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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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细风纤
??一
　　娘说，那夜梦见满树的梨花盛放，有心前去攀折那最美，哪知花刚到手便扭着腰肢，醒后腹痛难忍，于是，她就这么降生了，娘说她是花神赐来的宝贝。也只有娘，会这么说。
　　在很小的时候，她便发现娘只对着她说话，娘的絮絮叨叨，仅对她一人而发，而娘的温柔，似乎也只是给予她一人。
　　娘说，她便是那一枝独秀的梨花。说的时候，常常用手摩挲着她粉红细嫩的脸颊。
　　水儿越长越大，她的如水眉眼与赛雪肌肤完全承袭了娘的美好，并有过之而无不及。娘后来便常瞧着她发怔，时或会轻叹：红颜薄命！
　　娘是爱她的，她知道，只是她却不知道娘为何常常叹息。若干年后，她终是明白了娘叹息的根由和红颜薄命的意思；也是在若干年后，她才明白，她这一生来所走的，其实是在重复娘的路，于是明白，娘当初原是将她当做自己的镜子，来折照她自己过去的影子罢了。
　　
　　二
　　在那样一个小村子里，在那个时代，在那时的人的意识里，一个女孩子儿纵便长得再美，却也只是个陪钱货。爹在烟雾升腾的背后凝神了半晌，便吐出一句：“就叫水儿吧！”
　　水儿，她其实很喜欢爹这随手拈来赋予她、陪伴她终身的名字。从此，水儿是她，她即是水儿。
　　只是爹，却是那么严厉。在水儿的印象中，爹似乎从未有过笑容，那平板的脸庞，永远有一抹冷酷，而他的眼神，也永远是那么凌厉。
　　水儿一直不明白，她爹为何如此刚毅，为何不赋予她一点点的温柔，也为何，不给母亲一点点的温柔。水儿常想，若爹能对娘温柔那么一点点，娘也不至于那么不快乐吧！
　　水儿不敢在爹面前撒娇，她看着邻居花花攀上花花爹肩头、两父女乐乐呵呵的场面常羡慕不已。
　　水儿渐渐长大。
　　
　　三
　　那是一个有雾的初秋的早上，水儿提着一篮子的衣物踏着露水到溪边搓洗。清晨，一切显得那么静谥、那么美好，不远的水稻金黄一片。再过几天，就可以割稻子了。今年，应该有个好收成罢，水儿想。
　　偶有几只麻雀似欲降落，却又被立于田中的稻草人吓到，猛然振翅飞远，其实水儿很羡慕那些小小的鸟儿，它们总是快乐地、自由自在的飞翔。
　　隔壁的花花过几天就要嫁人了，是她爹给定的亲，据说是另一村里的大户人家，花花这几日忙着备嫁妆，也没空和她悄语笑闹了。
　　花花，就如这麻雀罢，飞走后不知还会不会回来，还会不会记得她这相伴长大的伙伴呢？娘的儿时不知道有没有相伴长大的伙伴，为何总没有见姐妹来找她？水儿想，花花嫁后，必定如娘般，也是终日围着家打转吧！
　　顺着麻雀飞去的方向，水儿见有两个陌生人急匆匆地进村，一位五十上下年紀，晃晃悠悠地挑个担子，而另一位是身形挺拨的后生。浅雾中，却也看不清眉目。
　　收回目光，水儿用劲搓洗着爹的衣物，她是爱爹的。纵使他再严厉再冷酷，却依然早出晚归辛苦劳作，尽心尽责地承担着他们家的生活重担，水儿知道，爹是家中的顶梁柱。
　　在太阳破雾而出的当儿，水儿返身回赶。家中有一群鸡鸭还待她喂养，母亲的身体近几年每况愈下，瘦弱得似阵风即能吹倒，她不想再让母亲劳累，于是家务尽揽上身。
　　转进土筑着的大墙围着的庭院，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爹带着笑声的声音传来，并伴有陌生人的说笑声，令水儿疑惑。
　　接着入眼的，便是一挑糕饼猪肉。
　　水儿才迈进木制的门槛，便被爹叫住。
　　但爹却没对她说什么，只是指着她对两个陌生人说：“这便是水儿。”
　　
　　四
　　对上他的目光，水儿发现自己的心跳加速，好俊朗的形象，那深邃的目光，如一口深潭，似欲将水儿吞噬。水儿将头一低，不敢再用眼去直视。
　　见爹没吩咐什么，便转回庭院晾晒衣物。
