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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胆相照论坛 论坛 原创文学 存档 1 【原创】万人坑遗事(大结局在10页)
楼主: 我自翩迁

【原创】万人坑遗事(大结局在10页)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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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1 03:41
算了,还是把更新内容放在尾页吧,大家方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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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眷侣 京津冀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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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 06:27
完了,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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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2 23:48

快快写哟,JJ,我们都在等你的大作呀,天天来看!!!

欢迎来我的小店淘淘哟,说不定就有你千方百计寻找的那一种 惊喜  http://shop33678582.taoba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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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3 08:40
姐姐,写的真好,不出版都可惜了。
中国何时才能没有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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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4 06:41

[原创]第廿二章 危机

  “12月24日 晴   今天的心情实在不愿意写日记,拿着笔,半天写不出一个字,纸却已经湿了。   大概是在十八岁那年,我开始养成记日记的习惯。那一年的中秋,我第一次梦见母亲,她让我记起了出生时的情景,告诉我姓曹的跟我们有杀身之仇。而我来到人世的唯一目的,就是让他得到应得的报应,生不如死。   就连让我入赘曹家,也是母亲的计划。她要我想尽办法接近曹家,最好能成为他们家庭的一员,然后实施我们的报复行动,一个一个地除掉,最后让姓曹的知道是我干的,让他得到比死更痛苦的打击,让他明白这一切都是他应该接受的报应。   可是母亲忽略了一点,我和她不同,我有人的肉体,有人的思想,也有人的情感。认识二毛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可能会辜负母亲了。   在心里积压了多年的话,今天终于可以一口气写出来。二毛不在家,她已经解脱了,用她认为最纯洁的方式。   昨天发生的事情好像还在眼前,永远都不能忘记。早晨,当我睁开眼时,看见二毛愣愣地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像木偶一样。我轻轻地推了推她,她转过脸来,已经不是平常我熟悉的模样,嘴唇一个劲地哆嗦,眼睛肿得像桃,呆呆的没有一丝光采,好像不认识我似的。   我吓了一跳,叫着她的名字,她忽然掩住脸,大声哭了起来。我以为她做恶梦了,连忙去抱她,她却使劲挣开我。我忽然发现落在枕边的日记本,心里猛地一颤,像遭了雷击一样,万念俱灰,各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此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想起昨晚忘了锁抽屉,也许二毛半夜睡不着,无意中发现了它。