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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发表于 2004-7-5 06:14
我和女儿居住在借来的房子里，楼层高，九十分贝以上的噪音以及关不严实的门窗，环境堪称恶劣。我们的屋里除了床和桌，剩下的只有书，且盗版居多。
去年残冬，南国也开始下雪的那个夜晚，我和女儿由于抵不住那种透心的寒冷，遂早早地钻进被窝，排头倚着床栏各自读书。窗外雪花飘飘------与往日相比，这晚当真是静得要死。然而就在这要死的寂静里，我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地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 飞扬-----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寂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这是《志摩的诗》中《雪花的快乐》断章，12岁的女孩以她清纯的童声轻轻读出，遂酿造出一种幽寒的低熵气氛，让人平空感到一种摄魂夺魄的美。于是我所有的沉重、无奈和忧伤全都揉碎在这空中飘舞着的诗句里了。
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让我合起手中的书-----那是卡西尔的《人论》。我的精神渐渐地离开了我的身躯，随着那飘流着的诗句飘过窗户，飘过阳台，飘向街道。我的意识开始追逐着漫空飞舞的雪花，并完全的化为雪花，在那静夜里飘荡、飘荡……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
飞扬 飞扬 飞扬-----
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 消溶 消溶 -----
溶入她柔波似的心胸!
女儿轻轻的读书声嗄然而止,我也无奈地回到现实。也许女儿怕影响我的阅读,所以不再读出声音。在昏黄的灯下,她的眼睫毛又黑又长,两眼直直地盯在手中捧着的书上，而我的内心却渴望着，渴望她再次发出那银铃般的声音。
“爸爸”我终于听到了女儿的呼唤。
“你听”这次她是为我而读。
我攀登了万仞的高岗，
荆棘扎烂了我的衣裳，
我向飘渺的云天外望----
上帝，我望不见你！
我向坚厚的地壳里掏，
捣毁了蛇龙们的老巢，
在无底的深潭里我叫----
上帝，我听不到你！
我在道旁见一个小孩，
活泼、秀丽、褴褛的衣衫；
他叫声妈，眼里亮着爱----
上帝，他眼里有你！
女儿已经读到《猛虎集》了，她读懂了这首充满着爱意的诗，她的眼里闪着惊喜的光，兴奋地盯着我。而我不再理睬她，我的思绪已飞向印度，飞向高原，飞向喜玛拉雅山的圣庙。
印度思想家奥修在其《新的黎明》中讲了一个印度教徒的故事：一位居住在非州的印度教教徒，背负着并不重的行李前往喜马拉雅山朝圣。他要拜访的是印度马德里那斯和卡德那期圣庙-----那是最难到达的地方，许多人一去不回。那里山路狭窄，终年积雪，路边是一万英尺的山谷，而且空气稀薄，呼吸困难。就在这罕见人迹的山路上，朝圣者看见一个女孩，年纪不过十岁，背着一个很胖的小孩。女孩一直流汗，步履艰难。于是朝圣者动了侧隐之心，路过女孩身旁时忍不住说：“孩子，你一定很疲倦，你背得那么重。”
不料，女孩听了非常生气：“你背的是一个重量，而我背的不是一个重量，他是我弟弟，我爱他。”-----讲到这里，连修为极高的奥修都禁不住动了感情，他说：“爱可以化解重量，爱可以消除重担，来自爱的任何反应都很美！”
我已人到中年，一事无成，甚至无家可归。我非但无可抱怨，而且内心充实，觉得自己的生活如同早霞一般的美丽。因为我所有对生活的希望，都寄存在女儿乌黑明亮的眸子里。
当时窗外雪飘，如今江南草长。[em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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