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那一刻，忆起他的机械八音盒
撰文/绛心独吟
斜倚在沙发上，半眯着明眸，随着“S.H.E”的《波斯猫》轻轻哼唱，雨曦觉得自己也好像在优雅地摇着一条长尾，成了夜都市里那最酷的精灵。正拿起一颗西梅要往嘴里丢，突然，音乐戛然而止，四周一片漆黑。第一个反应：猫精灵来了！下一秒钟，雨曦不由暴笑出声：哈，停电了。
26岁的女人也会有这种不着边际的幻想，雨曦常常在心里暗笑自己：是不是小时候童话读多了？还是身为第一代留洋学子的奶奶讲故事太动听？她就是总喜欢把自己当成各种奇妙的异类，总觉得只有能瞬间察觉到她那种异动的男人才值得她托付终生。可是，那样洞察力敏锐又肯把心里放在她身上的男人，在这样的俗世去哪里找？所以，到今天她仍然小姑独处，停了电也只能自己爬起来找蜡烛。
一边没头没脑地翻着抽屉、柜子和床脚下，雨曦一边好笑地想：没有追求者吗？当然不是。虽然她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清丽可人，正经有几个不错的男孩子围着她转。想到每一个男孩谄媚的样子，雨曦都不禁莞尔一笑，可是一想起林峰——他们中最木讷的一个，不知为什么，雨曦心里就跳了一下。为什么会跳？雨曦把这理解为林峰总是慢半拍，让她乐不起来。就说那次生日会吧，鲜花、蛋糕、戒指、手机都到齐了，姗姗来迟的是林峰和他的，机械八音盒！不会吧？雨曦当时在心里呻吟着，都21世纪了还有人送这么老土的礼物？连在一起的心型，里面铺着艳俗的红绒布，居然还有一个做工粗糙的小人，穿着皱巴巴的公主裙扭来扭去！望着周围几个男孩忍俊不禁的样子，雨曦当时就在心里将林峰打入了“冷宫”。
总算把装蜡烛的小木盒找到了，可是，蜡烛呢？没有？雨曦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黑暗，拼命地回忆着。放哪儿了？明明记得刚买的蜡烛，不是还兴高采烈地捧回一尊大马的锡烛台，预备停电时给自己个情调先的吗？本以为这次可以从从容容，点一盏精致的水烛，倒一杯Jean，一个人歆享一下孤独的美丽……可是现在，都泡汤了。唉，谁让自己是个小迷糊呢？还是不要到处乱撞了，否则……雨曦有些挫败地想起了上次停电时，自己为找蜡烛撞到了额头，不得不戴着帽子去上班的尴尬。
只好又蜷回沙发上，抓起身边的MP3。啊？电池不足了，孙燕姿甜美的嗓音这时听起来怎么如此怪异？赶紧关掉。还是玩手机游戏吧？啊，也只有一格电了？望着手机上跳动越来越微弱的那点亮光，雨曦赶紧像扔烫手山芋一样将它扔在床上。等等，那是什么？雨曦眯起眼，透过朦朦胧胧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化妆台上胡乱摆着的礼物盒。不禁在心里长叹一声：翡翠手镯、钻石耳环，你们在阳光下可以吐露绝代风华，可是你们能拿黑夜怎么办呢？就在这时，雨曦看到了那个八音盒。
一丝月光偏就在这时伸进头来，而且正好照在八音盒上。它依然静静地、稍显笨拙地呆立在化妆台的那个角落里，岿然不动。虽然从来没有受过她的“宠幸”，它却没有丝毫的落寞，只是带着它一贯的温柔，轻轻地、轻轻地，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这时，雨曦却是那么清楚地看到了它，不由得心里又跳了一下，就像每次她看到林峰一样。林峰不也总是呆在离她很远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吗？他的微笑，总是淡淡的、淡淡的，安全而温暖。每一次PARTY，雨曦很少与他共舞，但是他却不急不躁，一直坐在临窗的那个角落里，带着那一贯的微笑望着她。
暗夜里，记忆似乎变得格外清晰。每次跳舞跳累了，总有一杯不加冰的鲜橙（她的最爱）及时送到嘴边，拿着杯子的那个人，是林峰；每次大家一起下厨，杯盘狼藉时，总有一个人默默去收拾残局，让他们在客厅里狂侃，刷碗洗碟的那个人，是林峰；每次生病了，头三天是疯狂的鲜花慰问，日渐冷清的时候，总有一束清新的百合，每日送到床头，卡片上的那个名字，是林峰……原来，有这么多的时刻，他在默默地爱护她，她却后知后觉。
轻轻给八音盒上了发条，慢慢打开，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优美的旋律，顿时从盒子里溢出来，漾满了房子每个黑暗的角落，是《多瑙河之波》——她最喜欢的曲子。说它陌生，是因为雨曦这才发现，她居然从来没有打开过这个八音盒！那个被她嘲笑过的跳舞小人，仍然静静地躺在盒底。她这次是小心翼翼地拈起它，轻轻放在光滑的“舞池”里。小人好像一下子活了，头仰得高高的，一手优美的扬起做天鹅首，一手牵着公主裙，然后随着旋律在“舞池”中飞快地旋转起来，宛如一位老道的华尔兹舞者，尽情展现它久被压抑的魅力。