我又隐隐地好像松了口气,终于不必再过两面人的日子了。   我不知所措。二毛站起身来,也不看我一眼,抱起儿子就往外走。我想拉她,她冷冷地甩开我:‘放手!’   我只好松手,看着她走向曹家。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此时此刻竟然没有一丝害怕和恐惧,反而有种如释重负重新做人的的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匆匆忙忙换了衣服,赶到工厂上班。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   晚上回到家,屋里没有开灯,火炉里是冷的,藕煤早就烧完了,只剩下布满小孔的灰黄色残躯。二毛还没回,我坐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心里一遍一遍想着见到她时该怎么开口。我想,等她回来,不管她对我说什么话,做什么决定,我会无条件答应她,绝不辩解,也绝不勉强她,哪怕她恨我到极点,要我去死,我也立刻办到。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地过去,到了夜里十二点,二毛还没回。我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去敲曹家的门。也许二毛再也不愿见到我,我也没有脸面再见她,但我一定要告诉她这一切的原因,她嫁的是一个可悲的复仇者,绝不是丧心病狂的恶徒。   哪怕打开门迎来的是姓曹的一把刀,我也无怨无悔。   一切来得如此平静,门开了,姓曹的披着外衣,一脸阴骘,问我:‘这么晚有什么事?’   ‘我来接二毛回家。’我说。   姓曹的表情有些奇怪:‘二毛?她没吃晚饭就回去了,说把孩子放在这里陪我。’   我心里顿时‘格登’一下,问他:‘二毛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姓曹的警觉起来,他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就跟平时一样,早上过来,晚上回你们家做饭,只是今天她的话比较少。’   我们立即紧张了,分头去找,一家一家地敲门,拜托邻居们帮忙去找,连茅厕、树林都找了几遍,就是没看到她。深更半夜的,,一个年轻女子能走到哪去?   我心里甚至升起不祥的预感,但我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她只是心情很坏,想一个人静一静。   天快亮了,邻居们陆陆续续回去睡觉了。我和姓曹的坐在房间里,这是我们头一次单独呆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姓曹的对我很不客气,我知道他担心二毛,没有跟他顶嘴。   七点十分,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天空刚变成浅浅的灰蓝色,屋子里没有生火,手脚已经冷得麻木了。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隔壁大妈扯着嗓子喊:‘快开门!找到二毛了!’   我一跃而起,姓曹的也立刻站了起来,打开门,大妈脸上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神色慌张而且惊恐,说话时舌头都伸不直了:‘二……二毛找到了,在……在池塘里!’   当时我的脑子里轰了一声,好像世界末日来临。姓曹的比我冷静,飞快地冲出门,往西边的田野跑过去,我痴痴呆呆地跟在他后面。   后来的事情,我不愿再记起了。我的二毛,竟然变成那个样子,我不敢再看第二眼。   我只记得在我呆站的时候,姓曹的给了我一拳,他好像在怒骂:‘到底怎么回事?你这畜生!’   我无言以对,突然一股癲狂直冲脑门,我大叫着,转身奔回家,锁上门。全身抖个不停,太冷了,我找不到一点温暖,跌跌撞撞地到了床边,掀开被子正要钻进去,一张纸扬了起来,我捡在手中,看到是二毛的笔迹,寥寥几行字。她说,她虽然不知道父亲以前做过什么伤害我的家庭的事,但他已经妻亡子丧,再大的罪过也该抵消了,如果我还是不甘心,她希望能以自己的死亡,换取父亲平安的晚年。   ‘他已经很苦了,真的,求你放过他!’她最后说。   我瘫倒在床上,脑袋里一片空白,有人在拍门,叫喊,声音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匆匆忙忙跑进来,是隔壁的几个邻居,他们怕我想不开,把门给撬了。我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只是想休息一下。’   二毛的后事是老曹一个人操办的。我避开他,把儿子抱了出来,找到好友,托他送去我的家乡,找个善良的人家。