,如果真的是跳进了房间里,那么我们跑的那个方向应该正对着房间的门,打开门也许就能走出幻境了。我们继续向东走吧,或许能找到那扇门。”
  此时她心里充满了惊疑和惧怕,阿水固然可怜,老曹固然可恶,但如果他们俩一直被困在这个时空里,最可怜无助的应该是自己。好在吴来陪在身边,不管遇到多少艰难和惊险,只要有他在,程寂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刚迈出一步,只听吴来叹了口气,轻轻挣开她的手。程寂觉得很奇怪,回头一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眯起眼睛,笑容里含着一丝赞许和得意。
  那笑容仿佛很熟悉,程寂呆呆地看着,忽然想起,她初入幻境时,看到街边小茶馆窗外挂着一根飘带,那迎风飞扬的飘带舞出的就是这样一副肖像。
  程寂脑袋里“嗡”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眼前吴来的容貌渐渐嬗变,眉目更显精致,头发魔术般缓缓拉长,垂在肩上,如一匹黑亮的绸缎,身材也一点点缩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人轻轻拍着巴掌,微启樱唇,笑着说道:“好聪明的女孩子!不过,你就没看出我也是幻象吗?”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1-29 13:07:2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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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勋章 勤于助新 携手同心 文思泉涌 锄草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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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入佳境
未成小隐聊中隐,可得长闲胜暂闲。
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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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竹
  怎么赚威望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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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第十八章 仔玉

  吴来迅速转身,从二楼窗台跳了下去。他在这里住了一年,知道小楼后面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长久以来无人打理,那草已经长得很深了。然而从三四米高的窗台跳下来,还是把他摔了个呲牙咧嘴,腿部一阵酸麻。他忍着痛摸了摸,还好没骨折。
  转头一看,吴来不由得大惊失色,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程寂不见了。
  她根本就没有跳下来!
  记得自己明明牵着她一起转身,到起跳的一瞬间才松开手,因为怕两人一起跳下会更危险。谁知就是这半秒钟的疏忽,程寂被屋里那些人留下了。
  不好!吴来心知不妙,咬着牙站了起来,也顾不得楼上是不是龙潭虎穴,冲到楼梯前就准备上去。
  “你进不去的。”
  身后突然响起说话的声音,吴来不用回头,就知道后面站着的是谁。他冷冷地说道:“你是来帮我呢,还是来害我?”
  老曹爷爷点亮一根白烛,小小的火焰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他的手掌拢成一个半圆,将那棵弱不禁风的火苗围在了里面。黄光在脸上微微跳动,照出一张苍老的面孔,眼睑因衰老而下垂,将一双眼睛拉成了三角形。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放心,她暂时不会有危险,那些人要害你们轻而易举,没必要这样兜圈子。”
  “哦,那你来干什么?”
  “来帮你。没有我,你进不了那个门。”
  “是吗?”吴来哼了一声,抬头往楼上看去,房间里的灯不知何时灭了,听不见任何人说话,只有夜风呜咽的声音隐隐传了出来。“你怎么帮我?”
  老曹爷爷不答,仿佛在自言自语:“我早就要你们上衡山去找灵一师父,你们不听,不然可能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一场大水冲走了所有的人,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又突然出现,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不觉得奇怪吗?”
  “废话,我早就想到了。”
  老曹爷爷怔了一怔:“你怎么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上次给你的东西看过了吗?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告诉了,前因后果全都写明白了。”
  “那你应该晓得,你父亲的死,完全是他自己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没有面目活下去,所以……”
  “你错了,”吴来打断他的话:“一切都是你害的!”
  老曹爷爷手上一抖,蜡烛差点掉到地上。他微微喘着气,问道:“我不明白,他既然把事情都写明白了,你为什么反而更加仇恨我,难道他故意颠倒黑白?”
  吴来奇怪地看着他:“我更不明白,那本日记在你家放了二十五年,你应该早就看过了,难道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老曹爷爷沉默着,叹了口气:“我不识字!”
  吴来恍然大悟:“难怪!你只知道他害了你全家,却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老曹爷爷心里突突地跳,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多年了。
  楼上风声骤响,吴来脸色一变,顾不得跟他解释,转身就要上楼。
  老曹爷爷一把拽住他:“你跟在我后面!跟紧点,不然危险!”
  他的表情很诚恳,吴来略一思索,站到了他身后。老曹爷爷一手端举着蜡烛,一手护着烛光,一步一挪地上了台阶。萤萤之光照亮了短窄的走廊,静静的仿佛没有一个人。
  站在熟悉的地方,吴来正要开门,老曹爷爷止住了他,把手伸进自己衣领里,用力摸了摸脖子,深吸一口气,扭动把手,将门轻轻地推开了。
  程寂站在山顶的崖边,一阵风吹来,忍不住战栗个不停,不仅因为冷,更因为眼前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吴来,吴来,你在哪里?我快死了!
  程寂哭了出来。她并不怕死,只是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之下,被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阿水吓死,实在是不甘心。倘若就这么死了,自己到底葬身于何时何地,也是个疑问。
  “我的故事你都看到了,别害怕,我并不想害你。”阿水温和地说道。
  “那你想怎样?我要回去,回我自己的那个世界!”