雨曦的心，跳得有些更快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小人的感召。没来由地，她拿起手机就去拨号，拨通了才发现：原来自己拨的是林峰的号码，原来自己对他的号码这样熟悉！按捺着心头的小鹿乱撞，以为就可以听到林峰那熟悉的低沉嗓音，不料，电话里竟传来了一个刺耳的气急败坏的中年女声：“喂！谁呀！”雨曦顿时懵了，不知如何作答，对方“喂、喂”了几声，骂了声“谁呀，神经病！”然后“啪”地一声挂断。这时候，八音盒的音乐正好止住，四周顿时一片寂静。
雨曦怔了几秒钟，自言自语说：“我不是在做梦吧？不，不是。”壮壮胆，她拿起手机又拨，还是那个女人，这次更凶：“喂！找谁？！”雨曦有些战战兢兢地回答：“我，我找林峰。”中年女人好像是气不打一处来：“到底谁是林峰呀？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打我电话找他？你们搞什么呀！”啪，又挂断。
雨曦这时却没来由松了一口气，然后不由笑出来。还好，她不认识他。可是，自己干吗这么高兴？还有，他的手机怎么了？翻遍了手机上的号码簿，发现自己只有他的手机号码。啊？原来认识3年多，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哪儿工作，也不知道他住哪里，只知道他是个不错的建筑设计师。那么，如果这个号码搞错了，如果他不再给自己打电话，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儿，雨曦心里不由又剧烈地跳动起来，然后，突然像不跳了似的，全身的血液都迅速地冷却。这一次，雨曦却找到了来由：自己也喜欢他啊！而且，不能失去他！
可是，可是，找不到他了，怎么办？怎么办？雨曦急得直在原地转圈儿，但却一筹莫展。把和他都认识的朋友在大脑里过滤了一遍？没有！怎么可能？原来，自己连他平常的圈子都没接触过，只是让他在自己的聚会上装饰墙壁。“我是不是个没心肝的女人？”雨曦几乎有些狂乱地想着，“就这样失去他了？真的吗？”想到这儿，她颓然跌坐在沙发上，一滴泪，无声地从颊上滑落。
一股熟悉的旋律，在这时又轻轻的响起，《多瑙河之波》！雨曦条件反射般看向八音盒，小人呆呆地立着。她不由苦笑了一下，八音盒是机械的，不上发条怎么会响？可是，这音乐声如此真切，几乎像在耳边演奏啊？难道真是天籁之音？正胡乱寻觅着，手机响了。雨曦连忙抓起手机，是那个不变的温柔嗓音，是林峰！她忘情地叫出来：“你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你！”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竟有些呜咽了。林峰听到她声音不对有些慌乱：“雨曦，你怎么了？是刚才那个女人吓到你了？别怕别怕，我只是刚才在银行里跟她拿错了手机。现在好了，没事了。你那儿停电了是吗？你一定找不到蜡烛吧？千万呆在原地别动……”雨曦刚刚破啼为笑，下一秒立刻大为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家停电了？”林峰第一次有些促狭，说：“你向门外看看就知道了，小心别撞到哦。”
雨曦连忙打开门，那个笑盈盈的男人就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个和送她的一模一样的八音盒。当雨曦把头埋进那个宽厚的肩膀里时，听到那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说：“以前，这个八音盒是停电时我惟一的温暖；现在，我想把这温暖给你，而且，是一辈子。”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7-16 15:42:0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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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7-17 04:41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