在那个虽然偏远却无忧无虑的天堂,从此远离父辈的一切恩怨,抛弃所有的痛苦烦恼,过我和二毛想过却不能过的日子。   二毛是水做的女人,最后又跟水融在了一起,我不配享受这样的待遇。她在水里得到永生,我只能在火中永灭身形,从此往后,再没有谁能伤害她,也没有谁可以勉强我做任何事情!”   写到最后,字迹颤抖,几乎难以辨认。看完最后一个字,程寂早已泪痕满面,轻轻合上日记,却见封底注了一行小字:“悔之晚矣!后来人切莫蹈我覆辙!”   吴来一言不发,只望着云山环绕的山谷出神。古柏森森,清泉泠泠,心灵是否能够得到些许舒缓和抚慰?   “怎么会是这样?老曹真的是你外公?”程寂仍然不愿相信吴来跟那个古怪凶残的老头有血缘关系。   “我也不想,可惜我决定不了。”   程寂拧紧了眉头:“你奶奶以这种方式复仇,看来老曹年轻时一定害得她很惨。他真是作恶多端,不止是害了阿水,还害了你奶奶和你爸爸。”   吴来苦笑着,不置可否。   “你爸爸后来怎样了?”   吴来目光一暗:“他点燃了房子,离开了人世。他住的地方是老曹解放前的旧屋,独门独户,离曹家有几百米远,老曹赶过去时,看到我父亲抱着我的棉被在火焰中,只听见他喊了一句:‘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此外老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程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为吴来飘零的家世难过,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火烧房屋,怎么会留下日记本?”   “我父亲本来就没打算把日记带进火中,他想让后来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包括老曹。但他忽略了一点,老曹顽固得很,自己不识字,也不拿给别人看,所以他至今还不知道我父亲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那你怎么会晓得自己的身世呢?你不是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被送走了吗?”   “不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已经知道了,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吴来轻轻拉起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回去?”程寂不解地看着他,“戒指还没找到呢。”   吴来举起一只手,指上套着一枚小东西,粗看像是光滑的卵石,表面抹了一层淡淡的乌紫色,再一看,那黯淡肤色之下若有若无地透出羊脂般晶莹的光彩,仿佛是乌云覆盖的一颗小小的月亮。   “啊!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程寂简直要雀跃了。   “你还在睡觉的时候,我去藏经殿里拿到的。”   “是那个老和尚给的吗?那我们可要感谢他了。”程寂除下他手上的戒指,仔细观察,“咦,不是说白色的吗,怎么是这个样子?”   吴来压低嗓音,故作神秘地说道:“你忘啦,这戒指浸入了阿水的鲜血……”话没说完,程寂立即将戒指塞回他手里:“去你的!我不看了!”   说笑中,两人收拾东西下楼,辞别老板娘。   藏经殿外曲径通幽,一缕朝阳穿过古树的枝叶,温柔地搭在行人的肩上。踏着青苔遍生的石阶,走了一段路后,回首再看林涛树海中的殿宇,从层层绿影中依稀透出一角红墙,万绿丛中一点红,令人不禁产生隔世的错觉。   乘车返回县城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公路旁不时出现佝着腰、挑着担,一步一晃赶往县城卖菜的庄稼人。县城之内熙熙攘攘,平凡的人们正在为生活而辛劳算计,蔬果市场附近更是人流如织,喧声如潮,前天那场洪水似乎已被忘得干干净净。   两人随便找了家小饭店,要了两碗碎肉米粉。吴来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程寂胃口不太好,只吃了两三口便停住了筷子。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吴来关切地问道。   “不想吃。”   “那你吃点别的好不好?刮粉?凉粉?臭豆腐?槟榔竽?”   吴来说一样,程寂摇一下头:“心里总觉得不太痛快,不知道为什么。”   “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吴来柔声问道,握住了她的手。   “可能是吧,我觉得很多谜团还没解开,这几天右眼皮跳得厉害,心里也莫名其妙的发慌。”