  “我会让你回去的,只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阿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了跟阿原在一起,我飘零半生,却因为信错了一个人,最后死得这样悲惨,以至于四十九年了还是进不了轮回。我在时空里来回游荡,自己当然很累很痛苦,对于你们这些活着的人,也不是件愉快的事。”
  她说得十分恳切,程寂顿生怜悯之心,不禁点了点头:“那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很简单。你还记得那枚戒指吧?姓曹的抢走之后,因为几个月睡不好觉,就把它送上衡山供了起来。我想要进入轮回,必须拿回戒指。”
  “为什么?”
  阿水眼圈一红:“仔玉本来就是有灵气的石头,那枚戒指浸入了我的鲜血,只有把它拿回来戴在我手上,我才能灵魂归位。况且……况且那是订婚时阿原送给我的,是他家的祖传之物,里面藏着我很多很多的思念,不拿回来,我的灵魂终究是不完整的。”
  程寂听了十分难过。这个女孩子实在太可怜了,丈夫被害,她受凌辱惨死,肚里的孩子也跟着夭折了,死后灵魂归不了位,连转世重新做人的机会也没有。如果她只是想请自己上衡山帮他拿回戒指,这件事倒是不难办到。
  程寂正想问戒指具体供在哪座庙里,忽然背后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她吃了一惊,转过头,却见半空中开了一扇门,老曹爷爷举着蜡烛,后面站着的正是她心里苦苦呼唤的人,吴来。
  程寂欣喜若狂。吴来向她伸出了手,她抬腿正要走过去,忽然想到这扇门悬在半空,无所依傍,虽然离自己只有三尺远,却不知这一步迈出去究竟会在哪里落脚,是走出那扇门回到一九九八年的雁西街,还是跌落山下永远消失在这个遥远的年代?
  她正惊疑不定,不知眼前情景是幻是真,身后阿水说话了:“过去吧,没事的,这就是你要找的那扇门。”
  程寂这才放心了,走到崖边,将手伸给吴来,吴来一把握紧,用力一拉,将她拽出了门。这一刹那她听见阿水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记住,中秋之夜,子时之前,一定要把戒指送来啊!”
  回头一看,背后是静悄悄的一间房,没有一个人,阿水不见了踪影,方才吵吵闹闹的李爷爷等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你看见阿水了吗?”程寂傻乎乎地问吴来。
  “什么阿水?我只看见你一个人在房间里,丢了魂一样地傻站着,吓了我一跳。”
  “你没看见胜利山的悬崖,松树,还有一个长得很像我的女孩子?”
  吴来皱起眉头,他不明白刚才这一会工夫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没有人要害她,否则她只怕早就出事了。
  老曹爷爷忽然问道:“你看到阿水了?”
  程寂扭过头去不看他,冷冰冰地说道:“是的,我还看见了很多事。”
  老曹爷爷两只肿泡泡的眼袋突突地跳动,颤声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程寂不理他,一拉吴来的衣袖:“我们走吧。”
  “等等,”老曹爷爷拉住吴来,递给他一张纸模样的东西,“这个对你们也许有用。不管你们父子为什么恨我,我终究还是你的外公。”
  吴来也不仔细看,随手塞进了口袋,搂着程寂下了楼。背后传来老曹爷爷的声音:“女人太聪明了未必是件好事。亲眼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亲耳听见的,也不一定正确。”
  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都没去理会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知他是在说程寂呢,还是针对那个既聪明又可怜的阿水。
  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灭了,老曹爷爷叹着气,搓了搓手,掏出火柴,正要重新点燃,身后忽然传出一句幽幽的女声:
  “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老曹爷爷心里陡然一寒,叭的一声,火柴盒掉到地上,细细短短的小木棒撒了一地。
  “丁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划破了薄雾的黎明。邓一生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喂,你好!”
  “还没起床吗?我是程寂。”
  邓一生一骨碌从单人床上爬起来:“是你呀!我等你电话好久了,夏琴说你急匆匆地回雁县了,昨晚打电话到你家一直没人接,差点急死我们!你现在在哪?回学校了吗?”
  “没呢,家里还有点事要处理。托你帮个忙好不好?”
  “别跟我客气,我听着不自在。什么事?你说吧。”
  “帮我查点资料,四十九年前,也就是一九四九年,雁东地区在中秋节前后发生过什么事情?”
  “No problem!不过,你查这个做什么?跟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系吗?”
  “一言难尽,等回学校我再跟你慢慢说,总之查得越详细越好。”
  “好!你晚上在家吗?我查到以后给你电话。”
  “不一定,我一会要上衡山办点事,如果顺利的话,晚上之前应该能回。”
  “去衡山做什么?”
  “找一样东西,跟昨晚雁县发生的洪灾有很大关系。好了,不跟你多说了,从衡山回来我会给你打电话,再见!”