　　娘赶到庭院来，边帮着水儿晾晒衣物边对水儿说：“前几日乡里有人来说媒，你爹有应允之意，可我怕误你终身，没敢答应，让他叫人前来相相，今日来了，就是那后生，你自己瞧瞧，若是满意，咱们就收下他那一挑聘礼，若是不满意，就退了罢。”
　　爹从来说一不二，水儿知道，若是不允，娘的日子必定又会难过一些。在她们村，儿女的亲事从来都由着爹娘的，她是有名的孝女，又怎会违佑。再想到那深潭似的眼，便红着脸点了点头。
　　一门亲事，就这么定了，三个月后成亲，水儿的夫婿叫强，呵呵，连名字都是如此的有朝气。
　　水儿开始忙碌起来，整晚整晚地躲在房里刺绣，她绣鸳鸯枕套，她绣金丝旗袍，她绣花边手绢……水儿的美，是村里有名的，而水儿的手巧，更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她绣的鸳鸯似在游水，她绣的鸟儿，似欲高飞，她绣的鲜花，鲜嫩欲放，她绣的蝴蝶，翩翩起舞……绣着绣着，水儿的心也柔软起来，她想着那有一口深潭般眸子的人，她想着以后全新的生活，水儿的心跳又加速了，她常含着笑意操持着一切，而相貌，不知是否因喜事的临近，愈发地水灵了。
　　
　　五
　　那一天的唢呐，响得特别欢快，水儿却流泪了，她为要离开娘而流泪，她也一样舍不得爹，还有院子里的鸡啊鸭啊和花花草草。
　　在上轿的瞬间，水儿发现爹的眼睛似乎湿润了。水儿知道，血脉相连着的，纵使再不言语，自也是不舍分离。水儿的眼泪哗哗的流淌着，喜婆却乐呵呵地笑着。那个地方的风俗有这么个说法，上轿前哭得越凶夫家便会越兴旺。喜婆却不知水儿哭泣的原因，是因为发自内心的不舍。她只想着旺家旺夫旺子，便也不再劝阻，任水儿一路哭去。
　　喜婆搀着水儿的手上了花轿，唢呐与鞭炮响了一路，把水儿的哭声给掩盖住了。
　　
　　六
　　这个是全然陌生的地方，水儿在跨进门槛前早将眼泪收起了。喧闹的人声与鞭炮声让整个屋子显得狭小而哄乱。透过红色的盖头，水儿只模糊见得边上立着一人与她一同拜着天地，拜着高堂，再对着三拜。水儿的眼前又闪过那深潭似的眼眸，心底便有些紧张，掺和着些许兴奋。
　　独自坐在床沿，水儿不敢私自将红头盖掀开，娘昨夜教了一宿，其中有告诉她红盖头须等新郎来掀。
　　夜似乎有些深了，水儿也有些饿了，可是却不见新郎前来，水儿有些坐立不安了。
　　渐渐的，喧哗似乎有些近了，有人涌进屋里，水儿看见纷乱的大脚小脚中，有一双着崭新鞋子的大脚，在向她靠近。
　　水儿感觉自己脸颊开始发烧，却也只在刹那，水儿的盖头被掀开了，水儿微抬头，登时脸色煞白。
　　为何？掀她盖头的人满脸坑坑洼洼，长相极为丑陋？为何不是那位俊秀后生？
　　错了吗？我嫁错了？还是入错了门？或者？掀盖头可以让别人代替？可是娘明明说过，只有新郎才可以掀起我的盖头的。
　　水儿惊惶莫名，四顾搜寻，她只想瞧到那后生或可证实这掀她盖头的许不是她的新郎。可是这屋里人虽拥挤，却连那后生的影儿都没见着。
　　喜娘却在这时端了两碗红枣花生莲子羹过来，喊着早生貴子，请水儿服用。
　　似乎这一切，已由不得己了，水儿突然发现自己绣的鸳鸯绣枕很讽刺地静静躺在床上。她突然有些忿怒了，但却也只是静静地低头站着，轻咬着自己的下唇。
　　
　　六
　　夜越来越深，屋里的人逐渐散去。这毕竟是个乡镇，算是个大地方，不会象水儿他们村那样，闹洞房总到深更半夜的。也或许，因为水儿那不好的脸色吧！
　　当屋里只剩下强时，水儿便将忿怒的眼光投向了他。
　　“上回……是找人替我去相亲的，我的长相……怕相不成功。爹说，要找房好媳妇不容易……”强啜嚅着。
　　水儿一言不发，呆坐于烛前，静静地流泪。而此时，她哭泣的却是自己的命运。
　　强有些慌乱：“睡吧……累了一天了，是我错！”
　　水儿依然不理不睬，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七
　　隔天是回门的日子，娘有交待，嫁出的第一天，应给公婆奉茶水。水儿早早开门，却发现婆婆早起了，看到水儿，亲切地拉住她叫她不必理会繁文俗礼，水儿感觉似乎回到了娘的身边，眼圈微红。
　　婆婆早已把返程的礼物备好，催促强带着水儿早早上路。
　　才进家门，水儿便扑进娘的怀里哭开了。哭尽了一夜的思念，哭尽了一生的委屈，还哭尽女儿家的命运，哭这一骗局性的婚姻……