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也许会感觉好一点。”   两人手牵着手,在城里信步逛了逛,临近中午时才踱回雁西街。远远的看见程家门前站着一个高瘦的人影,那人见到他们,立即迎上前来,剑眉朗目,浑身上下散发出阳光般的刚毅,却是邓一生。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给你打电话了。”程寂恍然想起,连拍脑门。   “昨晚没等到你的电话,我还怕你出什么事呢,一早就赶了过来,好在你家在雁西街上比较出名,不难打听到!”邓一生说着,掏出一叠复印纸,“这是关于一九四九年湘西南解放战争的一些资料,可能不够全,你先用着,回去我再帮你查。”   程寂接过来,随手翻了翻,好像有“衡宝战役”、“林彪”等字眼,她将资料递给了吴来。   邓一生仿佛这时才注意到吴来的存在,友好地笑了笑,彬彬有礼地伸出手来:“你好!”   吴来跟他握了握手:“辛苦你了,进去坐坐吧。”   屋里已经一个月没住人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散布在各个接触空气的物体上。父亲的照片挂在对面墙上,以微笑欢迎女儿的归来,程寂鼻子有些发酸,拿来抹布擦了擦桌凳,招呼邓一生坐下。   “家里没人住,没烧开水,真不好意思。”程寂抱歉地说道。   “你又跟我客气了!”邓一生表情有些不满。   “铛铛铛……”座钟一连敲了十二下。程寂到附近的小饭馆买了几份小炒回来,三个人对付着吃了一顿。   “对了,你们上衡山做什么?”邓一生放下筷子,掏出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   程寂将前天晚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邓一生听得眼都直了:“还有这种事?你回到了一九四九年,并且看到了已经死掉的人?”   程寂点点头。   邓一生思索着:“这么说,前段时间发生的离奇事情都跟那个阿水有关了?”   “应该是的,不过她对我们好像没有恶意。”   “那个防空洞离这里远吗?”   “不远,出门沿街往西走两百米就是胜利山,它在西峰顶上。”   “今晚你们是打算在这里等她呢,还是进防空洞去找她?”   “在这等。把戒指还给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向她问清楚。”   “你们要小心一点,这事真太邪了。可惜我明天早上有课,不然也留下来跟你们一块。”   程寂笑着说道:“是呀,夏琴还说要跟你去防空洞呢。”   邓一生的脸红了红:“别取笑我!”   他看了看表,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学校了。”   “再坐一会吧,刚刚吃完饭呢。”程寂一边收拾桌上的残局,一边挽留他。   “不了,晚上还得备课。”   吴来也站了起来,客气地说道:“那好吧,既然你还有事,我们就不留你了。辛苦你跑一趟,谢谢!”   “没什么,我跟程寂是老朋友了。”邓一生淡淡地说道。   程寂收拾完毕,和吴来一起将邓一生送到车站。一路上吴来不爱说话,回到家里,程寂关上门,伸出手指刮他的脸,笑着说道:“醋坛子!醋坛子!”   吴来哼了一声:“谁说的?我吃他的醋干吗?”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啊,你巴不得人家赶紧回长沙,免得在这碍你的事。”程寂连连叹气,“你呀,要是有人家一半风度就好了!”   “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吴来俯身搂住她的腿,一把抱了起来。   程寂双脚悬空,扬起头故意不看他。吴来手有些酸了,要把她放下来,程寂使了个诈,突然膝盖一弯,脚往后翘起,吴来以为她落地了,手上刚一松劲,猛然觉得前面一空,重心前倾,差点扑倒。   程寂咯咯直笑。吴来气得不行,扳住她一使劲,将她横着抱了起来,走进里屋,用力甩到床上,纵身扑上来,压住她的身子,咬着她的嘴唇,含含糊糊地说道:“竟敢说我没风度,这就是你的代价!”   程寂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伸手一拉,窗帘遮住了明亮的阳光,将浓浓的温馨罩在这片小小的天地中。   暮色降临,明月高悬,长沙的中秋之夜。   校园处处见笑颜,晚会的欢闹声穿梭往复。淡淡清香透过玻璃窗的缝隙,在办公室里织成一张迷网,中人欲醉,那是丹桂的芳香。   邓一生握着的钢笔不时在备课本上划动,思绪却时断时续,需要作出极大的努力才能集中到明天的课上。思念的琴弦被桂花暗香轻轻拨动,却奏出不成调的酸楚曲子。   终于备完课了,邓一生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天上一轮皓月与地上点点灯火,只觉满目清凉。   