  邓一生还想说什么,听见“咔”的一声,电话那头只剩下了“嘟嘟嘟”急促的声音。他拿着话筒愣了半晌,喃喃自语:“什么洪灾?我怎么不知道?”
  从雁县县城到衡山,坐中巴车只需半个小时。乡间公路在山陵之间蜿蜒,路边秋色清爽,散布在山间田际的农家村舍却显得苍凉破败。旅游业的兴旺富了一批人,然而世世代代居住在衡山脚下的农民,却很难从中分到一杯羹。
  车上稀稀拉拉坐着七八个乘客。吴来叉着手,静静地听程寂把昨晚的见闻描述了一遍。
  他紧闭着嘴,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如果你昨晚看到的都是真的,那么阿水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想拿回她的戒指,进入轮回,重新做人?”
  “是啊,她实在太可怜了。”
  “她为什么自己不去拿?”
  “可能因为以她现在的身份,不能进入寺庙吧。”
  吴来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想想,如果她真的是进不了轮回,这漫长的四十九年当中,她难道没有机会托别人帮她去取戒指,就像昨晚托付你一样?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
  程寂呆了一呆,答不上来。
  吴来接着说道:“老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从他一直拒绝接受政府的表彰和照顾来看,他不像是贪财的人,如果为了一枚戒指就下手杀人,怎么后来又能坚守几十年的穷苦日子?这是第一个疑点。再说,阿水并不是一点社会阅历都没有的女孩子,照她自己所说,她曾经独自跑到上海、武汉去找他老公,应该见过一些世面,为什么会那样天真地相信一个陌生男人?还有,二十一年前的案子到底是不是她干的?昨晚李爷爷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程寂一时语塞,她倒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最重要的的一点就是,”吴来看着程寂,眼神中露出些许担忧,“世界上相貌相似的人很多,但像你们这样一模一样的实在太奇怪了,难道仅仅是巧合?”
  程寂听得心里一震。吴来搂住了她,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柔声说道:“莫担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在你身边。我们先上衡山找到灵一,再打听戒指的事。”
  汽车开到衡山下的南岳镇。两人四处看了看,没找到指路的标牌。这时路边忽然闪出一个鬓发如银,满面皱纹的老妇人,殷情地向他们招手:“要上衡山是吧?来,我带你们走!”
  老妇人带着他们,穿过古老的南岳牌坊,向北拐进了一条古朴的老街。
  “这条路通向南岳大庙,穿过大庙,从后门出来直接就能上山了。”老妇人讨好地笑着,“你两位要不要香烛、炮仗和祈愿符?来大庙上香的人都要买的。”
  “不用了,我们不是来上香的。谢谢你带路,我们自己过去吧,不必送了。”程寂说道。
  几百米长的窄街,两旁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店铺,十之八九都是卖香火的。零零碎碎的小摊占据了半条街道,堆放着黄澄澄的香把和鲜红如血的蜡烛、鞭炮,当地小贩们以热情得近乎谄媚的笑脸招呼着游客,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机会。
  正走着,程寂忽然觉得后面裤袋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同时转过头来。那老妇人不知何时又跟了上来,正将一块东西塞进她的口袋。
  “你干什么?”吴来喝了一声。
  老妇人讨好地笑着,一张脸揉成一朵蜡菊,眯成缝的眼睛里挤出两粒肮脏的东西。“护身符,送给小妹子,菩萨会保佑你。”
  程寂将那东西掏出来,从红色的塑套中拉出一片金黄色的护身符,熤熤闪光。“多少钱?”
  “你看着给吧,随便几块都可以。”
  “你直说吧,几块?”吴来问道。
  “嗯,给、给五块吧。”
  “多少?”吴来瞪大眼睛,“地摊上到处都有卖,你竟然要五块钱?”
  “这是佛祖开过光的,五块钱很便宜了。”
  吴来忍不住笑了:“哪有那么多开过光的护身符?你莫蒙我,我去过的寺庙多了,像这种批量生产的普通护身符,最多卖两块钱。”
  老妇人愁眉苦脸:“两块太少了吧,再加一块好不好,真的是开过光的……”
  “两块钱,你卖不卖?要是不肯就算了,反正这东西也没用。”吴来说完,将护身符往老妇人手里一放,拉着程寂就要走。
  程寂颇觉不忍,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她,又将符拿了过来。那老妇人立刻眉开眼笑,双手捧钱,连连作揖:“小妹子好心,菩萨会保佑你,菩萨会保佑你!”
  吴来只觉得好笑:“你呀,廉价的同情心!等你一走,他们这些人都在背后笑你傻呢!”
  “不就五块钱的事嘛!她那么老还出来卖东西,为了赚几块钱还领我们走了一段路,已经很可怜了。”
  两人没走多远,只听那老妇人在背后喊道:“妹子!诚心待人,菩萨自然在你心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1-29 13:10:0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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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在黑夜的办公室看完此文,毛骨悚然的感觉出来了。大家记住看鬼片 鬼故事一定要一个人在黑屋子里看。
亿万斯年前我们是海洋生物 那亿万斯年后呢 我行走在陆地,思索海洋. 我游荡在海洋,向往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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