　　娘搂着她，叹息：全然是命！
　　爹默默无语，拿着烟杆蹲在门槛边抽着。
　　而强，却好似回到了自个儿家里，全然没顾新郎的身份，忙开了。扫地，烧火……丑陋的脸上带着憨憨的歉意的笑容。
　　最后爹只冲着说了声：“穷人家娶房媳妇不容易，不能负了人家。”他站起，拍了拍强的肩膀，岳婿之间的关系便迅速地建立起来了。
　　
　　八
　　水儿跟着强回到了乡里，但却每夜每夜都防着强，总是合衣而眠。
　　强怜悯水儿，于是事事处处都依着她，并不勉强。
　　公公婆婆待水儿有如亲生，这对水儿起了点安慰的作用。日子就这么过罢，如流水般。只是看着强，却无论如何都觉得厌恶，尽日里不拿正眼瞧着。
　　日子方未过足十天，便有村里来人捎信，娘病危。
　　
　　九
　　说是娘病危，却是娘已逝。
　　那一刻的悲怆，袭击得水儿哭不出声来。
　　心冷到极点，木到极点。
　　难道这也是命？一生相依，最爱最爱的亲人竟忍心撒手西去。水儿瞧着让娘送命的那药水的空瓶子发怔。
　　娘就这么不要她了？是娘自己决定不要她的？
　　娘啊！你怎么忍心抛下我？
　　花花的娘在一边哭天抢地，制造了一室的悲音，可水儿却无半滴眼泪。
　　娘曾经说过，红颜薄命，娘说过的。水儿只能认命，认命吧！
　　爹似乎也成了木头人了，可是水儿又怎能安慰得了他呢？也许，爹在发现娘真正离开了，才发现原已将娘溶为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吧？都一样是割肉挖骨之痛啊！
　　只有强，事事处处地操劳，里里外外地忙活着，让娘风风光光地下葬。
　　幸好有强！
　　
　　十
　　水儿的娘还是当姑娘时，也如水儿般美丽。在情窦初开的年紀，与村里一位后生好上了。可是水儿娘与水儿爹自小便有了婚约，水儿的外公不允许娘私自恋爱，怕女儿毁了家中声誉。便早早将娘嫁出。
　　水儿的娘就是这样日日在思念原来相好的那位过着时日。
　　水儿的爹，也就是因为发现水儿娘曾经的隐情，因有了受辱的感觉而开始漠视水儿娘的。
　　娘在有了水儿后，便渐渐收起心思，一意抚养水儿。
　　只是，却没想到水儿步她的后尘，也找了位自己不爱的后生。
　　水儿娘愧啊！她感觉愧对水儿，在水儿嫁出后，她亦也感觉不到家的温暖，于是就寻了短见。
　　支离破碎的，水儿收集到了这些娘生前的事情与娘的心思。她终于明白了娘所说的“红颜薄命”的意思。
　　
　　十一
　　做完娘的七祭，水儿就跟着强回到乡里了。
　　一路上，看着强的背影，想着他任劳任怨的脾性，想着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对自己的迁让。水儿心里开始漾起了柔情。
　　水儿想着娘的往事，想着娘悲剧的根源，似乎有些醒悟了。
　　心底里那深潭般的眼眸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强那憨憨地笑颜。
　　那晚，水儿把头埋进了强的怀里……
　　
　　十二
　　转年，水儿有了个漂亮的妞妞，眉眼长得很象极了强。强天天将她顶在头上，在屋子里乐呵呵地转啊转的。看着妞妞，水儿发现，原来强，竟然一点也不丑。他那脸上因长天花后留下的坑坑洼洼，更给他增添了几分男人的味道。
　　再转年，妞妞有了个弟弟。
　　水儿常边做着刺绣边听强与妞妞和弟弟的笑闹声，然后让自己嘴角上弯。
　　回去看爹时遇到花花，花花说水儿越来越漂亮了。
　　
　　红颜薄命？水儿每想到娘说的这话就感叹：娘，原来红颜天注定，但是命，却全然掌握在自己手里。知道吗？

罡风

我没看文章啊，可我还是支持一下啊

春风在线

好长啊
故事

FengLi

自古红颜多薄命，传说中的四大美人，命运都不是很幸福。
纵然惊世美艳，也有自己不愿意的人生波折。
平平淡淡才是真，可人又总想着出人头地，向往一些辉煌、荣誉的事情。
忽略手中的幸福，去追求得不到的东西。

岁月如歌

顶！！！

vet

自古红颜多薄命
如今…………？

趴在墙上的鱼

自古多情伤离别!