他叠好课本,捧起昨天在图书馆里借到的几本关于解放战争的书。他已将与雁县有关的章节挑了出来,复印后交给了程寂,此刻静下心来,独自翻阅着那些历史的沉积。   时间在静夜里流走。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某一页的文字上,仿佛在思索什么,剑眉越拧越紧,俊朗的脸庞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他腾地站起来,顾不得合上书,大步跨出了门。   “程寂有危险,阿水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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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4 10:35
猜不透。
未成小隐聊中隐,可得长闲胜暂闲。
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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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4 10:40

他叠好课本,捧起昨天在图书馆里借到的几本关于解放战争的书。他已将与雁县有关的章节挑了出来,复印后交给了程寂,此刻静下心来,独自翻阅着那些历史的沉积。   时间在静夜里流走。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某一页的文字上,仿佛在思索什么,剑眉越拧越紧,俊朗的脸庞露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他腾地站起来,顾不得合上书,大步跨出了门。   “程寂有危险,阿水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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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阿水的故事有和历史不符的地方。可我不了解这些历史细节。

未成小隐聊中隐,可得长闲胜暂闲。
我本无家更安往,故乡无此好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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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4 11:46

刚打开看到几个删字,还以为以后都看不到了呢[em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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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三章 防空洞

  这是程寂第二次吃到吴来亲手做的饭菜,酸酸甜甜,色泽清爽,就像江南女子一样纯美可人,与她平时吃惯了的大咸大辣的湘菜相比,风格迥异。   尤其是那道西湖醋鱼,夹一块白嫩的鱼肉,醮着黑色的浓酱,送进口中,甜丝丝的感觉从舌尖一路滑进心里。来不及仔细品味这份甜蜜,紧接着另一种酸溜溜的感觉从舌头两侧包抄进来,将心情染成了江南烟雨的忧愁。   就像爱情的历程。   “你这人除了懒了点,嘴巴臭了点之外,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了。”程寂用筷子敲着鱼头,一副评点江山的模样。   “我等了整整一年,才听到程大小姐夸奖一句,感动得我真是――”吴来学着相声中的腔调,拖长了声音,表情十分夸张,“热――泪――盈――眶――啊!”   程寂哈哈一笑,伸筷在他手背敲了一下。   老座钟忠心耿耿地坚守职责,迈着衰老的步伐,一步一声“滴答”。   程寂已经将邓一生带来的资料看了一遍,大致是说:1949年8月4日,程潜、陈明仁领衔发出起义通电,宣布湖南正式脱离国民政府。湖南宣告和平解放。之后,国民党白崇禧集团构筑了一条以湘南为中心、南至粤北乐昌、西至芷江的“湘粤联合防线”,企图阻止解放军南进。1949年9月13日,解放军奉命在衡阳、宝庆之间进行衡宝战役,对敌人展开攻击。战役历时34天,共歼敌4.7万人,解放了湖南全境。衡宝战役是渡江战役之后,解放军席卷江南损失最大的一次战役。   她浏览了一下战役的全过程,没发现能跟阿水沾上关系的内容。战争之中,普通人的命运是非常渺小的。   时针已经划过了“9”的位置,阿水仍然不见踪影。程寂有点耐不住了。   吴来忽然跳了起来,瞪瞪地看着自己的左手,那只手僵直地往上抬,手指抖个不停。程寂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不知道,手自己在抖,我止不住!”吴来皱紧了眉头,将手压在桌上,努力克制着。它颤抖的频率极高,振幅却不大,像绷紧的橡皮筋被撩拨了一下又一下。   程寂抓着他的手,非但止不住,自己的手也跟着颤动起来。她急得流下泪来:“你到底怎么了啊?是不是病了?”   “戒指,是戒指在动!”吴来咬紧牙关,额上沁出一粒粒微小的汗珠。   果然,那一枚小小的戒指透射出一缕荧荧的光,非红非绿,非青非紫,说不出的诡异。光线很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它好像指着一个方向。”程寂仔细看着,那条光线若明若灭,颤颤地指向门外,那个方向正是胜利山的西峰。   “也许阿水想要我们去找她。”吴来沉吟着。   光线越来越弱,挣扎了几下,终于消散于无形。他的手也渐渐停止了抖动。   “看来你猜对了……我们真的要进防空洞?”虽然早就想进去看个究竟,但事到临头,程寂心里还是有点害怕。   “嗯,该来的躲也躲不了。不过我们得准备些东西。”吴来的眼里藏着深思。   云影在天际盈盈浮动,如絮如烟,偶尔有几缕云掠过月面,轻轻飘走,不留一点痕迹。   两人登上了胜利山,站在西峰之顶,向远处看去,整座县城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如同一个个高深莫测的黑洞,潜藏着未知的神秘。月洒清辉,照得山上的树木枝叶毕现。   抬头望月,她就像刚喝了半碗醪米酒,脸色红扑扑的,在羞涩的色彩中透出些许澄黄的光晕。   “今晚的月亮很奇怪啊,怎么这种颜色?”程寂有些纳闷。   吴来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答案:“很漂亮,以前很少看到这种颜色。”   一群不知名的昆虫在山间自由飞舞,薄薄的翅膀扇动着小小的理想。碉堡似的防空洞森然矗立在崖壁边缘,月下看来,颇似古时烽火台的残躯。   洞口开在碉堡平台的中央,早已被人重新挡上水泥板,上面还用几根粗大的木头堵住了。两人齐心协力,费劲地推开木头,见那块水泥板上已经生满了黑油油的苔藓植物,吴来早有准备,取出一把长刀,伸入板下,慢慢移动,转了一圈,将缝隙里的苔泥刮了出来,接下来用两根坚实的木棍抵住水泥板的一侧,两人同时撬动,板子挪开了数寸。   好不容易移开水泥板,洞里黑咕隆咚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程寂从包里取出两只手电筒,拧亮了,往下照着,吴来顺着墙上的铁杆攀缘下去,紧跟着她也下去了。   仿佛进入了一个陌生的时空,潮冷的墙壁,阴森的气息,以及脚下长及膝盖的荒草,与外界隔绝了数十年的联络。   洞不大,两人很快看到了墙上那一面小小的水泥门,灰色的门嵌在褚黄的砖块之间,上面加了一把锈黄的大铁锁。吴来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几根铁丝,在锁上摸索着,一阵悉悉索索过后,只听“喀”的一声轻响,锁开了。   程寂惊奇地咂着嘴:“偷鸡摸狗的本事你倒挺强的嘛!”   “是呀,幸好我为人正派,不然警察有的忙了。”吴来回应着,刀锤并用,左刮右拍,终于将水泥门弄开了。   一股阴风忽地窜出,打在程寂脸上,吓了她一跳。用手电一照,门内却只有一面横立的墙壁,下面是一条小路,左右延伸。   两人跳了下去,紧拥着对方,打着手电沿着左边的通道走进洞里。   通道又窄又长,呈一定坡度,往山腹中斜插下去。洞里的道路纵横交错,一步一步在黑暗中前行,这里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喧哗,只有渗着水的墙壁,和偶尔急驰而过的刀锋般刺人的风。两束昏黄的光照着前方不远的道路,冰一样的感觉直逼脸面,好冷!   “还好我们有地图,在这种地方想不迷路太难了,怪不得当年我姐她们走不出去。”程寂感叹着,靠紧吴来的臂膀,“老曹怎么会想起把地图送给你呢?”   “可能是良心发现吧,他猜我迟早会进防空洞探个究竟,不希望我困在里面。毕竟,除了我他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也许他还指望我能给他送终呢。”   “那你怎么想?你不恨他了?”   “说不清。你恨你姐姐吗?”   “不恨,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她只是个受害者,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她应该会有很好的前途。”   吴来沉默了几秒钟,点点头说道:“是啊,老曹已经老成这样了,这些年过得也很惨,谁知道他还能活几年呢?难道我还去找他算那几十年前的旧帐?”   两人小声说着话,七拐八绕之后,终于走到了防空洞最深处的甬道。小道笔直前伸,尽头好像有一扇小木门,程寂想起了姐姐的话,莫非她所说的那扇死亡之门就在这里?   “你认为阿水会在里面?”程寂忽然觉得很冷,牙关开始打战。   “我也不敢肯定。不过从图上看,这个洞就像迷宫一样,只有这个地方画了个大方框。”吴来指了指地图,又指了指那扇木门,“里面可能是一间大房子,大概就是当年打战时避难的地方吧。”   风声似乎小了些。手电的光线越来越暗,程寂从包里摸出新电池,换下了已经耗尽能量的旧电池,通道立即亮了许多。   木门已经残破不全,在潮湿的空气中慢慢腐朽,一块灰,一块黑,像一张驱鬼的面具。   程寂忽然颤了一下,睁大惊恐的眼睛,指着墙角。吴来用手电照过去,只见一种液体从木门里缓缓渗出,分成两股,顺着两边的墙角,流过他们站立的地方,一直向甬道外面流去。   那液体有些黏稠,颜色十分古怪,呈现一种蓝、绿、黄数色交错混杂的诡异状态,泛着僵化的气泡,流速很慢,却源源不断,像一双瘦硬的枯爪,机械地向外爬着,挪动着蚯蚓一样的身躯。   程寂心里有些发麻,一种莫可名状的不安感觉升上来,扩散到整个身体。她正想开口说话,静得令人心慌的黑暗中,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   那是一种很小很小的声音,细细的,尖尖的,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像幻觉,又像梦境。   邓一生匆匆下楼,穿过欢歌笑语的校园,正要上马路拦出租车,忽听有人在背后大声叫他,转身一看,是夏琴。   “你怎么没去礼堂看晚会?”邓一生问道。   夏琴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埋怨道:“你还说呢!我找了半天没看到你,想起你明天有课,可能呆在办公室,我就中途退出来去办公楼找你,正好看见你慌慌张张地出来,走得那么快,喊都喊不住!”   “实在对不起,我有急事!”邓一生歉意地笑了笑,拦住一辆出租车。   夏琴拉住他:“什么事这么急?”   “以后再跟你说,好妹子,你去看晚会吧,我真的很急,没时间了!”邓一生说着,打开前门进了车。   夏琴挡住门不让他关上:“你去哪?我也要去!”   “帮帮忙,拜托了,明天我再跟你道歉好不好?”邓一生恳求着。   夏琴不由分说,打开后门钻了进去,叉着腰气鼓鼓地说道:“我知道你要去哪,我说过要跟你们一块去的!”   邓一生还想劝她,司机却有些不耐烦了,斜起眼看着他俩:“你们到底走不走呀?”   “当然走了,师傅,我们去火车站!”夏琴抢着说道。   邓一生无奈,只好由着她。夏琴噘着嘴,愤愤地埋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想撇开我,去探那个什么洞,你们根本就不把我当朋友,我算是白认识你们了!”说着悲从中来,声音有些哽咽了。   邓一生一时无言以对,心里也有些愧疚。夏琴虽说任性了点,待他还是无可挑剔的,以她优越的家境和顺利得如同阳光大道的生活经历,这几年在他身上所花的心思,受到的委屈,已经是她出生以来最大的挫折了。   夜已经深了,雁西街像一条冬眠的长蛇,静得没有一点声响。万赖无声,灯火俱熄,半座县城仿佛睡着了。   “奇怪,刚才下火车时明明人很多,走到西边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了?这里的人都习惯早睡吗?”夏琴感到十分诧异。   走在这么安静的街上,连脚步都不敢迈得太重,仿佛担心惊扰了什么。有风从街面扫过,凉气如耗子一样扯动着单薄的裤脚。   夏琴有点发怵了,伸手挽住邓一生的胳膊:“怎么会这么安静?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邓一生沉思着,想起程寂说过的那些诡异的情节,此时的气氛不由他不警惕。他关切地问夏琴:“你害怕吗?”   夏琴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不怕!”   “我不是取笑你,是说真的。这里可能有危险,你最好还是回学校吧。”   “不回!”夏琴的脑袋摇得像筛谷子,“你别想再甩掉我!”   邓一生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这小姑娘不仅任性,脾气还倔得很。   两人在程家门前敲了很久的门,里面却一点声息也无。窗户紧闭着,程寂和吴来早就走了。   “奇怪,他们不是说在家里等阿水吗,怎么会没人呢?”夏琴喃喃说道。刚才在火车上,邓一生已经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向她转述了一遍。   “他们去哪了?什么时候出去的?现在离子时还有一个小时,难道他们进防空洞了?”邓一生握紧了拳头,竭力使自己的思绪冷静下来。   没人能回答。干净而苍凉的夜空,几只大鸟的影子由远及近,矫健的身形在天幕划出优美的曲线。   每年秋季,北雁南飞过冬,至此地止步栖留,“雁县”之名由此得来。然而今年的雁阵却不同于往年。大雁经过雁西街上空时,莫名其妙地发出声声长鸣,似哀,似惧,似惊,似警,本来整齐有序的“人”字形队伍,忽然被某种力量搅乱了阵形,大雁们像遭到棒击似的四散飞逃,全然没有往日优雅从容的气度。   雁阵惊寒,声断雁西。   “我们怎么办?”夏琴咬着嘴唇。   “我去防空洞找她,你就不要去了!”邓一生冷冷地说道,甩开她的手。   夏琴愣了一下。她从未看到邓一生以这种态度待人,更何况是对一个女生,这与他平时自我标榜的绅士形象十分不符。她没有放开手,反而挽得更紧了。   “你没听到吗?我要你赶快回去,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邓一生粗暴地甩开她的手。   夏琴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抽泣起来:“你,你怎么能这样?人家特地过来陪你,你还这样对人家!在你看来,程寂真的比我好很多吗?”   “是的,你跟她根本不能比!你快点回学校,我不喜欢晚上跟你在一起!”邓一生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往西走去。   夏琴又气又恨,泪眼婆娑,满腔委屈找不到发泄,撑得她的胸脯剧烈地起伏。   程寂,程寂……你就算对她好,也不该对我这样绝吧!   看着他的背影,渐远渐小,她忽然心里一惊,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立即拔腿追了上去。   “你怎么还赖着不走?”邓一生语气生硬,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夏琴反而破涕为笑了,她紧紧拽住邓一生的胳膊,轻松地哼了一声:“你这人真是的,刚才差点没把我气晕!不过念在你一片好心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我有什么好心?”邓一生仍然板着脸。   夏琴把头一扬:“你知道有危险,想把我赶走,哼,我不吃这一套!”   邓一生拿她没办法,只得叹了口气,认真的警告她:“随你的便。不过你记得一定要跟紧我,知道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夏琴用力地点点头,泪花犹在闪光,脸上却换上了幸福的笑容。   邓一生摇着头:“平时看你挺胆小的,怎么今晚像吃了兴奋剂?”   他却忘了:有一种力量,能使女人获得极大的勇气,不惧怕任何危险。   防空洞静默无声,在清亮的月光之下,更显得幽暗阴险。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息仿佛从地底升了上来,连月亮也有些害怕了,扯过一片云絮遮住了脸庞。   两人站在已经打开的洞口。邓一生这才记起忘了带手电,随身的钥匙串上倒有一只迷你小手电,但那点光线显然不能与深邃的防空洞相抗衡。没有手电,也没有地图,显然不能冒然进洞,他有些踌躇了。   “程寂不是说过吗,当年她姐姐在洞里遇到意外,就是被上山查看的气象员听到了喊声,才获救的。要不我们一起大声喊,也许他们能听见。”夏琴提议。   二人双手拢在唇边,对着黑黝黝的洞口,齐声喊道:“程寂――程寂――”   “程寂――程寂――寂――寂――”回音在洞中一遍一遍回旋。回答他们的始终是沉默。   邓一生有点急躁了。夏琴忽然叫起来:“对了,我的背包上挂着一只小哨子呢,怎么把它给忘了!”   她从包上取下一只漂亮的绒布小兔,屁股里面藏着一只精巧的小哨子。她将哨子放在嘴上,示意邓一生继续向洞里呼喊,她则吹哨子壮大音量。   “嘘――嘘――嘘――”   尖利的哨音划破深远的中秋之夜,沿着九曲回肠的甬道一声一声传递,久久回响,绵绵不绝。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2-8 0:02:5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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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2-7 23:41
俺老公今天住院了,俺白天上班,下班后去医院,晚上再坐车回家,一个人呆在房子里很害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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